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好吃吗?”怀澈问道,却没有听见任何回答,这才发现穆橙铃坐在那里正在发呆,他的神情微微一滞,随即将手伸入了水中。
感到脸上的清凉,穆橙铃才猛然回过神来,就见怀澈再一次将手伸到了水中准备再对着她泼上一次,“怀澈,你干嘛啊?”穆橙铃抱怨道,只是语气里带着几分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微不可查的撒娇意味。
“谁让你好好的在那里发呆。”怀澈大笑着答道,话音刚落就又往她身上泼了一泼水。
穆橙铃被怀澈一搅,立即将刚刚的悲伤都忘记了,不甘示弱的掬起一捧水往怀澈身上泼去。两人竟然就这样在一艘小船上打起了水仗,原本安静的湖中仙境此刻却洋溢着二人欢快的笑闹声,小船从一开始的微微摇晃到后来直接在湖面上荡漾了起来。
当穆橙铃意识到船可能马上就要被他们俩弄翻的时候,貌似已经来不及了,穆橙铃有些害怕的叫着试图稳住自己的身体,怀澈眼疾手快的蹲下来稳住了重心将船篙插入湖底,想要稳住小船。摇摇晃晃中穆橙铃一个没站稳就向前扑去,怀澈怕她掉下去连忙伸手搂住了她,却被穆橙铃连带着摔倒,电光火石之间他连忙调换了她和他的位置,垫在她的身下摔在了小船上,船剧烈的摇晃两下,所幸最后稳了下来,没有直接翻到水里。
穆橙铃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此刻正以一种扑倒的姿势趴在怀澈的胸口,被他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紧紧地护在怀中,脸颊突然不自觉的有些发热,随后她便意识到刚刚那一下怀澈可能摔的不清,连忙从他身上爬起,紧张问道:“怀澈,你怎么样?有没有摔伤?有感觉到哪里疼吗?”
怀澈一边揉着后背一边坐起身来,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
穆橙铃原本还在摸索着他的后背,听见他的笑声,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问道:“你笑什么?”
怀澈拉住了穆橙铃在他背上的手,笑着说:“我只是想起了我们那个时候在雪山上,看见我额头上的伤时,你也是这样,一脸紧张好像连珠炮一样的对着我问问题。”
穆橙铃一想到雪山的那件事,情绪顿时就低落了起来,毕竟雪山的记忆自始至终对她来说其实都是一段十分痛苦的回忆,一想到苏晓镜的去世和现在还躺在医院中可能永远都不会醒来的怀澈,她就感到十分难受。
怀澈一见她的神色,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禁十分自责自己为何要提到此事,连忙拉着她道:“都怪我不应该乱说话,你瞧我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嘛,是不是?”怀澈一脸专注的看着穆橙铃,随后又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才逗她笑了起来,哄得她暂时忘了这件事好好的玩了起来。
夏天渐渐过去,怀澈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不需要吃药,只用药膳调理即可,少了每日去药庐找薛神医拿药,穆橙铃每天变得更是悠闲无比,什么事都不用做。怀澈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穆橙铃这些日子白天的时候都很难见到他,问他也只说是摄政王有事让他处理,弄的穆橙铃很是无聊,除了偶尔外出转转试着打探一下穿越第四人的消息,就是呆在王府里喂喂鱼,发发呆。
这天穆橙铃穿过长廊,走到假山后面的时候,刚好听到前荣王妃几个字,立马有些好奇的躲在了假山后面,听了一会儿才知是王府里几个丫鬟正在休息间无聊的八卦,刚好提到了柳清歌最近似乎神秘的失踪了,荣王,衢斛燕王还有江湖上的暗阁似乎都派了人去寻找,安庆侯府为做样子也了好多人去找,可是全都无功而返,柳清歌就好似人间蒸发一般,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穆橙铃一听心中惊讶不已,柳清歌这一失踪,若是以后再也不出现,那么她的这次任务肯定没有办法再进行下去了,不过随即她又想到穿越的第四人始终没有出现,其实她早就在心里默认了怀澈就是这第四人的事实,只不过一直还抱着一丝幻想罢了。柳清歌失踪也好,她也不准备再为七世书的任务费心了。还剩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就让她和怀澈一起平平淡淡安安然然的度过,等快到三年期限的时候就找个由头离开摄政王府好了。自从离开栾卿以后,她已经不再执着于活着这件事了,终于在心中完全放下了七世书的任务,穆橙铃此时只觉得一身轻松,突然又听一个丫鬟道:“你们觉不觉得最近世子好像一反常态,都没有像之前那般天天和咱们准世子妃天天黏在一起了?”
“你别说,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难怪我最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原来是没有看见咱们世子和准世子妃秀恩爱,世子最近是不是在忙什么?”
