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澹澹兮生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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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澹澹兮生烟-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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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中大略有了思路,碧忽上仙转头望向那位自他出现起就一直死死地瞪着自己的女子——
  “好久不见,白水师妹。”
  ――――――――――――――――――――
  “啊!”
  玉沉烟猛地坐起来,浑身冷汗淋漓。她的目光空荡荡地落在前方,过了许久才渐渐聚焦起来。
  映入她眼底的是全然陌生的摆设——其实根本没有摆设,她所看到的只是一个大大的、空旷的房间。偌大的房间里,惟一的“家具”是一块冰冷冷的青石——就在她身下,默默充当着床榻的角色。
  四周静悄悄。
  一个没有丝毫人气的房间,一个如鬼屋一般充满阴森和诡异的房间……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叫她蓦地回过头去!
  一个身着红衣的女郎站在她身后,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在瞧见女人的那一瞬,哽在玉沉烟喉间的那声惊叫上下滑了几滑,最终还是落了回去。
  女郎有着极为凌厉的眉眼,将原本绝艳的面庞都衬得刁钻煞气了去,玉沉烟只是粗粗一看,便别开了眼。
  不过她有注意到,对这女郎,她似乎有些熟悉感。
  她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我……”玉沉烟望着她,张了张口,已到嘴边的话转了几转,最终将那句有搭讪嫌疑的问话换成了:“这里是哪里?”
  女郎凝视着她,慢慢道:“鬼界。”
  鬼界?她一觉醒来就跑到鬼界了?玉沉烟无语望天,想想又问了另一个问题:“是你将我带过来的?”
  女郎摇了摇头:“是九婴。”
  玉沉烟一愣,因为身处陌生环境而暂时遗忘的记忆悉数回笼。
  她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女郎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淡声道:“不用害怕,你先前看到的,都是落音鉴制造出的幻象”
  “幻象?”她怔怔地咀嚼着这两个字,良久终于明白过来,“你是说——”
  女郎的神情给了她肯定的答复。
  玉沉烟怔住了。
  原来是幻象么……是了,当初她就觉得那面镜子有些古怪,现在看来,并不是她多心了——所谓的“落音鉴”,指的就是那面镜子罢?
  回想起来,自她看到铜镜碎裂起,自己就进入幻境了吧?怪不得她觉得自己“穿”到的世界是为她量身订做的,原来是落音鉴制出的幻境啊。居然能窥探人的内心,真是可怕的镜子……
  显然自己所以为“又穿回了碧忽”,也是假的。
  也就是说,在“碧忽”发生的事,都是不存在的。
  玉沉烟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真好……都是假的。那些令她痛彻心扉的事情都是假的。她心底的秘密没有泄露出去。世界还是好好的。
  ——可是,有什么不对了。
  明明应该欢欣鼓舞的,明明应该笑着说一声“幸好是幻境哦”的,她却连扯一扯嘴角的心情都没有。
  莫名的不安悬在她的心上,像月光背后的阴影一般的浓重,充满绝望的味道。
  她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手——那是一双美丽的手,她在这个世界的身体,是一个很好看的躯壳,比起那边,只赚不赔。
  她以为她会在这个世界平平淡淡地过下去,用这个新的、漂亮的、凭空得来的身体。
  但是,从那个幻境里,她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像午夜独自走在死寂的暗巷时,那自然而然生起的第六感,比任何专家更权威,告诫着她再往前一点就是无底的下坠。
  她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纷乱嘈杂的预感,再睁眼时,她抬起头,望向那女郎——她原本是想问些什么的,然而在那一望之中,她猛然记起了一件事。
  几个月前,空云塔下,她想要去塔中取出紫晶心脏的时候……
  ——那个在空云塔的禁界中见到的赤衣女郎!
  是她!
  “想起来了?”女郎瞧她神情,知道她已经记起了自己。
  玉沉烟点点头:“在空云塔,我见过你。”嘴角一撇,“还因此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王八蛋说我在勾结妖魔。”说到这里,不免为自己平白被诬陷愤愤不平一下,更加决意要弄清楚眼前这个连累她被诬陷的美人姓甚名谁——“你叫什么名字?”
