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的在说话,“父后!那匹赤兔火龙驹是我的了!就这么说定了!”
然后一团火焰就这么跳入了沈如玉的眼眸,她几乎下意识的就仿佛害怕被灼伤一般朝后退了一步,才看清那是一身红色骑装的俊秀少年。
那年她七岁,他十五岁。
刚刚脱去了孩童的奶气粉嫩,终于进入了少年时期的男孩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他肌肤白皙,眼眸明亮如星,唇角微勾,眉宇之间带着说不出高傲骄纵,那意气风发的神态好看的紧,只想要人让他一直这么顺心如意下去,一直开开心心的才好。
沈如玉是第一次见到他,心中隐隐的有了猜测,直到跟着宦官一起朝他行礼的时候,才终于确定了他的身份。
——果然是那个先帝和君后最为疼爱的儿子,五皇子。
李瞾并没有看见沈如玉,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朝这边扫来一眼,只不耐烦的说着“嗯嗯起来吧”,就心里惦记着刚刚要来的赤兔火龙驹,一脸兴奋的跑远了。
他看起来那么快活,让沈如玉的心情都不觉明朗了许多,她当时不引人注目的望着他的背影想,不如就他吧。
他们能够相遇的时候其实不多,君后显然也不想让他们接触太多,即使偶尔碰上,沈如玉也大多只能远远的看他一眼,更多的时候,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而他呢,那个时候,正是少年最淘气,玩的最疯的时候,他看起来满心满眼都惦念着君后那里又来了什么好玩有趣的东西,对于别的事情,半分关心都没有。
如今世人大多崇尚温润如玉,优雅内敛的男子,这般率真骄纵的性格,不知令多少家中有和他同龄未婚女儿的家族闻之色变。
尚配皇子不论在哪个朝代都是一个悲剧,从此女子再无出仕可能,就算是皇子外嫁,也像是入赘一般窝囊。
更有一些皇子极为彪悍,娶回家中根本就不是娶夫子,而是抬回了一个祖宗,早晚三炷香的供着,皇子在外搞三搞四,自己却不能把自己喜欢的人纳为侍郎相伴,岂止是苦逼,简直是苦逼。
以至于等到君后准备给自己的宝贝儿子寻找好人家的时候,才发现满京城的适龄女子全都定好亲了。
季子卿:“……”
李瞾很不在乎,甚至显得很高兴。
十六岁的他对于男欢女爱,风花雪月一点也不感兴趣,比起一般君子们喜欢的弹琴,吹笛,下棋,他更喜欢骑射和剑术——
粗暴至极!!
这样的皇子娶回家简直是家门不幸!
几乎京城里的世家大族们都在心中默默的如此评价,但是沈如玉却怎么看,怎么欢喜。
她在君后的身边,因为想着和他同在宫中,所以才能露出真心的笑容,因为偶尔能够听见他的声音,听说他新鲜的事迹,所以才不那么抗拒入宫。
在他所不知道的时候,她的目光曾经为他久久的停留过。
而她掩饰的太过完美,以至于谁也不曾发现。
甚至在李瞾的脑海中,他都不记得他们曾经相见过。
后来,李瞾渐渐长大懂事,当他十七岁的时候,姐姐们的被贬和死亡,以及自己父亲越来越迫不及待的动作,让他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起来,而沈如玉因为一直在君后身边,他才慢慢将视线投注到她的身上。
但真正让沈如玉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的,还是他十八岁时,她在他手心写下的那个瞾字。
在那之前他的世界里,从来不曾存在过沈如玉。
而在那之后,沈如玉的世界里却已经不再存在他的印记了。
因为君后死后,沈如玉再也不必进宫,也再也不必在宫中寻找自己的感情寄托了。
喜欢与不喜欢,权利从来都在于她。
只是……君后,真的重生了吗?
沈如玉站在门口定定的望着院落中的如琢,怎么也无法将那个冷酷的□□者和这个纤细瘦弱的清秀少女联系起来。
过了好半晌,她才重新扬起笑容,走了过去。
当她走到半路的时候,如琢便转过头来发现了她,顿时露出了笑容,“如……阿,阿姐!”
那笑容含羞带怯,如同清晨带着露水轻轻绽放的白莲。
如玉就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她下意识的口误一样,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乌金耀辉,你看起来很是喜欢?”
如琢矜持的抿着嘴唇笑了起来,“嗯!”
如果她真的是君后重生而来,把这个灿烂明媚的笑容安在记忆中君后那张总是深沉莫测的脸上,沈如玉总觉得十分诡异,更何况,他如今的身体,是和她同父同母,身上流着一样血液的妹妹。
她压下心中的不适,露出了逗弄妹妹的亲近模样。
“我原本是觉得,乌金耀辉过于贵气,你还小,可能不大合适,不过,看你这么喜欢,我也放心了。”她拿出手中的泥人,朝着它微微叹了口气,“只是这样看来,我这个礼物,你可能倒是不大喜欢了。”
如琢的目光在她手中的泥人上微微一顿,露出了迟疑的表情,“这是,捏的我吗?”
