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眸光微闪,扯起唇角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我会有什么事?不过是一个人待着闷了些所以出去走走罢了。”
可是云墨池却好像仍然有些怀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道,“你不要骗我。那你为什么哭了?”
她微微一怔,还为想好怎么回答,他已经叹了口气。
“我看见外面落花飞舞,就知道是你落了泪。”
曲绛梅鼻尖忍不住有些酸涩,几乎又要涌出泪来。
原来,他的心思竟如此细腻,她从未对他说过的这个秘密,他却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发现了……
墨池,我何其有幸,能与你相爱一场。
夜色渐渐深沉,她却迟迟不愿入睡,只是倚在窗边望着天上的明月,好像在出神地想着什么。
“你在想什么?”云墨池走过来,从身后轻轻拥住了她。
“你看,今夜不是中秋,可那月亮却是那么圆那么亮。”她幽幽说着,眸中映着流动的月华。
云墨池笑了笑,“所以这是个好兆头。绛梅,你要相信我们很快便能再回去过从前的日子。”
可你的从前,是在这里。
“墨池,如果有来生,我还要做那一株梅树”
为什么?他本以为,她想做的,会是和他一样的人。
她莞尔一笑,“因为,你还可以认出我。”
他心中微微一动,柔道,“可是你要怎么才能认出我呢?”
——我只等着那一个伸手为我拂去尘露的人,然后跟着他的萧曲去寻他的踪迹。
——我的萧曲,只为你而奏。
在这个比梦境还要美丽的月色下,他们都几乎以为,这一刻,已是一生了。
清晨,云墨池从一个没有梦的睡眠中惊醒过来,明晃晃的光亮刺得他眨了眨眼睛。
“绛梅?”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立刻紧张地四处寻找。
但这一次,他却再也找不到她了。
“她已经走了。”云浩天的脸上没有表情,就像这阴沉沉的天空没有阳光,“从今日起,你就回到过去的生活中吧,承担你该承担的责任。”
“责任?”云墨池轻笑道,“连对自己女人的承诺都做不到的男人,还谈什么责任?父亲,难道这就是您教我的男子汉顶天立地之道?”
——你要怨我便怨吧。不过你还年轻,大丈夫何患无妻?要承担起重任就应该明白此生会有所牺牲。
“就算我说我不能牺牲她,对父亲来说也不过是置若罔闻吧?”他说,“我要去找她。”
——她既然决心离开你,你以为你能找到么?云墨池,为父不会给你任何机会!
他停住脚步,转过头看向云浩天,红着眼眶一笑,“她在你手上,对不对?”
云浩天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她已经自毁形灵,在你有生之际她都不可能再化作人形。她已经为你们的未来做了抉择,你还不懂么?
直到这时,云墨池低下头才看见,那落了一地的落英。
仅仅是在第三天,在云墨池得知曲绛梅离开后的第三天,他就做出了一件让云浩天始料未及又措手不及的事。
那一天,他还是沉默不语地从曲云斋里出来,踱步走到了院子里,看着院中栽着的四季梅出神。
然后,他伸手折了一段梅枝。
一段带着露水的梅枝,木梳上几缕残留的她的发丝,一滴他的心血。
云墨池用他的灵力,逆天而行,造了新的生灵出世。
看着这个哇哇啼哭的婴儿,他强忍住透骨的虚弱感,伸出手想要触摸她稚嫩的脸颊。
可是……
可是,他的手还未触到她,眼前的光明便渐渐褪去了,越来越暗。
直到,终于漆黑一片。
云出东隅 第二卷 世惘然 第五十七章 醉生梦醒
一直真实地如同现实世界一般的梦境,开始渐渐黯淡了颜色,最终变得如同置身于没有星月辉芒照耀的夜幕下一般。
云若之不知从哪一刻起就已经失去了思考的力量,她终于得到了真相,可这个真相,却让她的心一点点破碎。
多年的猜测成了真,她不是云浩天的女儿,甚至连一个普通的人都算不上。这位云家老爷不过是看在云墨池的面子上从收养了她,因为从她诞生的那刻起,她的命就与云墨池连在了一起。
他几乎将自己的半条命给了她,而她却一无所知,还用这张脸在他眼前晃了整整十七年!十七年,他所经历和承受的,到底是怎样的痛苦?
