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rainbow-虹(中文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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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rainbow-虹(中文版)-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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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并没有去,一不做二不休,偷一只羊羔是偷,偷一只山羊也是偷。如果在他生命中他损失掉了这一天,那就让它损失掉吧。他决心不要这一天了。他也无心去计算自己的损失,她更是根本不在乎。她半点也不在乎。那他为什么要在乎呢?在无所顾忌和不受任何约制方面,难道他要落在她后面吗?她在对什么全都无所谓的方面真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他也一定要跟她一样。
她对一切都完全不负责任。当她把茶泼在枕头上的时候,她用手绢随便擦擦,然后把枕头翻过去就完事了。他要这样做,多少还会感到有些内疚。她可不这样。而她这种做法使他很高兴。看到她完全把这类事情不放在心上,使他非常高兴。
吃完饭以后,她用手绢擦擦自己的嘴,一团高兴,又在枕头上躺了下来,用手挠一挠他的剪得很短的像皮毛一样的头发。
黄昏来临了,屋里的光线泛出一派铁灰的颜色,好像半死不活的样子。他把脸贴在她身上。
“我不喜欢黄昏。”他说。
“我可是非常喜欢。”她回答说。
他把脸贴在她身上,她温暖得像阳光一样。她身体里面似乎隐藏着阳光。她的心脏跳动的余波便像是照在他身上的阳光。在她身上,有一种比在阳光下所能见到的更为真实的日子:它是那么温暖、稳定和令人精神焕发。在黄昏的光线之下,他把他的脸贴在她身上,而她却躺在那里,用她那双茫然的眼睛向外呆望着,似乎她正毫无阻碍地神游在那一片模糊之中。那模糊的景象是更使她有了任意活动的广阔的天地。
他现在已全神贯注于她的心脏的跳动,对他说来,一切像正午一样,是那么宁静、温暖和舒适。他很高兴自己沉浸在这种温暖而充实的正午之中,这使他更为成熟,也免除了他的责任感和他良心的谴责。
他们在天已经很晚的时候才起来。她匆匆把头发扎起,一转眼便穿好了衣服。然后,他们一起下楼,走到火炉边,沉默地坐在那里,只是偶尔讲上一两句话。
她父亲一会儿就要来,她匆匆把用过的盘子堆在一边,把房间收拾了一下,换上另一副姿态,又在椅子上坐下来。他坐在那里思索着他的木刻。他常喜欢坐在那里默想着他的木刻工作,对每一刀每一条线都想得非常仔细。他现在多么喜爱他那木刻啊!等他再回去开始他的创作活动的时候,他就可以把他自己的温柔而光彩夺目的夏娃雕刻完了。这图象还不能使他感到十分满意。上帝应该带着他的无声的创作热情在那里对她进行创造,亚当的神态应显得再紧张一些,表明他正处在一个不朽的梦中,夏娃的形象应该具有更强烈的光明和阴影的对照,仿佛上帝为了创造她,正在自己进行内心的斗争,可现在她的形象未免太鲜明了。
“你在想些什么?”她问道。
他感到不知怎么说才好。当他要向别人倾诉自己的内心活动的时候,他总感到有些羞怯。
“我正在想着我那个夏娃显得有点太不柔和,太富有生气了。”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她应该———,”他做了一个无比温柔的姿态。
屋子里很安静,同时也充满了喜悦。他无法向她讲得更多一些。他为什么不能对她讲得更多一些呢?她感到一种因孤独引起的悲哀。可是这无关紧要,她向他走过去。
她的父亲来了,他看到他们俩都像刚开放的花朵一样容光焕发。他非常喜欢和他们坐在一起。这里有一种爱的芳香,任何人来到这里就一定会嗅到它。他们俩在另一个世界的光辉的照耀下,都是那么生气勃勃,所以看到还有别的人也能生存着,这对他们真是一个很新的经历。
尽管这样,但在威廉·布兰文的那个正常的、传统的头脑中,看到一切事物的正常秩序就这样消失了,他不免感到有些不安。一个人应该一清早起来,洗洗脸,然后去完成自己正当的社会职能。而现在他们俩却在床上一直睡到暮色降临的时候;然后他们才起来;她从来不洗脸,却坐在那里陪她的父亲闲谈着,神色自若,毫不害羞,简直像一朵迎着露水开放的雏菊。要不,她在早晨十点起来,等到下午三点或者四点半的时候又会心安理得地跑到床上去躺下,大白天里把他浑身剥个精光。他也竟会非常高兴,完全忘掉了自己的不安。他让她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他,而他只会感到一种离奇的甜蜜。她可以愿意怎么对待他就怎么对待他。在她的手中,他自己就完全变成了安乐的化身。他的不安,他的格言,他的信条,他的一些更小的信念,现在都已退到一边去,她像虎入羊群一样让它们东奔西散了。看到它们东奔西散,他感到非常吃惊,但也感到非常有趣。
在他的神殿的基石四分五裂,蹦蹦跳跳向山下滚去,显然已无修复之望的时候,他却站在一旁呆望着,脸上露出惊奇的微笑。真是一点不错,他们说一个男人在他结婚以前等于还没有出生。这是多么巨大的变化啊!
