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空气一般,不禁咬牙切齿:“好,韦天心,算你狠!居然比我还会装!”
第二天是新年,本来过年朝中是放半个月假的,过了正月半才要上朝,可今年的大年初一满朝文武包括诰命夫人们都入朝了,为什么?皇后娘娘有喜了!
可最该高兴的人却从最初的狂喜陷入莫名的忧郁,群臣恭贺过后一切又归于平静,元邈因不用上朝,自是每日都小心翼翼的陪着,却每每在凝视天心时露出担忧的神色。如此这般过了几日,天心终于忍不住了:“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怎么会?这是你和我的孩子,我怎会不想要?”天心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那你闷闷不乐做什么?那个父亲像你这样?”不知是不是怀孕的关系,天心觉得有点压不住火。
轻轻抱住她,元邈叹息道:“你不知道我听说你有孕时有多高兴!我简直高兴疯了!可是,我害怕,我好害怕!”
“害怕?你怕什么?”
“思思怀孕的时候我也很高兴,可是孩子生下来,她却没了!”元邈不禁收紧了双臂:“天心,这样的悲剧我承受不了第二次,如果会带给你危险,我宁愿不要这个孩子。”
原来怕这个!真是个呆子!
怒气烟消云散,代之以怜惜,天心回抱着他:“痴人!如果不是元罡,思思一定也能平安生产。天下的父亲如果都像你这样,那还不得断子绝孙啊?”
“可是会很痛,你已经吃了这么多苦,我不舍得你再为我受苦!”
这倒也是哦!前世就是因为怕痛,还托关系走后门求人家给剖腹产,所以她虽然生过孩子,却完全没有感受过生孩子的痛,在这儿谁给她剖腹产去?想到前世,天心不禁举头望天:老天爷,你把我丢到这,我只能把别人的孩子当自己的孩子疼爱,一直努力做个好女人,请你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上,让我前世的丈夫和宝贝也得到幸福吧!
一场大雪,御花园银装素裹,虽然百花凋零,但腊梅盛开。月朗折了几只最美的抱在怀里,一回头看见宋怜儿披着大红的斗篷俏生生立在身后。
月朗躬身行礼:“侄儿见过姨娘!”
“原来太子也喜欢这些风花雪月,姨娘还以为太子只爱舞刀弄剑呢!”宋怜儿笑得清甜,似乎已忘了那日的不快。
“母后要出来赏雪,父皇不允,侄儿折些腊梅给母后插在房里。”月朗很有礼貌的回应长辈的问话。
“太子对皇后真是至孝感人!”怜儿伸手抚弄月朗抱着的花朵,状似无心的说:“别忘了,她毕竟不是你的亲娘!如今她有了身孕,一旦生下皇子,只怕将来你的太子之位,难保啊!”
月朗一僵,半响没有说话。怜儿抬眼看着他,目中闪着慈爱的光:“可是朗儿,你是我姐姐的亲儿子,我是你亲姨娘,我们才是一家人,我会护着你,不会让任何人夺走属于你的东西。”说着说着手就从花上移到月朗的脸上。
过了年,月朗十岁了。他身材高挑,已到怜儿肩膀,尽管他有着同龄人没有的成熟和敏锐,但脸蛋毕竟还是一张孩子的脸,怜儿几乎以为他被自己动摇了,她看到他眼中的困惑、犹疑和伤感。
“姨娘,母后说我的亲娘是个很美丽温柔善良的女人,她说的对吗?”
怜儿一愣:“她又没见过姐姐,这么说只是为了讨好你们兄妹!不然你和星晞怎么会和她这么亲厚?”
“可是我信!母后说的话我都信!”此时的月朗不再像个十岁的孩子,他每句话都说得缓慢而清晰,让宋怜儿不致听不清楚或理解不清:“所以请姨娘不要破坏我们心中对亲娘的想象,侄儿很难相信那么善良的母亲会有你这样的妹妹。”
尽管他说的很慢很清楚,但宋怜儿一时还是没反应过来,愣在当场,月朗顺势把手中的梅枝塞给她:“此花已污,还是送给姨娘吧,我去为母后重新折一些,侄儿告退!”
雪地里只留下宋怜儿孤独一人,她若无其事的玩弄着散发清甜香气的黄色花朵,突然双手合拢,冬日脆硬的枝条扎进她的手掌,她恍若不觉,将几支腊梅狠狠折断揉搓,眼中寒光闪烁。
☆﹑第九十五章
天心怀孕与旁人不同,前三个月平安无事,一点反应也没有,吃得香睡得好,太医一天请几次脉都说一切安好。可过了三个月却不安稳起来,一时吐得昏天黑地,一时又困得迷迷糊糊,还会随时随地毫无预兆的晕倒,身边半步不能离人。元邈一日比一日焦躁,直到有一天半夜天心被突如其来的腹痛惊醒,元邈爆发了。
寝宫的外殿,跪了一地的太医,个个战战兢兢,脑袋恨不得钻进地里,屁股撅得老高,典型的鸵鸟样,没法子,龙椅那边弥漫过来的杀气他们这些弱不禁风的医者根本承受不住。
“你们天天请脉、天天会诊,皇后的情况却一日比一日严重,到底怎么回事,说!”
