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9
我立在浴室的镜子前面,小心地撕开了自己脖子上的纱布。
距离上次的刺伤事件已经过去了两天,我的伤口已经结痂,虽然看上去仍有些触目惊心,但已经不需要再包着纱布了。
从浴室走出来,我正准备去厨房准备早餐,师父的房门忽然打开了,他走出来,看见我之后似乎有些意外:
“福子,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我对着他笑了笑,说:“因为要替师父你准备早餐啊。”
“不用了,”师父走到餐桌边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拿了一个茶杯,替自己倒了杯水,“你过来,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见他这样,我心里有点不祥的预感,不太情愿地慢慢挪了过去,立在师父身前垂着头不说话。
“先坐下。”师父指了指我身侧的椅子。
我只好拉开椅子坐下。
之后,师父也没急着说话,而是抬起我的下巴,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我脖子上的伤口,我听到他长出了一口气,似乎在强压着怒气。
“福子,”师父放开我的下巴,“明天,我就送你回暗门。”
果然,不祥的预感成真了,想也不想,我便坚定地拒绝道:
“我不要!”
师父的目光沉了沉,加重了语气:
“福子,不要胡闹。”
我撇过脸去:“我没有胡闹,我就是要跟师父在一起。”
把我的脸转过去,让我看着他,师父说:“香港这里跟日本不一样,这个地方太乱了,师父还有其他的事要做,不能时刻照顾你。”
我握着师父的手:“福子可以照顾自己,不会给师父添麻烦的。”
“而且,”见师父想说什么,我立刻抢着道,“福子是要做师父妻子的人,为人…妻子,自然要陪伴在自己丈夫的身边照顾他,师父你不要赶福子走。”
“傻丫头,”听我这么说,师父似乎有些无奈,看着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他想要抽回手,却被我抓得更紧了,“你还小呢,根本不懂做人家的妻子是怎么回事,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福子懂的,”我急急地辩驳,干脆扑进师父的怀里,搂住了他的腰身,“我已经不是小女孩了!”
同样的话,其实我两年前就已经跟师父说过了,就在德川由贵嫁给原青男的那一晚。
那晚,我也是像现在这样,抱着彼时显得那么失魂落魄的师父,告诉他,我会代替德川嫁给他做他的妻子,永远陪在他身边,求他不要再伤心了。
但那个时候师父就像现在这样,说我还小,根本不懂自己承诺的是什么,之后,他就推开我,去奈美姐那里过夜了。
可是,我真的已经不小了,我很清楚自己说的是什么。
“好的,”师父这次没有急着推开我,而是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福子已经长大了,很快就会有自己喜欢的男孩子,到时候你就不会再说什么要做师父妻子的话了。”
听到师父这般敷衍我,我差点就要哭出来了,却强忍着没有掉下眼泪,只是倔强地道:
“反正我不要回日本。”
师父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好吧,你不想回去就留在这里吧,但之后凡事要小心一点,据我收到的消息,原青男他们已经来香港了。”
原青男来了?
这点,我倒不是很意外,毕竟之前就知道他会来香港追杀师父的,我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顿了顿,我窥着师父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他:
“德川由贵也一起来了吗?”
听到这个名字,师父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之后他轻轻点了点头:
“是的,由贵也来了。”
Chapter。10
自从从师父的口中得知德川由贵也来了香港,我就已经做好了可能会见到她的心理准备,但我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而且一切还是以这样一种形式发生的。
看着不远处正崩溃般扑到师父身上拼命捶打的女人,此时的她,往日的优雅高贵似乎都荡然无存了,她现在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在自己深爱的男人面前完全无法压抑自己内心情感的普通女人,我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看见,师父就那般纵容地立在那里,任德川由贵在香港繁华的街头不顾形象地厮打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从惊诧到无措,再到动容,最后他紧紧地抱住德川由贵,用自己的体温让心爱的女人冷静下来。
之后,师父抬起德川由贵的脸,低头吻住了她,他吻得那么深情,像是恨不得能同那个女人融为一体、永不分离。
我看着师父一边满脸爱怜地轻吻着德川由贵的脸,一边打开车门,让她坐进自己的车里,之后他也上车,两个人很快就绝尘而去了。
师父应该早就忘了,他今天是跟我一起出来的,我的手上现在还提着在街边那间蛋糕店买的点心,这是原本该作为我们今天的下午茶的糕点。
师父忘记了,忘记了他只是去取车过来接我的。
师父他又一次为了德川由贵丢下了我,就像那一年我生日的那个晚上。
而我只能这么傻傻地立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无力去阻止,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被封进了松脂里的昆虫,虽然努力想要挣脱,却一动都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流逝。
“福子。”
“福子!”
