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的动静他也发现了,看到程梓川的那一刹那,他就知道引发那动静的是谁了,同时他也知道——程家要完了。
以己度人,他不相信程梓川会放过程家。
☆、第74章 将至
程家人来得很快,小辈们围在远处,身为家主的程立带着人站在了程羡身边,表情可怖又显得破败——九源山的传书已在短短时间内传遍了修真界!
程梓川没有去九源山证实身份,反而来了程家,可见对程家的恨有多深。但程立知道他身后有无数后辈在看着,此刻必须稳住,便冷冷问道:“你来做什么?”
程梓川静静的看着他们,目光从每个人身上一一扫过,每个被他扫过的人都禁不住一颤。
阿元瞪着眼睛:“挖人根骨,杀害亲族的事转身就忘,现在还来装傻,你们真是好无耻啊!主人,直接宰了太便宜他们了,不如让阎君将他们打入十八层炼狱,看看他们能撑几道酷刑再魂飞魄散!”
奶声奶气的童音,说得话却无比凶残,听得所有人都后背一凉。
程羡连忙道:“你好歹是程家人,你父亲还葬在这里,你……”
程梓川:“是吗?”
程宴葬在这里吗?答案是否定的。当年程宴为护妻儿而死,程家视其为叛徒,怎么还会让他葬入族地?怕是早已身化飞灰了。
程梓川第一回在程家遇见楼月潼的时候,便已看过程家宗祠了——并无程宴之位。
程羡哑口无言,随着程梓川气势越来越强,他头上有冷汗流下。
程梓川忽然抬手,一把长剑幻化在他手中,他不顾四周尖叫惊怒声,毫不留情地一剑斩下。
“轰——”
程家传承数百年的地方霎时间崩裂倒塌,那一剑斩断了灵脉,斩断了根基,斩断了居处,连一片完好的角落都不剩。
“混账,你这个!”程羡话没说完,双腿一软,顿时跪在了地上,双手卡着脖子,脸色狰狞而痛苦。
“程羡,程桀,程令,程立……”程梓川不紧不慢地念出了一个个名字,除了已经被他杀了的程桀与程令,其他人每叫一个就会倒下一个——这些都是当年围攻过程宴与傅笑绫的人,一个不漏。
程立觉得屈辱,吼道:“你要报仇尽管来!要杀就杀!我们当年所做的都是为了程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有什么错!”
程梓川不想再争辩,对着这些人,有些话说一遍就够了。
这时,后面的程家小辈中却突然传出一个微弱的带着鼻音的哭声:“家主,我们是……道修啊,如果程家的荣光下,藏着阴暗与污浊,那还是荣光吗?我们的道心何在啊?”
程家窃人根骨之事当初就已被傅衍之传得沸沸扬扬,只是后来被程曜带来的光辉掩盖。可就算是程家,也有不糊涂的人,看得要比外人清楚多了。
程立倏地转头,难以置信。
程梓川微不可察的一叹,面上却无甚波澜,再挥一剑,方才倒下的程立等人只觉剧痛席卷全身,转瞬间意识便散了,“人间恩怨了结,鬼界再有公判。”
他未伤这些人的魂魄,正如阿元所言,等魂入鬼界,他们需得听阎君处判,若能熬得过地狱刑罚,洗清罪孽,自可入轮回,若熬不过,那便是得其恶果了。
而后,他看向那些吓得不轻的程家弟子,平淡道:“此后再无程家。我不伤你们性命,可你们将身携禁制,其后寿数与凡人无异,何时能做满千件善事,塑回真正的道心,何时便能再登仙途,重建程家。”
程梓川不是有仇不报的人,却也非残暴之徒,这些小辈中不乏有心思清明者,看在程宴的面上,他最终留了一条路,至于有没有人愿意披荆斩棘去走完,那就不可知了。
一群人面面相觑,俱是眼眶发红,有的若有所悟,俯身拜下,有的咬牙切齿,恨意满目。
程梓川视若无睹,转身就走了,如来时一般安静漠然,与此同时,他察觉到与程家连着的因果悄然断开,与人间的牵绊也少了一分。
除了与楼月潼的牵连最深,他还需要了结两份因果,一个是九源山清琊的身份,一个便是程宴与傅笑绫。
不过没等程梓川去九源山,便收到了魔修攻占西方数座城池,大肆屠杀道修佛修与凡人的消息。
西方的天边,澄澈的碧空隐隐被杀伐的血气与怨气充斥,渐渐往四方弥漫。
“主人,你一定要阻止楼月潼!”阿元稚嫩的脸上褪去天真,显出一种难言的肃穆,“当血煞戾气与怨气充斥整个人间,束缚会被冲开,神魔将会临世。当六界尽皆陷入战场,混乱会冲击规则,到那时,秩序碑将不堪一击。”
“秩序碑。”程梓川稍稍一想就明白了,颔首道:“这应该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所谓的正魔不两立,那都是借口。
阿元一惊,“难怪她一直要害主人,主人与秩序碑一体,主人一死,秩序碑就完了,可为什么她要这么做……难道她想成为六界主宰?”