“陛、陛下息怒,臣等无能,罪该万死……”
“废话少说!皇后若有不测,你们万死又有何用?朕要皇后平安生产,不然陪葬的可不止一个太医院!”他本不是不讲理的人,但现在的他已经快要失去理智了。
“陛下,皇后娘娘每次发病都无先兆,过后又风平浪静,脉象平和,臣等反复探查竟无蛛丝马迹可循,不知病因,故而不敢胡乱用药,请皇上明察。”
又一人补充道:“目前娘娘和胎儿都还健康,虽然娘娘的反应比较强烈,症状也少见,但孕妇的反应本就各有不同,或许过些时候就能不药而愈。”
“或许?”皇帝盯着他:“你的意思是说任凭皇后这样下去,你也能保他们母子平安?”
“臣、臣不是这个意思,女子生产自古以来就没有万无一失的,臣只是说或许,有可能……”
“住口!朕不要或许,不要可能,朕就要万无一失!”元邈困兽般在绕圈子,突然停住问:“既不能万无一失,你们就给朕把孩子打下来。”
“嘶——”下面一阵吸气声,这可是皇子啊!谁敢下手?
元邈痛苦的闭上眼睛:“朕不能失去皇后,你们下去拟方子,别让皇后知道。”
“皇上啊!如今胎儿已有四个月大,此时落胎,还是难保皇后娘娘万全哪!皇上——”左右都是没有活路了,太医们不敢有任何隐瞒。
“四个月大就落不下来,若任凭他长到十个月,还不更要了皇后的命?”
哎,这皇上不讲理起来谁能说得通?谁来救救我们这些可怜的太医呀?我们也只是治病救人,又不是神仙!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不,救命的来了!
“你要杀了我的孩子,不如先杀了我!”
众人只觉身上一轻,杀气消散无形,悄悄抬头去看,刚才阎罗一般的万岁霎时变成了小鬼儿,扶着慢慢走进来的皇后一脸的献媚:“你怎么来了?快回去乖乖躺着!”
“再躺下去说不定我的孩子就被狠心的爹打掉了!”皇后没好气的推开他。
皇上又很狗腿的凑上去,小心翼翼的扶着:“你别动气,我也只是问问,问问而已。”说得心虚不已。
谁知皇后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偷看的脑袋们唰的一下又一起坑到地上:我没看见,我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
只听见皇后说:“我知道你担心我,可你要是拿了他去,就是摘了我的心肝,我还活得成么?”
“好好,都听你的,我们再想办法。你别哭啊,就当可怜我,这些日子还吓得我少吗?”九五之尊一个劲的讨饶,说出去谁信呐?
“你又在为难他们!真是昏君!”听得跪着的人又是一抖,幸亏下一句如雨后甘霖:“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都下去歇着吧!”
“臣等告退。”呼啦啦都没影了。真是死里逃生啊!宫里竟然还传说皇后失宠?简直被皇上宠到骨头里了。虽说今天皇后救了大家伙,可万一此事没个善了,以皇上对皇后的深情还不知会掀起多大的风波,众人都黯然摇头,总觉得这脑袋在脖子上呆得很不安稳。
元邈抱起天心,把她平放在龙椅上,上半身倚在自己怀里,天心安慰道:“或许真的没事,你看只要不发作,我不是跟常人一样吗?你不要一惊一乍的!”
把玩着她的发丝,元邈闷闷的说:“把胡子冲叫回来吧,有他在我才放心些!”
“你?”天心从他怀里抬头去看他的脸色。自己不是没想过要请子冲回来,毕竟那是神医,功力比这些太医又高出几个段位,但她不能不考虑元邈的感受。子冲远走也是不想夹在他们中间让彼此尴尬,却不料元邈主动提出来。
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元邈说:“只要你和孩子平安,其他的都不重要。”
深深叹了口气,重新把自己埋在他怀里,良久咕隆了一句:“对不起——”是个男人都难忍受,何况他是帝王,却默默承受这一切。
“不许你说这三个字。”元邈的下巴轻轻摩挲她的头顶:“要说也是我说,是我没有护好你,是我的错……”
帝后紧紧相拥,这是我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请不要夺走它!
