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日,楼月潼却是安分了许多,整天在天临城到处逛。
苏娫也不知怎么想的,待她跟亲妹子一样,但凡她喜欢的,二话不说买买买,直接让人送到她跟前,惹得苏娫一大票的追求者纳闷至极。
楼月潼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一来二去跟苏娫关系好了许多。
傅衍之从九源山回来后,花骅化陪他喝酒,两人喝了几天几夜,最后都喝吐了,哪怕都是修炼之人也在床上躺了好几天,醒来后傅衍之再也不提“酒”这个字了。
花骅化开朗又活泼好动,在一个地方闲不住,眼见着傅衍之心情不好,就拉着他一块探险做任务去了。
事关九源门这一代天之骄子,玄豫真人定下的一月之约短短时间内几乎传遍了整个修真界,好事者将之称为“双程之战”,竟引得大部分人津津乐道。
这一战,要么是看程家程曜的笑话,要么是看程梓川的不自量力。
许多人日子没到就往程家送了拜帖想要观战,一开始程羡还拒绝,到了后来也挡不住了,索性广开大门,邀各方前来观战,也显得大气。
飞檐阁内阁,不比外阁的雕梁画栋,倒是建的精巧别致,小桥流水,奇花异木一应俱全。
黑裙少女坐在院中的小桥上,漫不经心地掂着一个透明圆球,球内漫天星河,白嫩的手掌似托住了一片星空,在阳光下璀璨而夺目。
但那也比不过她本身的耀眼,微卷的长发随着她的歪头飘荡到了水面,稚气的容貌,也掩不住一身绝魅惑人的的气质,待她恢复原本年岁的模样,只怕是倾城之貌,绝艳之姿。
“这就是程家的天星河吧?”苏娫暗叹着,掩去情绪,笑着走过来问道。
楼月潼点点头,随手递过去:“你要吗?”
饶是知道小魔女的性情,苏娫也惊呆了一瞬:“这可是仙器……”
楼月潼耸了耸肩膀,只要她乐意,别说一件对她没多大用的仙器,就是神器也能随手送出去,比如她当年就将上代魔主那搜刮来的一件战斗铠甲送给了楼奕阳,那副铠甲防御力惊人,一般的神族都破不开。
“……你还是收着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了,”苏娫笑得很开心,却是推了回去,“我可是飞檐阁管事,宝贝多着呢。”
楼月潼收回来就拿着当球玩。
“一月之期将近,程道友还未出关吗?”
楼月潼抓住圆球的手一捏,冷哼:“谁知道他!”
苏娫心道:“瞧瞧,对程梓川和对旁人的态度就是不一样,这人哪,不管活了多少年岁,一遇到自己的感情比三岁小孩都不如……”
“你就不担心?”苏娫笑眯眯的调侃她。
楼月潼挑眉正要嘲讽,忽然一顿,收了天星河,往另一边看去,撇嘴道:“他已经出来了。”
苏娫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果真见一人缓步而来,青衫隐隐,仿佛与周边景致融为一体,又似遗世独立的画卷徐徐铺开,风华高逸,钟灵毓秀。
同样是风华绝代的人物,他与楼月潼简直截然相反,眉目清寂疏淡,令苏娫不禁想起一句话——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这样想着,却见小魔女起身跑了过去,狠狠的一脚踩过去,程梓川刚刚在想事情,这一下表情都没绷住,瞬间……什么冷淡都没了。
苏娫:“……”
换个角度想想,这两人也是绝配——看谁先折腾死谁了。
程梓川维持住不去看脚上新鲜出炉的脚印:“你就这样欢迎我?”
楼月潼没想到这一脚会踩中,嗤的一声笑了,抬了抬下巴,带着些许小得意:“等了这么久,总该让我出出气!”
程梓川颇为无奈,盯着她不说话。
楼月潼:“看什么?”
程梓川悠悠地回道:“数日不见,道友风采更甚。”
楼月潼道:“恭维话免了,当我听不出来这是嘲讽?”
“……你这是把好话当假话听,把假话当真话听?”
楼月潼一摊手:“我只知道从你嘴里吐出来的都不是好话!”顿了顿,她微一扬眉,笑道:“对了,你闭关期间我见到了一个人,你猜是谁?”
“猜不到。”程梓川轻描淡写的回了句,顺手摸了摸她的头,走到桥边,冲苏娫打了声招呼,苏娫笑着回了个礼。
“真不讨喜,虽然你跟清琊很像,但她实在比你好多了!”楼月潼拍去他的手,斜眼瞥他。
程梓川神色有一瞬间的古怪,狐疑道:“你觉得……清琊很好?”
“当然,”自从知道清琊跟程梓川不是同一个人,楼月潼也不再掩饰好恶了,“你见过她拿下面具的样子吗?”