他看了看这个世界的外壳;屋舍、工厂、电车,这一切全是那个被抛弃的外壳;人们熙熙攘攘来回奔忙着,各种工作正在进行,而一切都在那被抛弃的表面上。一次大地震已经从内部把它完全崩开了。这有点仿佛是这个世界的外壳已完全被剥掉:而伊尔克斯顿、这里的街道、教堂、居民、工作、秩序,可都安然无恙;但是已被剥走并进入非现实的状况之中,留在这里的却是被暴露出来的内在的核心,那真正的现实:一个人的存在、他的离奇的感情、热情、愿望、信念和抱负,他和一个他所爱的女人结合而成的那永久的基石,现在忽然暴露出来,呈现在自己的眼前。这有些令人迷惑不解。一切事物也并非尽如其外在的形貌!当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他只不过凭一个女人的裙子识别一个女人。可是现在,瞧,让全世界的人都脱掉他的衣服吧,让所有的衣服都被扔在一边无人理睬吧,一个人照样可以站在一个新的世界上,一个新的地球上,赤裸裸地站在一个新的赤裸裸的宇宙之间。这令人感到十分惊讶,但也非常神妙。
还有这婚礼!旧的一切已经全都无所谓了。你可以在四点钟起床,在下午吃午茶的时候吃早点,到半夜里去做你的奶酪。一个人完全可以不穿衣服,他当然也完全可以穿上他的衣服。他现在仍然弄不准这是否是一种犯罪行为。可是这对他却是一个新发现,他从没想到一个人可以这样彻底地毫无约束。惟一重要的一件事是他必须爱她;她也必须爱他。他们应该像站在着火的丛林中间不被烧着的上帝一样,彼此点燃对方的热情。他们现在也正是这样生活的。
她比他所受到的拘束更少,所以她能够更快地使自己达到更充实的地步,能够更快地怀着喜悦的心情重新回到外在的世界中去。她要举行一次茶会。但他一听,全身都凉了。他愿意就这样过下去,他愿意就像他们现在这样一直过下去。他愿意和外在的世界彻底断绝关系,明确宣布它彻底完蛋了。他怀着深切的愿望和不安,认为当他们现在正处于这个跳出时间之外、由完美而自由的肢体和不朽的胸膛所组成的宇宙中的时候,理应始终和她呆在一起,肯定地相信那古老的外在秩序已经完结。新的秩序正在开始,而且将永远存在下去,那是真正活着的生命;它的闪闪发光的核心跳动着,从而进入行动,它没有外壳和外皮以及任何在外面包着它的东西。可是不成,他没有办法留住她。她又希望回到那已死去的世界中去,她要再一次到外面去行动。她准备举行一次茶会,这让他感到害怕,感到愤怒和悲伤。他担心,他刚刚得到的一切马上又会失去:像神话中的那个青年,在一年中只有一天他是皇帝,而在其余的日子里却是遭到鞭打的牲畜;要么至少会像灰姑娘一样。他神情非常忧郁。她却已经兴高采烈地在为她的茶会作准备了。他的恐惧是那样强烈,他感到十分不安,事情还没有发生,她就显得那样喜不自胜,他对此感到非常厌恶。她现在不正是为了一些十分肤浅和无意义的东西,要牺牲掉那个现实,那惟一的现实吗?她现在去请一些装模作样的妇女来参加茶会,那不是随随便便扔掉自己的凤冠,让自己也变成一个装模作样的人物吗?而她本来可以在他们的亲密无间的关系中,和他在一起,使自己保持完善,并使他也达到完善的地步的。现在他势必将失去自己的地位,他的欢乐也势必将全部趋于毁灭,他也只好装出外在世界那庸俗肤浅的死亡的神态了。
不安和恐惧折磨着他的灵魂。可是她却打起精神来全力去干她的家务活:她仿佛在扫地时必须把家具堆到一边去那样,把他轰到一边去。他显得十分可怜地在她身边泡着。他要她仍回到他身边来。恐惧,要想和她呆在一起的愿望,没有她便觉得难以活下去的羞耻使得他愤怒万分。他简直有些要发疯了。那神奇的时刻眼看就要过去了。那炽热的爱情、那宏伟的新的秩序很快便会消失;她为了外界的事物准备牺牲掉这一切了。她准备再次进入外部世界中去,她为了那华丽的外壳,不惜扔掉这真正具有生命力的果实。就为这个问题他开始对她非常愤恨。由于担心她会进入一种完全无力自拔的境界,进入一种完全可以说是愚蠢的状态,他不安地满屋子乱走着。
可是她却曳起她的裙子,满屋乱跑,专心一意地干着她的工作。
“既然你有时间这样闲泡着,那就去拍拍地毯吧。”她说。
他怀着不安和痛恨的情绪,出去拍打地毯。她就这样高高兴兴地把他忘了。他打完地毯回来,又泡在她身边。
“你不能干点什么吗?”她就像对一个小孩似的不耐烦地说,“你不能还去搞你的木刻吗?”
