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尽力,可一旦与他碰上了,便容不得他不尽力。清室想用他们的恩怨和同样善战的能力牵绊住奚漠风,如此,才更有利于他的下一步计划。如果我猜的没有错,这一次清带回来的,不光是秋照海河霰星国的和解书。还有那批宝藏的真正所有权。”
脑海中那张清俊温柔的脸正在渐渐淡去,她不知道这一路追根究底的结果到底是什么。或许,是更加的混乱和无措。。。。。。
“那你呢?”云若之心头一颤,“如今,你是不是也不能再允许他有那样的认知?”
奚冰尘的唇角依然挂着淡淡的笑意,静默地看了她片刻,说道,“那你为什么不先去弄弄清楚,他还是否有这样的认知?”
云若之深吸一口气,却忽然牵动了唇边的笑意,原来,他也是想知道的。
奚冰尘抬头看了看已经没有了阳光的天空,笑了笑,“天阴了,怕是要落雨。你也知道你这身子淋不得雨,还是进去陪我下盘棋吧。”
云出东隅 第三卷 入归途 第十章 蜕骨重生(下)
自从那日在染王府听了奚冰尘的一席话之后,云若之便一直觉得心里有种奇怪的情绪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加上挂心前方战事,心里便一直郁郁不得解。
不知怎么就又蒙蒙地度过了三日,而这一天,从宫里来了宣召,说是宸妃要在潇湘园里办一场家宴,只宴请宗亲女眷,而她身为江王妃便自然在名单之内。
临行前,她拿出那只小巧精致的薄胎瓷瓶,犹豫了许久,最后倒出了通体一粒晶莹的火红色药丸,红的灼目的颜色。
在潇湘园里,云若之也看似自然地碰到了代表在府中养病的鸾姬而来赴宴的鸾菀嫣。
她坐在她的对面,目光远远相对,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却一如既往的让人感到不舒服。
恍然间,云若之想起来当年还是女官时前往天辰山的情景,那时也是这样与鸾菀嫣皮笑肉不笑地相对两无语,现在虽然各自贵为王妃,但眼底的怨恨和不屑也比当年更深了一层。
不过实在没有心力去和她计较太多。云若之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拿起酒爵向她遥遥示意,看到鸾菀嫣微微一怔,她又自顾自先抿了一口,淡淡的清甜立刻弥漫,在喉间缓缓流连。
自殷月罗被贬,中宫之位悬空后,整个后宫便由宸妃代管,而她也俨然将自己当做了那无冕之后,席间与宗室女眷谈笑也多了一丝端持自得的傲意在眉眼中盘旋。
—5—云若之只觉得意兴阑珊,看至如今的宸妃,想起当年的殷月罗,忽然有些感叹时光荏苒,却始终带不走这一盘一盘重复又重复的棋局。
—1—“江王妃。”宸妃忽然笑吟吟地唤她。其实打从今天一入宫见着她,云若之就觉得她对自己有些区别与往日的明显热情,想来,是因为奚清的缘故。
—7—看来这些人果真都是等着看结果的。
—z—“江王为国征战在外,本宫也知道你一人留在府中心中愁苦,日后若是觉得想找人说说话,便来潇湘殿走走吧。”
—小—那一刻,云若之可以感觉到周遭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宸妃过去虽然对他们的态度也很好,但那只是仅仅出于想要讨好奚琮瑕的目的的,可眼下这样的公然示好却不同,她是真的只为了讨好奚清,但这讨好却又留了一丝余地,因为谁也不知道奚清此行是否真的能圆满凯旋,又是否最终能够走上那个悬空已久的位置。
—说—云若之没有过多地说什么,只是顺着她淡淡笑着应了声是,眼下局势微妙,言行越低调谦和对她来说才越稳妥。
—网—好在宸妃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想来她举办家宴也是有一层宣誓自己是后宫之主的意思在里头,云若之这么想着,淡淡一笑又喝了一口酒,这次却只觉得像是白水如喉,毫无感觉。
趁着宸妃和其他女眷一边欣赏乐舞,一边说得兴起的时候,云若之起身以身体不适为由退出了这场宴会。
没想到的是,鸾菀嫣竟然随后跟了过来。
“江王妃为何这么快就走了?”她笑道,“难道看不出这场宴会大半部分人都是冲着你来的么?”
她真么会看不出来?那些一个个原本都不熟悉或者一直不待见她的面孔今日一张张全变成了套近乎的笑脸,云若之心中是十分了然那是为了什么的,多数都与那些女子背后的男人们有关。
但正因为如此,她才没有心力去应酬。眼前一切都尚未明了,她若多做了,早做了,说不定都是错,不仅帮不了奚清什么,还会拖了他的后腿。
“没什么,只是昨夜偶感风寒,今日一直觉得头有些昏沉,就不扫了大家的兴了。”云若之扬起了一抹云淡风轻的笑容,转过身时觉得很是轻快。
鸾菀嫣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朝宫门方向去,然后走了不长的一段路,经过一处名为芳草林的小园子时,两个正在打闹的小宫女不经意将手中用来浇花的水泼到了云若之的身上。
事情发生得太快,原本还在看着她们暗暗笑着感叹无忧无虑少女时光的云若之蓦地便愣住了——这便是兜头一泼冷水淋下来的感觉吧?
