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华想得再多,日子还是那样一天天过,每天准时准点儿吃饭睡觉,读读书写写字,累了就睡会儿,烦了就给颜恕写信,针线摸不得,走路也只能慢慢走,她就这么在屋里养了十来天,谁见了都说她气色好,可不好么?天天这么养着,搁谁谁都好。
第239章 这消息劲爆
白家太太带着女儿进京了。
温华没想到人竟来得这样突然;还以为怎么也要拖上一阵儿;“她们什么时候到的?”
三太太拿了一张拜帖给温华看,“真的,喏;拜帖都送来了;她们明天来,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温华赶紧点头,“白家伯母喜欢什么?总不好失礼。”
三太太道,“她的心思都用在儿女身上,哪里在乎那些,只一心要找个人品端方的亲家;你不用担心;像平时那样就行。”
话是这样说,可温华回去还是先让人去永宁坊传了话,又从库房里找出一对玉扣,打了一对鱼形的络子,预备明天送给白家姑娘。
未谙姑食性,先遣小姑尝,由女及母,通过她来看宋氏品性如何,白家太太未必没有这样的想法,明天一定不能马虎。
雁竹管着她的衣裳,便问她,“明天穿什么呢?”
温华也有些犯愁,让人把这时节的衣裳都翻出来,挑挑拣拣了半天,择定了一件茜红色团花夹纱衫子,配上郁金裙,只是头上的首饰不好定。不知道白家太太喜欢什么样的?戴得多了,头重脚轻的恐怕让人觉得她轻浮,戴得少了又担心失了颜家的面子让大太太不喜。
这件衣裳还是过年之前做的,谁知穿上后腰身竟然有些紧!
赶紧拿出尺子来量,竟然真的胖了一寸!
好在她为图舒坦,衣裳都裁得宽松,倒不至于因为衣裳太瘦而出丑。
二奶奶杨氏一进来就瞧见温华一脸受打击的模样,又见丫鬟们正收拾衣裳,略一寻思,笑道,“这是怎么了?”
“二嫂——”温华拉着杨氏的手晃着,“人家春天都是要瘦的,我反而胖了!”肯定是这阵子睡多了!
杨氏安慰她,“不怕,胖点儿好看。听说明儿白家太太要来,太太也是要见的,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温华就把她准备的玉扣络子和明天要穿的衣裳拿出来给杨氏看,杨氏看了,点头道,“这一身倒也行,戴什么?”
“还没定呢。”
杨氏看了她的首饰匣子,挑了一支镶宝凤花金顶心,一对金钗,一只红宝步摇,一副纯金方楞耳环,一枚金练圆玉坠领,一只和坠领颜色相近的玉镯。
中规中矩的,倒是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温华笑道,“还是二嫂的眼光好。”
杨氏握着她的手拍了拍,问她,“这几天在屋里待着闷不闷?”
温华自然不能说她快闷死了,“是有些闷,自己想法子呗。”
杨氏说道,“你这是还没习惯,将来六弟有了差事,一样要早出晚归,你总得给自己找些事做,有了孩子就好了,你看大嫂,每天又要忙家里的事,还要管教孩子,忙也忙不过来,我屋里那几个小魔星,天天吵得我头疼,想要你这样的清净也不能。”
温华挺高兴杨氏来找她说话的,她说什么都听着,或点头或应和,倒把杨氏的谈性勾出来了,说起二太太家里的事,杨氏放低了声音,“前几天太太让咱们不必去请安,倒不是为别的,是二婶被二叔打了!”
温华一挑眉,“怎么?二叔还动手了?”
杨氏掩着嘴角忍住笑意,清清嗓子,“你也听说了吧?二叔新纳了个妾。”
温华点头,“知道,我逛园子的时候还见过呢,确实有几分姿色,听说是二叔用一块石头换来的?”
杨氏撇撇嘴,“什么呀,那不过是说辞,那天二婶去求咱们太太替她做主,太太心里没底,就让你二哥去打听,好在你二哥还有几个过得去的朋友,帮着查了查,原来那女的早先是个小京官的外室,那官儿倒了霉,养不起她了,她做了一阵儿暗门子的生意,不知怎么搭上了二叔,竟哄着二叔给她立了文书,成了良妾。”
这消息劲爆啊,温华睁大了眼,“这样的人二叔也敢领家来?”
杨氏冷笑,“可怜二叔还不信呢,母亲劝了半天,好话说尽,他就是要护着那闵氏,也不知那闵氏给他下了什么咒。”
温华这几天还真没留意二房的事,她想着,不过是个妾,闹来闹去也是二房的家事,没想到如今大太太出马劝阻也不行,“二婶不是一向挺厉害么?怎么这回熄火了?”
