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竺轻笑摇头:“你啊,就是嘴不饶人,这三年,咱大燕开疆扩土,各地也风调雨顺,五弟这个皇帝当得很是称职,有些心思,还是收起来吧。”
“王爷说的也是,卫霜的确是难得的将才,可惜,当初王爷怎么就没想去拉拢拉拢呢?”杨清河从谋士手里拿过邸报,将那平王的贺文再扫了一眼,咂咂两声道。
“清河,如今大局已定,再说,当初父皇看中的也不是我,为了咱们大燕的百姓好,还是不要再起事端。”慕容竺正色道。
“我知晓,只是自保而已,只怕王爷你没这么个想法,人家也会当你有这个想法。”杨清河淡然一笑道。
“我自行得正就是,不必管别人怎么说。”慕容竺朗声一笑,轻拍了下杨清河的肩头道:“你看,这秋色如此美好,何必去想那么多烦心事?”
秋高气爽,渭河平原一片金黄之色,天高云淡,风吹得亲王仪仗里旌旗飞扬,沿着官道长长一溜都是高举着安王亲王仪仗的卫队。
“王爷,咱们要赶在九月二十日前到,速度还是要加快些吧?”一个谋士的话音还未落,杨清河已经嗤笑道:“赶那么快做什么?没听王爷说秋色如此美好,正好可以一路观景而去。”三个王爷里面,就自家这古板王爷一被宣召就真的去往京城,你看人家平王,弄个渲美之词的贺表,然后说自己身染重疾,多谢皇帝垂怜等等,就免了这来回折腾的苦不说,还避开了危险。
如今禁卫里面两大统领安国侯定国候两家都送了女儿进宫,卫霜又在京中,漠北军五万人驻守在京郊,卫晞带来的两万人从长安边上招呼都不打的奔回京城,怎么看,这京城都像个陷阱,可是自家这个王爷啊,非要亲自去庆祝庆祝,王爷你是没有想法,可是慕容澈信嘛?当时留在京城里的皇子那么多,也有好几个根本不问世事的主,不也都死在那场****里了?对外说是溆王所杀,可是内里情况谁知道呢?那萧家本来是支持溆王后面却给慕容澈开了宫门,最后还是被慕容澈以溆王余孽之名灭了满门。
被杨清河呛声的谋士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和这个安王手下第一谋士对上,只能讪笑着说是,然后退开。
“王爷,”手中羽扇轻摇,杨清河低声道:“跟着这大队啥风景都看不到,不若咱们开溜吧?”
“啊?”慕容竺一愣,看了看前后那些密集的人群和被侍卫丫鬟护卫在中间的马车,心中不觉一动,自从到了封地,他一直固守着亲王不能离开封地的规矩长安城都没有离开过,现在是奉召进京,那么……
“这里就交给王妃好了,正好,王妃不是最近嫌弃你嘛?让二虎去应付王妃,你也想看看普通民生吧?若是百姓真的安居乐业,像你说的那样,那,清河也可以死了心了。”杨清河继续诱惑。
王妃嘛……,慕容竺苦笑一下,都怪那不更事的新到知州,送什么美女啊?长安谁不知道安王府的王妃是个母老虎?连人美女手都不敢碰下,结果还是被赶出了卧室,睡了十天书房,就连出来,都被赶出来骑马,不给进马车……
而且清河说的也对,看着两边麦浪滚滚,慕容竺点了点头,到底这个国家被慕容澈治理成了什么样子,他的确想亲眼看看。
过了渭河平原,一边是巍巍秦岭,一边是黄河滚滚流淌,便是到了通往中原的要道关隘潼关。
夕阳斜晖照耀在高大的城墙关楼上,带了青苔古老巨大的石块在阳光里带出了斑驳残影。
心情有些激动的慕容竺正准备吟诗一首,只听得远处传来马蹄声震,和一个高昂的呼啸声,文思一顿,不悦的扭回头去。
夕阳金色的余晖里,那群骏马在落日衬映下,鬓毛在风中飞扬,那矫健的身姿在慕容竺眼里都似乎成了慢动作,让他的眼瞳一点点的睁大,最后瞪成了铜铃般。
西域天马!还是一大群!
随着一声呼哨,领头的白马停了下来,后面的马群便也停了下来,从马群后小碎步的跑上来一匹黑马,马上魁梧大汉在关隘前一群眼珠只掉口水直流的士兵面前下了马,从怀里掏出文书,瓮声道:“卫家的马!”
守关小队长立刻收起小心思,马帮的马可以打主意,但是卫家军的马还是不要动的好!
看了下那兵部文书,左右看看,都没看到上面有提到马字,再看面前这人,虽然穿着燕人的衣服,可是那高鼻深眼,满脸胡子看不清面容的人,却怎么都不像卫家军人。
滴答滴答的,后面上来几辆马车,看着那只有前面一辆驾驶座上坐着一个脸色冷得可以掉冰渣子的少年后面居然赶车的人都没有,只有一头体型吓人的狗状生物在旁边赶马的几辆马车,关隘前的人再度掉了一地眼珠子。
揉揉额头,林朝叹了口气,打开车门跳下马车,带了和煦亲切的笑容远远的便唤道:“张兄!”
