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那个贱人长得太像了,所有和她长得像的女人都该死!而你,是我们的敌人,竟也能让他怜惜至斯,你更该死!”
听药婆口口声声“贱人”“贱人”的喊着,那发狠的口气和话语让依晴心尖直颤,脑中有什么东西倏的一闪而过:“洛秋雁!是你放火烧了菊心苑?!”
药婆唇角阴狠的扬起:“你果然查到了!”如此就更该死了!
依晴惊的连连往后退了数步,直到玉背靠上墙壁:“真的是你!是你放火烧了菊心苑,又嫁祸给戚皇后,让人以为是皇后嫉妒菊妃得宠便对她下此毒手,皇上一怒之下将皇后贬入冷宫,可怜的戚皇后蒙受不白之冤,被关在冷宫三年直至郁郁而终!竟然是你!真的是你!这一切竟然都是你在幕后搞鬼!”
当青龙将调查来的这一切刚告诉她时,她便心有疑虑,青龙说宫里人人都言戚皇后温柔贤淑,待人亲厚,后宫嫔妃众多,总有几个受宠的,从不见她冷眼待谁,还说戚皇后被关冷宫时,声声冤枉,如泣如诉,临终时还口口喊冤,一代贤后竟真是这般被冤死的呀!
想起宇文赫峻那双狂傲不羁的眼眸,想起宇文锦儿那张单纯无忧的俏颜,若他们知道了实情……依晴心中一阵阵冷寒。
“哈哈哈!是我,是我放的火,我要烧死那个女人!”
药婆神色略略迷茫,血丝赤红的眸子仿佛又看到那一场华丽的火舌,冲天烈焰中看滚烫的火舌席卷那抹纤弱的身影。
“可那个蠢女人居然还让我丢下她赶快逃,哈哈!洛派我进宫保护她,我怎么会丢下她呢?我不能丢下她,我拉着她跳进火海,看她在火里挣扎哀号,那个声音太美了……呵呵,烧吧,烧死了她,洛就会忘了她,再也没有人跟我抢了,哈哈,烧吧……可是我的脸,啊,我的脸……”
药婆面色痛苦的捧住自己满是疤痕的的脸,“洛不会再看我了,我变得这么丑,洛会厌恶我!可是当我拿着那贱人的一截裙角交给洛时,洛跟我说,虽然我的脸毁了,但我在他心目中还是当初美丽的模样,哈哈……我在他心中是美丽的,是美丽的……”
依晴听她似是神志不清的说着,愈听心中愈惊骇:“你疯了!且不说戚皇后温婉善良不该受这无辜之冤,更不说那沈菊柔重情重义待你不薄,你竟然为了嫉妒,连自己都伤害!你……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一段情,一场火,埋葬了两个绝世女子,两条鲜活的生命……
依晴只觉得胸口充斥着一种难以名述情绪,直逼得她头昏脑胀,眼眶发热,她伸手压住双眸揉了揉,却怎么也抑制不住直上涌的心绪。
爱成痴,恋成狂,情到深处竟能让人疯狂成这副模样,这种染了血的爱,还能称之为爱么?
“疯了?哈哈,我是疯了!我爱他爱的那么深,为什么他看都不看我一眼?!他的眼里心里只有那个贱人,她有什么好?!她都成了残花败柳,凭什么还能得到他的关心?!”
“而那个贱人为了留住洛的心,你知道她做了什么无耻的事?那天她说她怀了孩子,说她从未与宇文朔同房,那腹中的胎儿是洛的骨肉!还让我告诉洛!”
“她是宇文朔的妃子,她怀的明明是宇文朔的种,却硬说腹中的孩子是洛的!那个贱人知道自己已经是残花败柳,就编了这么个理由想重新得到洛的怜惜!我怎么会能让洛上她的当?”
依晴一震:“你说……沈菊柔怀了洛尉的孩子?”皇上的妃子,竟怀了臣子的孩子?这……
“住口!”药婆手中匕首猛的一挥,咬牙切齿恨道,“那不是洛的孩子!那是宇文朔的野种!她怎么会怀上洛的孩子?!她凭什么怀上洛的孩子?!”
依晴靠在墙上,轻轻的摇了摇头,心口似有一块沉重的巨石压的她喘息困难,再多的话对这个已经在爱里扭曲了灵魂的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她只淡淡说了一句。
“洛秋雁,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人在做,天在看,你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哈哈哈!”药婆冷笑的盯着依晴,“代价?!我的身体伤了,容貌也毁了,一个女人最重要的东西我都没有了,我还怕什么代价?!就算真有什么报应落在我头上,你也看不到了!”
依晴淡淡一笑:“这里是平泽王府,你当真以为你能伤得了我?”
药婆唇角阴邪的抿起:“呵呵!四卫和暗宫精卫都不在这里,我倒要看看谁还能救得了你!”
