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孩子,正象你是萨登的孩子;
我比你更强;我们从此要一同居住在
幽冥中间。别把你的霹雳举起来:
你下台以后。天上决不再需要
也决不再听任第二个暴君逞威肆虐:
可是困兽犹斗,不死不肯甘休,
你有什么本领,赶快动手。
朱比特 可恶的孽种!
你哪怕逃进了九泉之下的巨人监狱,
我也要把你活活踩死:你还不走?
天哪!天哪!
你丝毫不肯放松.一些没有怜悯,
啊,你即使叫我的仇人来对我审判,
虽然他吊起在高加索山上,挨受着
我长期的虐刑,他也不会这样作践我。
他温厚、公正、又勇敢。真不愧是一位
人世间的元首。你是个什么东西?
害得我逃避无路,呼吁无门!
好吧,
你我就一同跳进惊涛骇浪里面,
好象巨鹰和长蛇,扭做一团,
厮打得精疲力竭,双双沉溺到
无边无际的大海底下。我要叫地狱
放出汪洋似的魔火,让这荒凉的世界,
连同你和我——征服者和被征服者——
以及我们争夺的目标所遗留的残迹,
一齐葬进这无底的鬼城。
咳!咳!
雷电风云都不肯听我的命令。
我迷迷糊惯地永远、永远往下沉.
我的冤家,乘着一段胜利的威风,
象一团乌云,压上我的头顶!咳:咳!
第二场
阿特兰地斯岛的一条大河口。海神斜倚在岸
边;日神站在他身旁。
海神 你可是说,他被那征服者的威力打倒了?
日神 是呀,他们经过了一场恶斗,吓得
我管领的太阳失色,四方的星辰也战栗,
只见他一路往下跌,惶恐的眼睛里
射出两道凶光,穿过镇压住他的
又厚又破的黑暗,照耀得满天通明:
如同涨红了脸的落日,那最后的一瞥,
透过了晚霞,渲染着满面皱纹的海洋。
海神 他可曾跌进地狱?跌进幽冥的世界?
日神 他好比一头巨鹰,在高加索山上的
云海里迷了路,雷声隆隆的羽翼
被旋风缠住,它呆望着惨淡的太阳,
却被闪电射得张不开眼;他竭力挣扎,
又受到冰雹肆意的殴打,结果是
四面阴风惨惨,倒栽进无底的深渊.
海神 从此,各处的海洋——我王国的领土——
永远和上帝形影不离,风来时,
卷起波浪,再不会沾染一点血渍,
正象青翠的麦田,在夏天的氛围里,
左摇右摇;我的一条条水流要环绕
各种民族居住的大陆,和各处富饶的
海岛;青脸的老海仙在琉璃的宝座上,
带领了他的一群水淋淋的仙女,
观看着华船来往的影子,如同
人类注意着那满载光明的月亮,
带着太白星在天空中航行的路程,
这原是它那位不出现的船长的头饰,
倒影在黄昏时急速地退潮的海面,
从此不必再循着斑斓的血迹、
凄凉的呻吟、奴役和威逼的叫嚣,
去寻觅它们的途径;到处是光明,
到处是波光和花影、飘忽的香气、
维给的音乐、自由和温柔的言语,
还有仙神们心爱的最最甜蜜的歌声。
日神 我也不再会看到那种悲伤的事情,
使我的心灵象日蚀般遮上一层黑暗,
可是,别作声,我的耳朵里听见
那个坐在晨星中的小精灵把银笛子
吹出了清脆微细的声音。
海神 你该走了,
到了晚上,你的骏马休息的时候,
我们再见:那喧嚷的深水已经在
催我回家,要喝我宝座旁翡翠坛子里
永远盛满着的定心安神的蓝色仙浆。
且看碧绿的海里那许多仙妖,
玲珑的肢体穿出了泛泛的水面,
雪白的臂膀高过了披散的发丝;
有几个戴着黑白的花冠,有几个
戴着好象星星一般的浪花的皇冕,
急急忙忙地奔去向她们姐姐道喜。
(一阵波涛的声音。)
这是饥饿的海在渴求着安慰。
别响,小妖怪;我来了。再见吧。
日神 再见。
第三场
高加索山岳。普罗密修斯、赫拉克勒斯、伊
翁涅。大地、众精灵全在台上。阿西亚、潘堤亚
和“时辰的精灵”一同乘车来到。赫拉克勒斯为
普罗密修斯松绑。普罗密修斯便从岩崖上走下来。
赫拉克勒斯 一切神灵里面最光荣的神灵!
