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李牧晨要受托尼的操控?托尼是允诺了他什么天大的好处,才让李牧晨这么听话?
意识到这点,我几乎要哭出来,忍着眼中氤氲,直直看着李牧晨,用眼睛告诉他:给我点时间好不好?放过我……
李牧晨看着我,眼中闪过某种痛苦却又残忍的神色,下一秒,他的手重新抓紧我。
但是,李牧晨并没有开口。
总算,李牧晨对我,还有怜惜。
可是,托尼这只魔鬼,他不肯给我这个女儿一丁点喘息的机会,冷着嗓音接过李牧晨的话:“胡骞予已经知道了你是我女儿。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我猜,大概是他老妈告诉他的。他除掉我,再得到你,便可坐拥恒盛与环球两大公司。”
“……”
“为零,我的女儿,你必须坚强起来,你这么懦弱,注定一辈子被胡骞予玩弄于鼓掌之中。”
“不!”我失控尖叫,在李牧晨的钳制中,无力地摇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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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法平静,心痛难忍,像是有锯刀在脆弱的心脏上切割,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我看着李牧晨,嗫嚅着:“胡骞予不需要这么做。我爱他,他已得到我。就算……就算他要恒盛、要环球,他可以等……等你去世。他不需要……不需要这么做……”
我看着李牧晨,无比希望他能点头,能认同我所说的。
可是,李牧晨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只是看着我,紧紧地盯,眼睛越来越红。
托尼依旧在用他的声音凌迟着我不堪一击的神经线:“……可惜,他失算了。我的遗嘱里明确规定了你手上的股份不得转让,胡骞予就算得到你,也不可能拿到环球的一点好处。”
我终于在托尼的话里寻觅到了漏洞,也终于有了一点勇气看向托尼:“不……胡骞予不必这么做。如果……如果我怀了他的孩子,宝宝有了我的继承权,他就可以通过孩子得到这些财产,根本不需要转让手续!”
我逼迫自己不要去相信:胡骞予,他一直在利用我。
潜意识里,一直有个声音,在替胡骞予辩护。连我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
这种想要信任胡骞予的欲望,不知从何时起,一点一点,侵入了我的血脉,控制着我的理智。
比起托尼告诉我的一切,我宁愿,自欺欺人。
托尼神情一凉,他苍白的脸上,顿时失却一切表情,可是下一瞬,他突然惋惜地开口:“可怜的孩子……我本不想说,你已经……丧失了生育能力。”
*
我只觉脑中一大片灰蒙瞬间袭来,本就紧绷到无法残喘的神经,清脆地“嘣”地一声,断裂。“你从楼梯上跌下、那一场事故,已经剥夺了你做母亲的权利。”
我双腿一软,再没有力气支撑自己,几乎要跪倒在地,李牧晨用他强势的身体支撑住我。
托尼阴沉着脸,声线越发冷峻:“你敢把真相告诉胡骞予么?如果他知道你不能生育,他得不到财产,还会要你?”
我再也承受不住,身体无力的地坠落,几乎要跪到地上去。无端的痛,从心脏处,慢慢地扩散至全身。
李牧晨紧紧圈住我,我没有跪倒在地,只是倒在他怀中。
“为零……你别这样……”他的话语中,满溢着懊恼与倾颓。
我紧紧地抓着李牧晨的手臂,连呼吸,都忘了。滞着呼吸,无措地抬头,看向李牧晨。李牧晨的眼中,怜悯与……哀伤。
可我不需要他的怜悯,我只需要他坚定地对我摇头,对我说:为零,这些都不是真的……
托尼依旧不肯放过我,似乎要把事实一遍遍、血淋淋地挖掘出,并呈现在我眼前:“何况,你们之间还有一个露西……你应该早就知道他和露西之间并不单纯了吧?他可以让露西对他心软,甚至不惜违背我,那么……你觉得,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怎么向你解释,他为什么要娶露西的?”
“……”
“是不是说,因为我断了他的后路,要把他从恒盛赶下台,他才不得不和姚家联手?”
“……”“或者……他说,是因为胡欣的逼迫?”
“……”
我脑中已经一片空白,却听见自己,用极不真切的声音,虚弱却冰冷地问:“那你打算怎么对付胡骞予?”
托尼终于沉默。我这么快恢复冷静,似乎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片刻后,他扬一扬唇角:“他杀了人,你说,法律会放过他?”
“可是你……”可是你明明活着!!!
