这是一个前可攻退可守的决定。
这样,也是给他留了一条回宫的路。
云出东隅 第二卷 世惘然 第二十八章 风逝云缺
就在被贬往西北边境的前一天,奚漠风却失去了踪影。
所有的人都在猜测他是不是为了躲避今后的困苦生活而选择了逃避,奚琮瑕一大早得到消息之后也是龙颜大怒,立刻命奚归涯负责搜寻奚漠风的下落。
这位曾经的昭王,再次将自己的命运摆上了风口浪尖。
就连一向不过问朝事的奚清嶺也不禁为他担心起来。“三叔怎么会如此糊涂,这时候再惹陛下生气,岂不是将自己置于不复之地了么。”
云若之坐在他面前,忖着什么。
“殿下,”她问,“你说陛下如果找到了三叔,会怎么办呢?”
奚清嶺皱了皱眉,叹道,“这一次,皇后一定会借机赶尽杀绝。恐怕……”
窗外的夜色墨一样浓重,云若之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渐渐被这浓重侵袭。
“那殿下,相信静王的事是昭王所为么?”
奚清嶺看着她,似乎有所犹豫,半晌才回答道,“三叔的性格的确是有些急躁,戾气也很重。可是说他会对静王下杀手,我却有些难以相信,不过……”他想到了什么,于是又有些迟疑,“宫中的事太过诡谲,人心难测,尤其是这争宠夺嫡之事,我也无法肯定太多。”
云若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可他若是真的没有做过,这样走了岂不是更加说不清了么?”
“这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奚清嶺说,“皇爷爷的谕旨,摆明了是给三叔留下了复爵回宫的机会,他去了西北边境虽然多少要吃些苦,可只要忍过一段时间,韬光养晦,自然就能柳暗花明。但他却在临行前夕选择消失,未免太过不明智……”
顿了顿,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难道……他出了什么事?”
出事?云若之暗忖,如果奚漠风真的是被人所害,那么他现在的失踪岂不就是间接证明害死静王的另有其人?就算是殷月罗也不会傻到在这时候出手报仇吧?不过,他若不是出了什么事,那他又是去了哪儿?
她将疑惑告诉了奚清嶺,他也赞同地点点头,“可是,三叔应该也不会是有意逃避贬谪,一来是给自己加重了罪名,二来是出云国虽然疆域辽阔,但天下之大莫非皇土,他戴罪之身又能逃到哪里去?这样看来,这两个可能都是不大成立的。那么,也就只剩下最后一种了。”
“殿下的意思是,他也许有什么不能对外人言的事要做?”云若之皱着眉,脑海中关于昭王仅有的一些印象渐渐在脑海中浮现。
蓦地,她在这些画面中看到了什么。
“殿下,”她忽然说道,“派求安去天辰山一趟吧。”
“天辰山?”奚清嶺不解,“你的意思是三叔会去那里?不会吧,那里是皇家朝圣山,他去那里做什么?”
云若之知道在事情未弄清楚前是不适宜说得太多,何况,奚漠风对苏绾月到底有没有男女之情自己也并不肯定。
于是她如是说道,“这只是臣妾的感觉,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可能会去那里。我们可以先追兵一步将三叔带回来,让他去向陛下认错,这样或许还可以挽救。”
奚清嶺看着她笃定的样子,颔首应允。
很快,奚漠风便有了消息。
按照回来的求安所说,他确实在天辰山附近发现了奚漠风的踪影,也传达了奚清嶺夫妇要自己来带他回城的命令,但两个人正在说着话的时候,宫中的人便刚好来了天辰山传达奚琮瑕的谕旨,说是陛下有令,见到奚漠风立刻收押,送回王城治罪,如有反抗,杀无赦。
奚漠风在听到这道谕旨之后,竟冷冷笑了。
——求安,回去代我谢谢你的主位,没想到这时候对我奚漠风雪中送炭的,竟然会是清嶺两夫妻。也罢,既然父皇已经容不下我,那我也就不用再惹他心烦了。
求安以为他有心要去寻死,于是还急急想要拦住他,但不等自己多说几句,奚漠风又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去送死的。因为有件事,我还没有做。
言罢,他又望了望那耸入云间的山顶。
“从此出云国再也没有昭王奚漠风。”
留下了这一句话,奚漠风便骑上马扬鞭而去。
这一日,就此改变了奚漠风的一生。他本来是想临走前来看看她,却没想到自己的父皇竟然如此迫不及待地就给他定了罪,如此,还有什么可值得期待的?