程梓川:“不知道。”
阿元瘪嘴,又恢复了寻常的模样,鼓着腮帮子叹气。
西方原是最大的佛修聚集地,有修真界最大势力之一的普善寺镇守,可楼月潼率领魔修大军,毫不客气地占据了西方最大的几座城池,正在考虑着怎么宰了寺庙的一帮和尚。
鸿蒙时代和三界时代,佛修曾有一个鼎盛时期,可惜三界破灭,他们的大能基本上都陨落了,六界重启后,佛修便成了弱势群体,几乎并在了道修之下,与道修成了一家,不分彼此。
“掌门,那魔女已让人在外叫了多次,言语不善,我们却一直缩在寺内,这,这……”
普善寺的这一代掌门善真和尚是个慈眉善目的大师,与九源山掌门交好,闻言不疾不徐的问道:“寺中可有人是魔女对手?”
“就算打不过,也不能一直躲吧。”
“若是山穷水尽,大可一拼。”
“掌门的意思是……我们还有机会将魔女打回去?”
善真和尚笑道:“九源山清琊小师叔将至,道修援军也将到达,届时可一拼。”
“如此甚好!”
翌日。
苍涯习以为常的前往主殿汇报情况,自从占据了城池,楼月潼就大爷似得往宫殿里一趟,什么也不做,整日懒洋洋的,不是看天就是睡觉。
“魔君,普善寺不应战,我们还要继续等吗?”
“等,为什么不等?”楼月潼道:“他们觉得有依仗,那我便将他们的依仗都打碎了!”
苍涯顿了顿,“据属下所知,道修清琊……是个极难缠的人物。”
楼月潼听到清琊的名字,眉头一拧,一章拍碎了桌子,哼道:“别跟我提他!”
苍涯:“……”
清了清嗓子,苍涯识趣地不提清琊,却是又换个了戳楼月潼点的话题,“前些时日,道修那边有人渡劫引发天地异变,传言说……找到了真正的,转世圣尊!”
楼月潼:“说了别跟我提他!”
“……”苍涯觉得今天的魔君一定吞了炸桶,一点就炸,可他不敢当面说,只好默默吐槽,自从魔主走了之后,就只有他一个人来当魔君的出气筒了,简直悲惨!
他沉默着,楼月潼又不满了:“说话。”
“……”苍涯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燃点,说了一些日常情况。
楼月潼随意地点点头,等到了苍涯告退的时候,又似乎随意的加了一句,“盯着普善寺,清琊来了立即通知我。”
“您是要?”清琊实力据说深不可测,苍涯有点担心,因为据魔主说,魔君的封印还没有完全解开啊。
楼月潼难得笑了一下,笑得眼中都仿佛开了艳极的桃花,“看我这回打不死他!”
苍涯:“……”
☆、第75章 再见
层云遮掩皓日,碧空一片黯淡,血色与暗色交织,隐隐扩散开来。
清琊赶至普善寺时,一群和尚正聚拢在寺中正殿,企图用梵音正气净化无边的血煞与怨气,但仍是功亏一篑。
“唉,”善真和尚合掌念了句口号,叹道:“道友见笑了。”
清琊摇摇头,“有心便是大善。”
“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善真和尚一向和蔼的面容显得颇为严肃,缓缓道:“这不是第一次道魔之战,可从来没有一次这么令人心惊与无力过,魔修仿佛摒弃了所有的忌惮与退路,打得我们措手不及。老衲深觉闭关太久,竟看不懂这番变故了。”
清琊从这话里听出了深深的无奈与担忧,无奈自身的弱小,忧的是天下苍生。
“因为她回来了。”清琊忽然道。
“她?”
“月魔君,楼月潼,”清琊说道:“七百年前被圣尊镇压的徒弟。”
善真闻言脸色大变,眼中闪过骇然之色,沉默许久苦笑一声:“老衲闻听魔修们皆唤其魔君,却不知她原来是传说中的人物。有传言说她早就跟圣尊同归于尽了,可现在,圣尊回来了,她也回来了……这一对站在顶端的师徒,纠纠缠缠,因果轮回,何时才是个头。”
圣尊一直公正无私,为人敬仰,唯一的污点便是他收了一个孽徒。孽徒难驯,到头来,把自己都给搭进去了。
世人骂了楼月潼七百多年也没骂够,可见恨她到了什么程度,只是同时……也怕极了她。
“快了,”清琊抬头看了他一眼,认真的说:“快到头了。”
善真和尚一愣,却见清琊化作流光,便出了普善寺,直奔魔修大本营而去。
楼月潼正躺着翻看下属搜寻来的各种话本解闷,不多时,就察觉到了什么,目光朝门口看去,似笑非笑道:“恭喜啊,修为大进,在我这里,都如入无人之地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一道身影显现,说道:“有悲无喜。”
“哦?”