随着话音一落,药婆扬起匕首笔直的朝依晴刺过去,却在此时一抹黑衣身影从天而降挡在依晴身前,手中利剑一挥,斩落了已近到眼前的匕首,同时腿部运功抬脚一踹,只听得窗棂“哗啦”一声响,药婆被一脚踹出窗外。
第四十五章 情灭
佝偻的身子重重的摔在院子里青石路面上,还未反应过来的药婆只觉腑腔内火燎般的疼,喉口微甜,张嘴喷出一口血,盯着那道殷红的血色,她忽觉不妥的慢慢偏首。
暗青色天幕下,王府家丁手举火把围在院子四周,将一方小院照的犹如在白日里一样清晰可见,荧荧火光中,十数道挺拔的黑衣劲装身影一字而列,个个脸色峻酷,眸光精锐,当前一人白衣清冷,面如冠玉,温雅星眸正冷冽的望着她,竟是白虎。
药婆心中一骇,扭头看向房门,只见依晴白衣纤纤静立在门前,青丝未拢柔顺的披覆在肩上,正脸色淡静的对着她,而她身旁仗剑而立的……竟是应该已经去了暗宫的青龙!
药婆费力的慢慢的站起身,眼神阴鸷中带着一抹震惊:“你,你们……”
青龙冷冷的看着她道:“我暗宫能与皇家京畿卫平起平坐,能一举铲平血魂楼,能令江湖各个门派闻声起敬,你派去区区几个小毛贼能奈我暗宫如何?药婆,江湖中打滚这么多年,你还真是不上道啊!”
阴眸微睁,牙根紧咬,药婆脸上的赘瘤极轻的颤了颤,她又猛的回首视线在并肩而立的劲装侍卫身上滑过一圈,最后盯死在笑意微微的白虎身上。
白虎见状,唇角边笑容加深,温柔中尽藏精厉,似是为她解惑般说道:“昨夜三更时分,你偷偷溜进轩儿的房间,点了他的昏穴,将他扔在城郊外破庙的佛像后面,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么?呵呵,我可是一直跟在你后面呀,药婆。”
语气微微一顿,白虎用一种让人恨极的语调轻松说道:“您老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耍尽心机娱乐我们,我们怎么好意思不配合呢?”
药婆攥紧双掌,脸上的赘瘤抖的更厉害,睁大的阴眸里交替变换着屈辱、不甘、嫉恨,那眼睛里愈来愈浓烈的煞气让众人都悄悄绷紧神经时,却听得她仰天大笑。
“呵!呵呵!哈哈哈哈……好一个将计就计!司依晴,你果然聪明!你不是她,那个贱人甚至不及你一半的聪明,呵呵!你绝对不是她!洛马上就会知道你不是她,呵呵,你不是她……”
事到如今,她不悔改自己的所作所为,更不担心自己四面楚歌的处境,斤斤计较的仍是心中扭曲的情劫,依晴心中暗叹一口气,轻轻的摇了摇头。
“洛相深爱着沈菊柔,对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铭记在心,我是不是沈菊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洛秋雁,我说过,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药婆眯起阴眸,冷冷说道:“哼!你不要忘了,除了我,这天下没有人能医好你的眼睛,你杀了我,便等着瞎一辈子吧!”
依晴淡淡一笑:“瞎一辈子又如何?正因想到要依靠你治好这双眼睛,才会容忍你耍尽心机,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我身边的人。”
“你下毒嫁祸朱雀,借采药之机故意摔伤玄武,掳走轩儿制造混乱,又派人袭击暗宫逼青龙不得不离开王府,若我再容你,接下来你又会伤害哪一个?”
“哼!”药婆阴笑一声,“既然如此,老婆子今日栽在你的手里,就算是报应,你要杀要刮随便!你等着,洛一定不会放过你!”
依晴摇摇头,淡淡说道:“我不是你的报应,我不杀你。至于洛相会不会放过我,你可以亲自问问你的主子。”
药婆一愣,刚想问什么意思,忽然浑身冷的颤了一下,察觉有一股杀意欺近,那杀意如此凛冽、愤怒、绝望,裹挟着巨大的寒意慢慢朝她靠近,她缓缓偏首,见那抹早已刻在她心版上的修长身影一步步朝她走来。
待洛尉走到她跟前,那股冷绝的气息却忽然消失了,药婆痴痴的望着已近在眼前的人,想张口唤一声什么却听见依晴淡淡的声音传来。
“我们在房里说话时,洛相就在窗外听着,你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所以不用再多说什么,也不用辩解什么。”
药婆浑身一震,僵愣在当场,好一会儿,她猛的抽出身上的另一把匕首,尖锐的叫着冲向依晴:“司依晴!我要杀了你!!!”