  女郎顿了顿,答道:“莲烬。”
  玉沉烟傻眼了。
  莲烬?哪个“莲烬”?那个“莲烬”?要不要这么简洁啊,好歹加个注解嘛。
  但是人家既然不加,自然是有不加的道理。
  敢不带旁注自称“莲烬”的,放眼六界,除了鬼界霸主烈姬,也没几个人嫌自己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敢这么做。
  “您……您是烈姬……鬼君?”玉沉烟磕磕巴巴,将小市民乍见大人物的诚惶诚恐表现得淋漓尽致。
  烈姬却不多做解释,径自走到她身旁,抬手,不待她反应过来,已自她背后取下若耶剑。
  这柄号称碧忽第一剑,天职为斩妖除魔的仙剑若耶,在烈姬手中只是白光一闪,立刻黯淡下去。
  玉沉烟在一旁看得骇然失色。
  平日若耶剑遇到等闲的小妖,不要说白光,连嗡都不嗡一下,以示它老人家不屑与这种没看头的对手较真;只有碰上一些高等级的妖怪,才会以光示警。若是妖物不知好歹,竟然还起了跟仙剑一较高低的念头,那便不得了了——就算只是沾一沾剑身,也会被剑上的煞气伤得皮开肉绽。
  眼下它在烈姬手中只是亮了亮,便没了后文,显然不是因为烈姬太菜。
  那是由于它的煞气完全被人压制的缘故。
  ——可是,一个鬼族之人,要达到怎样的修为,才能做到不动声色的压下若耶的剑气?
  玉沉烟不知道。
  她突然有种极为不安的感觉。
  “奇怪么?这剑居然没有弹开我。”烈姬淡淡道。
  玉沉烟干笑两声,极乖觉地不接茬。
  “即使是鬼君,若耶剑也不应如此轻易地就屈服,你是这般想的,对么?”
  玉沉烟的笑容有些发僵。
  烈姬缓缓抽出若耶剑。
  玉沉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抽出若耶剑不是什么难事,她既然能够压下剑上冲天的煞气,解开剑鞘的封印对她而言自然不是什么难事——诡异之处在于,离开剑鞘的若耶剑,剑身环绕着淡淡的紫光。
  怎么可能?!
  剑身出现神光,是用剑者的高超修为在剑上的反映。可是,不管用剑者能力再高,如果不是剑的主人,神光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而若耶剑的主人,据她所知,从古到今,除了这把剑的铸剑者明渊,就只有她一个。且不论明渊早在万年前就已应劫而亡,根本没有进入轮回的机会,就算莲烬是明渊的转世,一剑不配二主,现在被若耶承认的,应当只有她玉沉烟一个!
  眼下这个情形,难道说——
  若耶剑另认新主了?!
  玉沉烟脸黑了。
  劈塔
  当一个人被打击得狠了,要么是奋起反击,和他人过不去;要么是一蹶不振,和自己过不去。
  大多数情况下,玉沉烟属于后者。
  真是不幸。
  所以当鬼界的右护法大人进来的时候,玉沉烟正很颓丧地躺在房间里的青石上,装死。
  九婴走近沉浸在“被自己的剑抛弃了”的悲痛中的少女,轻声道:“小烟。”
  玉沉烟动了动,却没应她。
  九婴叹了一叹,再唤:“小烟。”
  半晌,那边终于传来闷闷的声音:“做什么?”
  九婴顿住了。她其实也不知自己要说些什么,关于烈姬,她知道的并不多,只是隐约知道她拿了若耶剑,是要去做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而为了完成那件事,烈姬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
  所以她无法开口劝她,将剑还给玉沉烟。
  ——其实,就算她劝,君上也不会改变主意的罢?
  缃衣女子叹了叹,劝慰道:“你不要难过了,我看君上只是借用一下你的剑,用完了还会还给你的。”
  少女的声音郁闷的响起:“算了,她喜欢就拿去好了。反正放我手里也是浪费……”小声地嘟哝,“反正我连自己的剑都留不住……”
  九婴无言,许久,开声道:“你要不要去外头走走?一直待在这大殿里,未免冷清。”
  玉沉烟沉默,九婴耐心地等待。
  少女坐起来,回身看向她:“我该怎么称呼你?——樱姐姐?九婴大人?鬼界的右使大人?”她望着眼前似乎突然陌生的女子,神色复杂,“为什么骗我?”
  九婴望着她的眼,嘴角有丝苦笑:“君上都告诉你了,不是吗?”
  玉沉烟看着她,不说话。
  “叫我九婴吧。”她开口,眼神是往常的柔和,完全没有因为身份的暴露而改变对玉沉烟的态度,仿佛她从来就不是什么令鬼界众人闻风丧胆的鬼君右护法。
  玉沉烟望了她好一会儿,忽然躺回去,背对着她,一言不发。
  九婴望着赌气似的女孩,无奈地叹了一叹,离开了。
  ――――――――――――――――――――――
  为这一刻,烈姬已经等待了百年,筹划了百年,压抑了百年。
  白色的石塔,沉默着耸立在晴空之下,数十石柱分布在它的周围,如同皇城边最忠实的护卫。
  莲烬站在云头,冷冷地俯视着下面的高塔。
  仙界的那班伪君子,倒是将防护措施做得很好……哼,这是自然的,他们好容易压下那件事,当然不愿意再横生枝节。
  将一切可能危害到他们利益的事物扼杀于襁褓之中,是他们一贯的作风。
  圣塔空云,比碧忽门更古老的存在,其坚牢程度,可以比拟昆仑山最精纯的硬玉;绝对守护,由碧忽先代掌门人青月设下的禁界,即使是青月本人,在结界经过了石阵百年的灵气加持后,也无法轻易打破。
  这样阵容强大的防护,似乎不论怎么看,都是不可能被人攻破的。
  可是,再强大的防护,都是会有弱点的。只要找到这个弱点,绝对守护就不再是“绝对”。
  烈姬的嘴角勾起一个嘲弄的弧度。
  这个弱点,现在就握在她的手中。
  若耶剑。
  用和空云塔同出一脉的若耶剑,攻击结界,就可以引起空云塔的共鸣,然后——
  禁界会从内部崩溃!