泥人的表情是个大大的笑脸,这是沈如琢几乎从来没有露出过的表情。
沈如玉温和的将泥人放进她的手中,摸了摸她的头顶,“你之前总是缠绵病榻,如今好不容易好起来了,姐姐希望你能像这个泥人一样,多笑一笑。”
如琢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动了一下,她抿紧嘴唇,眼神晦暗的抬起了头来,“……姐姐喜欢这样的笑容吗?”
“……多笑一笑总是好的。”沈如玉淡淡的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并不接话。
……这下,看来又要去找善水楼一趟了。
除了崔家,王家,连她自己的沈家都要纳入监视范围了吗……
简直心塞!
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好像老天爷看她之前已经悠闲了太久了一样,最近这段时间事情一件跟着一件。
沈如玉跟沈如琢说了会话后,就准备离开,沈如琢立时便有些不满的皱起眉头,“阿姐又要去哪?”
沈如玉想起她体内的灵魂或许是君后,就忍不住恶从胆边升,抿着嘴唇面带微笑的去弹她的额头,“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情。”
看着沈如琢一副呆滞的模样,沈如玉就觉得开心。
她不打算去见温明,但她得去找找王子君,弄明白温明的信笺上,怎么会有她的印记。
☆、第十二章
“因为他说对你仰慕已久呀。”
面对着沈如玉的提问,一身宽松青袍的女子一脸正直无辜,端坐在桌子旁的矮凳上,极为理直气壮的给出了回答。
这个女子和王子直长得颇为相似,一张娃娃脸脸白白肉肉的,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得多。
她的头发干净清爽,简简单单的用乌纱全部绾起,毫无装饰,只露出一张素净纯真的面容。
沈如玉对于这个心思单纯的好友一点办法也没有,“……你不知道温明是文珺的未婚夫吗?”
“我知道啊。”王子君困惑的点了点头,“可是他说仰慕你的琴艺已久,怎么,有了婚约,连仰慕人家琴艺都不行了吗?”
“……那你知道不知道,温明昨天和文珺解除婚约了?”
王子君顿时表情一亮,“那不就更没问题了!”
“……子君,”沈如玉看着她,忍不住抬手捂住了额头,“你告诉我,你和文珺真的是朋友吗……”
“但是,那少年跑来帮我们做了许多事,施粥,照看孩子,做的都很好,我瞧他不是个坏人,才答应帮他的。”王子君小心翼翼的瞧着沈如玉的脸色,已经不复当年在家当大小姐时白皙细腻的手,下意识的捧住了自己的脸,不安的瞪大了眼睛,“我做错了?他惹你生气了?”
看着她这幅模样,沈如玉简直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生气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只能摇了摇头,“那倒,没有……只是以后,别再轻易的把印章借给外人了。”
“好嘛。”王子君讪讪的垂下了头。
沈如玉对她无可奈何的笑了笑,一抬眼,却瞧见了她绞在一起的手指,其中左手食指上,几乎半片指甲都被掀开了,顿时便皱起了眉头,把她的手捧近了细细查看,“你怎么回事?我上次给你带的伤药你没有凃吗?”
“哎呀,太麻烦了嘛,这种小伤,不去理它,过几日它自己就会好起来的。”王子君鼓起了嘴巴,“而且观里事情那么多,那伤药擦在手上黏糊糊的,做事一点也不方便。”
沈如玉简直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才好了,她握住她的手,有些气恼的直往王子君眼前凑,想让她看清楚自己的伤口,王子君似乎觉得这很好玩,一边嘴巴里“哎呀哎呀”叫着往后躲,一边笑得不行,“干嘛呀。”
“你看看,都伤成这个样子了,别看现在好像没什么大事,万一不小心病邪入体,说不定整个手掌都得切掉!”
王子君笑呵呵的将手收了回来,“如玉你又吓唬我,你小时候就老是骗我。”
沈如玉抬头不满的瞥了她一眼,“我哪有骗过你?”
王子君便撇了撇嘴,“小时候吃西瓜,你总是把西瓜子都吐出来,我嫌麻烦,总是一起吞,你就跟我说西瓜子会在我肚子里发芽,然后从我耳朵里长出来。这是不是你说的?”
