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暗宫宫主了。
昔日的“冥王”,有心无情,冷然清傲;如今的“冥王”,有情无心,痛彻孤寂。
“情”之一字,竟是如此伤人!他青龙,宁愿将来孤老一生,亦不想沾染情爱!
“宫主……还未停手?”
一声不忍惊醒了兀自垂首的青龙,他抬头,见到三张同样一脸担忧的面容,轻叹一口气,摇摇头:“今日比昨日又加了半个多时辰。”
闻言白虎眉宇间的忧愁又浓了几分:“到如今已将近三个时辰,再这样练下去,即便不会筋脉爆裂而死,亦会精疲力竭而亡!”
习武之人两大忌,一忌运功过度,二忌心中杂念,而王爷两忌皆有,根本就是反其道而行,如此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这样下去不行!即便要被送到戒律堂惩处,我也一定要阻止王爷再练下去。”玄武急道,说完便想推门进屋,却被青龙胳膊一伸止住步伐。
“玄武,不得鲁莽!”
“你!”玄武气得一把拽过青龙胸前衣襟,横眉直瞪,“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王爷累死吗?!”
青龙浓眉一拧,憋了许久的担忧焦虑叫嚷着要得到宣泄,他亦猛地一把拽过玄武,怒目低吼道:“止得住人,止得住心么?!你难道要看着王爷生不如死?!”
那一声声锐利的剑啸,至少证明他们的宫主还有气力,可一旦静下来,他浑身散发的能逼退夏日炎炎的那种冷漠与疏远让人心惊。
玄武一愣,瞬间垮下肩膀,缓缓松了手,英俊的脸庞死灰般凄然,青龙亦放了手。
白虎温雅的眸子盈满忧虑,视线掠过松开彼此的两人,落向一旁一直未曾开口的朱雀,只见那双冰然美眸极力压抑着浓浓的心痛,冷然的容颜上一层淡淡的哀伤,眼神痴痴的望着房门,似乎能望穿房门看到里面的人儿。
她终是忍不住,向前便欲推门进屋,青龙展臂一挡,却被朱雀顺势捉住手臂,双掌运功一拉一推,将他逼离门边,转身便要开门,却在此时,房门“吱呀”一声,豁然打开,一抹峻拔削劲的身影立在门口,淡淡的望着愕愣的几人。
青龙、白虎、玄武眸光皆掠过一道亮芒,垂首恭敬道:“王爷。”
朱雀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面对面对着心中的人儿,他额上大汗淋淋,身上衣衫被汗水浸透,刚毅却日渐削瘦的脸庞上,那双斜睨世间万物的幽深冷眸依然清傲,深深看去却能在眸底捕捉到那抹深沉无助的伤痛,她眸心一涩,垂下头轻轻道:“王爷。”
上官冥焰立于门口,淡淡的扫了垂首的四人一眼,缓缓走出房门。
朱雀悄悄抬眸,才见他步伐竟有些不稳,那略略摇晃的身形寂傲无比,心尖轻颤,便想向前扶他一把,却在脚下微动了一点后止住不动,垂于身侧的玉掌紧紧攥起颤抖着。
她不能啊!他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儿……
上官冥焰缓缓走到庭院中间,停住脚步,背对着几人,淡淡说了一句话:“本王没事,辛苦你们了。”
寥寥几语竟让那几个七尺昂藏,风里来火里去都不曾眨过眼的铮铮男子红了眼眶,更让一双冰然美眸悄悄落下欣慰且心酸的晶泪。
上官冥焰望着明蓝的天空静了静,落目时见项总管步履匆匆的踏过莲池上的石桥,快步来到他的跟前。
“启禀王爷,大门外来了一个人,想要见王爷,属下请他到客厅等待,他却执意不肯,只说有东西一定要亲手交给王爷,送出就走。”
上官冥焰剑眉微拢了一下,抬步向王府大门走去,项总管及四卫心有疑虑,担心主子安危,亦快步跟在其后。
青石路长,烈日当空,大魁站在平泽王府大门口的台阶外不住的往里张望,憨直的脸上早已汗渍一片,却并不打算站到那琉璃檐下去遮遮阳。
门口那两名侍卫许是实在看不下去,向他招呼道:“喂,这大热天的,你到门口来避避阳吧。”
大魁抬眼看了看头顶上的炙阳,又瞄了两眼琉璃檐下的阴凉,想了想便慢慢的移了过去,待到门口,憨厚的脸庞上挂着感激的笑容冲两侍卫一直道谢:“谢谢,谢谢啊。”
刚道完谢,偏首便见一抹峻傲的身影缓缓朝他走来,身后随有另外五道挺拔的身影,待那身影近前,大魁看着那双如冰雪冷寂的眸子,尽管衣衫湿乱却不减凌厉傲然的气势,不由的咽了咽口水。
上官冥焰上下扫了那老实人一眼,淡淡道:“是你一定要见本王?”