我全身的力量现在要象奴隶一样,
来侍候智慧、勇敢和受尽折磨的爱,
还有你,你本是它们所化身的形象。
普罗密修斯 你这些亲切话,简直比我们日夜盼望,
可是拖延了好久才降临的自由,
更来得甜蜜。
阿西亚,你这生命之光,
你的丰姿真是人间难得,天上少有,
还有你们这两位娇滴滴的仙妹,
多亏你们的眷怜和照顾,竟使
经年累月的痛苦变成了甜蜜的回忆,
我们从此决不分离。那边有一个洞窟,
长满了牵萝攀藤、香气袭人的植物,
鲜叶和好花象帘帏般遮住了日光,
地上铺着翡翠般的叶瓣,一激清泉
在中央纵跃着,发出清心爽神的声响。
山神的欢泪冻结得象白雪和自银,
又象钻石的环现,从弧形的屋顶
往下垂,放射着恍恍惚惚的光亮;
洞外又可以听见脚不停步的空气
在一棵树一棵树中间絮语,还有鸟,
还有蜜蜂;周围全是些苔藓的座位,
粗糙的墙壁上蒙着又长又软的青草,
这一个简陋的居处便是我们的家宅,
我们虽然自己永恒不变,却坐在里面
谈论着时间的转移,以及世事的更替。
有什么办法不让人类变化无常?
你们如果叹气,我偏要和你们打趣;
还有你,伊翁涅,该唱几段海上的仙谣,
唱得我哭,洒下一行行甜蜜的眼泪,
然后你们再把我逗引得回复笑颜。
我们要把蓓蕾和花朵,连同泉水边
闪霎着的光彩,别出心裁地放在一起,
把普通的东西缀合成奇幻的图案,
象人间天真烂漫的婴儿一般游戏,
我们要用爱的颜色和辞令,在多情的
心头,去探寻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找到了一个再找一个,一个比一个
更来得亲切;我们要象笙萧一样,
被情浓意深的风,用着灵巧的技能,
把那些轻重缓急,融洽和谐的音节,
编制出新颖别致的仙神的曲调;
人世间一切的回声,将从四面八方
驾着神风,好象蜜蜂一样,离开了
它们岛上的窝巢,——成千上万朵
受着海风喂哺的鲜花,——飞到此地,
带来了轻微得听不清楚的情话腻语、
带来了怜悯的心肠低诉着的苦衷,
还有音乐——它自身是心灵的回声——
和一切改善及推进人类生活的呼号,
现在都自由了;还有许多美丽的
幻象,——起初很模糊,可是当心灵
从爱的怀抱里烁亮地升了起来,”
把积聚的现实的光芒加在它们身上,
(它们原是爱的许多形式的化身),
立刻便大放光明——都会来拜访我们:
这些全是绘画、雕塑和热狂的诗歌,
以及各种各样目前还想象不出,
可是早晚会实现的艺术的儿孙。
还有些飘零的声音和黑黢黢的影子,
那是人类和我们之间的媒介,传递着
最受崇拜的爱,一忽儿去,一忽儿来,
人类一天天变得聪明和仁爱,
它们也变得更加漂亮和温柔,
罪恶的魔障从此一重一重消毁:
这便是洞窟里和洞窟周围的环境.
