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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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官-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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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志春说:“有道理,咱就到老家找他。”
  陈晓南说:“还有一点:他老家也属晋西北,风俗民情差不多。老人去世后,头周年二周年仍属白事,小过。
  三周年要大过,而且以红事办,连对联都贴成红的,咱们去了正好上礼。这叫做咱送得合情,他收得也合理,这正是行贿的天赐良机,也是官们敛财的大好机会。有的领导想收钱了,实在没有合适机会,就说身体不适,住院吧。
  下面的人呢,或者是感情投资,打个基础;或者有这样那样的事要办,就送钱,三千五千或万儿八千不等,要领导营养营养。领导感到收得差不多了,就说,身体觉得好多了,工作还忙着呢,就腰缠万贯出院了,你想想,要是有婚丧大事要办,还用着装病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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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志春说:“你说的是蒋副县长吧?听说他就常干这号事。”
  陈晓南说:“何止蒋副县长,这样的人多哩。咱不管他们,咱说咱的,明天上午是关于修建经贸大楼的协调会,下午是党委民主生活会,一天有事。你也安排一下工作。明天晚上我在城关镇的新星旅舍开个房间,把三原也叫上,咱们三人好好研究一下后天的行动方案,好不好?”
  刘志春说:“行。定了房间给我打电话。”
  四
  深谙当前社会风气的赵凯书记,给父亲过三周年是在高度保密的情况下进行,惟恐招惹不必要的麻烦。给司机打招呼,是考虑到需要提前加油或是车万一有什么小毛病需要收拾一下。给秘书也说了一声,那是临走前打了个电话,除此两人,整个市委大院,再无人知晓。
  赵凯的家乡叫凤鸣坡,离赵凯任职的林中市二百多公里,小车三个钟头的路程,赵凯到达时,已是上午十一点多,他的兄弟姐妹们均已聚齐,就等着他了。他稍稍休息了一会,就同家人一起给父亲上坟。上完坟已是午后一点多,赵凯被单独安排在侄儿家的正房里休息,等候吃一顿难得一聚的全家团圆饭。事情虽然办得过于简单,倒也不乏天伦之乐。
  正在这时,陈晓南和刘志春到了,赵凯的夫人李雪莲对小姑子家的二姑娘说:“把两位客人给你舅舅领过去。”
  小姑娘到了正房门外,推开门喊道:“舅,有客人找你,我妗让领过来的。”说着小手一伸,让两位客人进去了。
  “赵书记!”刘志春赶忙作自我介绍,“我是严武县西后庄人,在县文化局工作。你还认得我吗?”
  “噢噢!”赵凯认真瞧瞧终于认出来了,“是刘大伯的儿子吧?我在你家吃过一顿饭,你不是呱嗒呱嗒一个劲拉风箱吗?”
  刘志春说:“对呀!赵书记记忆力真好!”
  赵凯问:“你来找我有啥事?”
  刘志春说:“听说今日你给老人家过三周年,我们就跑过来了。”
  赵凯又问:“你听谁说今天过三周年?”
  刘志春说:“老人家去世时,你给村里去过讣告,家里人是掐着指头算到今天的。”
  赵凯有点感动:“这么说,你们是专为这事而来?”
  刘志春完全按新星旅舍201房间里研究的方案说话和行事,他把提包里的小米,绿豆、红枣取出来。土特产公司的精美塑料袋已没有了,改换成白布袋子,以显出农村的土气和农民的淳朴。刘志春把这三样东西取出来搁到桌上说:“多也带不了,各拿六斤,六六大顺,图个吉利吧。
  我爹说,老人家当年最爱吃小米绿豆粥,原想做一碗到坟上祭献,可惜路上堵车,没赶上上坟。“
  赵凯瞧瞧陈晓南问:“这位也是你们村的?”
  刘志春说:“看我就忘记介绍了,我表哥,叫陈晓南,我们县城关镇党委书记。老人家在村里教书那会,表哥住在我们家上过几个月学,实际也是赵老师的学生,他也记得赵老师当年的种种好处,就非要同我一起来不可。”
  赵凯深受感动,感慨道:“我父亲当年遭难的时候,是乡亲们保护了他。现在老人已经过世了,乡亲们还对他念念不忘。请你们回去转告乡亲们,他们的盛情我领啦,井转达我对他们的感谢!”
  “我们还需表达点意思。”刘志春边说边从提包里掏出两摞捆扎好的人民币往茶几底层一搁,“我们能有今天,全是赵老师栽培的结果。我们想给赵老师立一块碑,可又没法亲手办,只能留点钱烦清家人代我们具体操办了,”这才是三人在新星旅舍201房间策划的核心内容,决定以捐碑名义先送两万,来个火力侦察。为避行贿之嫌,两万又以两个人的名义送。只要他收了这两万,他们就作到了“知彼”,回到林中市后,就可以大胆地把其余六万一下子甩给他了。他们最关心的是赵凯对这两万元的态度。
  此该,赵凯伸手到茶几底层将两摞钱拿出来,掂着问:“这是多少钱?”