大魁吞了一口口水,鼓足勇气磕磕巴巴的回道:“是,是……是我。小,小人……小人是柳河村的猎户周大魁,受,受人之托送,送一封信给,给平泽王爷。”
总算说完的大魁忙拉开上衣衣襟,小心翼翼的取出万分小心保存的一块油布,打开油布,露出一封信,胡乱的将那块油布塞回衣襟,他将信递到那个冷傲的人面前:“就是,就是这封,小人怕汗水浸湿了,所以就,就包起来了。”
上官冥焰伸手刚想接过那封信,身后的朱雀猛的向前一步站到他身旁,急声:“王爷不可!让属下来。”眼前这自称猎户的人虽看来憨直淳朴,却来路不明,形迹可疑,她不能让他涉险。
朱雀伸手去拿那封信,却接了空,大魁将那封信紧紧贴护在胸口,亦涨红着脸急道:“不能给你!要,要亲手交给平泽王爷。”
晴姑娘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他,一定要将这封信亲手交给平泽王爷,他虽有些憨,却也听得出这封信很重要,就像他刚送出去的那两封信一样,他答应了晴姑娘,就一定要亲手将信交给平泽王爷。
“你!”朱雀一恼,便想向前拿下大魁。
“朱雀!”
一声冷喝定住欲抢的动作,上官冥焰以眼神逼退了不甘心的朱雀,向微微惊恐的大魁伸出手:“拿来。”
大魁疑惑的看了一眼死死盯着他的另外几人,将信送到冲他伸来的大掌上,而后朴实的脸上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憨笑,他抹了抹额上的汗,道:“信送到了,那我走了。”
不等眼前人回答,大魁转身便走,四卫一急,抬脚便想扣住他,却被一记冷眼僵住了动作。
上官冥焰抬眸看了看那抹憨厚的背影,慢慢打开信封,信纸抽出的一瞬突然有一样东西滑落,他反射性的伸手一接,落眸一视,脸色陡然惊变。
“捉住他!”
四卫一惊,身形倏的一下直奔那抹快要消失的身影,却在此时,平泽王府大门正冲的青石长街两头传来同一声喧哗,只见长街南侧一抹张狂紫衣领着数名护卫急切奔来,长街北侧一道翩然白衣亦随护劲装仆役匆匆而至,数十条人影一齐逼向犹自懵懂的大魁。
“捉住他!”
第八章 消息(一)
正开心自己顺利的完成晴姑娘托付之事的大魁听得身后几声大吼,止住身好奇的一回首,只见数十条人影气势逼人的冲他而来,面色一骇,脑中猛然窜出晴姑娘的嘱托,他用尽全身气力拔腿就跑,却未跑几步,左臂便被青龙一把捉住。
“啊!放开我!放……”
未及挣扎几下的大魁只觉得右臂亦猛的一疼,偏首便见右臂被一名锦衣侍卫紧紧攥住。
一人一边,互不放松,青龙与锦衣侍卫见此情景,同时挥出空闲的一只手,竟隔着大魁单掌较量起来,而与此同时,又一名劲装仆役双掌挥出,打掉了钳制大魁的两只手,将他置于自己掌下。
一时间,三班人马将大魁当作宝物一般你争我夺,可怜的大魁被忽东忽西忽南忽北的甩来甩去,本就不算精明的脑袋被晃得更加晕乎,青龙见势只觉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趁隙捞起大魁,足尖轻点腾空而起,落脚处是王府门前那抹峻拔的身影面前。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小,小的只是个送信的,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放开我!”大魁看着眼前冷冽的峻颜,恐惧的在青龙掌下焦急的挣扎着。
看了一眼淳厚惊恐的憨颜,上官冥焰落眸默默的盯着掌心里的扳指好一会儿,冷冽空寂的眸子缓缓滑过一丝略带活气的亮芒,阖拳紧紧攥住那玫扳指,他抬眸冷淡道:“将他带进府,本王要亲自审问。”
“慢着!”
一声冷呵落在耳畔,上官冥焰剑眉微挑,幽寂寒潭对上狂冽深眸,两道眸光一冷一傲,似两柄出鞘利剑,锋芒泠然,直逼天宇,视线微移,俊雅星目灼烈似火,亦正熠熠望着他。
宇文赫峻浅淡笑道:“不过一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哪值得皇兄如此劳师动众?方才此人曾送信与我,我正要找他问些事情,却不想他得罪了皇兄,便请皇兄卖个人情给我,我先带他回峻王府,等问完事后,我亲自带他到皇兄府上认罪。”
闻言深寂的幽眸掠过一道异样的情绪,上官冥焰将手中的信递到宇文赫峻和祁天澈眼前,淡淡道:“送的若是这封信,便不必回峻王府了。”
宇文赫峻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随手接过那封信,拆开一看,狂眸星目均是一惊,因为那信纸上寥寥几个字,竟与他们各自收到的内容一模一样——“血魂楼,救血魅”。
宇文赫峻与祁天澈震惊不已,待要抬首问个清楚,方发现在他们呆愣之际,上官冥焰已带着人回府,两人相互一视,抬脚进了平泽王府。
盛暑浓夏,燥热炙酷,而平泽王府的大厅内却是一片冷凝冰寒。
只见首座上那张冰冽的寒颜面无表情,凌厉深敛的眸子波澜不惊,侧位上一抹狂肆邪佞的身影,一面温文卓雅的容颜,皆是一语不发,桌上一条纸镇下压着三页内容一模一样的纸张,偶尔飘进大厅的一丝清风掀起信纸,“哗”一声格外刺耳。
大魁胆战心惊的跪在地上,额上冒出的一阵阵冷汗随着低垂的脸一滴滴落在大理石地板上,不由的想起了进京前晴姑娘曾对他说的话。
“大魁,这三封信你一定要亲手交到那三个人手上,尤其……尤其是平泽王爷的那一封,绝不能经他人之手,一定要亲自交到他手上,知道吗?”