云若之已经无法继续想象下去,原来,她竟一直无知地欠了一个男人一生。
这一生不仅没有还上,反而还欠了更多。
脚下的路好像渐渐失去了实感,变得梦幻起来。
“糟了,”奚冰尘忽地皱起眉,紧张地往四下一看,“若之她的心绪动摇了。”
奚清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但状况从奚冰尘的口中说出来则让他更加地不安。“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要立刻把她带出去!”奚冰尘话音刚落,梦中世界便忽然剧烈摇晃起来,两个人都几乎站不住脚,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从四面八方疯狂涌来,好像要将他们赶出这个即将毁灭的世界。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脚下便忽然空了,只是眨眼之间,犹如从空中骤然坠落。
黑暗,光明。
身子猛地一震,睁开眼时,已是另一个世界。
“你们回来了?”见奚清嶺奚冰尘二人忽然醒了过来,白傲翎立刻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云若之,“江王妃她怎么了?”
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依然沉睡的云若之身上。
“她还没醒……”奚清嶺的声音很轻,却如惊雷般在他们耳边炸响。
而情况比奚冰尘所想的还要坏。
“我进不了她的意识了,”他感觉到自己的心猛然一沉,“她好像把自己锁在了里面……”
这是什么意思?白傲翎在这一刻感觉到一股从四面八方涌上来的不安和凉意。
“也就是说……她会就此沉睡不醒……”奚清嶺在告诉他,也在告诉自己。
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若之,若之!若之你醒醒!”慌乱之下,奚冰尘已经失去了冷静,他摇晃着她的身体,大声唤着她的名字,希望能将她从梦中带出来。
这就好像是一间只有一点可以照出自己的光亮的黑房子,云若之瘫坐在中央,脑海中一片空白。
除了锥心的疼痛,她什么也感觉不到。
隐隐地,好像从某个遥远的地方传来呼唤自己的声音。可是,她却没有回应的力气。
若之。
又是一个人的声音,可这次,却好像很近很近,就在耳边。
若之。
她本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当这个声音又再响起来的时候,她才确信,她没有听错。
这是云墨池的声音!
“三哥?”她不敢相信地缓缓扬起头往四周看去,“三哥,是你么?”
若之,回去。
“三哥?”一度以为已经干涸的泪水此时忽然再度涌了出来,“三哥你在哪里?三哥!”
——我们终于见面了。
“你……”云若之旋过身,看见一个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那一刻,当她与她面对面站着的时候,云若之感觉呼吸好像停滞了。
“绛梅?”
那个犹如镜中的自己一般的女子,曲绛梅,正站在她的面前,浅浅一笑。
——对不起。是我太想见他,所以只能依靠你的力量。只有在你的神思中,我才能借着你的灵息再见他一面。
“那我……到底是我,还是你?”
她莞尔一笑,“是你,也是我。可是从今日起,你便只是你了。”
“那三哥他……在哪里?”云若之试探着问道,“难道,你说的再见他一面,就是在这回忆的梦境中见他么?”
——其实,墨池他并没有从这世上完全消失。
什么……云若之觉得自己的心瞬间就好像被人紧紧攥住了一样。在这一瞬间她最为直接和急切的反应,就是探寻他的下落。
“那他在哪里?”
然而这一次,曲绛梅却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的意思了。
“好好活着,和你爱的人一起。我做不到的,你还有机会。”
她的身体在渐渐幻化,云若之扑过去想要拉住她,可那不过是从指间滑过而不能留下任何痕迹的烟尘。
一直怔怔看着沉睡不醒的云若之的奚清嶺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两步做一步地大步走到床边,拿起了那朵醉生莲,高高举起然后用力摔在了地上。
嘭。
岁溅飞落。
呼。
她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深深呼吸着。
“若之!”她终于醒了过来,奚冰尘松了口气,“你醒了?”
奚清嶺和白傲翎也赶到了她身旁。
云若之还觉得有些恍恍惚惚像是在梦里,但现实的光线却让她的眼睛看清了身处的世界。
“殿下……”她低声唤着,将手伸了出去。
奚冰尘就坐在她的身边,她唤着殿下并伸出手的时候,他内心一喜,根本没有想太多就几乎也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
可是动作还没有成形,他就发现,她看的人不是自己。
是奚清嶺。
“你觉得怎么样?”奚清嶺连忙轻轻拉住了她的手,“有哪里不舒服么?”