“那也得看是什么时候,如今二叔摆明了车马要护着,还说要把天赐挪到外院,不让二婶再过问,二婶这会儿便是想做些什么也得思量思量,天赐又不是他亲儿子,如今又大了,早就该挪去外院,万一和二叔闹得狠了,不让她挨天赐的边儿,她后半辈子指望谁去?不过,现在查出那女人的身份,却不是他们想怎样就怎样了。”
第240章 终见白家客
二太太投鼠忌器;怕跟唯一的庶子疏远了,倒让二老爷借机占了上风;把闵氏安排进了后院,那闵氏自己独占了一个小跨院,身边只用自己的婆子丫鬟;二老爷对她又大方;一时间竟是风头无两。
闵氏“老实”了两三天,便跟二老爷哭诉说府里的人都不理她;待着没意思;缠着二老爷天天带她出去玩,不到天黑不回来;买的东西大包小包的往房里搬;把二太太气得直骂。
不过二太太也不是吃素的,她虽有顾忌,却把大太太推了出来,尤其知道了那闵氏的底细后,就更是稳坐钓鱼台了——大太太是颜家宗妇,怎么能容许一个不知几道婚的娼妇进颜家的门、在颜家扎下根儿?
二太太索性装起了病,还把独子和女儿们叫到身边“侍疾”。
二太太这么一退,把大太太气得不行。
闵氏这事儿,只能私下里处理了,若是闹到外头去,丢脸的就是整个颜家——把个暗门子的脏女人当成良妾弄进家里,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是丑闻,都够让人参一本的,且不说大老爷和三老爷会受怎样的牵连,二老爷的举人功名必然岌岌可危,偏偏二老爷迷了心窍似的油盐不进,这会儿又宠着那闵氏,日夜陪伴着,让人想找个机会把闵氏送出去都不能,二太太又是个不争气的‘窝里横’,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到了正经该出头的时候反而往里缩。
真真愁煞人……
温华冷笑,“这种烂疮疤就得尽早剜掉,哪怕疼些,万一过一阵子那闵氏有了孩子,岂不是比现在更难?二婶年纪不小了,又没有嫡子,闵氏那样的人,若是有了自己的儿子,又怎么会不想着再进一步?”
二奶奶也叹气,“因早就分了家,如今二叔就拿着分家这事儿不让咱们太太多问,只说各房头各过各的,唉,也多亏了早早的就分了家,若是真让人因为这个给弹劾了,一个治家不严的帽子扣下来,咱们老爷和三叔都得跟着吃挂落。”
温华想了想,低声问道,“咱们太太是真心想把那闵氏弄走么?”别是在二老爷那里碰了壁,就不想管了吧?
“这还能有假!”二奶奶瞪了她一眼,想想,忍不住叮嘱道,“你也别不放在心上,觉得那只是二房的事——都是颜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个二房不好,长房和三房的名声也要被连累,世上男女立身处世,哪个又能少得了名声?”
“……哦。”
二奶奶疑惑地看看温华,“你在想什么?”
温华笑笑,“二嫂说的是。……我在想,这闵氏既然从前不是个清白的,总该有些把柄,若是能找着她的把柄,未必治不了她,二叔这边既然挡着,索性绕过去,只从闵氏身上下手。像闵氏这样的人,想来最会看人眼色,如今不过是仗着有二叔护着她,才轻狂几分,与其跟她斗心眼儿,不如直接让她瞧瞧厉害,她就乖了。”
二奶奶原先是没往这方面想,只顾着气二老爷没城府、二太太没担当了,被温华这么一提醒,再一寻思,慢慢回过味儿来,就乐了,“你们这年轻的脑子就是灵,也是,跟她这样的人费什么话!把她从前的恩客寻出来,弄到他们跟前闹一闹、吓一吓,也让二叔瞧瞧自己的帽子色儿,”二奶奶见温华神色有异,乜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不是我不尊重长辈,可你瞧瞧二叔,年纪一大把了,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更别说相貌才名,老婆又厉害,就算有俩钱儿,可家里孩子还多呢!闵氏那样的妇人若真是良家子,能看中他什么呀?还不是图他的钱?”
温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二嫂,你好犀利——”
二奶奶拍了她一把,笑道,“你说我这话在不在理吧?”
“在理,自然是在理的,不过这事儿该怎么办呢?总不能满京城撒网去找人吧?”温华笑笑,这法子虽有些损,倒是管用的,只是不能露了消息,不知颜家有没有这样的门路。
二奶奶倒是不甚在意,“那些琐碎事自有外头人去办,咱们操什么心?且等着瞧好戏吧。”
温华心情大好,晚饭的时候就多喝了一碗肉粥,又夹了块芝麻饼吃着玩,想着想着,自己就忍不住乐了。
当初二太太何等跋扈,明目张胆的坏她生计,闹得他们夫妻二人没处躲,这样的人竟也有今天!
下午二奶奶和她两个人说到二房长辈的事时,就把屋里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出去,这会儿自然没人能猜出她为什么发笑,千冬胆子大,问了一句,“奶奶,可是有什么喜事?”
