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形单影只。”
李幼蓉淡淡一笑,“王妃真的不是来劝我的么?”
玉清抿唇含笑,不再说话。
次日,宫里传来消息,惠宁郡主主动请旨,愿远嫁周国。太后无奈之下,请皇上下至惠宁以公主身份出阁。皇上应允,封惠宁郡主为安平长公主。
两日后,太后召见常山王妃。
殿内,熏香沉郁,缭绕如烟,缓缓拂过玉清的鼻尖。
“哀家听闻,是你劝服了蓉儿?”李太后说道。
温顺娴雅,言语轻柔,一如玉清第一次见她的样子,“臣妾不敢,是长公主聪慧,自己想明白的。”
李太后挥挥手,屏退了所有的随从,殿内只剩下她和玉清。
“你们想要什么,哀家明白的很,”李太后淡淡的说道,再无之前的温柔,“别以为你们送走了蓉儿,哀家就拿你们没办法。这天下是皇上的,谁也别想夺去。”
“太后多虑了,这天下自然是皇上的,”玉清抿了抿唇,“长公主远嫁和亲,平息两国战争,使得两国和平共处,是苍生社稷之福,长公主此举为的正是皇上的天下,令人敬佩。”
“勿要将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李太后说道,“送走蓉儿,你们难道就没有私心?”
“臣妾不明白太后的意思。”玉清欠身说道。
“谁都知道常山王妃聪颖如雪,是个奇女子,怎会不明白哀家的意思,”太后目露寒意扫向玉清,“你们明知蓉儿对哀家有多重要,却执意要将蓉儿送走。用蓉儿笼络周国,你们想的倒挺深远。”
惊讶之色瞬间即逝的闪过玉清的眼底,她从未想过这一层,难道高演真正的目的在于此?蓉儿和亲,表面上是两国修好,实则高演与宇文邕陈仓暗度。周国与突厥开展,齐国不得趁虚而入;齐国若有一天发生政变,周国也不得趁虚而入,更不得横加干涉。难道那日凝香楼里,高演与宇文邕会面为的是此事?
凝香楼人多口杂,高演怎会选在此处?是了,高演与宇文邕会面,岂会瞒过旁人的眼光,与其躲躲藏藏,传到皇上的耳里,反倒令人怀疑,选在凝香楼倒是省去了不少人的疑心。凝香楼对面就是撷玉坊,在凝香楼用膳,品的珍馐美味,赏的衣香鬓影,又有谁会想到他们真正用意。
“两年前,先帝为笼络常山王,一道圣旨让臣妾远嫁朔州,”玉清一脸清冷,目光掠向太后,“昔日,太后与先帝颁旨时,可想过会有今日?”
“你!”李太后神色一滞,“你在怨哀家?”
“臣妾不敢,臣妾还要谢谢太后,若非那道圣旨,臣妾也不会遇得良人,”玉清淡淡一笑,“其实长公主也是幸运之人,周国武王宇文邕文武双全,与长公主堪称良配,太后应该高兴才对。”
李太后自嘲冷道,“难怪,难怪娄太后曾说先帝无识人之明,引狼入室,引狼入室啊。”
玉清清冷的目光扫过李太后,拂袖而去。刚出皇宫大门,就看到一个肃然的身影。一身素袍,眉目深远,廓如斧削,令人想到群山巍峨,斗岭峭壁,又英气逼人,与高演是完全不同的一个人。
“四哥,你怎么在这里?”玉清嘻嘻笑道,“我帮你说服了安平长公主,你该怎么谢我?”
“是啊,我该谢谢你,”宇文邕淡然而笑,眉宇间闪过无奈,凝眸看向玉清。
见宇文邕盯着自己,“四哥,你怎么了?”
“玉清,”宇文邕轻唤,深深叹了一口气,冷峻的目光渐渐柔和,一如柳条轻挽水面,繁花披拂香径,“我感谢你,可是,我心里又在怨你……”
玉清啊了一声,“四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着有点糊涂。”
“糊涂一些,不是坏事,”宇文邕的目光愈发柔和,声音紧涩,“我只希望,你能快乐,没有任何负担的快乐下去。”
宇文邕抬步离去,玉清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明白他眸中的柔和是一片春意,是一抹阳光,是想让她幸福的无忧无虑。他的情意,她今日才明白。
周国使臣已回,皇上下旨,长公主婚期定于乾明元年二月,也就是明年花蕊初出的时节。
见事已成定局,朝堂之上又热闹起来,为皇上设嫔御之事再掀风澜,之前长公主还是惠宁郡主时,碍于李太后,有些臣工不敢与之相争,现在长公主远嫁周国,臣工们也是蠢蠢欲动,均想将女儿或孙女送入后宫。
一时间,李太后的永寿殿门庭若市,请安的折子如雪纷飞,都希望太后能暗中提携。
未想,昭阳殿内传来喜讯,皇后娘娘怀上龙嗣,给臣工们一记响亮的耳光。皇上龙颜大悦,嫔御之事无人再敢提起。
红莲凋敝,荷叶微卷慵懒的躺在水面上,玉清轻轻扔下一个小小的石子,逗着鱼儿。
皇上独宠皇后,后宫唯皇后正位,不设嫔御,倒是给了高演一个机会,
皇后有孕,才能杜绝臣工的念想。为免充掖庭,广继嗣,让宋璃怀孕,高演确实聪明。只是,宋璃诞下的若是公主,倒也罢了,若是皇子,该如何是好……不知道高演会作何打算?