谁?是谁在叫我?
我转过头,看见了一张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脸庞,我愣愣地盯着那人看了一会儿,才认出他是谁:
“宫本一……”
我的神情有些恍惚:“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一刻我似乎在宫本一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怜惜,之后便听见他说:
“是奈美姐让我来的,她有话让我带给立花正仁。”
“哦,”我愣愣地应了一声,垂下头,叹息般地说,“师父他……刚刚走了,跟德川由贵一起。”
“我知道,”宫本一说,“我刚才看见他们开车走了。”
见我还愣在原地,宫本一忽然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我的身上:“你们住在哪里?我先送你回去。”
直到被宫本一牵引着坐进他的车里,我还是没有回过神来,只无意识地报出了地址,之后便沉默地注视着车窗外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宫本一把车子停下来,侧过头对我说:
“到了,下车吧。”
我没有动,望着头顶黑压压一片的天空,真奇怪,为什么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现在不过才过了几个小时,就乌云密布了?
宫本一见我不动,刚解开安全带的手也放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打开了车内的收音机,有一个女人略显低沉沙哑的歌声传了出来:
“他不爱我
牵手的时候太冷清
拥抱的时候不够靠近
他不爱我
说话的时候不认真
沉默的时候又太用心……”
宫本一脸上的表情渐渐有些僵硬,他抬起手,像是想去关掉收音机,我却出声阻止了他:
“没关系的,我想听。”
他于是又把手垂了下去,女人悲伤的声音依然在车子里轻轻地飘荡着:
“我知道他不爱我
他的眼神说出他的心
我看透了他的心
还有别人逗留的背影
他的回忆清除得不够干净
我看到了他的心
演的全是他和她的电影
他不爱我尽管如此
他还是赢走了我的心……”
直到一曲终了,我才扭过头,轻声问宫本一:
“你知不知道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宫本一看着我,摇了摇头。
我苦笑了一下,又继续问他:“那,你知不知道,我师父带着德川由贵走了,之后他们会去哪里?”
宫本一依旧摇摇头,说:
“我不知道。”
看他这样,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可是笑着笑着,却有大颗大颗的眼泪砸下来,滴在我怀里打包好的紫色点心盒上,晕开了一朵朵忧伤的深紫色花朵。
“不,”我笑着摇头,“我都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德川由贵真的有那么好吗?”我的声音像是笼罩在一层浓雾中,飘飘渺渺的,“能让我师父那样的一个男人,也可以不顾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还是要不计一切的跟她在一起。”
宫本一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别这样,福子。”
他说:“你不要这样。”
“小的时候,你老是爱唆使一大班师兄弟一起来欺负我,我知道,你们是不服气我这样一个没用的人,还是一个女孩子,却能成为师父唯一的弟子……那个时候,我真的好讨厌你们,但是,我的心里隐隐又觉得很高兴,因为就像你们说的那样,师父对待我一直都是不同的。”
“那时候我就在想啊,如果师父能一直对我这么好,那么,我被你们欺负也是值得的,是不是很傻?”
“到头来啊,我才发现,原来师父对我也不过只比对一般人好了那么一点点,他对德川由贵,才是真正不同的。”
“其实我早就应该明白了,我在师父的心里,根本就比不上那个女人,我六年前就已经知道这一点了,只是我不肯承认而已!”
“德川由贵嫁给原青男的时候,师父那么难过,我看着他那个样子,一边好心疼,一边又觉得好开心,因为我以为,那个女人终于不能再把师父抢走了,但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师父爱她,不管她是什么人、不管她是谁的妻子,师父都爱她——”
“我的心好痛啊,好像有什么人拿了一把不算锋利的刀,一点点的,在慢慢割裂我的心,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好辛苦!”