虽然是贴身伺候的丫鬟,有些话也不好说得明白,温华喝了口水,道,“没什么,下午二奶奶讲了个笑话,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好笑。明天的衣裳熏了没?”
千冬道,“已经熏上了,照您吩咐的用了梅花香,过会儿从熏笼上取下来再晾一晾就成了。”
温华道,“那梅花香宜淡不宜浓,又不能真闻不出味儿来,先熏着吧,夜里多晾会儿,不怕味道散了。”
当晚歇下不提。
第二天上午,长房和三房的女眷们守在正厅等待,听到外头报说客人到了,大太太和三太太就领着女眷们去外头迎接,走到穿堂时见到了白家母女。
白太太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个子也高,略有些瘦,气质温文,一双眼睛湛然明亮,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糊弄的,她女儿白禾和她差不多高矮,站在她身后微微低着头,母女两个长得十分相像,看到白太太,就仿佛能看到十几年后白禾的模样。
故人相见,三位太太都有些激动,彼此拉着手看了好一会儿,虽是笑着,眼里却湿润润的。
大太太轻轻咳了一声,笑道,“这就是侄女?咱们上回见面时,这孩子还没桌子高呢,如今也是大姑娘了。”
白太太赶紧让女儿上前拜见,“就是她,最不让我省心的了。”
白禾这边行了礼,大奶奶也忙领着妯娌们和颜家的诸位姑娘向白太太施礼。
温华直起腰,看着白禾,见她的视线移了过来,笑眯眯的朝她眨了眨眼睛。
三太太捏着帕子抹抹眼角,“外头冷,咱们屋里说话。”
时下虽是进了二月,却仍未断绝寒意,屋里摆着炭盆,进了正厅,大家就各自脱了披风,白家带来的婆子和丫鬟都被领到一旁小厅招待。
白太太卸了那件秋香色的夹纱披风,她上身穿了件蜀锦做的宝蓝色水八仙立领对襟夹衣,领口一枚金镶簇花坠领,配上绛色如意马面裙,发髻上簪着佛塔嵌珠金顶心和一支金镶玉头箍,脑后的圆髻上两对小巧的金花钗两两相对插戴。
白禾身着藕荷色潞绸夹衣,领口用浅粉色的绸子盘的玉兰扣,下头鸭壳青的六幅裙,头上也只简简单单的簪了一对玉钗、一支东珠步摇和一朵宫花,脸上略打了些脂粉,远山秀眉,一对金镶水晶耳坠在她面颊两旁轻轻颤动着。
大家重又见了礼,三太太打量了一番白禾,笑着赞道,“我说你怎么不舍得让侄女出来,是怕我们留下不还你了吧?这么标致的人儿,哎呦,怎么就不是我家的呢?”
多年不见,白太太本来还有些忐忑,担心彼此生分了,好友的这几句话说得她一下子就轻松了不少,“既然你喜欢,这女儿就送给你了,我还省了嫁妆哩。”
三太太抚着心口直叫,“你们瞧瞧,还有比这更会算账的么?”
说的一屋子人都笑了。
说了会儿话,大奶奶要去查看预备的宴席,就先告退离开了。
三太太道,“她们年轻的不爱听我们老的唠叨,让她们去玩吧,咱们也好说说话。”
大太太就点了二奶奶,让她照顾着年轻的客人去园子里玩,不要怠慢了。
二奶奶笑吟吟的应了,领着一群花团锦簇的女孩儿去了外头。
如今三奶奶方氏不在京中,四奶奶刘氏体弱多病,根本就不出门,大奶奶还有事要忙,能帮着二奶奶待客的就只有五奶奶阚氏和温华,余下的不过是长房庶出的八姑娘、十二姑娘,三房嫡出的七姑娘、九姑娘和庶出的十一姑娘。
白禾比温华还要大两岁,见识又广,温华本以为她会不耐烦应付那些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不想她却是极有耐心的,女红针线、读书写字、种花养草以至于小姑娘们喜欢的各样游戏,都能讲出个一二三来,姑娘们拉着她竟不舍得松手了。
若是几年前的白禾,这会儿早就甩手跑开了……温华暗自感慨。
白太太却盯紧了好友,“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你给我一句实话,那家人究竟怎么样?”
三太太有心问问白太太是怎么把女儿弄出来的,可话题既然说到这里,她也不好再问别的,就拍了拍白太太的手,“我在信里都告诉你了,再没有一句虚的——少年举人,长得一表人才,父亲早亡,母亲倒是个能干的,家里有地有铺子,他家在永宁坊的宅子就是他名下的,我去瞧过,收拾得再齐整没有了,他长兄前一阵子因功提了五品,二兄在家务农开作坊,大妹嫁给我们家恕哥儿,就是今天穿茜红团花夹纱衫子和郁金裙的那个,她以前还和你家姑娘一起在书院读过书,家里还有个小妹妹,年纪还小,刚开始拿针线,家里两个嫂子也都是本分人家出身,看着不像是爱挑事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