“……”沈如玉顿时低低的咳了一声,将王子君的手轻轻的放在她的膝盖上,站起来转过了身去。“……我给你敷药。”
“……好吧,”王子君一副“真麻烦啊,不过既然如玉都这么说了,那就给你敷药吧”的嫌弃表情,只是她看着极为娴熟的在她房间里翻出了药物所在处的沈如玉,忽然想起了什么,好奇的问道,“对了,如玉,我家仆人上次来给我送东西的时候,好像说你跟子直怎么了?”
沈如玉翻出了自己上次送来的伤药,疑惑的重新走到了王子君的身旁,“子直?”
她像是完全没听明白似的抬起王子君的手,轻轻的用干净的丝绸将药涂抹在她裂开的指甲上,“我跟子直怎么了?”
王子君疑惑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就看见她们几个挺高兴的样子,跟我说子直来看我那天,一出门就瞧见了你,然后你跟子直说了会话,子直出来时,整个人都有点魂不守舍的。”
如玉便做出了一副略微思考了一下的表情,“花灯会那次……?”
王子君便兴奋的用力点了点头,“对对对,好像就是那次!”
“什么好像就是那次,”沈如玉又好气又好笑的将上药的丝绸放至一边,把绷带拿了出来,轻柔的将她的伤口包扎起来,“说的我好像和子直常常见面一样。”
“唉,”王子君一只手被沈如玉摆布着,另一只手便有些闲得无聊去拨弄她的长发,轻轻叹了口气,“若不是陛下……如玉你如今,早就应该成亲了才对。要是你跟寻常姑娘一样,十五岁成亲,如今孩子也该有两岁了。”
沈如玉低低的笑了起来,“你比我还大一岁呢,怎么反倒感慨我来了,你要是没有出家,孩子都要比我孩子大一岁呢。”
“我没出家!没出家!”王子君不高兴的强调道,“我只是想啊,要是子直能嫁给你多好。这样我们不仅是朋友……还是亲戚了!”
沈如玉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想起了其他的事情来,手下的动作也忍不住微微顿了一顿,“说起来,子直今年十五了吧?”
“嗯,对呀,他比你小两岁。”
沈如玉便怔怔的想了半晌,“那他,也到了该嫁人的时候了呢……”
“是啊。”话题一转到这方面,王子君也忍不住操心了起来,“说起来,十五岁已经算是年纪有些大了呢……”
她看见沈如玉不自觉的抿了抿嘴唇,皱起了眉头,顿时眼睛一亮,来了精神,“怎么——?如玉你对子直?”
“我对子直?”沈如玉有些耍赖般的朝她扬了扬眉毛,“我对子直怎么样?我能对他怎么样?”
想起皇宫中的那位陛下,王子君也忍不住丧了气,“也是。这样僵持着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不如你就从了算了?我瞧那位陛下长得也好,对你也不错,你也不是那种为世俗庸名所束缚的性格,不如干脆就和他好好过日子去吧?总好过这样不上不下的卡在这啊。”
这种话,也只有心思单纯的王子君,能够这么理所当然的说出来。
沈如玉笑着摇了摇头,终于将她的伤口包扎完毕,“……我做不了决定。”
“也是,”王子君认真的点了点头,“你娘她……要我说,她若是真的不情愿,更应该为你早早定下亲事,我瞧那位陛下心高气傲,纵使再喜欢你,也定然不屑坏人姻缘,可你娘却……”
“我娘身为沈家家主,总要多为家族考虑。”沈如玉淡淡的垂下了眼眸,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她站起了身来,看着王子君温和的叹了口气,“你的手,自己多多注意,最近几日别沾水。就算长春观再忙,也不会离了你就倒塌的。”
“那如玉,”王子君的眼珠狡黠的转了一圈,“你告诉我,你刚才想的是子直么?”
沈如玉转过身去把药收好,没好气的回答她:“我只是在想,京城中好像没什么合适他的女子,也不知道他要怎么办才好——身为他姐姐的好朋友,这样的担心很奇怪吗?”
“不奇怪。”王子君抿着嘴偷笑着摇了摇头。“一点也不奇怪。”
见沈如玉懒得搭理她,王子君自己站了起来,将手背在身后,摇摇晃晃的凑近了如玉的脸颊,“如玉啊,你觉得我们家子直怎么样啊?”
“……干嘛,”沈如玉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你真的想把你弟弟往火坑里推啊。”
“不是,是说真的。”王子君认真的看着她,“你不知道,你娘这么干挺过分的。我爹娘都有点看不过眼了,其他世家估计就更不用说了。说着不要你入宫,可是又迟迟拖着你的婚事不定,外人看起来像是皇帝所逼,我们同为世家还不知道吗?又不是普通低级官吏家的女儿,若是定下了婚约,皇帝还能强抢吗?”
“京城里多少和你合适的男子都在痛苦的纠结,你没发现这几年成婚的人数都很少吗?因为他们都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你,总觉得,等一等,再等一等,没准沈如玉就准备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