宋璃呕吐的厉害,玉清隔三岔五的进宫,直到入冬,宋璃才好了许多。新年之后,宋璃的腹部已经很明显了,可以用大腹便便来形容。
玉清盯着自己的腹部发呆,想到宋璃走路时,手扶着腰,自己也扶着腰,踱着步子。
“想要孩子了?”高演走进寝室,一眼便瞧见玉清扶腰走路的样子,大笑不止。
玉清叹气的坐在床边,她何止想要,简直是想疯了,“高演,你说我会不会……”
“别胡思乱想,闾丘策不是说了么,你身体很好,”高演伸手揽住玉清的双肩,“我身体也很好。”
玉清眨眨眼睛,看向高演,“闾丘策为你诊脉了?”
“是的,”高演唇边勾出笑意,“闾丘策说,这段日子,有个人常常让他诊脉,他不放心,所以也看了一下我的脉象。”
玉清努努嘴,自从得知宋璃怀孕后,除了信期那段时间,她几乎隔两日就会去请闾丘策把脉,“闾丘策怕是也烦了。”
高演宠溺一笑,想到日里,闾丘策向他抱怨,说王妃时常找他诊脉。他就知道,以闾丘策的个性,若非玉清太过频繁,闾丘策是断断不会抱怨的,“闾丘策也说过,越是如此,越要心情舒畅。
“也对,可能真的是机缘未到,”玉清无奈的抿唇一笑,“高演,要不你纳……”
一个妾字尚未说出,高演已经将玉清的唇封住,拥她翻入鸳鸯锦被中,伸手一扬,烟罗床幔悄然而落。
☆、除弊制鲜卑骂汉人 揽月亭玉清救高演
高殷即位后励精图治,极为关注民生,诏款徭役。曾分命使者巡省四方,求政得失,省察风俗,问人疾苦;整顿吏治,一时间,政治清明。
乾明元年春,诏九州军人七十已上,授以板职。武官年六十已上,及癃病不堪驱使者,并皆放免。土木营造金铜铁诸杂作工,一切停罢。
说是皇上下诏,公示天下,实则是在皇上的支持下,为加强皇权,杨愔进行的一系列改革。整顿政治秩序,剔除弊端。为了以身效法、标榜天下,杨愔首先奏请高殷免除他的爵赏,并且大张旗鼓将那些无才无德、靠贿赂上台的人全部黜免。
杨愔的整顿,朝野为之哗然,那些被黜免下来的臣工心中难免不服,纷纷向高演抱怨,说高演是辅政大臣,受先帝重托,应劝阻皇上。一时间,常山王府宾客盈门,只是高演从不接见,后来索性关门谢客。
朝堂之上也是不得安宁,说杨愔是一介汉人,骂他竖儒,竖子都有,皇上自幼崇尚儒经,听闻臣工谩骂,勃然大怒,由此一场变革渐渐分成了两个阵营,演变成胡汉之争。
“胡汉之争?”玉清不解道。
“你有所不知,”高演说道,“□□皇帝和明敬明肃皇后都是鲜卑人,朝中一些老臣也是鲜卑人,只因宗祖早年久居中土,都已汉化。今次若非皇上执意变革,也不会有胡汉一争。”
“即便是胡汉之争,为何将矛头指向太后?”玉清不解的问道。
高演并未直接回答玉清,淡道,“□□皇帝曾说过,若要天下一统,就必须消弭胡汉之分,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因此,□□皇帝曾下旨胡汉通婚,只是说的容易,做的难,就是□□皇帝自己也是如此,选任朝臣时也是刻意重用鲜卑人,轻视汉人。为保证皇室血统,皇子妃的人选都是鲜卑人。可文宣帝还是皇子时,看中了汉人李希之之女,也就是当今李太后。当时□□皇帝和娄太后坚决反对,无奈文宣帝坚持,只因文宣帝当时并非太子,□□皇帝也就随了他。”
“只是没想到文宣帝后来成了太子,”玉清说道,“巧的是,当今皇上崇尚儒学,听闻皇上十二岁时,曾以儒学舌战群臣,驳的他们哑口无言。”
“确有此事,”高演说道,“也就是因为此事,让文宣帝颇为恼火。文宣帝虽封汉人为后,但在太子一事上却耿耿于怀。文宣帝认为太子得汉家性质,曾欲要另立太子,被杨愔劝阻,这才作罢。”
“原来如此,”玉清叹道,“太子有一半汉人血统,又崇尚儒经,登基后自然重用汉人。一些鲜卑老臣历来轻视汉人,对皇上此举本就不满,现今又逢杨愔改革,对皇上更是不满,连带将矛头指向太后。”
高演点点头,一阵咳嗽。玉清忧心的看着高演,本以为毒已解,谁知去年入冬后,高演还是病了,虽没有大病一场,可咳嗽却未停,一直拖到现在。
闾丘策说,病魔十年,已伤了根本。伤了根本——想到此处,泪水纷落。
高演每咳一声,玉清的心就随之抽动一下。直到过了元宵,高演的身子才恢复如常。玉清一颗心也随之放下,没想到,宫里却传来皇后流产的消息。
皇上说,宋璃谁也不见,思来想去,也就玉清与宋璃最亲,就遣人请玉清进宫陪陪宋璃。
玉清匆忙更衣,直奔皇宫。
昭阳殿内,宋璃一脸苍白,目光呆滞的躺在榻上。
玉清轻轻唤她,她也不理。良久之后,宋璃握住玉清的手,再也忍不住的失声痛哭,“孩子没了……”
知道宋璃心里痛苦,委屈,可是事到如今,玉清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伸手拂过她的额头,静静的看着她,直到宋璃哭累了,睡着了,玉清才起身。
殿外,正月的阳光,带着疏离和冷意,照的玉清透体的冰凉,“孩子怎么没了?”