一个丫鬟忙小声道:“谁知道,世子忙的事情岂是我们这些丫鬟可以打听的,嘘。”
一个十分懵懂的声音问道:“咱们府里还有准世子妃?是谁呀?”
众丫鬟一齐惊讶唏嘘道:“新来的,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那个懵懂的声音有些委屈的好奇问道:“师傅没给我说啊,你们快跟我说说。”
“就是穆姑娘啊。”众丫鬟七嘴八舌答道。
“啊?我还以为她是世子的大丫鬟呢。”新来的小丫鬟惊叹道。
“你是真的傻还是假的傻呀,你见过谁家的大丫鬟天天被主子服侍的?”
“世子对穆姑娘有多好咱们摄政王府谁不知道啊,你们是不知道,每次穆姑娘看着他的时候,世子就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但是每当穆姑娘不看他的时候,世子看向穆姑娘的眼神都特别……特别……怎么形容呢,就是那种特别温柔特别悲伤的眼神,反正一看就知道是情根深种。”
“你们肯定都不知道,咱们世子爷还为了穆姑娘曾经和王爷吵了一架呢。”一个丫鬟得意的声音突然响起,立即激起了一众丫鬟的好奇心,纷纷缠着她让她快点往下说。
“那天也是碰巧了,我偶然听到了王爷和世子之间的争吵才知道王爷一开始认为穆姑娘身份太低,觉得她配不上世子,当初是要执意把她送走的。但是世子爷直接就对王爷说他对穆姑娘一见钟情,说这辈子只想娶她一人,只要她一人,就像咱们王爷对王妃一样。结果王爷当然不同意,对着世子大发雷霆,结果世子也毫不让步,甚至以死为要挟一定要将穆姑娘留在身边做准世子妃,当时世子为了这件事还差点发病呢。哎,穆姑娘真是好福气,要是这辈子能有一个男人如此对我,我简直是死而无憾了。”
“算了吧,你就别做梦了。”一旁的丫鬟一边笑着调侃她道。
“想想还不让了呀。”丫鬟们嬉笑着开始打打闹闹,一时花园中好不热闹,而此刻站在假山后的穆橙铃却觉得浑身发凉,缓缓的将后背靠在了假山上。
☆、第82章 不觉黄粱一梦游 十七
“橙铃,你去哪里了?怎么比我回来的还晚呀?饿不饿?我今晚可是让厨房准备了你最喜欢的金缕醉蟹。”穆橙铃一进怀澈的房间,就看到他坐在桌边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冲她招了招手。
她整理了下自己的表情,力求和平日里的自己一样,十分开心的坐到了怀澈的身边,“今天竟然有蟹,怀澈你真是太好了,还是你最了解我。”
“但是蟹性太凉,只许吃一个哦,我会看着你的。”怀澈笑着抬手伸出了食指中指,微弯着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又指了指穆橙铃,做出了一个‘看’的动作。
为什么以前她就从来都没有发现呢,怀澈对她的照顾和关怀似乎都隐藏在他平日的不经意与嘻嘻哈哈中,只是这所有的一切好像都被她选择性的忽略了一样。
菜都上来的时候,穆橙铃装着专注的看着桌上的菜肴,一直埋着头吃着,漫不经心突然抬起头看向怀澈时,没想到真的看到了那丫鬟描述的那种眼神,即使他很快的收了回去,调笑着说她是不是看他秀色可餐,也没有办法遮掩的那种眼神。
穆橙铃的心,突然就乱了。
如果听到丫鬟们说怀澈对摄政王说想要娶她,她还有可能猜想是因为怀澈为了将她留在王府的权宜之计,那么看到怀澈这样的眼神,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欺骗自己了。她平时为什么就从来都没发现呢?怀澈又是有多少次是如此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对她流露出这种眼神的呢?如果她能早点发现,估计她早就明白了很多事情,为什么怀澈在雪山上愿意为了救她割开动脉,为什么把她捡回去的时候他一点都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一直在她身边照顾,为什么在她被柳清歌欺负之后他会对柳清歌露出那样的眼神。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呢?很难形容,却让看过它的穆橙铃,心有些微微疼痛。
显然,怀澈虽然不曾和她表示过,但是他给予她的这份情已经重过了生命。穆橙铃十分清楚自己爱的人只有栾卿,可是有时怀澈给她的那种有些相似的感觉此刻却让她十分迷茫,她的心似乎已经因为怀澈而乱了。
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竟然一直好像自欺欺人般忽略了怀澈的情感,不论是在雪山上还是在这里她都不曾猜想过这种可能。可是这份注定要被她辜负的已经跨过了生死的感情,她又怎么可以不去尊重呢?即使没有栾卿,她的生命在这七世书中也只剩下一年的时光了,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无解的题目,他们二人永远不能共生。如果这一切注定没有可能,那她就有责任让他们两个人就此止步,至少不能让怀澈陷得更深,如此在她离开的时候他大概也不会太过伤心,毕竟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最不想要伤害的人。
穆橙铃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有些紧张的深吸了一口气,开门见山道:“怀澈你喜欢我吗?”