佝偻的身影还未到到达依晴身前,便被几步向前的青龙狠狠的一掌击飞出去,跌趴在洛尉脚下,一缕鲜血顺着唇角流到青石地砖上,药婆抬眼恨恨的盯着前方的依晴,心中却充满了绝望。
却在此时,一双修长的手扶住她的胳臂,轻轻的将她扶起来,药婆一怔,偏首见洛尉正脸色温柔的望着她。
她痴痴的望着他,嘴唇蠕动了一下,已到喉口的“洛”字最终被咽下。
洛尉语调柔和的喊了一声:“秋雁。”
药婆一怔:“你唤我……秋雁?”他喊的是“秋雁”?!她终于听到他又唤她的名字了,他终于又唤她的名字了……
“是啊,江涵秋影雁初飞,还是我帮你取的名字,我怎么会忘了呢?”洛尉轻轻道。
药婆心中一阵激荡:“洛……”
洛尉轻轻一笑:“你小时便喜欢唤我‘洛’,长大了就再也没听你喊过,今天终于又听到了。”
药婆有些痴迷的望着洛尉的笑容,眼神迷离:“洛,你不怪我,不恨我么?”
洛尉顿了一下,淡淡道:“逝者已矣,往事不可追,怪什么?恨什么?我只想知道,那个孩子现在在哪里。”
药婆一听,似乎有些着急:“洛,那个孩子不是你的!沈菊柔入宫九个月后产下胎儿,往前推算,她怀孕的时间正是她入宫那时。那个孩子是宇文朔的种!你相信我!”
洛尉微微扯出一丝笑意:“我相信。但我与菊柔总归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无男女之情也有兄妹之意,她的孩子还要唤我一声舅父呢。”
药婆眸中的紧张渐渐消散,她松了一口气道:“那个孩子刚出生没多久,便在一天夜里不知被谁偷走了,宇文朔曾暗中派人寻找,始终没有找到,从此就再也没了音讯,或许已经死了也说不定。”
洛尉闻言慢慢闭上眼睛,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药婆见他脸色有异,忙关切的问道:“洛,你怎么……呃……”
惊愕的表情定格在药婆布满伤疤的脸上,她怔怔的盯着洛尉看了片刻,缓缓垂首落目,见那把匕首正笔直的插在自己的心窝处,握着匕首的便是那只刚才轻柔扶起她的手。
她不敢置信的抬头,动了动嘴:“洛……”
洛尉的脸上温柔早已消失殆尽,覆上一层冰冷的寒气,那漠然的表情是恨到极致的绝望,他面无表情的说道:“柔儿心善,她会原谅你对她做的一切,但她一向害怕寂寞,在宫中她当你是唯一的亲人,你便下去陪她吧。”
洛尉手一抬,匕首应势而出,一道血流直喷在他云纹衫上,药婆捂着胸口踉跄的后退两步,体力不支般笔直的跪倒在地上。
众人见这骤转的一幕惊的一阵抽气声,青龙将发生的一切告诉依晴,依晴一怔,默然无语。
药婆似乎并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她一步一步爬到洛尉脚下,艰难抬首,执着的想问出个结果:“告诉……我,那个……孩子是……不……不是你的?”
洛尉眼睛望着远处暗黑的夜幕,脸色冷漠道:“是我的。”
坚定的三个字浅浅传来,依晴心头一震,心中突然生出一种说不上来的,荒谬的感觉。
药婆慢慢敛唇,一抹带着无限嘲讽的笑容浮在唇角边,机关算尽太聪明,那个孩子竟真是他的骨肉。
望着那张至死都不愿看她一眼的绝情面孔,她苦笑的张口,却吐出一口口鲜血,知自己将要寿终,她撑着最后一口气,血手紧紧的捉住他的一截衣角。
“那……那个孩子……背后……背后有……一枚……银色月牙,我……我见过……”
洛尉目光一震,慢慢低下头看着她,而她见他终于看了她一眼,心满意足的扬起唇角,向来阴鸷的眼睛里竟缓缓掠过一道清晰干净的笑,闭目,静止。
以身还情,以命抵债,是非功过今生了,愿来世,花容月颜女儿心,临水盼君来。
洛尉望着脚下已经静止不动的身影,深眸微微一晃,抬脚拂袖而去,修长的身影渐渐融进暗黑的夜幕中,了然无迹。
青龙看了院中的尸体一眼,轻轻道:“王妃,洛尉走了。”
依晴良久叹了一口气,轻声低喃:“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红尘之中偏偏有几多执迷不悟,人人超脱不得一个“情”字,生生世世轮回纠缠,终究苦苦难解。
“青龙,那药婆的尸体,”依晴顿了一下,似有些不忍,“人既已死,前尘种种尽勾销,葬了她吧。”
青龙领命转首想吩咐人收拾妥当,却眼光犀利的发现院子里一颗大树的树梢极微的晃动,他眸子一厉,一扬手一枚金针骤然飞向树梢,并猛喝一声:“出来!”
白虎一惊,猛然抬首向上看去,只见金针倏的被打落,同时两抹黑衣身影自树间飞出,利落的几个翻身落在依晴面前,不等人问,二人对着依晴抱拳恭首异口同声道:“卑职龙彪、龙扬参见王妃。”
依晴微怔:“龙彪?龙扬?”
其中一名黑衣人道:“卑职等奉皇上之命暗中保护王妃,护驾来迟,还请王妃恕罪!”
奉皇命保护她?依晴心中一寒,状似疑惑的问道:“哦?父皇什么时候下的令?我怎么不知道?”
那人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