“我会以Davidyang的身份继续下去。”托尼正色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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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仿佛透析了我所有思想,用这么一句话,便将我那一点可怜的想要残喘的机会也残忍地抹杀掉。
每个人心中都在住着个魔。
我心中的魔,逼迫我冷静下来,用脑子思考,而不是——心。
这只魔,是胡骞予。
我不相信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胡骞予给我的每一次笑与怒,都那么真切——除非,他没有心。
这只魔,不知不觉,已经住在我心里最柔软的角落,要将它连根拔起,该有多痛?
我站稳来,最后一次试图推开李牧晨。
依旧没有成功。
“李牧晨,放开我。求你……”我的眼泪“啪”地一声滴在李牧晨胳膊上,他浑身突然就入定般僵直不动,他的手,也终于松开。
我努力地以丝毫不紊乱的步子走到托尼跟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会向你证明,他对我是真心的。”
“……”
“如果你把我当……”我犹豫着,用力咬合牙齿,才没有慌乱地继续下去“……把我当女儿,那就答应我。”
托尼眸光一凌,“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而且……”片刻前还凌厉无比的目光,却又在这时,落寞下去,“……一个想要害你父亲的男人,到这时,竟还值得你维护?”
此时的托尼,颓唐却又固执地看着我。
可是,我能相信他么?他真的,曾经有想过要顾虑我的感受么?
我觉得自己此时就像个将疯未疯的人,怀疑着我之前所认知的一切。我必须要拯救自己,否则我怕自己会像露西那样,真的被这几个男人逼疯了。
“我不是在威胁,是在请求。我也不是要维护胡骞予。我只是……”只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这根救命稻草,是胡骞予。
如果连他都是完全虚假的,那我,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我只是,希望你顾虑一下我的感受。你不能毁了我的世界。”
托尼暴怒着,眼睛透出猩红般的色泽,手颤颤巍巍伸过来,要捉住我:“那你有没有顾虑过我的感受?你在知道了我的死讯之后,都没有现在这么伤心……”
我低眸,看一眼他抓在我臂上的手,他抓得那么紧,哪有一丝病态的显现?!
“那你觉得,你现在这样毫发无伤地出现在我面前,我该有些什么反应?!抱住你,失声痛哭?”
我笑,越想哭,便越要笑。
托尼突然间嗤笑,他抓着我,将我的手按向他的小腿,咬牙切齿:“毫发无伤?!”
我在触碰到他腿的一瞬,消失了所有语言。
我的手碰触到的,并非有温度的肢体,而是冰凉的,硬的,金属。
“你——!”我双唇打着哆嗦,颤兮兮地抬头看托尼。无法置信。
托尼笑得残忍,我的震惊与惶恐,终于令他满意:“对,我失去了一条腿。这是——胡骞予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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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法做出任何反应,脑中一沉,吓得要缩回手,却被托尼蛮横地扯住胳膊:“你要不要看看我的腿?嗯?我亲爱的女儿,我的,VIVI……”
我在他的手下挣扎:“不——我不要看!”
……
……
“不——!”
我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手抓着的,是带着自己体温的被单,而非冰冷地几乎要扯毁我神经末梢的金属。
卧室暗淡一片,只有一盏床头灯亮着。天花板,床,家具……我一一看过去,才稍稍安心一些。懒懒地躺回去,侧个身要继续睡。
这时,耳畔传来开门声。
我没有回头看。
猜也猜得到是胡骞予。
他对我半夜惊叫着醒来一事,似乎已经适应,大概也觉得是稀松平常的事了。头几回是奔忙着跑过来看我的情况,此刻,我听见他平稳的脚步声,缓缓地从门口走向我。
我感到床垫了陷下去,继而,胡骞予从我身后探过来,摸一摸我额头,他的手凉,恍如冷血动物,声音却少有的温润如玉:“又做恶梦了?”
我没有说话,颤着睫毛正欲睁开眼,犹豫片刻,却还是没有抬动眼皮。
片刻后,我感觉到胡骞予的胸膛,热热地贴上我光裸的后背。
他在我身后睡下了,侧卧,将我拢进臂弯中。
彼此的肌肤,都是凉的。
“胡骞予。”
他尖削的下巴搁在我肩上,鼻尖蹭一蹭我耳后:“嗯?”“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爱你?”