  刘志春说:“我俩一人一万。”
  陈晓南说:“钱不多,表个心意吧。”
  赵凯说:“如果说你们认为立碑是对老人尽点孝心的话,这份孝心该谁尽?我们兄弟姐妹共五人,排队也轮不到你们呀!”
  陈晓南忙说:“这仅是我们的一点想法。如果立碑用不着,干点别的也行。反正今天是老人家的三周年,我们总得上点礼呀!”
  “上礼?”赵凯目光轮番地扫着两人,满脸警觉他说,“上一份礼就一人一万,可谓出手大方。家里不会有印钞机吧?我倒想问一下:你们到底是为过世的老人而来,还是为我这个市委书记而来?如果是为我而来,那就说吧,有啥事?”
  刘志春心里一慌,有点语无伦次:“不是,赵书记,我们今天……是为老人的事……”
  陈晓南忙把话接过去,笑笑说:“赵书记,我们的确是为老人的事来的,没有别的意思。”


  正在这时,夫人李雪莲过来叫赵凯吃饭。赵凯站起来说,“如果是为老人的事而来,小米。绿豆和红枣留下,钱一分不收,我这里没有收礼的规矩。安葬老人时也没收过礼,何况办三周年!”
  陈晓南脑子里充满一个词:出师不利。刘志春心里更是沮丧,瞟陈晓南一眼,说:“那,咱们就告辞吧。”
  李雪莲一伸手说:“不收礼是规矩,但吃饭也是规矩。
  哪有大老远来了不吃饭就走的理?“
  赵凯反应过来,觉得是应当留他们吃饭,忙说:“对,饭还是要吃的。吃过饭再走。饭后我们也要走的。”
  刘志春满脸的难堪之色,有点吃不住劲了。陈晓南何尝不感难堪?但他早有思想准备,把自尊心扔一边了,因此能顶得住尴尬,经得起难堪。他戳了刘志春一下说:
  “恭敬不如从命,既然赵书记、李主任要咱们吃饭,那就吃了再走吧。”
  刘志春点点头,心里却想,你还有心思吃饭。
  吃饭是安排在还没有住人的一栋新房里,地面比较宽敞,一家二十多口人坐了满满三桌,陈晓南和刘志春被夫人李雪莲安排在第一桌的主位上,由赵家老大和老二相陪。李雪莲还向大家介绍说:“两位客人是来自老人家当年被下放劳动的那个村,群众还委托他们带来了小米、绿豆、红枣,本来要做一碗小米绿豆粥给老人献到坟上,可惜没赶上。”又给老二家女人布置道:“二嫂,以后遇上过节,做一碗到坟上献献吧。乡亲们这么远送来了,咱们不做,对不起乡亲们的一片盛情,再者,老人家倘若有知,见群众如此深情厚意,定会含笑九泉,感到欣慰的。”
  陈晓南明白,李雪莲的用意是对刚才拒收礼作点弥补,冲淡一下他们的尴尬。他想,既然人家书记夫人还有此心,自个也应当主动点,就讲起赵老先生当年的故事来,诸如如何诲人不倦,如何严肃认真,如何关心爱护每一个学生。还说到他病了以后的情景,他们曾跑到镇上为他抓药……刘志春见陈晓南如此讲,心领神会,便赶忙同他呼应,把每一件事补充得更具体更圆满。他们讲到的事,有些实有其事,有些是即兴编的,反正死无对证,他们怎么样讲,他们就怎么样信,听得人们一片感叹唏嘘之声,这样他们二人不仅彻底摆脱尴尬局面,还赢得了大家的好感与尊重,都急着同他们碰杯。连赵凯也端了杯从第二桌走过来。陈晓南忙说:“赵书记,我们还没有给你敬酒,你得喝我们一杯酒。”赵凯说:“今天不说敬,碰一杯就行了。再次感谢西后庄父老乡亲,感谢你们二位。”
  饭后,李雪莲做了这样的安排:让赵凯还到正房休息一个钟头,睡上一会,孩子们不要吵扰,她呢,利用这段时间上旅游公司新近开发的驰马洞看看,李雪莲的嫂子说:“山洞在半山腰上,要爬二百多级台阶,得让孩子们去搀扶着点。”
  陈晓南一听,这是接近并讨好书记夫人的极好机会,忙说:“我们俩也想去看看,李主任有我们招呼,家里人尽管放心。”那当嫂子的高兴道:“有两位客人同去,我们就放心了。”
  难怪家里人担心,这上山的路也真陡,一开始爬山就是台阶,抬头望去,那台阶就像一架梯子一样,斜斜地挂在山崖上,李雪莲有点犹豫了,说道:“果然陡得很。上倒估计问题不大,主要是不好下,恐怕腿会发抖,我就不用上去了吧?”