关隘前的小队长先是一怔,然后裂开了嘴,迎了上去笑道:“林朝?你没死啊?”
林朝脸上笑容一僵,道:“我像是那么短命的人吗?”
张承哈哈一笑,道:“前些日子卫将军的队伍从这里过的时候,我还找过你,怎么?你怎么没跟大部队走?”
“这不是买了些好马,所以落在后面了。”
“你的马?”张承眼睛顿时一亮,拉了他到一边道:“兄弟,分一匹给我,就一匹就好!”
面上带了为难,皱着眉头叹着气,最后拳头在手掌心里一拍,林朝道:“哎,兄弟你都开口了,再怎么都要想法子啊,好,就给你一匹,但是你可千万不能对外说啊,要不咱两都吃不了兜着走!”
张承顿时大喜,一把勾了他肩,同时挥手让手下士兵开放栅栏让人过去,道:“够意思,今日在这里住一晚,咱们兄弟也有一年多没见了,晚上我请你喝酒!”说着,看着那狗赶着马带动着马车走进关隘,张承惊讶的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林朝打了两声哈哈,低声道:“兄弟我已经娶了妻子,就是肃南草原上朗卓玛家的人,这些马都是从他们那买来的,那赶马的是我小舅子,媳妇身子不舒服,在车里休息,这獒,是她的嫁妆,可是赶马的好手,本来我们也有一队人,可是路上碰到两次打劫,人都死光了,说起来,兄弟身上也是带着伤的,晚上只怕酒是不能喝了。”
林朝受伤?张承扫了一眼他手腕上延伸出来的伤痕,了然点头,若是连林朝都落到要受伤,那么打劫的必然不是普通人,人死光了也说得过去,林朝敢答应给他一匹马也说得过去,都被打劫了,跑上一匹两匹的,这也不好追究吧。
“介绍个好地方给兄弟,这一路都不敢进城休息,******太打眼了,明知道是卫家军的马,也敢打主意!”林朝低声说的话让张承又是一笑,然后道:“过了这里就好了,从这里到京城可是咱卫家军的天下,其实我说,这次黑水关几场大战不都是卫大将军打的?怎么?”眼睛一扫四周,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不过林朝也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为什么卫霜没有夺过吕将军的兵权,这么好的机会,完全可以将河西走廊和陕西路的兵权全部拿下。
摇摇头,林朝轻声道:“这种事情,咱们管不着,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
张承也释然一笑,他们这种小官,的确没必要去在乎上面那些事情,同样的武举出身,比起林朝这个武状元也只弄了个九品校尉然后跟着卫晞差点送死,他这个第十名也混了个九品校尉然后在这里守关,就已经很不错了,守好自己的关隘,防范住长安的安王,其他的事情他也管不到,虽然,如若卫霜拿下了西北兵权,那么就等于将安王困在了长安,他这活也要轻松很多。
看着一脸馋涎欲滴的望着那些骏马的慕容竺,杨清河嘴角带上一丝笑容,被打劫过两次还能保全下来的马,嗯,那个人应该可以聊聊,自家王爷也没别的爱好,看在他这次老实听话的份上,帮他解决下心愿,还是可以考虑考虑的。
☆、第30章 我家姑娘是进京做娘娘的(1)
潼关关隘屹立在秦岭已经几百年,又是长安通往中原的唯一通道,没了战事后,这里也发展成了一个城镇,两边店铺林立,很是繁华,张承给林朝接受的客栈位于山谷里面,地方虽然偏僻,却很是舒适,连后面的马厩都很大。
看了看四周的地势,林朝点头笑道:“多谢张兄了。”这里三面都是高山峭壁,要想偷马就只能从前面那条道,可前面那条道正好是军营,的确够安全!想来,今天晚上终于可以睡上一个好觉了。
“好说,不过兄弟,给我说实话,这些马?”到单独只剩下两人,张承笑着问道。兵部文书上根本没有军马这事,卫晞他们经过之时他们还在一起喝酒过,也没人提过这事,如果卫晞知道这么多的西域好马,那还要人送啊,直接骑着走了,这样的好马,谁不眼馋?
四下看了下,林朝道:“就知道瞒不过你,这马,真是我那媳妇的,我媳妇是我在黑水关娶的,身子不大好,所以我跟卫将军告了假,我自带她一起走,要不,跟着大军怎么好带家眷。这马,是在大草滩上我那小舅子给驯服的,得,你别这眼神看我,我那媳妇看钱可看的重,这马,是指望着去京城给卫晞卖个好价钱的!行了,两匹!再多,你兄弟我今天就没得床上了!“
张承咧嘴一笑,捅了他一下,道:“我说,以前没看出你是个怕媳妇的啊?喊出来给兄弟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居然能让林状元惧内?”