程梓川不动声色地摇头。
楼月潼顿时眉飞色舞,语气怎么听都有种嘚瑟又嚣张的意味,“我看到了她的脸!那可是个大美人,你们认识这么久,竟然都没看过她的真面目?呵,太可惜了。”
明晃晃的嘲讽!
程梓川忽然有点胃疼。
这种大概就能称之为——自作自受。
☆、第38章 战斗
用楼月潼的话来说,程梓川最强的一点就是能装,无论心里想什么,他面上都不会表露出来——除非他故意为之。
眼见着小魔女笑得开怀,一脸等着看他笑话的模样,程梓川忽然微微一笑,颔首表示:“她比较喜欢你。”
楼月潼听着这话,不知为何有点怪异的感觉,“你为什么不吃醋?”
程梓川默了默,反问:“我为何要吃醋?”
“你对旁人基本上一视同仁,唯独对清琊不同,”楼月潼眼睛一转,意味不明道:“可如今清琊待我一个陌生人都比待你好,你还笑得出来……难道你不喜欢她?”
喜欢?那是自恋!
不喜欢?那是看不起自己。
程梓川想了想,从善如流的回答:“跟她一样,我也比较喜欢你。”
“喜欢”二字,含义可太多了。
楼月潼眨了眨眼睛,板着脸道:“哼。”
末了却是转身走了,清风掀起耳畔的一缕长发,稍稍露出了微红的耳根,泄露了那一点微妙的情绪,她虽还是冷漠的表情,但苏娫明显觉得她心情不可思议的缓和了许多,黑裙飘扬,也显得不那么深沉黯淡了。
苏娫惊讶地看向程梓川,却见他望着小魔女的背影,眉目轻柔,隐有笑意,可苏娫见多识广,竟也分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朋友?情人?好像都不是。
她觉得那两人之间连着一根线,他们挣脱不出,旁人也钻不进去。
“你……方才可是故意让她踩到的?”
程梓川偏头看来,不答反问:“这些日子,她给苏道友添了不少麻烦吧?”
苏娫摇摇头,调侃道:“拜程道友所赐,这一个月来她光顾着念叨你了。”
程梓川道:“太记仇了,小孩心性。”
苏娫噗的一笑,意有所指的说:“谁让程道友总喜欢逗她,当然了,你也能哄得住她。”
“狐狸虽狡诈,也能被人驯服,”程梓川神色忽然淡了下来,仿佛一片白云飘来,隔离了十丈软红,“但若被人所缚,便少了一份灵性,我不想做驯养人,也不想看到旁人成为束缚者。”
苏娫笑容一顿,总觉得他像是知道了什么。
可程梓川随即又极有礼数地冲她抬手致意,风度翩翩,云淡风轻,看不出丝毫的不对劲,“打扰许久,劳烦苏道友照顾了,多谢。”
苏娫一抿唇,重新挂起笑容,这回却是收敛了许多,不再多言。
翌日,二人同苏娫告别,离开天临城,往程家而去。
程家,一座高高的斗台于昨夜悄然而起,等到众人发现时,只见身着九源道服的冷傲男子手持一把长剑,立于台上,不言不语,就那么站着,周围看客皆离得远远的,生怕被波及。
可将近午时,却不见另一人的踪影。
低低的议论声时不时的响起。
“这该不会是怕了吧?”
“我看不像,许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一天还早呢,急什么?”
…………
正在这时,程羡脸色一变:“这小子,还是来了。”
玄豫真人却是笑笑,显然很有把握的模样,缓缓道:“那就让他……有来无回!”
天边一道流光,两道身影飞速而来。
“你会赢的。”
程梓川正欲转道往台上去,忽然听到楼月潼这么说了一句,不禁顿住:“对我这么有信心?”
楼月潼眉头一扬,比当事人还要傲气,仰着下巴道:“输了丢我的脸!”顿了顿,她又加了句:“玄豫与清琊同辈,你输了还丢清琊的脸!”
程梓川颇有点哭笑不得的意味,但他却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而是说了一句:“好好看着吧,这场比试最重要的可不是输赢。”
没等楼月潼回过味来,他已到了斗台上。
程曜终于动了,宛如一头沉睡的巨龙终于苏醒,气势冲天,只听他冷冷道:“总算你没有临阵脱逃!”
程梓川抬眼,静静地看过去,“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弄清楚,今日,就给我一个答案吧。”
白衣道服,青衫飘渺,远望如同一副画卷,可只有身处其中,才能感受到两股气势的针锋相对。
先出手的是程曜,抬手便是越发成熟与强大的“战龙三变”——天龙杀!
程梓川两手空空,指尖似有璀璨星光笼罩一方天地,天龙在星河翱翔摆尾,却总也飞不出方寸之地,无声地散去,仿佛一场日间的烟火。
“让让,让让,麻烦让让!”