云若之摇摇头,闪着光芒的眸子里只是透着急切,“我看见三哥了。”
奚清嶺以为她是因为梦中镜像所以引发了心中积攒的思绪,正要开口安抚她,眼角却忽然闪过一道白光。
是碎落在地的醉生莲。
那一片一片晶莹的白,此刻迸发出了强烈的光芒,让人目眩。
“怎么会这样?”奚清嶺怔怔地看着那归于平静后的物事,巨大的疑惑和不安在心中盘旋,“它怎么会碎而复合……”
这朵醉生莲,就像云若之一样,在短暂的离世之后又复生了。
那么,它会不会也和她一样,藏着什么秘密……
云出东隅 第二卷 世惘然 第五十八章 逆风而行
那大宅面前伫立着一道孤傲的身影,在风里,他显得是那样的坚毅,坚毅到让人感觉到一股掩饰不住的戾气,好像隐隐有什么就要爆发出来。
奚漠风又回到了这里。
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里,仿佛在酝酿着一场狂大的风暴。
“吱呀”。
那扇朱漆大门终于打开了。
“星夜!”他低吼着他的名字,脚下已经大步朝他走来。
大胆!侍者立刻扬起手中的武器阻挡他。
——国师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
奚漠风的情绪在刺激着他想要动手,可是当他的手一碰到那冰冷的刀鞘,现实就再次提醒他:你已经不是以前的奚漠风了。
“慢着。”星夜淡淡笑道,“不知奚公子找我有什么事呢?”
“你明知故问!”他根本不打算掩饰自己的怒气,哪怕他脚下踩着的是霰星国的土地,哪怕,这里是国师星夜的府邸门前。
和奚漠风的怒气冲冲相比,星夜实在是平静的像那墨一样的夜色看不透。
“奚公子说笑了,”他屏退了随侍,说道,“我想,我还没有打到如此了解你的地步。”
哼。奚漠风冷笑一声,走到了他面前。
“如今你倒是懂得叫我奚公子,摆出这一副不认识的样子来了。星夜,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的灵力没有了?为什么我就像着了魔一样总是会遇到找我麻烦的人!”
星夜看着他,没有急着答话。
“你的灵力是我可以夺走的么?”他忽然笑了起来,“奚公子,我纵然是有天大的本事,可星夜到底还是星夜,我不是神,拿不走它给你的东西。”
那你说我为什么会这样?连日来所遭遇的事,已经让奚漠风认定了他的一切已经都被夺走了。
“你觉得呢?”星夜目光倏地一敛,“你心中有那么多欲望和不甘,却又必须狠狠地压抑在心底,告诉自己你什么都不需要。这样的你,又还需要那股多余的灵力么?我倒是很好奇,这些日子你也四处走了,不知奚公子到底能否适应百姓的生活?又找到离夜君没有?”
奚漠风忽地愣怔,本来因为狂躁而迷茫的心一瞬间也好像忽然就清明了。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自然,是为了我国君上,而不想放过一个人才。奚公子骁勇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为什么不考虑在霰星国建立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呢?
“我是奚漠风。”他严肃的说出了他的名字,他的血统,他的骄傲。
然而他听了,只是勾起唇角淡然一笑,“离开云皇室,奚漠风又是谁?你不过是活在你过去身份的光环下,可是你别忘了,你现在,什么都不是。就算是回到出云国,你也不过是个‘杀无赦’的钦犯。如果你要坚持走你以前的路,那么结果你大概也已经看到了。面对普通人的挑衅你尚且有些疲于应付,等待面对非等闲之辈时,你该怎么办?”
奚漠风咬了咬牙,沉默了良久。
“你什么意思?”
——是要顺着这股风让自己烟消云散,还是逆风而行走向新的天地。选择都在你自己的手中。
他说完,转身朝停在一边的轿子走去。
“等等。”奚漠风低下头看了一眼手上那块淤青,就算是渐渐攥起拳头颜色也是极为分明的。
“你真的可以让她醒过来?”其实连日来,他并没有忘记星夜那时对他说的话。
而事实的确证明了,他找到离夜君的希望很渺茫,甚至可能在他找到离夜之前就已经先因为这特殊的身份而送了命。
星夜顿住脚步,回过身看着他。
“当然。”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有趁机动什么手脚?
“我没有食言的习惯。”他说,“而且你现在除了相信我,也别无他法了不是么?”
那一阵清风好像又再静止了。
半晌,奚漠风沉声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不是我要你做什么,而是你要你自己做什么。”星夜走近他,幽幽笑道,“当你人清你到底是谁,敢于面对你心中的欲望之时,你自然会知道什么是你应该做的。”
言罢,这位国师便转身径自去了。
而从这天之后开始,奚漠风,曾经的出云国三皇子昭王殿下,成为了霰星国师府上一个家臣。
“国师,朕听说,你收留了奚漠风?”风元涅仅仅是在隔了一个晚上之后便得知了这个消息。
因为奚漠风的身份,实在是太引人注目。
“回陛下,是的。”他回答地很自然,好像无论风元涅知不知道,对自己来说都不过是无所谓的一点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风元涅面露不悦,“事前为何不告诉朕?”
——陛下息怒。只因事出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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