他唯一的愿望,是找到离夜君,将沉睡中的她唤醒,然后和她一起离开这片土地。
苏绾月,彼时,你决不能再拒绝我。
奚漠风真正离开王城的第三天,那个唯一的证人,静王的随侍内官,也留下一封遗书投井自尽了。
依照信中所言,他是因为自惭没能保护好静王,所以这几日晚晚做梦都会梦到浑身湿漉漉来找他的静王,加上奚漠风不知所踪,所以他惶惶不安,因此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是云若之却觉得事有蹊跷。
直到这一日,她入宫时看到了正在和奚琮瑕说话的奚冰尘。
“臣妾参见父皇。”她恭敬地行礼,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奚琮瑕旁边的染王。
也许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奚琮瑕看上去精神也差了,两鬓的华发也好像短短的时日就生出了许多。
“免礼吧,”奚琮瑕淡淡一笑,看上去却有些疲累,“你入宫来探望梦妃?”
云若之点头称是。
“也好,”他在叹息,好像是在和自己对话,“也许这宫里的喜事也就只有那么一件了。你去吧。”言罢,他又转向身边的奚冰尘说道,“赋税的事就这么定了吧。兵部的事,你也要多费费心。”
“可是,”奚冰尘面露难色,“二王兄他是兵部侍郎,监理部一向都不过问兵部的事的,儿臣若是贸然干涉,只怕不大好。”
“有什么不好的?”奚琮瑕有些不耐烦,“明日起你就兼领兵部参事的俸。”
这是……要让奚冰尘暂代奚漠风的位置么?云若之看了看平静着领了御命的奚冰尘,却有了一丝莫名的感觉。
于是等到奚琮瑕离开,她便有意追上了奚冰尘,想要探个究竟。
“江王妃不是要去看望梦妃娘娘么?”奚冰尘回身看着她,淡淡一笑。
云若之看着他,又款款走近了两步。
“四叔最近可是很受父皇的器重啊,”她说,“臣妾还未恭喜殿下呢。”
奚冰尘看出她是话中有话,也不心急,依然浅笑道,“这是父皇看得起我,我自然要尽心去做的。江王妃说恭喜,未免太早了。”
“其实,臣妾是有一事想问问四叔。”其实她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有没有必要去追问个清楚,这本来也是与她无关的事,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奚冰尘,她还是有几分疑惑,而她也想证实自己的疑惑到底是真是假,“那一日,臣妾在水廊附近遇到了四叔,四叔是从哪里过来呢?”
奚冰尘很快掩饰住了自己微怔的情绪,“江王妃这是有所指么?本王今日时常和父皇谈论政事,又怎么记得你说的是哪一日,或者自己是走的哪条路呢?”
“染王殿下自然是贵人事忙的,”她说,“可是臣妾却并不常入宫,所以也就印象深刻。臣妾说的,是静王殿下出事的那一日。”
她也许迟早都会对他产生这样的疑问,这是当时奚冰尘就已经想到的事。
“本王还是不大明白江王妃的意思,”他说,“这几天发生了那么多事,你刚刚也看到了,就像今天这样我和父皇也可能在任何一个地方谈论要事,加上那天发生了那样的不幸,谁会有心思去回忆自己是从宫中的哪一条路经过的?就算是那些当时赶去救援的宫人也不一定记得吧?”
云若之看了他良久,忽然轻轻一笑,“臣妾不过是好奇,照理说,四叔既然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没道理听不见静王和他的随侍呼救吧?”
“江王妃是对本王有猜疑么?”她心思的细腻让他既欣赏又担忧,“可是你又怎么知道当时我到底是如何经过,何时经过的呢?”
云若之看着泰然自若的他,吸了口气。
“就凭四叔此刻还能心平气和地与臣妾辩白,那些事也就都不必知道的如此详细了。”她说着,旋身欲走。
奚冰尘一愣,立刻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
云若之淡淡看了一眼他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请四叔自重。”
奚冰尘回过神,便立刻松开了手,一笑。
“我倒是没有为难你的意思,不过江王妃的想象力实在太过丰富,你如今若是要去皇后面前说出这番猜想我也是清者自清没什么可怕的。不过——”他忽地话锋一转,“就怕皇后娘娘不仅不相信你,反而还念着你们过去的恩怨对你百般猜忌。”
顿了顿,他又再温温说道,“若之,宫中之事远比你想得更复杂,我不希望你给自己招来祸端,你难道,又要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了么?”