“你杀了很多人。”
“那又怎么样?”
清琊眼神幽幽,似有一团冰冷的火焰在跳动,压抑着满腔复杂情绪,就那样看着楼月潼,看得她逐渐收敛了漫不经心的笑意。只听楼月潼慢吞吞的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杀人,于我来说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
楼月潼扔了手上的话本,甩了甩手,站起身:“你来这,是想跟我争辩这些毫无意义的事?”
清琊一瞬间有些愤怒,却分不清那究竟是为了死去的人,还是为了……眼前冷漠的魔女。
楼月潼一步一步走过来,抬手就去扯清琊腰间佩戴的阴阳佩,清琊避开,反手制住她的手。
楼月潼拧了下眉头,“老实说,我现在很不喜欢你这幅模样,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我的愚蠢……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下清琊的身份,堂堂正正的面对我,嗯?”最后一个“嗯”字吐气绵长,有点危险,又有点勾人的意味。
清琊淡道:“什么模样不重要,你不要避重就轻。”
楼月潼道:“无趣。”
清琊不以为意,“我来与你谈判。”
楼月潼挣脱手,轻飘飘地拍了拍衣袖,“我不高兴,不谈。”顿了顿,她又勉强给了一条出路,“要谈也可以,除非你能哄我开心了。”
这气人的本事,换个人真恨不得跟她拼命了。
小魔女狂得不行,嚣张得要命,简直糟心得不得了。
然而她就是有本事狂,有本事嚣张,有本事让人糟心,因为她很强,这反而是最让人无力的。
如今凭二人的修为,放开手打架估计要毁掉大半个人间界。只有到圣尊的境界,才可以不动外物而诛神灭魔。就算清琊渡过一次雷劫,现在还远远做不到。
“你,”清琊缓了缓,“真的要与我不死不休吗?”
许是这语气透露了某些压抑的情绪,楼月潼的心颤了一下,她转身,挥袖扫翻了桌子,“你这人会不会哄人开心?尽会说些扫兴的话!我是杀了许多人,也根本不在乎,你要么直接与我动手,要么就别提这些!”
听着她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清琊捏紧了剑柄,一字一句道:“你真是……让人失望。”
楼月潼怒极反笑,话语尖锐:“你越是要护着他们,我就偏要这天下不得安宁……你越是痛苦难受,我就越是高兴!七百年前你不就是愿意为众生牺牲么,那你现在再去死啊!”
清琊眼中溢出红色,像黑白的世界里浸入了一滴艳色的血。
浓厚的黑雾自楼月潼周身兴起,化作与诛邪相似的长剑被握入手中,她挥剑斩出,整个宫殿轰然倒塌。
两道光影跃上空中,一黑一白交汇,强大的力量喷涌而散,刹那间掀起惊涛骇浪。
“救命啊——”
“水,水淹过来了!”
“着火了!快跑啊——”
四周隐隐传来挣扎的哀嚎声,有的分明离得很远,却似近在咫尺一般传入清琊的耳中,清琊身形一顿,身上立即被化了一道血痕,黑雾破开护身屏障,侵蚀着血肉。
“阿元!”
“主人!主人,我帮你!”
“去救人!”
“可是……”
金印闪出,化作一个男童,犹豫得望着交手的二人,到底没敢违抗命令,飞走了。
“先天印!”楼月潼看见阿元,怒上加怒,冷笑道:“他当初果然是在骗我,如今终于回到你身边了!救人?我倒要看看你能救得了多少人!”
长剑消失,化作长弓,楼月潼抬手一箭射向天空,爆裂的声音震耳欲聋,无数火球模样的东西散落,被其降落的地方连惊呼哀嚎都来不及发出,转眼间就变成了一片荒芜。
大地,焦土,密布的乌云,暴雨浇不灭燃烧的火焰,哭嚎声,咒骂声,惨叫声连成一片,像一张网,笼罩了整个天地……与她在通仙路上看到的何其相似。
原来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了,也无法躲避。
清琊盯着她,诛邪剑上忽然围绕了一道道细线般的光华,下一刻,便禁锢住了楼月潼。
道之力的束缚令楼月潼肩上仿佛压了一座难以承受的大山,她睁大眼睛,挣扎抬手,几乎五脏俱焚,可她仍是不管不顾。明明有无数道剑影在眼前晃动,可她伸手一抓,便是抓到了真正的剑身。
重压与禁锢消失,楼月潼唇边吐出血来,五指成爪,更是血流如注。黑链成型蹿出,毫不留情地穿透了清琊的肩头,一圈圈延伸将人捆了起来。
清琊面不改色,瞥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