“大魁,这些信交到他们手上时只说是‘受人之托’,切不可多说一句话,信送出后抬脚便走,不管什么人留你,都不要答应。”
“倘若……倘若你被他们捉到,千万不要害怕,他们虽为皇亲国戚,看起来冷酷威严,却都是情义中人,绝不会伤害你。若他们问起你受谁所托,你便说受我所托,其他的,无论他们如何逼问你,都只说‘不知道’,你明白吗?”
……
“起来回话。”
自头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了大魁的思绪,见一截黑衣锦袍晃动在眼前,他战战兢兢的抬起头,只见那道原在首座上的清傲身影不知何时来到跟前,凌冽的双眸正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他。
等大魁颤颤巍巍的刚站起身,上官冥焰便开口问道,声音里有一丝极轻的不易察觉的颤意:“这三封信,你受何人所托送来这里?”
大魁只望了一眼那双冰寂众生的冷眸,便不敢再看,垂下头去结结巴巴的回道:“受,受,受晴……晴姑娘所托。”
即便磕巴如这一句,却是一道天籁之音,瞬间在平泽王府的大厅炸开了锅,众人惊喜的表情刚覆上面容,只见一紫一白两道身影“腾”的一下落在大魁面前,猛地出手一人捉住他的一只胳膊,紧紧攥着却抑制不住的颤抖。
“晴姑娘?你是说晴儿?!你说的是晴儿?!是不是?!你知道晴儿?是不是?!”祁天澈星眸一片急切。
“晴儿在哪里?!你知道她在哪里!她在哪儿?你快告诉本王!告诉本王!”宇文赫峻低吼着用力攥紧掌下的胳臂,疼得大魁呲牙咧嘴。
不同与两人激动的神情,那个冷傲沉敛到骨子里的人儿听到早已刺入心骨的名字,依然面如寒玉,不动如山,只是那双冷冽惯了的眸子深处竟缓缓掠过一道撕心裂肺的疼,眸底竟晕出一层可疑的波光,却只一瞬便再不复见。
得到了她的消息,不知为何他的心竟裂出一道锐利的痛,是那种心死后又重新被人狠敲、狠击的痛楚,却在这种痛楚中流转着一缕欣喜,他听见了破土而出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晴儿,二百四十七个日日夜夜呵……晴儿,晴儿,晴儿……
第九章 消息(二)
大魁有些惊恐的望着近在眼前的三张容颜,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听到晴姑娘的名字反应如此激烈,悄悄的吞了吞口水,他动了动胳膊却发觉被攥得更紧更疼。
“你说话啊!晴儿到底在哪里?!该死的!说!”宇文赫峻恨恼的摇晃着呆愣不语的大魁。
“我不知道!”
大魁猛的惊口而出,眼神触到三人陡然一变的表情,才惊觉般垂下头小声嚅道:“小,小的只是个送信的,真,真的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宇文赫峻一怔,猛地捉住大魁衣服的前襟,将他拽到自己眼前阴鸷着双眸咆哮:“见鬼的你不知道!再不讲,你信不信本王立刻宰了你!”
大魁望着狠戾的狂眸,颤颤抖抖的说道:“你,你,你就,就算宰,宰了我,我,我也不,不,不知道。”
“你!来人!”宇文赫峻气急败坏的换来侍卫。
“峻!你冷静一下!”祁天澈急忙赶上前出声阻止。
宇文赫峻看了一眼焦急不已的俊颜,冷哼一声放开了紧攥的衣襟,大魁心有余悸的大口喘着气,眸中后怕犹在,祁天澈见此上前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诚恳的眸子对上憨实的容颜。
“大魁,峻王爷只是太急于想知道晴儿的消息,所以才这么激动,你不要怕,我们不会伤害你。我们都是晴儿的朋友,半年前晴儿莫名失踪,我们已经找了大半年,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一个弱女子,孤苦伶仃又下落不明,这半年来,我们终日惶惶不安,很担心她是否出了意外,如今你拿着她的信物来找我们,却又说不知道她的下落,怎能不让人着急呢?”
“大魁,你也是晴儿的朋友,也很关心她,是不是?那你便可以想象得到我们是怎样的一种心情,你至少知道晴儿的下落,可我们却什么都不知道,将心比心,你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