云出东隅 第二卷 世惘然 第二十九章 重楼深锁
奚冰尘的话犹如夏日里的一道惊雷,在云若之的心里激荡起了难以忽视的涟漪。
虽然她没有和奚冰尘继续深谈下去,但从她转身离开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矛盾。
一个声音在对她说:殷月罗虽然可恶,但静王不过是个孩子,而且昭王大概也极有可能是被冤枉的,两个金枝玉叶,一个死于非命,一个却要因此背上莫须有的罪名而不得不远离故土。这实在是有些残忍,也触及到了她不愿意伤害无辜的底线。
可是另一个声音却告诉她:当初她们害你的时候可没有一丝丝的手下留情,只盼着能将你活活烧死,你也因此失去了三哥,这些人可曾有一丝的怜悯过你?昭王虽然冤枉,可是事情也已经发生了,而且染王也并没有承认这件事就和他有关,冒然为昭王平反,也许不仅得不了好,反而会再次连累自己和身边的人。
“江王妃。”是鸾菀嫣在唤她。
云若之看见那张脸,过去的种种便又再浮现在眼前。于是扯起唇角淡淡一笑,算是还礼。
“江王妃也来看望皇后娘娘么?”在云若之看来,鸾菀嫣温婉的笑容依然很假。
她心里大概是希望一见面就能给我一巴掌的吧。想到这儿,云若之不禁觉得好笑,当初她不过是个仪娥,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如今她们同为王妃,但自己却比她高出一品,她又只能笑脸迎人。
不过她说什么?我也来看望皇后是什么意思?云若之四下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殷月罗寝宫附近。
“哦,我本来是要去的,”她随口说道,“不过我想皇后娘娘大概是不想见外人的,所以就又折回来了。”
鸾菀嫣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笑靥,“那,臣妾就先去了。”
这虽然只是一句礼节性地告退之言,可是云若之还是在那一瞬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傲气,就如同她是在向云若之昭示自己依然是皇后的亲信,你不敢去的地方,我却进出自如。
没错。云若之看着她的背影在心中暗暗说道,她们就是那样的一丘之貉。我到底在想什么,居然会同情那个恶毒的女人?染王说的没错,我这条命是三哥给我的,除非我疯了,否则怎么可能拿这条命去讨好她?我正巴不得她落入地狱。
秋风袭来,撩动树叶沙沙作响。
云若之抬起头看了看有些灰白的天空,深吸了口气。
在这宫中,我还讲什么原则?只要不被人给吞了,再吞下那些要为三哥偿命的人,便够了。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平静。没有人能够预测未来还会发生什么,但过去的,无论是喜事还是悲剧,都似乎已经被所有人渐渐抛在了脑后,可这一切并非是被遗忘了,而是没有必要再提起。
静王如是,昭王亦如是。
所以很快,就又有人开始盘算起了自己的生活,比如,楚姬。
对楚姬而言,她的整个生活就是江王府,就是她的儿子奚清嶺,因此她的盘算自然而然也是围绕着这个中心来的。
她打算,又要给奚清嶺纳妾了。
但这一次却变得更加困难,如果说之前是因为江王的心性被人嫌弃所以难以娶得美人,那么这一次,就还要加上燕妃“枉死”的原因了。
这一点,奚清嶺自己也很明白,因此当云若之跟他谈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他显得并不紧张。
“这次母妃的算盘是没那么容易打响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往棋盘上落了子,“除了你,哪里还会有女子愿意留在我这个既蠢钝又带着凶相的江王身边?”
见他如此调侃自己却还带着满脸笑意,云若之也无奈地笑了笑。
“殿下可不要小看母妃,”她说,“她想要为你做的事,怕是怎么也要做成的,至多不过找了一个家世并不是那么好的。”
奚清嶺看着棋盘上胜负渐明的局势,温温一笑,“如果,我也能像这棋子一样,一扫便从盘上消失了该多好。”
他说着,伸手将棋盘上的棋子一拂袖扫到了一边。
云若之看着光秃秃的棋盘,良久,抬起头对他嫣然一笑。
“王爷,你以后,不会再和别的女子一起下棋吧?”
奚清嶺微微一怔,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了这样的话。
“那么,”她又再弯起眉眼一笑,“便是只有我能和王爷一起从这盘上消失了。”
奚清嶺看着她嫣然的笑脸,心中又再一紧,只好避开了那秋水般的眸子。“云姬,我……”
“王爷什么都不必再说了,”她笑道,“殿下的心思臣妾都明白,但无论殿下心中是怎么想,若之与殿下,都是夫妻。”
他摇摇头,“我不是你可以托付终生的丈夫。”
“这一点,要由臣妾自己来断定。”她的性子是执拗的,一旦认定了,谁也轻易改变不了。
奚清嶺是明白她这样的个性的,可是,有的话,他现在还无法对她说出口,也不能说出口。
然而令云若之和奚清嶺都意外的是,楚姬竟然很快就定了人选,而这个人的家世也并不差,她是出身朱雀鸾氏的钟元瑛,也是鸾菀嫣的表妹。
“你是说,这都和染王侧妃有关?”当云若之从麻姑的嘴里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也不禁惊讶。
此时尚在为自己的主位开心的麻姑丝毫没有察觉云若之的情绪,因为她知道江王妃是并不反对给江王纳妾的。
于是她点点头,“是啊,那日娘娘去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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