幻儿眼泪滚落,“可能是昨儿不小心碰了一下。”
“碰了一下?”玉清目光掠向幻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幻儿拭去泪水,“昨儿九王妃来看望皇后娘娘,闲聊中说惜梅园的梅花开的正好。娘娘听了,便来了兴致,想着太医也说要时常走动走动,就同九王妃去了惜梅园。皇后娘娘同九王妃在醉花亭里小憩了一会儿,没想到下台阶时,娘娘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幸得九王妃眼明手快,将娘娘扶住,不过娘娘还是碰在了醉花亭的廊柱上。当时便叫来了许太医,许太医说并无大碍,这两日好生休息即可。不曾想,夜里娘娘喊疼,随之就见了红……可怜的孩子已经成形……”
殿外空旷,料峭春寒,玉清一个冷颤,茫然的抬步离去,幻儿叫她,她也未听到。真的就这么简单么?许太医不是说并无大碍么,怎么又会没了呢?
未等玉清理出头绪,又有消息传来,许太医在家中自缢身亡。玉清一惊,手中的折枝无声而落。
“王妃。”逐溪轻唤。
玉清回神,“你去查一下许太医是何许人?还有,这件事不要惊动王爷。”
逐溪会意,领命而去。
玉清俯身捡起折枝,愣愣的立在夕阳下。
皇后流产,几家欢乐一家愁,朝堂之上,臣工再次欢跃起来,太后也是三番五次的召见皇上。
玉清正想着进宫探望宋璃,却因逐溪的一番话止住了脚步。
“奴婢查过了,许太医的父亲曾任中书舍人,身世倒也清白,自幼学医,”逐溪停顿片刻,“只是,许太医未入太医院之前,曾师从闾丘策。”
“闾丘策?”玉清震惊不已,一片混乱,良久之后,问道,“师从闾丘策一事,还有谁知晓?”
“据奴婢所知,当年许太医师从闾丘策一事,并无人知晓。”逐溪蹙眉,“不知道现在怎会被人发现,只怕此事已经传入宫中,或许……”
玉清明白她的意思,当年还是□□皇上的天下,闾丘策自然不能露面。许太医的医术,应是闾丘策暗中所授。现如今,一直未有身孕的皇后,好不容易有孕,却突然流产,皇上定会疑心,彻查此事。
“王爷呢?”玉清一个机灵,“王爷现在人在何处?”
“进宫了,”逐溪说完,忽觉得有些不对劲,“王妃是担心皇上会对王爷不利?”
“正值午时,皇上怎会在此时召王爷进宫,若是用膳,大可在下朝后就留下王爷,何需等到此刻,”玉清隐隐有些不安,“进宫。”
进宫后,玉清并没有去见皇上,而是去了昭阳殿。
宋璃正慵懒的躺在榻上,听幻儿说常山王妃求见,只是淡淡的挥挥手,让玉清进来。玉清俯身行礼,见宋璃神色清冷,心中一凛。正不知道如何开口时,宋璃却开口了。
“姐姐来的真是及时,皇上刚召常山王进宫用膳,你就来了,”宋璃言语轻柔,却透着异常的冷漠,“不知道姐姐进宫所为何事?”
“臣妾不知王爷进宫,”玉清暗暗吸了一口气,宋璃定是怀疑,或已经断定流产一事,是高演派人所为。该来的总归要来,“臣妾听闻皇后娘娘凤体违和,特来探望。”
“谢谢姐姐好意,我这身子,有劳姐姐惦记着,”宋璃步下凤榻,缓步走到玉清面前,双眸如锥直视,“太医说本宫以后难再有孕,姐姐听到这个消息后,也就不用再日日惦记着我这身子。”
玉清心中抽紧,胸口猛的一窒,抬眸望向宋璃,见宋璃眼中似有一团浓烟,重重的化不开,向她侵袭而来,不由的一个冷颤,“娘娘多虑了,太医的话也不是绝对,娘娘只要调理好身子,还是有希望的,来日方长。”
“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