半个月后,胡子冲回京。连家门都没进就进了宫,因为柳儿传给他的书信只有四个字:皇后病了。什么病没说,病得有多重没说,但病到需要传书给他说明问题严重了,所以他几乎是不眠不休,嫌骑马太慢,一路用轻功奔回来的。
元邈得到消息立刻赶到寝宫,子冲正在望闻问切,看着胡子冲修长的手指在自己爱妻的肚子上游走,元邈的脑子嗡地一声炸了。总算他定力良好,先不进门,稳了稳神,从旁细看胡子冲,目色清明,全神贯注,真是半点杂念也没有,不觉暗暗自责自己小人之心。调整好心态,他走过去坐在天心床边,握住她一只手。
看子冲直起身,似乎检查完毕,满怀期待的问:“怎样?”如果此刻子冲能回答一句:无妨。那元邈就谢天谢地了,他对胡子冲的医术还是十分佩服的,可惜子冲没有答话,反而从药箱里取出一根一尺来长的银针,说:
“天心,我要把这根针刺入你的腹中探查,会有点痛,你……”子冲有些犹疑。
“会不会伤到我的孩子?”这么长一根针,扎到孩子怎么办?
“我会很小心避开孩子,不会伤到他分毫!”有了子冲的保证天心放心了,可元邈却不干:“不行!为什么要这样?天心到底怎么了?”
“皇后从脉象上看没有异常,但种种症状必定与怀孕有关,需得探查腹中的状况才能确诊。”在元邈面前,子冲保留了一定程度的疏离。
元邈还带再问,被天心不耐烦的打断:“到底谁是大夫?子冲不要管他,你只管放手去做。”
找准位置,子冲正要下针,又停住,抬头对元邈说:“你不妨点了皇后的睡穴,免得她被疼痛所苦。”
“哦,对对。”元邈才要抬手,被天心一把抓住:“不,不要,我要醒着,我不怕痛!”谁知道这个无良的爹会不会趁她睡着干什么缺德的事,比如悄悄把孩子打了这等缺德事。
元邈无奈,自从那天说要把孩子打掉,天心就防他象防贼一样,什么药都不肯喝了,就算他对天发誓只是保胎安神的药也不肯吃,这会儿又防着他:“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
“我才不信你!”一闷棍打下来。
“那胡兄在这里看着呢,我能作甚?”拉了胡子冲打包票。
“谁知道你们有没有串通一气!”又是一闷棍:“我要醒着,我不要睡着!”这是最后结论。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没辙!元邈脱了鞋子上床,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子冲凝神屏气将银针缓缓刺了进去。
银针刚一入体,就觉得怀中人抖了一下,随即浑身紧绷,元邈紧张的问:“怎么样?很痛吗?”
“好——酸——”天心挣扎着说了两个字。
酸?元邈看向子冲,却见他一脸凝重,吓得不敢开口询问,怕扰了他的心神。随着银针寸寸深入,到某一位置时,天心忽然痛叫一声,一口咬住元邈的手臂不放。元邈知她必是疼痛难当,顾不得自己臂上剧痛,紧紧搂着她,抬头怒斥胡子冲:“为何……”
可胡子冲也是一头的汗,元邈口中的怒吼又咽了回去,好在时间不长,子冲拔出银针,仔细观察,还闻闻,说:“我需要一个地方、一些药材,以作检验。”
元邈姿势不变:“来人,带胡大侠去太医院,凡有所需,让他们务必办妥。”
子冲走前终于忍不住,目光在虚脱的天心身上流连了一圈:“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怕惊醒在怀里睡着的人,元邈一直不敢动,直到耳边传来胡子冲传音入密的声音:“皇上,请出来一叙。”
心中一动,极轻柔的把怀里人放平,掖好被角,唤了人进来守着,才循声走了出去。胡子冲竟在御花园一个孤零零的亭子里等他,如今已是春暖花开、满园□的时节,可元邈看着胡子冲萧索的背影却觉得心中寒冷。
不敢开口问,怕结果是自己不能承受的,两人就这样默默无言站了很久,最后还是子冲先打破沉默:“她很危险。”
脚下一软,受伤的手臂一直没有处理,此刻一跳一跳的疼的煞是钻心,恍惚的问:“怎么会这样?”
“她上次中的毒虽解,但毒性在体内停留时间过长,已严重损害了她的生育能力,按理说她是极难受孕的。”
“你是说?”
“不论此次她能否顺利产子,以后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元邈一屁股坐倒在石凳上,这是天心此生唯一的孩子,可这个孩子却会要了她的命!
“怎么办?你一定有办法不是吗?每次天心有什么危难你都能救她,这次也不例外不是吗?”他不在乎,他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只要她能平安。
“除非把那个孩子从她身体里取出来。”
手一紧,他必须用臂上的疼痛让自己清醒:“那就取出来!她恨我也好,不原谅我也好,要、要跟你走也好,只要她活着,就算、就算……”终于还是说不出口。子冲看着这个痛苦万分的男人:难怪,他是真的爱着她!所以她愿意为了他付出一切,自由甚至生命,而他也愿意为她放弃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