我轻轻哼哼,但他离我这么近,肯定听见了,继而我便觉察到他手臂一紧。
我闭着眼,紧紧闭着,双手覆在他交叠在我腹部的手上:“你听好。我只说一次……”
“胡骞予,我……”……我爱你。
却在这时,胡骞予突然挣开我的手,一下子捂住我的嘴:“别说。”他在我身后,我无法看见他的表情,但是,他捂住我嘴的手,僵硬,用力,青筋凸起。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回头。
见我抬眼看他,他立刻偏头躲开我的目光。
我看着他线条冷峻的下颚线,没有再开口。
许久,他松开我坐起来,呆了片刻,下床。
我的目光循着他,来到窗边——胡骞予跨坐上窗台。
那里是台灯无法照亮的地方,一片昏暗,打火机的“咔嚓”声,急躁地响了很多遍,才有火星从黑暗中冒出。
淡淡的烟味,随着胡骞予沉重的声音,一道传来:“你今晚,很奇怪。不像你。”
“……”
()
“李牧晨对你说了什么,是不是?”胡骞予投在黑暗中的剪影岿然不动,声音冷然。
因他一句话,我本就不见回暖的心,此刻,一点一点,被抽走所有温度。
他是这么聪明,挖掘出我所有想要深埋心底的秘密。
他的聪明,把已在悬崖边的我,又往深渊,推进一步。
我坐起来,靠着床头,逼着自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一点跳动着的火星。
想到白天,自己和托尼说的那番话——多么可笑!
“我想离开这里,回美国。”
那一枚火星猛地一颤,然而,很快便再度静止住。
这个男人的铁石心肠,真的,从没为我动摇过?
“不行。”他断然拒绝。
我闭上眼,等到自己的视界,真的一片黑暗了,才继续开口:“我所拥有的恒盛股权,等我到了美国之后,会请律师把转让合同交给你。”
没有声音。
整个房间,突然一片死寂。
我除却自己的呼吸声,再听不见其他任何动静。
可是,就在下一秒,急速的脚步声,快速逼近我,胡骞予来到床边,野蛮地攫住我双肩:“不行!林为零你听见没有?我说不行!!!”
我艰难地扯一扯嘴角:“为什么不让我走?你还想要什么?环球?不,环球我没资格给你……”
他的手铁钳一般死死制住我肩胛骨,痛,我却连眼皮都懒得再抬一下。
“他妈的李牧晨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为零,你看着我……我要你看着我!……”
从他口中少有的听见粗话,我是不是该庆幸?
可是,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也许……要怪只怪他从头到尾、都不曾在我面前敞开过他自己。
我曾经以为,这个男人虽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是为人并不残忍。
可事实摆在眼前,他用残忍的手段,妄图解决掉托尼,在他早已知道托尼是我生父的前提下。
他走的每一步,都不曾顾虑过我。
此时,他的口不择言,他的愤怒,也是假的吧?
他是那么冷血,他根本不在意我会恨他,他甚至……“我爱你”这三个字,都不允许我说出口……
我将无名指上那枚戒指摘下来,当着他的面,放在床头柜上。
他终于肯放开我,伸手取过那枚戒指,放在眼皮子底下,细细端详,怒沉着脸。许久,久到我以为他都打算将自己溺毙在戒指发出的钻光中时,他终于抬起阴鹫的眼,看向我。
“终究是不能由着你……”他的声音,从未有过的低沉,像是在叹惋,恍如正在念诵着悼词的牧师一般,透着一抹悲天悯人。
可偏偏,他的这份平静里,透出一丝古怪的气息,那是——
危险来临的预兆。
我的心被逼的、忽的一震。
胡骞予却没有再多言,猛地把戒指收进掌中,用力握拳。
他站了起来,依旧很平静,慢腾腾走出卧室。
离开前,轻柔地带上了门。
耳畔,微弱的关门声传来。
我懒懒地躺回去,枕着自己的手臂,心里又酸又涨,可是抹一把眼角——干涸着。
我没有哭。这样很好。
拍拍自己的脸,逼自己清醒些。
托尼,胡骞予。恒盛,环球……我觉得自己仿佛垂死的老者,什么都看淡了。这些人,这些事,回美国之后,我会慢慢忘却。再不济也好,我也……
再不会回到这里。
如果,心死意味着释怀。那么,我还是早些死了这条心的好。
离开,才是我最好的选择。
可是,为什么,依旧有个声音,在我耳边响着,一直提醒我:你得打个电话给托尼,不管怎样都好,一定要,保全胡骞予的性命,让他从金字塔的顶端狠狠摔下,已经是最惨决的手段了……
我的衣服就搁在床边的躺椅上,我扯过来穿上,准备开门出去。
到了门边,手握在门球上,我回头,看看这个房间。
环顾一分钟,留恋一分钟,之后,便统统忘却。
就只再浪费一分钟——
一分钟后,我重新回过头来。
转动门球——
门球竟转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