两个小宫女吓得脸色苍白,跪下来连连赔罪,好像几乎就要流出泪来。
“算了,也不是什么太打紧的事,日后注意些,在宫里当差要十二分的小心自己的言行举止。”云若之淡淡说着,心里却忍不住无奈地笑了笑,没想到自己还会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她正要举步再走,却被鸾菀嫣从身后一把拉住,有些莫名其妙地转过头,正对上鸾菀嫣那似笑非笑看不清意味的目光。
“江王妃当真不责罚这两个丫头?”她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在云若之的身上游走,好似在打量着什么。
“我说了不必了,菀妃娘娘也不必太过在意。”云若之无心与她纠缠,抽出手走了两步,却忽然听到身后那两个小宫女慌张失措的声音。
“菀妃娘娘!菀妃娘娘!来人啊,菀妃娘娘晕倒了!”
很快就有人赶了来,云若之回过身有些愣愣地看着晕倒在地的鸾菀嫣,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突然这么峰回路转了,难道,她是装的?又想赖在自己头上?可是好像有不对,先前她们谁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啊。
也来不及想太多,谁让她倒霉刚好在现场,眼下鸾菀嫣被急急送到了就近的宫殿就诊,自己若是就这么走了,反倒显得冷血无情,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跟过去暂且留了下来。
御医也匆匆赶来,很快,把脉的结果便出来了。
菀妃有了身孕。
一时间,意外、冲击、喜悦、暗恨、盘算,各种各样的情绪充斥了闻讯赶来的众人心中。
而云若之,显然是意外的一个。
回府的路上,云若之想起奚冰尘,想起鸾菀嫣,想起他们的孩子。有什么情绪正在心中盘旋不去,知道终于长长叹了口气。
她再次不自禁地想起了奚清,想起了自己,想起了他和她。她一直以为奚冰尘和鸾菀嫣之间的感情不怎么样,但最后却是她先有了身孕,云若之觉得有些想笑,看来世间的事果然不是旁人能独自看得明白的,如果星夜刺客在它面前,以目前的心情,她一定会对他说:“你错了,我和江王的感情并不好。”
如果他们的感情够好,那么正如星夜所说,也许她早已褪去了这半身妖骨;如果他们的感情够好,那么也许他们也早已有了自己的孩子……
孩子?
天呐。云若之忽然被自己吓了一跳,蓦地愣住。她又开始混乱了,而且混乱到极点。难道说,在她心里其实早就有了想要为他生儿育女的想法?
她的脸忽然有些发烫,正想要摇摇头暗骂自己不矜持,一阵阵似针扎的疼痛忽然从四肢渐渐一点点扩散开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正要发作。
“难道……”云若之恍然想起了当日星夜说的话——这边是要经历脱胎换骨的疼痛了么?
她并不知道先前在宫里被平白泼的那一身水并不是井水,而是前两日那一场雨落下来积蓄在那里的,而这场“意外”也不是意外,是鸾菀嫣那日在染王府后院听到奚冰尘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从而计上了心。
纵然在服下药丸前早已做好了自以为充足的心理准备,可是云若之还是被这绵绵袭来的疼痛震住了,那一寸一寸,就像是一颗颗钉子钉入了骨头里,痛苦难当,后来这隐隐绵绵的疼痛渐渐张狂起来,化作了来势汹汹的潮水,铺天盖地,无法躲。
她把自己关在流园斋里,不许任何人进入,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痛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无边无际的疼痛在一口一口啃噬着她的筋骨,但偏偏又还有一线理智残存着告诉她不能喊出声来,于是狠狠咬着棉被,浑身不停地发抖。
冷汗涔透了内衫,唇角也渗出了殷殷的血迹。也不知熬了多久,终于,她昏昏沉睡了过去……
第十一章 咫尺天涯
这一次的蜕骨之痛让云若之狠狠遭了一次罪,可是又不能在日常中表现出来,便只好一边端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边佯称受了风寒要休养,才在流元斋清清静静地过了几天自我禁足的日子。
再往后的日子就简单的多了。云若之只是老老实实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江王府里等着从宫里传出前线战事的消息,她也没有再去染王府探望奚冰尘,自从知道菀妃有了身孕之后,她便有种自动自觉想要远离他们的感觉。
反倒是元妃好像兴奋的不行,隔三差五就往那边跑,美其名曰是去看自己相好的渐渐,可云若之也不难猜到那两个人凑到一起会怎么样编排计算自己。
日子不咸不淡地慢慢流走,终于在四个月之后传来了奚清嶺大军班师回朝的消息。
