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望当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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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望当归-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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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盼着她来找我呢。”明柯撇着嘴说,“这世界上亲姐姐都是靠不住的!说好了十一的时候来看我,看什么看?自己倒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他说着,双目含泪,“天天跟个脑残一样看什么穿越剧,这下好,把自己看穿了吧!还不早点回来……”。
我震惊万分。这家伙通灵吧?他是怎么知道的!。
俞玄义冷声说:“你还说我神经出问题,我看你得了臆想症才对。说话前不能先想想?她是出车祸没的,我怎么可能还把她的尸体用什么水晶棺留着?你童话故事看多了吧!还有穿越什么的,她信一信的还能说天真可爱,你一大老爷们说这些酸不酸?每次一遇到跟阿莼有关的问题就智商变零,蠢得要死!”。
明柯跳了起来:“你他妈还敢说老子,你没事儿倒两杯咖啡做什么?还有,你给谁切蛋糕呢?我估计你吃饭都放两个碗吧?你以为你在养小鬼啊!神经病!”。
俞玄义推开他往放映室走,不冷不热地说:“你要没事,找个女朋友谈谈恋爱吧小伙子,别成天想着你姐了。”。
明柯吼道:“是是是,跟你似的一个月换三个女朋友就好了!当心得艾滋!成天还在我爸妈我姐面前装正经,说什么‘淫家一个女朋友都没有谈过’!”他捏着嗓子说话,我在旁边险些笑倒。
本来就长着这么符合我审美标准的脸,性格还这么有趣。我看这位大舅子越来越顺眼了。
明柯阴阳怪气地说着:“哼哼,偷鸡不成蚀把米,我姐还怀疑你是gy来着,形象好有什么用?装过头了,小叔!”。
俞玄义眉毛挑了一挑,整张脸顿时生动鲜活起来,钟灵毓秀的:“哦,她这么说过?”
明柯哼一声,不答话。
俞玄义问:“带子呢?”。
明柯一指柜子,说:“刚刚去扫墓的时候,让人搁进来了。”。
俞玄义笑了一下:“长进了啊。”。
明柯闷闷地说:“我姐都死了,我还不长进?”。
气氛一下子沉闷起来,我在一旁算是看清楚了,小舅子明柯不是断袖,刚才他们俩是在互相嘲讽——可惜明柯不是俞玄义的对手。不过我想没关系的,明柯还小嘛。
他们一看就是一下午,期间我晃悠出去,看了岳父岳母一眼,老人家还在给阿莼烧纸,不仅烧纸,还烧了一个iphon过去,一路跟阿莼说,ipo快出新款了,等出了也给她烧。
岳父说:“要不要给孩子结一门亲事?上次有亲戚来说,阿莼年纪轻轻的就去了,也没留个后,想把孩子过继过来,我想着也心酸。”。
岳母反对:“咱孩子在学校就有老多人追,这回去地府了还不是一样,干嘛结什么冥婚,多不好听啊。过继什么的,是哪家穷亲戚来打这个歪主意?古代人死了儿子才过继呢,哪有死了女儿过继的,这过继过来算谁的孩子?真是莫名其妙!你也别太迷信了,老党员呢。”。
我暗暗称赞岳母英明,又回去放映室。
阿莼手里拿着一杯冰淇淋,把太阳镜取下来,翘着脚坐在床上,跟几个女孩子说:“哎,先坐下先坐下,爱坐床上坐床上,爱坐椅子坐椅子,咱姐们几个别拘束啊。逛街都累死了,今天太阳忒大。”。
她穿着一件湖蓝色真丝裙子,头发烫成大波浪卷儿。
阿莼用毛巾包着头发,大叫:“等等等等。”冲过去把房门打开,纳闷道,“诶,明柯你来干嘛?”明柯往里看一眼,笑嘻嘻地说,“姐你洗澡挺快啊,我来给你擦擦头发?”阿莼感动得说:“太贴心了太贴心了,我哪儿这么好的福气啊有这么贴心的弟弟。”。
她穿着一件日式的浴袍,用一根腰带在腰间松松一系,白底的袍子上绣着红色的枫叶,基本没有扣子。明莼往脸上涂乳液,明柯就坐在后面状似勤快地给她擦头发,时不时居高临下地暼衣领里面一眼。
我改主意了,这家伙真欠抽。
无数的片段和细节,看得这两个人都是微笑又悲伤,看到后来讨论起来,剑拔弩张的气氛倒缓和了不少。
这两人真没道德,偷窥死者隐私来拉进关系什么的,真心可耻啊!。
后来俞玄义主动说:“我这儿也有一些带子,一起看看。”。
我感到忍无可忍,决心破坏掉。
谁知屏幕上先出现的,是一队带着红领巾穿着校服的小学生,他们排着队喊“一二一一二一”,手拉着手往前走。
女老师说:“小朋友们,今天我们去北海公园玩儿,大家要遵守纪律,不要掉队,每个人一定要拉紧旁边小朋友的手,记得吗?一定要注意安全!明莼,你是班长,在前面带队,拉着孟修宸的手,跟着老师走!”。
明莼扎着个马尾巴,还带着粉红色的发网,说:“知道了,老师!”紧抓着旁边那小男孩。
到公园的时候,孟修宸小朋友就说:“听说今天要划船,我们一组好吧?”