怀澈原本夹菜的手突然一顿,惊讶的看向穆橙铃,随后迅速垂下了双眸,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扯了扯嘴角,勉强一笑,“你……知道了?”
穆橙铃沉默的点了点头。
怀澈深深的叹了口气道:“我还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却没想过爱情这种事不是想掩饰就能掩饰的。我其实从没打算让你知道的,我看的出来,你心里已经有人了。”他声音有些涩然,苦笑了一笑又道:“这样也好。若不是如此,可能等这一生结束,我也没有机会能和我喜欢的人表白。”
怀澈缓缓站起身来,温柔的掰过了穆橙铃的身子,让她面对着自己,轻声说道:“听着橙铃,我爱你,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起,我就知道我逃不掉了,可是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我知道这完全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我没奢求过能和你天长地久,更没奢求过你会爱我,所以不管为你做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所要做的,就是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朋友,就和我们以前一样。”
穆橙铃定定的看着他,眼眶有些微微湿润,胸口好像压了块石头一般,让她有些喘不过来气。她张了张口,很久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怀澈,你别这样,我已经欠了你一条命了,你别将心放在我的身上,不值的,不值的……”
“如果你因为我的喜欢而整日困扰,那才是真的不值呢,我们以后就当今天这件事根本没发生过,还和以前一样好吗?我希望能天天看到你的笑容。”怀澈用指腹擦了擦穆橙铃脸颊上的泪痕,“别哭了,倒像是我欺负了你似的。笑一个,好吗?”
穆橙铃见他那副嘻嘻哈哈的调笑样子,只觉得心中更痛,勉强扯了扯嘴角,对他微笑了一下。
自那日以后,穆橙铃觉得自己和怀澈之间的相处的确没有发生什么太大变化,唯一的变化可能只有怀澈不再在她面前掩饰他的感情了。只是怀澈对她越好,她的心中就越愧疚,越心疼。她不明白这种心疼从何而来,也不曾深究其原因,只是这样一天一天的过着,反正她的生命也不过只剩一年左右的时光。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穆橙铃正窝在怀澈的房间里喝着热茶,这里大概是整个摄政王府地龙烧的最热,最最温暖的房间了,因为摄政王总认为怀澈身子骨太差,于是吩咐下人们每天不间断的为世子烧着地龙。穆橙铃本来就怕冷,自从进了冬天,多数时间就呆在怀澈的房间里蹭火炭。
怀澈正靠在窗边看着书,看到外面飘着的雪花,回头对穆橙铃笑道:“橙铃你看,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穆橙铃闻言,也走到了窗边在榻上坐了下来,和怀澈一同向窗外望去。雪花漫天卷地的落了下来,好似羽毛一般,纷纷扬扬,很快就将大地染成了白色。院中刚好有几株红梅,此刻大雪纷纷而落,倒真成了一副红梅映雪的画卷。
穆橙铃将手轻轻的伸出了窗外,雪花落在她的指尖,一触即化,回过头来,她看见怀澈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唇边的那抹笑意是那样温柔,就如同落伽山上,栾卿站在雪中给予她的那笑容一般无二。穆橙铃怔怔的看着怀澈,久久才回过神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好像总是能透过怀澈看到栾卿一般,好似魔怔了一样。可是她知道这样不对,不论是对栾卿,还是对怀澈来说,这样都是不公平的,她怎么可以把怀澈看做栾卿的替身呢?
“我记得福嬷嬷好像之前说今天要去百芝斋办年货去,雪下得这么大路也不好走,也不知道她带够了人手没,我去接接她老人家去。”穆橙铃有些尴尬的站起身来,对着怀澈找了个借口,就慌忙着准备出去。
“天这么冷,你不是最怕冷了吗,别出去了,我把余迩派去好了。”怀澈有些担心道。
“没事没事,我刚好出去赏赏雪景,总窝在房间里都要长毛了。”穆橙铃垂眼道,根本不敢抬头去看怀澈的眼神,刚想踏出房间就被怀澈拉住了胳膊,“那也不能就这么出去呀。”
怀澈将手中的裘衣披到了穆橙铃的身上,细细系好,又将兜帽扣在了她的头上,“也不把衣服穿好就急着出去,冻病了可怎么办,怎么像个小孩子似的都不会照顾自己。”怀澈嘴上说着抱怨的话,语气却十分温柔,穆橙铃心头一颤,表面却如平常一般好似有些不耐烦的笑着说:“知道啦,知道啦,你简直就像我妈一样。”旋即转身出了房门。
因为突然下雪,此刻街上行走的人并不是很多,但是也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