  陈晓南一听心里暗暗高兴。他就是希望这台阶陡点险点,这样自己才能充分发挥作用,因此忙劝道:“李主任,还是上去看看吧。人家外面的客人远道而来参观,家乡的人近在咫尺,不看也太遗憾。”
  刘志春说:“有我们招呼,你尽管放心。”
  陈晓南说:“下来时要是腿抖不敢走,我们俩人背也能把你背下来。怎么样?”
  李雪莲与其说不着怕留下遗憾,倒不如说是两位客人的好意难却。她笑笑说:“好,那就鼓足勇气,上吧!”
  其实李雪莲的身体很好,五十来岁的女人,腿脚还相当灵活,上去时挺顺利,下来时陈晓南倒真希望效犬马之劳,把李雪莲背下来,只可惜李雪莲试了试,笑道:“原来把困难估计得过分了,没问题,能自己下。”果然下得比陈晓南他们还快呢。陈晓南好不遗憾!
  这时赵凯的车正好来了。车是停到镇上等候的。
  李雪莲同陈晓南和刘志春一一握别:“非常感谢二位,以后到家来玩。”
  赵凯向陈晓南他们招了一下手就上车了。司机小孔朝他们点头致意。
  送走赵凯和夫人,陈晓南和刘志春也同赵家人告辞。
  他们不敢显摆,车也在镇上停着。村庄离镇子二里地,他们步行去。
  走到村西路上时,刘志春说:“唉,今天可能日子不对,黑道日,不宜出门。”
  陈晓南问:“你是说,我们今天不顺利?”
  刘志春点点头:“我们失败了,两万没送了,还弄得狼狈不堪。幸亏你比我沉得住气,留下来吃饭,李雪莲帮着咱们挽回些面子。不然,那可真成了过去歌里唱的: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陈晓南说:“也不要悲观泄气。
  我倒是从不利因素中看到有利的一面,看到一丝希望的曙光。“
  刘志春问:“希望的曙光?希望在哪里?”
  陈晓南说:“你想想看。”
  刘志春摇摇头:“我想不出来。我想到的全是悲观失望,我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平时听人说,好像行贿送礼很简单,没有不吃肉的猫,只要你送,对方就会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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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全是瞎扯。这不,今天的实践已经证明,送礼并不好送,提着一包八万元,就是送不了。唉,难哪!“
  这时,已经到了镇政府大院,看到他们的银灰色桑塔纳了。
  五
  因为陈晓南亲自驾车,所以刘志春一路上很少说话。
  他有个经验,人在最沮丧或最高兴两种极端情绪时,最容易出事。前者叫祸不单行,后者叫乐极生悲,因此不敢分散他的注意力,并不时地点上一支烟递到他手里,以防他瞌睡打盹。
  到了林中时,刘志春间:“市里停留不停留?”
  陈晓南说:“那你说,咱们的事就这么算了,打道回府,偃旗息鼓?”
  刘志春说:“反正我觉得是无咒可念了——哎对了,你不是看到一丝曙光吗?”
  陈晓南说:“对。正是为了这丝曙光,我建议咱在市里住上一晚,你不反对吧?”
  刘志春说:“我是围着你转的。只要你觉得需要,住十天半月我都没意见。”
  他们在林中宾馆下榻,房间215。
  这时已是六点钟了。他们简单洗了一下,就到一楼餐厅吃自助餐,饭后回到房间,刘志春迫不及待地问:“晓南,我怕你分散注意力,把车开到沟里,有一句话憋了一路了。你说的曙光到底是什么?”
  陈晓南说:“书记夫人——李雪莲。”
  刘志春说:“我可没看出她身上有啥希望。你快说说吧。”陈晓南说:“我觉得,赵凯不收钱,无非是几种情况:第一,是真不收,这种人虽然很少,但偏让我们给碰上了。第二,咱们的做法不对,据说如今的当官的,不直接收受贿赂,而喜欢间接来,有二传手,二传手当皇切母怪肆恕T勖侨词侵苯亓说钡乩矗遣皇遣徊呗裕康谌乔伲蛔阋远湫摹1热绺愕髯剩荒茉黾右豢榍憔突崮贸龈咦颂灰蛉酶鹑恕H绻黾右话倏椋踔潦且磺Э椋慊崛萌寺穑克允康亩喙眩苁雇桓鋈俗鞒鼋厝徊煌淖颂偃缥颐墙裉焐系牟皇橇酵颍前送颍残硭崾橇硪恢痔龋憧词遣皇钦庋炕褂惺裁纯赡苊挥校俊?br》
  刘志春说:“我看也就不外这三种情况了,还能有啥?”
  “那我们就对症下药。”陈晓南站起来,在地上走着,走了两圈后在刘志春面前停下来,“若是因为钱少,我们可以把八万一次上。若是他不愿意面对面直接来,我们可以找个二传手。比如找夫人李雪莲,把八万块一次性给了她,不就把两个问题都解决了!”
  “倒也有点道理。”刘志春瞧着陈晓南,“但这只是解决了第二种和第三种可能。假如是第一种呢?也就是说,赵凯不是因为直接间接的缘故,也不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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