明莼奇怪了:“你怎么知道今天要划船?老师就和我一个人说过。”。
孟修宸微微一笑,眨了下右眼,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样子。明莼盯着他瞧很久,羡慕地说,“你怎么做到的?再眨一下我看看。”。
孟修宸没答应,明莼说:“你要教会我,待会儿我们就一起划船,今晚上还请你去我家玩,我还有个弟弟,才六岁哦。”。
明柯轻声说:“那小子还真来我们家了,我把他压在地上揍。”。
在白塔下,蓝色的湖泊中,几队小朋友在各自老师的带领下划船。阿莼说:“‘让我们荡起双桨’,预备——唱!”。
于是一起唱歌:“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水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游完湖,很快就回去。
很简短的视频,没有波澜,没有故事,没有动人的景色。我、明柯、俞玄义却看得目不转睛,看完重放,看完重放,看了好几遍。
俞玄义轻轻地说:“看她这么天真,这么可爱……谁能想到她会在二十二岁的时候突然去世?要是她能回来,我真是什么都愿意做,什么佛都愿意拜。”。
愧疚
弘晖篇 第五十五章。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李白
有的时候,人的心也会生虫子。心虫啃噬你的骄傲,吞掉你的冷静,让人自己伤害自己,自我憎恨、内疚、痛苦。
其实,不单单阿莼会这样,我也会。
父皇在的时候,我当着他的面温良恭俭让,避开他却会悄悄去找阿莼。我和他名义上是父子,实际上是情敌。与阿莼没有进展的时候,我有时对他心生嫉妒;得到阿莼一丝一毫的青睐,心中又难免愧疚暗生。
只是这样的情结最后被愤怒打破,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在去世之前来这么一手,我为阿莼感到委屈和恼怒,震惊于他的自私冷酷,反而从心底割去了这一点纠缠不休的念头。
父皇的存在就像天边的乌云,哪怕死去后,也沉沉地压着。他就是有这样的人格魅力,让活着的人又是怕他,又是敬他,又是怜他。
在他薨后,皇额娘日日茹素礼佛,除去打理宫务的必要,基本上不愿意出来见人。父皇活着的时候,她为我反复谋划,希望我可以得到幸福,可如今我和阿莼的亲密却刺痛了她,让她难以安枕。
我知道,她觉得对不起父皇。
她对阿莼说:“弘晖想立你做皇后,我没有意见,只是我想知道,拜祭太庙的时候你打算如何面对先帝的牌位呢?”。
六宫中人,有的说太后娘娘天威难测,有的说太后娘娘温和慈爱,然而公认的是她雍容华贵,公认的是她极有气度,是天生的皇后、天生的太后。但是听听这句话,其中又饱含了多少恶意和嘲讽。
只怕所有认识她的人,都要大跌眼镜一回。
那时候我才意识到,这果然是我的母亲,是那个一方面会心疼地握着阿莼的手给她上药膏,埋怨“怎么不小心着些”;另一方面会冷冷地斥责她不守规矩,不懂侍奉陛下,罚她在青石板上跪一个时辰的皇后。
恩威并施啊。
这话当时确实没有传到我耳朵里,但等到阿莼噩梦惊悸、神思恍惚、辗转难安的时候,我怎么可能不去查询问题的源头。
夜里偶尔醒过来,她把脸埋在枕头上,发出低微的呜咽声。我把发丝从她脸上拨开,见她依旧睡着,双目禁闭,但是却有泪水不住地流下来,把头发都打湿了,湿润的黑色的发丝沾在苍白的脸上,盖住了半张脸。
其实十分凄艳,但我看着只觉得剜心似的疼。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还依旧言笑晏晏的,和我讨论回明家省亲的事。她一边掂起胭脂来往唇边送,一边笑说:“听说我母亲晚年得了这么个小儿子,偏我这弟弟又是祖母嫁进来后养在祖母身边的,所以是两重的宠爱,宠得了不得。日日把他养在内帷里头……这不是贾宝玉了吗!”
我心里滋味万千,一边让宫女给我整头发一边微笑:“没事,我陪你一起回去,也见见你们明家的宝玉。”。
后来我还是忍不住问道:“阿莼……先帝说过要陪你省亲吗?”。
说完我就后悔了。人有的时候就是这点贱,明明最不想提起的就是先帝,明明最要避讳的就是先帝,但还是忍不住的要质疑、要询问、要反复猜度。
阿莼手一松,砸坏了一瓶蔷薇硝,室内腾起一阵清香。她“哎哟”一声,妙有她们忙忙地去收拾,我的话一时被岔开了。等这一阵忙乱过去,阿莼才侧身望着我,颦眉道:“你方才说什么?”