“我到哪儿去搞?”他以一种十分痛苦的声调问道。
“哪儿都行。”
这话让他感到多么愤怒啊!
“要么出去散散步。”她接着说,“到沼泽农庄上去走走,不要老那么心不在焉地跟着我闲泡着。”
他哆嗦了一下,对她的这些话感到非常痛恨。他到一边去看书。他从来也没有感到自己的心灵是如此地痛苦和缺乏活力。
不一会儿,他又跑到她身边来了,他老是围着她转悠,老要和她在一起。他这股窝囊劲,还有他垂着手的样子,都使她感到厌烦。她轻蔑地转向他,简直恨不得马上把他毁灭掉。他仿佛变成了一个疯狂的动物,气得脸色铁青,一触即发,一股黑色的风暴在他心中聚集起来,他的眼里露出阴暗的凶光,被阻扼的意志使得他几乎什么都不顾了。
这种阴森可怕的日子延续了两天,这期间她始终对他恼恨不已。他也感到自己仿佛生活在一个阴暗的充满暴力的地下世界中,他两手颤抖着恨不得要杀掉几个人。她始终对他进行着反抗。他似乎已经变成一个什么可怕的恶魔,老是追逐着她,泡在她身边,使她的心情十分沉重。她感到只要能把他轰走,她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你必须干点工作了。”她说,“你应该干点工作,你不能干点什么吗?”
他的心灵变得越来越阴暗了。他的情况已坏到极点,他的心灵现在已经变成漆黑一团。一切都已经完了,而他却仍然完好地保存着他的阴暗的紧张的意志。他现在已经忘掉了她。她已经不存在了。他的阴森的充满热情的心灵已经完全缩成了一团,现在正围绕着一个仇恨的中心蜷伏着,它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存在着。他脸上毫无表情,只有一种离奇的非常苍白的难看的神色。她一见他就止不住要躲开,她害怕他。他的意志似乎始终紧紧地抓住她的心。
她极力想躲开他。她跑到沼泽农庄去,在那里,她再次躲进她的父母对她怀有的热烈的爱情之中。他却仍然留在紫杉农庄,阴暗的心情纠成一团,他的头脑已经死去了。他根本不可能再去进行他的木刻,他跑到外面花园去,盲目得像一头田鼠似的干一些单调的挖土工作。
她回家的时候,走到那小山上,看到远处山头那蓝莹莹的市镇,她的心软化了,她开始渴望能和她丈夫和好;她不希望再和他斗下去了。她需要爱情———噢,爱情。她开始迈开步向前走去。她希望赶快回到他的身边。她的心由于想他变得十分紧张了。
他已经彻底把花园收拾了一番,草地重新修剪过一遍,小路也用石块铺上了。他是一个能干的好工人。
“你把这花园收拾得多么漂亮啊。”她说,试探着从小道边向他走去。
可是他根本没有理睬,他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他的头脑已经僵化,已经死去了。
“瞧瞧这花园,你把它搞得多漂亮!”她带着几分痛苦重复着说。
他抬头看着她,呆滞的脸上毫无表情,视而不见的眼睛使她大吃一惊,她不禁头脑晕眩,两眼发黑了。接着,他又把脸转开。她看见他高瘦的身子摇摇晃晃,感到一阵难堪,她跑进屋子里去。
她走进卧室脱下帽子之后,发现自己忍不住痛苦地哭起来,心中充满了自己做孩子时那种难堪的孤独感。她安静地坐着,一直哭个不停,她不希望让他知道她在哭。她害怕见到他那凶狠的不怀好意的动作,害怕看到他那显得十分残酷、僵硬地微微低着头的神态。她非常害怕他。他似乎正没完没了地伤害着她的敏感的女性,他似乎正在刺伤她的子宫,有意折磨她并从中寻求快乐。
他走进屋子,那沉重的脚步声使她非常害怕:那是一种沉重的、残酷的、令人感到不祥的声音。她担心他会上楼来。可是他并没有。她恐惧地等待着。他走出去了。
她哪里最容易受到伤害,他便在哪里刺伤她。噢,在她带着妇女的柔情把自己交托给他的时候,他似乎便借此尽一切力量伤害她、侮辱她!她痛苦地把双手压在自己的子宫上,眼泪不停地从她脸上流下来。啊,为什么,啊,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这样对待她?
她忽然擦干了眼泪,她必须把午茶准备出来。她下楼去把桌子摆好。一切都准备好以后,她叫喊他。
“我已经把茶烧好了,威廉,你快来好吗?”
她自己也听得出她含着眼泪的声音,于是又大哭起来。他没有回答,仍然干着他的活儿。她痛苦地等了他几分钟。她感到一阵痛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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