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不知道，只要你出现在视野里，眼睛就会自动的看向你。”
你又笑：“真会说情话。”
我也笑：“哪里哪里，跟你学的。”
你纳闷：“我还说过这话？”
我微笑：“是啊，你说过啊。”
427。
因为忙着看你，我手里的笔停了下来。
你催促道：“别停啊！你不画完画，我们可不能走。再几个小时Steve就从欧洲回来了，我们得去时代广场接他。”
我一愣：“……这么说来，你没去参军吗？”
你诧异地上下打量我：“不是你不让我去的吗？”
我再愣。
428。
“今天是几号来着？”
“今天是6月1号啊。”
“1945年6月1号？”
你奇怪地看我：“当然是1945年6月1号啊。”
我张张嘴，没接下去。
429。
1945年6月1号啊。
在另一个历史上，Steve已经冷藏到北极圈里好几个月了。
你已经缺了根胳膊被苏联人捡去一年多了。
我已经摔坏了脑子躺进棺材里一年半多了。
430。
我大概明白了。
这个莫名其妙的梦，我梦到的是假如当初你听我的话，没有去参军会怎么样。
我试着动了动腿。
两条腿不太灵活地摇了摇，这种不自然的酸麻感我熟悉。这说明我还是小儿麻痹症的幸存者。
我又朝你看过去，你穿着二战时流行的衬衣款式，结实的左臂从左边袖口伸出来，弯起叉腰，肌肉和青筋纠结出一个性感的姿态。
我不禁好奇了。
431。
假如真的有假如……
那会是什么样的？
432。
在书架边立着的画架，上面画着一身纯白的婚纱，白色的蕾丝边上还有一道浅淡的大红色花纹。
白色红色，这是我最喜欢的配色。
如果我将来要结婚，当然会自己设计婚纱，也定然会是红白的配色。
433。
我看到我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戒指。
跟现在比起来款式颇为老旧的戒指。
不过在这个时候可是很流行的，不比你真正求婚时用的那个心形戒指差。
我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戒指。
“迫不及待啦？”你戏谑道，“别急嘛，等Steve带着Peggy回来，我们就准备婚礼。”
434。
我情不自禁地看向你，看向你的左手。
同样款式的戒指戴在无名指。
我突然想哭。
435。
假如真的有假如……
假如你听我的话，没有去参军。
那么你没有失去一条胳膊，没有称为历史书上标为死亡的烈士，史密森尼博物馆不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但Steve依然有机会功成名就。
你还会向我求婚，而我也会为你戴上订婚戒指。
我会为自己设计独特款式的婚纱。
然后静静等着功成名就的Steve带着Peggy回国。
最终我会由我父亲引导，走到红毯的尽头。
尽头会有你。
围观者会有我母亲和Cava，会有Alan和Howard，会有Steve和Peggy，会有你的同学，会有我的学生。
你会牵着我的手，把订婚戒指换为结婚戒指。
你会跟我一起复述神父的誓言。
再后来呢？再后来，我还会教画画，你会找一份跟你专业相适应的工作。
我还会时不时的调戏你，给你画画不完的画……
假如真的有假如。
436。
给我做心理疏导的Garner医生说，我有什么遗憾的事。
我想他大概是对的。
我最遗憾的事，就是上辈子没能等到我与你的后来，就是可惜没有假如。
437。
至少，也给我一个参加你“葬礼”的机会嘛。
你的“葬礼”就缺一个女朋友悼词的环节。
438。
你又问了：“亲爱的，怎么不画了？”
我笑着把画递给你：“不，其实是画完了。”
你接过来，看看画，又看看我：“虽然我不懂画画，但至少看得出来，你前期的画风跟后期的画风不一样啊……”
当然不一样。
前期的画风跟后期的画风可是跨越了七十年啊。
439。
你看到了素描画下面的字，兴味顿时提了起来：“怎么了？你居然还写了诗？这是谁的诗？”
我慢条斯理地收拾着画具：“是里尔克的诗。”
你有点奇怪：“你干嘛要把里尔克的诗写在我的画像下面？”
我笑了：“因为这曾是我最想要做的事啊。”
440。
我再也找不到你。
你不在我心头，不在别人心头。
也不在这岩石里面。
我再也找不到你。
我孤独无依。
——里尔克《橄榄园》
441。
你在抱怨：“这么悲伤的诗，怎么可能适合我！”
我附和：“是啊是啊，的确是不适合你，不适合活生生的你。这是写给挂掉的你的。”