(转身向着“时辰的精灵”。)
漂亮的精灵,还有一件大事要你办,
伊翁涅,你去把你藏在空岩底下,
草丛中间的那个大法螺取来给她:
这法螺原是老海仙送给阿西亚的
结婚礼物,他当年曾把一阵仙音
吹进里面,等待到了今天来显灵。
伊翁涅 你这位左等右等才来到的“时辰”,
你比你的姊妹更好者,也更可爱。
这就是那个神秘的法螺。且看淡蓝
逐渐变成了银灰,在里面涂抹上
一层柔软的却又耀眼夺目的光彩:
岂不象沉迷的音乐在那里安眠?
时辰这当真是海洋中最娇艳的螺壳:
它的声音一定是又甜蜜又神奇。
普罗密修斯 去吧,驾起你的马匹,叫它们撒开
旋风一般的蹄子,走遍凡间的城市:
再一次赶过那绕着地球打转的太阳;
但等你的车辆划破火光溜烟的长空,
你就吹起你迂回盘旋的法螺
散放它伟大的音乐;它会象雷鸣般
带动一片片清晰的回声:到那时,
你就回来;从此住在我们洞窟近边。
还有你,我的母亲!
大地 我听见,我也感到;
你的嘴唇吻着我,那种亲热的力量
竟然流过了这些石筋石脉,直送进
坚硬、幽暗的脏腑;这是生命,这是快乐,
长生不老的青年的温暖深深地
在我这衰老又冰冷的躯壳里循环。
从此我怀抱里的孩儿们:一切的植物,
一切地上的爬虫,和彩翅的昆虫,
一切的飞禽、走兽、游鱼和男女的人类,
过去经常从我的干枯的胸脯上
吸着疾病和痛苦,喝着失望的毒药,
将来都要享受到甜蜜的养料,
他们会象一大群同母所生的
姊妹羚羊,自得象雪,又快得象风,
在潺缓的溪流边把百合花当作食粮.
露雾笼罩着我的不见阳光的睡眠,
它们将会在星光下象香油一般流淌;
夜晚蜷缩的花朵,又会乘它们偃卧的
时候,来啜饮那经久不变的色素;
人类和野兽将会在甜蜜的欢梦里
积聚起精力,但等明天去尽情作乐;
那位执掌生死的神灵,随时会吩咐
“死”带来她最后一次的温存,正象
母亲搂着她孩儿一般,说;“别再离开我。”
阿西亚 啊,母亲!你为什么要把“死”来提起?
那些死了的,是不是不再爱,不再动,
不再呼吸和说话?
大地 回答也没用处:
你是永生不死的,这一种语言,
只有那些和大家隔绝的死者能懂得。
死是一重幕帏,活着的把它唤作生命;
大家睡了,它便完全揭开。在另一方面,
温和的季节却制造一些温和的玩意:
它们带来了身上披着虹霞的雷雨、
扑鼻的馨风、扫净夜空的长尾誉星,
带来了燃烧着生命的太阳的利箭,
又有清静的月光捧着露珠往下洒;
它们要把常青的树叶、不落的花果,
“来装饰这些森林和田野,哪怕是
草木不生的高岩深谷也不肯忽略。
再说你!那边有一个洞窟,我当初
看到你受尽苦难,心里气得发了疯,
我的灵魂就含着一股怨气冲了进去,
凡是闻到这股怨气的也变成疯狂,
他们便在洞窟边盖了一座庙宇,
在里面说神过鬼,求他问卜,引诱得
那些为非作歹的国家互相残杀、
忘恩负义,正象岳夫对待你一样。
那股怨气现在变作了紫罗兰的芬芳,
从高高的野草丛中袅袅地上升,
它用素静的光亮,和那又浓厚、
又温柔的绯红色的氤氲,去布满
四周的山岩和材林;它朝暮喂哺着
那些滋长极快、蛇般身段的驾萝,
和牵连缠绕的深暗色的常春藤,
以及那些含苞未放,焕发盛开,
或是香气已经消损了的花朵:
一阵阵风奔进它们中间,穿过了
悬挂在它们自己的青绿世界里
一个个光亮得象金球般的鲜果,
又穿过了它们筋络分明的叶片,
和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