“别折腾人了,我们过来一路碰到两拨打劫的,连雇请的定武镖局的人都想吃黑,过了兰州后就不敢进城,这一路,你就让她好生休息吧,你年底不是要回京?到时候在京城兄弟我请你。”
“你怎么知道我要回京?”
“卫晞这次回去是就任禁卫新营统领,新成立一军,必然缺人,你们家还不趁此机会将你弄回去?”
“小子挺明白的嘛?对了,听说你这两场仗都立了大功,连卫晞都是你救的,现在可是比我高了几级了,早知道去那那么容易升官,当初我也跟你们一起就好了。”张承语气里带了后悔的道。
林朝淡笑一声,道:“有什么好后悔的,咱们当初十人去的黑水关,你见几人回来了?”
张承默然,不算卫晞的十个校尉,死了一半在红柳,若是自己去,能不能有命回来也不知道,虽然说富贵险中求,但是跟着卫晞……
“好了,平安回来就好,现在北边已定,这几年都不会有战事,你便好生回去生个胖儿子出来吧。”沉默半晌后,张承晒然一笑,拍着林朝肩头道,见林朝皱眉露了痛意出来,好奇的问道:“对了,究竟谁敢抢劫你?还让你带了伤?”
思忖片刻,林朝沉了脸色,将那怪鸟的事情说了出来,道:“你可有听说过这种怪物?”
张承脸色不觉大变,道:“我从未听说,如若真有人能操纵这种怪物,这可不是小事!难道是安王?”
林朝摇头道:“不像是安王所为,那操纵之人原来是中原之人,是从中原逃出来的,不是安王能控制的人。”
两人又沉默下来,脑中转悠几圈后,林朝道:“这事,你私下留心下,别跟别人说,现在这时候,说错了话,就是杀头的事。”
张承肃然点头,出事的地点在乌鞘岭,虽然说还是属于河西走廊,但是黑水关的吕将军,兰州的应将军,都和安王有那么点关系,这事一说,很容易就牵扯上安王。
三年前文启帝登基,可是让京城流了三日的血,登基后第三个月,又在菜市口砍了一个月的人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我先去军营告个假,晚上过来咱们再细聊,先走了。”拱手一礼,张承匆匆而去。
“墙角阴寒,先生不累嘛?”再次检查完,将马廊栅栏门一关,靠在了栅栏上,林朝冲着墙角阴影笑道。
摇着羽扇,杨清河一点也没有被人当场揭穿的尴尬,笑得很是可亲的走了出来,道:“军爷这马,可否卖一匹给我?”
“你出多少钱?”林朝视线在他那羽扇上一扫,想起进客栈时萧凌风说的话,嘴角便浮上了笑意,问道。
“千两如何?”杨清河伸了根手指出来。
“黄金。”林朝道。
杨清河脸色不觉一僵,道:“太黑了吧?”
“西域天马,可不是有钱能买到的。”
“普通马是一百两银子,你这马的确是好马,但是也不值得千两黄金。”
“马是不值得千两黄金,可是刚才那话值得千两黄金,先生听到那怪鸟之时,可是大大的震惊了一下,怎么,先生不想知道内情嘛?”
杨清河收起了脸上笑容,带了探究的眼神将他细细打量了一下,然后露齿一笑道:“军爷好耳力。”他只是在听到有人面怪鸟之时,因为惊讶而呼吸粗了些,就被这人发现,难怪,可以杀得了蛊雕。
“那控制怪鸟之人,本是玉镜山庄四护法,五年前杀了玉镜山庄老庄主逃了出来,他们是用啸声控制那怪鸟,这些信息,值得千两黄金了吧?”林朝淡然而笑,抬头抚摸了下伸到他肩头跟他撒娇的小白的头。
“如果是你身后的那匹马,万两黄金我都可以出。”指着小白,杨清河的笑容在林朝眼里怎么看怎么阴险猥亵。
拍拍愤怒的打着鼻息的小白,林朝从杨清河身边走过,低声道:“先生最好在明日清晨前把钱给我,要不,哼哼!”
“你如何猜到的?”杨清河身子僵了一下,没有回头的问道。
“跟你们家主子说,那冰雪玉世间少有,别带着那东西出来显摆。”林朝挥挥手,头也不回的进了客栈。
冰雪玉的确是世间少有,可是能知道它的价值的人更是凤毛麟角,就连安王本人,都不知道慕容玉随手送给他的这个玉佩是怎样的宝物,这个人,怎么会知道?
杨清河只觉一股凉气从心底冒了出来,眼睛里闪过阴森狠厉之色,但是转而就化作一滩深水一般,望着警惕的看着自己的白马,宛然一笑,道:“天马的后裔居然进了关,那么蛊雕出现也不是什么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