你：“……你过分了哦！”
我笑了笑，站起来，迈开不听话的腿，朝你走过去。
虽然你有些不满，却还是毫不犹豫地向我展开了你的怀抱。
我抱住你，紧紧抱住你。
仿佛在拥抱一个永远不满足的梦。
442。
我说道：“亲爱的，你或许会很奇怪，但你其实死在了1944年。死在一年四季都是冬天的地方。”
你：“……哈？”
我继续说：“我还以为我再也找不到你，所以才会用这首诗。”
你沉默片刻，也想拥抱一个永远不满足的梦一般紧紧抱住了我：“……你怎么可能找不到我？就算真的找不到我，我也会来找你的。”
我想了想，觉得你说得对：“是呢，虽然我再也找不到你，但你主动来找我了。”
443。
用红色高跟鞋做我二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地铁上偷偷看我，帮我拿回被偷掉的手机钱包。
躲在男厕所小隔间，偷听隔壁的我哭。
带着一背包的枪跟踪我回家。
痛殴蜘蛛侠。
跟我一起去墓地看望再也回不来的人。
在高速上冷着脸吃掉一个冰激凌。
一个人打败了偷袭的一伙人。
在黑店的狭小空间拥抱。
毫不犹豫地割我的头发。
在浴室冰凉的地板上亲吻。
在教堂神圣的忏悔室亲热。
与我分享你痛苦的回忆。
在某个不详的夜晚，化为曾经的你，入我的梦境，读到我写给你的悼词。
最终我们还是抱在一起。
——在我找不到你的时候，你找到了我。
444。
“1941年的冬天降临后，我再也不孤单了。”我说道。
“你不会在孤单。”你说道。
445。
有人轻轻地推我。
我知道那不是你。
是有人在唤醒我。
我不想醒来。
我想要醒来。
梦里的你。
梦外的你。
至少哪边的我都不是一个人。
446。
我说道：“Bucky，你知道我最近的目标是什么吗？”
你说道：“呃……努力地活下去？”
“不，”我笑着否认，“我最近的目标，是让你再一次笑得像你这样。”
“……哈？”
447。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没关系。
还有个你会明白的。
我趴在你的耳边轻轻吹气：“再见了，Bucky，我要去见你了。”
Chapter 13。
【我非凡人不怕死。】
448。
现在的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有趣了。
睁开眼后，发现又被你用刀架着脖子的时候，我忍不住这么想。
自从你搬进我家后，几乎每天早上醒来，我都要在先说“早安”还是先说“冷静”之间艰难徘徊。
原谅我的纠结，毕竟，像这样一早醒来，却发现自己脖子上架着前一晚还跟自己腻腻歪歪、黏黏糊糊的情人的军刀，换谁也不可能安之若素。
想必你已经注意到了我枕头下的枪。
放轻松，这并不是我备下用来威胁你的。
恰好相反，这是你每天不厌其烦地把它放在这里，用来让我威胁你的。
每天入睡前，你总要一遍一遍地叮嘱我：“必要时刻，朝我开枪。”
我曾以为必要时刻永不到来。
但是今天早上，随着你眼睛的睁大，那一枪我还是开了出去。
枪口对着自己——“砰”！
449。
凡人畏惧着死亡，崇拜着上帝。
我崇拜着上帝，但我不是凡人。
我不畏惧死亡。
死亡的感觉并不可怕。
信我，毕竟我是拥有丰富死亡经验的人。
450。
我发誓，我朝自己开枪不是因为我有自虐倾向——虽然后来Garner医生又给我做心理疏导时说我有自毁倾向。
在你失控的情况下，朝你开枪是不明智的。
更何况我也舍不得，你再疯狂我也舍不得。
不过，现在朝我开枪却是计划通。
别说一发子弹要不了我的命，你的刀子要是真的朝我脖子切下去，我也不会咽气。
没办法，你非凡人，我也不算了。
451。
不是凡人的人不畏惧死亡，中枪后的第一反应也不是喊疼。
我感受着麻掉的虎口感慨：
“原来枪的后坐力这么大啊……”
你们是怎么做到每天提着枪“突突突”的？
452。
我没敢朝自己的要害开枪。
子弹在我左肩开出一个洞，鲜血在你脸上溅出一幅画。
而手握刀扼住我咽喉的你，茫然地睁大眼睛，我看到我的倒影在你眼中渐渐成形。
我慢慢等你变回人类。
453。
你的呼吸渐渐有了力度。
你眨着眼睛，每眨一次，杀意就会从你混沌的眼底退去几分。
退去了某个我看不到，但一定存在的阴暗角落，等待着你某一次的深入睡眠，然后控制你的大脑，再然后……
毫不犹豫地干掉我这个碍事的人。