喘着粗气的声音响起,傅衍之拽着花骅化一口气冲到小魔女身边,急急道:“开始了吗?开始了吗?”
楼月潼头也不回:“长眼睛是干什么的?”
“我……”
“傅兄别急,才开始!你家小表弟看起来占上风啊!”花骅化丝毫不觉得自己探险中走错路以至于耽误时间是可耻的,他还笑嘻嘻地指了指:“你看那边,你的小仙女姑娘也来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傅衍之也是心累!
但此刻他也没空专注秦筱了,目不转睛的盯住了斗台,那上面风云骤变。
“不过短短一个月,程曜怎么厉害了这么多?”傅衍之眼见着程曜反击,将程梓川困住了,不禁喃喃自语,上回在九源山上他与程曜动手,远不是这等水平。
难不成被楼月潼说中了?
他又看向楼月潼,却见她面无表情,精致的眉眼冷厉而满含煞气,看上去还真有点唬人。
殊不知小魔女正心道:“倒是忘了那家伙不能用道之力,否则会引来雷劫!可他宝物众多,难道就拿不出一件来应对赤煌剑吗?程梓川,程梓川,你究竟在想什么?你究竟要做什么?”
“啊!”傅衍之一声惊呼,伴随着周围低低嚷声,原来是斗台上错身的瞬间,程曜刺伤了程梓川!
楼月潼蹙眉。
但下一刻,形势又变了,因为程梓川竟趁机夺了程曜的赤煌剑!
仙剑认主,本不能为旁人所持,可沾了程梓川的血,赤煌剑只抖了抖,就安安分分的被程梓川抓在了手中。
程曜大惊:“赤煌剑!不可能!”
他曾听师父玄豫真人提起,赤煌剑沉睡于九源山多年,只有在他上山之时才发出铮鸣,是仙剑认主,否则就算他再优秀,玄豫真人也不可能力排众议将这把仙剑赠予他。
所以他与赤煌剑之间的感应非同一般,绝不可能轻易斩断!
程梓川垂眸,避开程曜的攻击,也不顾肩上的伤口,他看着赤煌剑,容颜似雪,眉目疏淡,一瞬间就敛去了那份迷惑人的温雅,声音清冷凉薄,听来分外讽刺:“你拿着它这么多年,都不知这是一把被封印的……神剑?”
程曜停下攻击,眼睛渐渐睁大了,有一种莫名的震动与威压,在他体内叫嚣着,悄然散开。
两人周围忽然有雾气升腾,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这,这……怎么看不见了?!”傅衍之快急死了。
楼月潼倏地捂了捂心口,神色微凝,随即毫不犹豫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有幽幽的火焰一闪而逝,轻而易举的看透了雾气。
☆、第39章 神君
云层聚拢,遮蔽了日光,天色陡然黯淡下来。
周围所有人的时间都好像静止在了那一刻——除了楼月潼!
程曜忽然退了几步,他做了一个诡异的动作——紧紧捏着自己的脖子,像是快喘不上气,“为……为什么?!”
程梓川也不动,衣袖临风,发出猎猎的响声,手中的赤煌剑一直在微微地颤动,只听他不紧不慢地道:“放心,你死不了。”
说着,他手掌握住剑锋,狠狠一划,血珠四溢,赤煌剑身红得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不停地在震动,似要冲破某种束缚!
程曜短促的发出一声痛呼,他只觉得身体与赤煌剑一样,有什么要挣脱而出。
“很久以前,神界有一位威名赫赫的战神,他苦于没有趁手的兵器,寻觅了上千年,终于在神魔交界的极热之地找到了一块岩石,费尽心力将之铸成了一把惊动九霄的绝世神剑,战神大喜,遂将神剑炼为本命神器。他很想试试这把剑的威力,可惜末世雷劫过后,秩序碑立,再无战争,战神之名形同虚无,神剑也无出头之日,就这么沉寂了下去。”
“神界秘闻,你是如何得知?你跟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程梓川看着他的目光简直就像在看一个智障,语气也淡了下来:“这把赤煌剑,就是我所说的那把神剑!”
程曜一噎,突然大笑了起来,一边喘气一边放肆的嘲笑,“战神的本命神器会认我为主,难不成你下一句就想说我是战神转世?这样骗三岁小儿的话你也敢来糊弄我?”
程梓川不理他,继续道:“本命之器,形同性命,一旦被人剥夺,就算是神也会元气大伤,跌落境界……”
随着他静静的陈述,眼见着血快覆盖整个赤煌剑,剑身倏地光芒大盛,一下子脱离了程梓川的手心,与此同时,程曜身躯一震,完全倒了下去。
但不过片刻,程曜又站了起来,但站起来的这个人似乎又不是他了。
面容依旧俊美冷傲,但不再是从前的心高气傲,而是一种来源于实力的张狂,久居上位的的傲然,某种程度上,程梓川经常能从小魔女脸上看到类似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