  赤衣女郎唇角微翘,右手握上剑柄,使力一掣——
  若耶剑出,剑刃流转的紫华灿烂夺目!
  女郎手腕微转,剑尖直指禁界,劲透剑身,若耶剑发出清锐的轻鸣。
  红色的身影化作一阵疾风,自云头直掠而下!
  在红影紧挨禁界的那一瞬,若耶剑紫芒暴涨,幻出三丈来长的一柄光剑。
  光剑撞上原本透明的结界,结界发出如同惊雷般的轰隆声,众多暗青色的骤然裂痕出现在空中,依稀组成一个半圆的形状。
  那应是坚不可摧的“绝对守护”,如今却在若耶剑的一劈之威下,显出了无数的微小缺口。
  然而,半空里的女郎却没有乘胜追击,只是顿在空中,似乎在等着什么,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缺口以极快的速度弥合。
  突地,禁界中石塔发出犹如双剑相击般的清吟声!
  原来已经渐渐变回透明的禁界在那一声清鸣中闪了一闪,暗青色的裂纹又开始显现出来!
  烈姬目光一动。
  就是现在!
  紫光冲天,若耶锋锐的剑气再度将禁界划开无数裂口。
  仿佛应和似的,空云塔的音声响彻云霄。
  转眼间,暗青色的光痕就遍布了整个结界。
  烈姬的眼中燃起血色的烈焰。
  快了!
  结界上的光痕急速地转亮,不过片刻,整个结界就变得好似被青色的烈火包围一般。
  握剑的虎口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她知道是被禁界反弹的剑气刺伤了,如果继续使力,这只手可能会废掉。
  可是,都已经走到这一步,她如何能就此放弃?
  青光强烈得灼目,烈姬微微垂眼,将若耶剑换到左手。
  凝神,敛气,聚力于手。
  她猛地抬眼。
  “着!”
  一声断喝,挟着无匹的煞气,喝声未落,冷剑的锋芒已如疾电般直直劈上禁界!
  红影随着紫光,从剑气劈开的缺口冲入结界。
  巨大的青色光圈发出瓷器落地般的碎裂声。
  仙界三大禁界之一的隔绝禁界,绝对守护,就这样在鬼界霸主的面前化作千万光片,迅速地消融在空气中。
  石柱都已经不见了,偌大的空地上,只有一座白色的石塔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烈姬终于可以看清楚这座石塔的模样。
  很高,放眼六界,只怕也找不出比它更高的塔。白,却不是雪白,而是如同骷髅般的惨白,在阳光下显出一种诡异的死气。
  最奇怪的是,它没有塔门,甚至,连窗都没有。
  那么,当初那些人是如何将东西放进去的呢?——还是说,有进入石塔的方法,只是她不知道?
  也就是说,若是她想拿出里面的东西,就唯有劈开塔这一途么?
  女郎冷冷一笑。
  难道他们竟以为她不敢动手么?以为她会顾虑那些在她看来其实不值一提的事么?
  ——不对,他们应该不知道她的存在。在他们眼中,她只是一个可怕的、不知底细的鬼怪罢了。
  一个无法收服,但也不会威胁到他们的鬼怪……
  可是,这个鬼怪,今天却是要将他们最重视的东西彻底摧毁呢。
  鬼君的眼中划过嘲讽的光,手腕一挑,若耶剑剑尖斜斜指向塔顶。
  那么,就让他们看看,她能够做到多少吧。
  紫光骤起!
  目标是,塔顶!
  照烈姬心中筹算,自己这一招应该足以将石塔劈出个缺口——然而她那力若千钧的一招,却因为某个半途杀出的人而偏离了目标几分,紫芒险险地擦着塔缘滑落。
  烈姬眼色如冰,冷冷地瞧着那个坏了自己事的男子。
  那是个还很年轻的男人,明明很威严的灰白两色袍被他穿得十分闲散,似是匆匆从旧衣物中拎了一件套在身上,看起来有些可笑。
  但是,烈姬不会因此轻视他,实际上,她已经开始暗暗提防。
  因为,她刚才已经使上了八成的功力,却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御去了一半有多,使得若耶剑的剑气只劈中了塔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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