好在，你现在想干掉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454。
自从有外星人攻打地球起，让人惊异的事渐渐变得不那么惊异了。
但一瓶鱼油就能让人从凡人变异进化，这还是挺让人惊异的。
混血姑娘Daisy说：“……可我完全看不出你在惊异啊？”
我笑了笑：“没办法，我之前经历过比变异更难以用科学解释的惊异事情。”
惊异的事情经历多了，也就成习惯了。
455。
Steve一觉醒来，发现时间已过去七十年，这让他大脑当机了很久。
你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成为了过去二十世纪最可怕的杀手，这让你至今没缓过神来。
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成了外星人的后裔，这让我自己深切地认识了一脸懵逼这个表情。
456。
Daisy姑娘说：“现在你已经不是人类了。”
我说：“那我是啥？”
Daisy姑娘说：“我们自称自己是异人族（Inhumen）。”
我说：“Inhumen？”
Daisy姑娘说：“是的。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疑问，你可以慢慢问我。”
我说：“我此刻有个问题非常想问！”
Daisy姑娘说：“请问吧。”
我说：“为什么一定是‘in…’，而不是‘im…’呢？‘un…’也行啊，当然了‘dis…’最好听了！”
Daisy姑娘说：“……”
457。
发现自己变成异人族的人类，有崩溃地重复问这是不是真的的，有痛苦地嚎叫着不接受现实的，有忧郁地感慨自己将来灰暗的。
也有我这样，第一纠结的是名字难听。
这是为什么？
Daisy：“……神经大条？”
我纠正她：“请说我乐天派！”
458。
Daisy姑娘说，异人族的成员都拥有自己独特的超能力。
我好奇地问Daisy姑娘：“你的能力是什么？”
Daisy微笑了一下：“是这个。”
她隔空一伸手，桌上的玻璃杯抖了一下，跌在地上碎成碎片。
我试着问：“隔空探物……？”
Daisy：“……是引发任何物体的震动。”
我恍然大悟：“震震果实能力者啊！”
Daisy：“……”
459。
发现Daisy跟《海贼王》里白胡子老爹的能力相似时，我激动了。
“你们这儿有没有橡胶果实能力者？能让我认识认识吗？”
“……并没有。”
“那甜甜果实能力者呢？”
“……暂时也没有。”
“冻冻果实能力者？”
“……不……”
“四分五裂果实能力者总该有吧？”
“……没听说有过……你这嫌弃的眼神是什么回事？”
460。
问完别人的能力，自然要问自己的了。
我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那我呢？”
Daisy复杂地看着我，似乎难以启齿。
这我有点慌，难道是什么很可怕的能力吗？
我做好心理准备地问：“你大胆地说吧。”
Daisy继续复杂地看我：“目前为止，我们没有发现你有超能力。”
我：“……啥？”
461。
这世上最可怕的事，不是发现自己得了癌症快死了。
也不是发现自己有机会被治好了，却突然发现自己出意外了。
也不是发现自己出意外后，又发现自己变了个种，不再是人类了。
——你知道什么叫绝望吗？
绝望就是，这些事你都经历过后，却发现自己变没变种也没啥两样。
462。
我慢腾腾地爬回床上去，慢悠悠地给自己盖好毯子，缓缓地闭上眼睛。
Daisy：“……你在干嘛？”
我说：“一定是我醒来的方式不对，给我个机会，重新来一次。”
Daisy：“……你的心态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异人新生儿了。”
463。
重新来过当然半毛钱的用都没有。
我郁闷地坐在床上，听着Daisy给我讲解一些需要注意的东西。
我现在身处的地方像是一间监狱，还是只有白色的监狱。
这让我再次不满：“你都涂成白色的不好。”
Daisy：“……我知道纯白会让人胡思乱想，甚至把人逼疯，但这是我们能用的最有效的隔绝能力的材料了。”
我摇摇头：“我不是说这个——你不知道吗？看同一个颜色久了，眼睛容易产生视觉暂留，这对眼睛百害而无一利。”
Daisy：“……哦。”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