我赶紧说:“没什么,问你省亲要赐下什么东西好?”。
阿莼意兴阑珊地说:“按例罢了……你要跟着我去?那别一开始就说,中途突然去才好,不然他们要盖房子迎接圣驾,不知要靡费多少东西,你也知道我家是暴发的,没根底。”
我笑笑说:“我岳丈家,就算以前是暴发,以后也不会是了。”。
说说笑笑走出去,到门口的时候,阿莼忽然低声说了一句:“我没有。”
我没有。
我早已上了御辇往乾清宫走,听了这话,回身看见阿莼,她穿着黑底白色花朵的斗篷,在清晨的熹光中静静注视着我。
送我上朝。
她的身影看上去特别单薄,我这才意识到,不管怎么说,在去年八月的时候,她还有着绯色的脸庞。而到四月的现在,她已经瘦得双肩支离。
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如果这样的人,是书中的林妹妹,我也能像阿莼一样地欣赏。但这样的人变成我心爱的阿莼,我只觉得心疼得厉害。
我还记得给她的承诺“爱你护你,如宝如珠”。我还记得对妙见的话语“我一定会对她好”。
这些话我却没能做到,我之前没有想过,其实对一个人好,不是我自己的事,而是双方的事。要是她有了心病,只有我能做她心疾的医生;要是连这一点也不能,那就枉为知己爱人。
我没有这三个字,字字句句戳在我的心肺上,扎得又疼又愧。
甚至开始想,是不是不应该用这隔离政策。如果一开始的时候,让她陪着我去祭拜先帝灵柩;如果后来的时候,保留养心殿、正大光明殿的格局不要收拾,是不是能让她不要这么小心翼翼。
我问她“先帝有没有说过陪着你省亲”,其实是在怀疑试探,犹疑父皇在她心中的地位,我在她心中的地位。她回我的“我没有”,是在表明她自己的态度——先帝如何想,和你我又有什么关系,我知道你关心的是什么。我告诉你,我没有想过他。
我在心中暗暗发誓,毕生再也不提这一段往事。
带着她到西苑中去住,避开宫中这熟悉的一切。现在我早已不再计较她心中想的是谁的问题——她长期惊悸难眠,精神渐渐差了,白日里又不住昏睡,我不催着她的时候,她就饮食俱废。
传信让帝云出赶紧回来。在等候的期间,太医们开了药,说阿莼气血两滞,需要疏通,阿莼也不肯喝,像是打心眼里地排斥。我总觉得是前段时间缠绵太过的原因,心中很有些愧疚,她不喝药,我也只等着帝云出回来,一时不肯紧逼。
白日里我送给了她《快雪时晴帖》,到下午阿莼竟然说:“弘晖,这儿的温泉池子我令人收拾出来了,一起去泡温泉吧。”。
我本来埋首奏折,这时候猛地抬起头来,就瞧见阿莼对我眨了眨右眼,俏皮地一笑。
我心跳一下子加快了。老婆这么懂情趣还主动,做人至此还有何所求?。
但与此同时,也囧囧有神地想着——那个孟修宸小男孩果然教会了七八岁的小阿莼……难怪小阿莼带他回家玩呢,可惜这哥们最后凄惨地被明柯揍了。
阿莼的表情,简直和那个八岁的小男孩如出一辙。
所谓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阿莼白色的低胸上衣,天蓝色紧腿牛仔裤,手腕上叮叮当当戴了六七个金色手镯,头发松松地披在双肩上,光着脚绕过屏风往温泉池子边走。我没穿上衣,浸在泉水里,正拿着本折子看,这时候抬头问她:“刚才做什么去了?”。
阿莼倒吸一口凉气,盯着我瞧半天,十分着迷的样子。
我不免有点脸红,转头掩饰性地问:“就穿这么点儿?”。
结果露出了脑后的发辫,阿莼晃过神来,叹气说:“虽然人都说,粗服蓬头不掩国色,弘晖你顶着这个发型也很帅没错,但还是毁人啊……辫子头毁人不倦啊……”。
我恼火了,把折子扔开:“是自己下来还是我去拉你?”。
阿莼歪着头说:“就不下来,你能怎么着。”说着,在池子边坐下来,把软玉似的脚浸在温泉水里,一荡一荡的。
我握着她的脚腕挠她两下:“从哪儿弄来这么一身衣服?”。
阿莼笑得喘不过起来:“别闹,再闹踹你了啊——衣服啊,自己设计的哦,跟那帮西洋夫人们倒腾出来的。看看,帅不帅?”。
“站起来给我看看。”。
阿莼果然起身,我一瞧,盘正条顺,腰线腿线,都流畅迷人得惊心动魄。于是称赞:“漂亮极了。”阿莼一听乐了,还没笑够呢,我揽着她的腰就倒到水里去了。
白色的丝质T恤一浸水,根本就是透明的,我一边吻着她一边把手伸进去,把她手上的镯子一个一个往下撸,阿莼居然也不阻止,在水中也微微带笑。一吻毕,我和她靠在池子边上,都是大口吸气:“笑什么?”。
阿莼咬着我的耳朵问:“亲爱的,今天才给你瞧见我的腿吧?好不好看?”
这小妞还真是……。
我还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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