仿佛长久以来悬在心口的一股气终于松了开来,云若之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了笑颜,那笑意直通眼底,却带出了一颗晶莹从眼角滑落。
他,回来了……
此次营救白秋君的战事结果一如奚冰尘事先给云若之分析的那样,奚清嶺带回了白秋君,也带回了一纸双方的和解书,更带回了那批宝藏的真正所有权。
一来,是他在战前便派人往白秋国放出消息,说是霰星国为了得到白秋的宝藏居然枉顾国家邦交,派了人潜到出云国绑走了秋照海,引得白秋臣民个个愤恨,那些留在白秋的军士也纷纷请战,如此,是刻意先给了霰星国一巴掌;第二,是他有意利用奚归涯与奚漠风的恩怨能力在主战场制造假相,让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孤注一掷在这里的,等到一直潜伏在藏宝山的白傲翎放出信号,他另一边派出的人马才和犹如神兵天降的白傲翎一系军士一举截住了带着秋照海来取宝的军队,并将其全线歼灭。有了这样的突发变故和名不正言不顺的困扰,奚清嶺这才派了使者去提出议和,便是到了此时,才将那一巴掌打掉的面子还给了对方。
“朕看那个秋照海脸色不怎么好,你是怎么让他自愿交出那批宝藏的?”奚琮瑕私下里也问了他这个问题。
“孙臣只是对他说,这次他居然会在出云王城内遭到劫持,看来我们也无法保护他周全,而且为了救他,陛下已然是伤害了一次和霰星国的姻亲关系,他那宝藏太过引人眼红,出云国不敢保证还能替他赶走几次那样打主意的人了,所以建议他从前方回来时改道回白秋国,我们也会撤走那里的守护军。他听了之后,便双手作揖,说既然他已经是出云国的臣子,便应将这些东西进贡给陛下,以成全他的诚心。”奚清嶺叙述着当时的情景,语气波澜不兴。
奚琮瑕用极为赞赏的目光看着他,良久才点点头说道,“这回是要好好奖赏你了。”
“陛下,这场战事并不适合公开行封赏。”奚清嶺淡淡提醒道。
奚琮瑕微微一愣,继而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笑道,“倒是你比朕清醒写,好在你入宫前暗中提醒了朕,不然朕一高兴,可能眼下各家的封赏都到了。清嶺,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从未曾让朕失望。”
奚清嶺也淡淡笑道,“皇爷爷抬举孙臣了,这次多亏了有二王叔提点辅佐,他才是这次战事的功臣。”
“你也不要自谦了,就他那个性子,哪里能考虑得如此细致?”奚琮瑕也不多说,只是又再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语带调侃地说道,“好了,你也快回府看看吧,朕听说前段时间江王妃可是病了一场,想来也是挂念你挂念的厉害。”
病了?蓦地,奚清嶺觉得心上一紧。
匆匆赶回江王府,先去惜露阁和楚姬说了会话,然后换过衣服便径直来到了流元斋。
她正背对着他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扬起手,示意梳儿不必通报。
“本王回来了,怎么也不见江王妃来迎驾?”他笑着走到了她身后看了一会儿,觉得她好像真的清减了一些。
云若之转过头,只是目光很快地从他脸上扫过,并没有和他的视线撞上,便立刻起身给他行了礼。
“臣妾本来也想去的……”她忽然顿住,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那样一种矛盾的心情,此刻,她太想回避这个人,这个声音,这个气息。
“你总不至于是怕遇到元妃吧?”他有意和她打趣,却见她脸上划过一抹不自在的神采,便觉得有些纳闷,“听皇爷爷说你前些日子病了?”他一边伸手扶了她起来,一边皱着眉打量着她的衣着,“不知道入秋了么?怎的还穿这么单薄?你这样子,倒比行军在外的更不让人放心。”
言罢便吩咐梳儿取了一件披风来,然后亲手给她披上系好了束带。
云若之只是抬着头看他,眼睛里有什么浓重的东西正在缓缓氤氲,可依然没有回话。
奚清嶺示意梳儿退下,等待房门关上之后,他复又凝视着云若之的眼眸,问道,“你怎么了?我不在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发生了事,而且是很严重的事!云若之很想这么说,但这些话终究也只是在喉咙里顿了顿,没有说出口。
她眼含水光地笑着摇摇头,伸手轻轻抚上了他的面颊,“殿下这些时日,好像瘦了许多。”
眼前的他,看上去越发清透渺茫了,脸也瘦削了些,比之以往的柔和,多出了一丝冷峻。
但始终不变的,是他眸底的温柔。
不,求求你,再也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云若之在心里呐喊了这么一声,狠下心转过头斩断了自己流连在他脸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