“我要离开这里,我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了,我会死的。”
Chapter。11
鹿儿岛这个地方,真的很适合用来放松心情,过了今天,我就已经整整在这里待满一个月了,还是舍不得离开。
比起繁华的东京都,我似乎更适合这种悠闲的小城镇,每天泡泡温泉、享受一下美食,简单快乐又是一天。
三周前,宫本一曾经来找过我,带给了我一个我不知道该不该高兴的消息——德川由贵死了,被原青男掐死了。
因为她怀孕了,所以她同师父的事被揭露了出来,盛怒之下的原青男亲手结束了她的生命,之后师父便拼得自己重伤也杀死了原青男,替德川由贵报仇。
当时宫本一问我,要不要回去看看师父。
我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拒绝了,因为我在请他帮我带给师父的那封信上写得很清楚了,在我确定自己已经不再爱师父之前,我是不会再去见他的。
那种心被割裂的滋味实在太痛苦,我承受不了,所以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伤害师父的事情来。
而在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想做的事,就是伤害师父,我宁肯自己去死也不想那么做。
记得彼时宫本一静默了片刻,忽然说:
“可是德川由贵已经死了……”
我只是自嘲地笑了笑:“是啊,她死了,怀着师父的骨肉,眼睁睁地死在了师父的面前……这么一来,师父更加忘不了她了,这辈子,她都是师父最爱的女人,无人可以取代。”
之后,宫本一就走了,没再来见过我,也不曾再令人传来有关师父的只言片语,我也没有通过其他渠道去探听过。
不过我知道,师父最后一定能挺过来的,因为他是这个世上最强的男人。
而我要做的,就是尽快忘记自己对他那不该有的爱恋,只要有一天我能做到只把他当成师父来敬爱了,我就可以再次回到他身边,以弟子的身份陪伴他、照顾他。
今晚,鹿儿岛的夜色很美。
我忽然厌倦了酒店的食物,很想上街去走走,心里这么想,我也就这么做了,脱掉自己身上的浴袍,换上一身简单的T恤牛仔裤,长至腰际的卷发束成高高的马尾。
我站在镜子前面,看着镜子里那个有些陌生的自己。
应该算是个美人,即使是像现在这样最简单的装束,一张素颜脂粉不施,也依然有一种很难用言语赘述的美丽。
可是眼神太过忧伤,充满了绝望与枯败,像是对生活早已丧失了希望。
“立花福子,”我用口红在浴室的镜子写下自己的名字,“你要争气点,你是立花正仁唯一的弟子,不能永远做一个没用的懦夫,你要替自己的师父争口气!”
看着镜子上那几行幼粉色的文字,我拍拍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可以的,一定可以替师父争气的。
一个人信步走在鹿儿岛入夜的街头,看着路边斑斓的霓虹灯,不知漫无目的地走了多久,终于找了一间客人不算太多的居酒屋走了进去。
在柜台找了个位子坐下,点了一份烧和牛与烧酒。
其实我平时很少喝酒的,只是来这里这么久,还没尝过正宗的鹿儿岛烧酒,所以才想试试看,谁知道,这间居酒屋的店长打量了我一会儿,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理由是他怀疑我没到法定的饮酒年纪。
事实上,我也的确没有。
突然遇到一个这么有原则的店长,着实让我囧了一下,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才让他们把烧酒换成了汽水。
之后,含着吸管喝汽水的时候,我在心里暗暗揣测,是不是就因为店长太古板,所以这家店的生意才显得有些冷清?
但很快,我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混蛋,怎么又没酒了?快点,给我拿酒来——”
我坐的这个位子,正好在店内的贵宾房隔壁,所以当房里那个醉鬼气呼呼地拿手拍着纸门的时候,我的耳膜都被他震痛了。
我用一只手捂住耳朵,低声问柜台里的厨师:
“里面是什么人啊?怎么这么吵?”
那个年轻的厨师冲我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客人,这几天我们大哥的心情不太好。”
原来是老板啊,我了然的点点头。
转头四处看了看,指一下旁边的一张空桌子:“可以麻烦你等一下帮我把烧和牛端到那边吗?”
“没问题。”
见他应下了,我便拿着汽水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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