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样式也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元元头上戴了个红绒花,而她没戴。
平羽跟着邓知仁迎新娘子去了,宋氏前后忙得团团转,因此今天她必须独自带着元元,好在也是抱惯了的,倒不觉的累了。
这次摆了二十桌,一桌十人,中午一席要吃到下午,然后再开一席,要吃到天黑,院子里只能摆下十二桌,余下的八桌就都摆在了门外的街道上,上面扎了竹棚,棚子上盖了遮阳的布,看上去十分整齐。
做菜的锅灶却不是起在自家院子里,而是在街道上专门设了一个棚子,有专人守着,饭菜都是从这里做好了端出去。
巳时过半,来喝喜酒的亲戚乡邻都陆陆续续的来了,门口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有笔墨纸砚,纸是红纸订成的本子,邓知仁的两个堂兄弟一坐一站在桌前登记来人的姓名和随礼,有的是带来的钱,还有的则直接送来了食物或土产。登记过后的便由人领着去席间坐下,彼此聊着,等着新娘的到来。
温华看到有几位年纪大的妇人在西屋里忙活着,她也想进去,却被拦在了外面,朝英娘笑嘻嘻的给她抓了一把花生,摸摸她的头,“等会你新嫂子进门拜了堂,你再跟她进来,乖,先带妹妹上东屋里歇会儿。”
她只好抱着元元回屋了。
今天院子里的人太多,元元有些过于兴奋了,拗着一定要出去,可是外面的人那么多,万一像小欣说的那样有一两个趁火打劫的,她都没地方后悔去!因此尽管元元跟她闹着,她也没再顺她的意,只是将东屋墙上的窗户支起了一般,扶着元元从窗户里往外观瞧。
既然有得看,元元便没有再继续闹。
温华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从前结婚时的场景,那时候自己笑得好傻呀,足够她后悔半辈子的,所以之后朋友要求她把结婚录像拿出来再放一放,她死活都不同意。
不知道这个新嫂子是个什么模样呢?
听说她只有十四岁,天哪,十四岁,不知道青春期过了没有……
不过娘说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显得大一些,像是十六七岁的大姑娘,反正——怎么都比如今的她大,叫声嫂子也不亏,能被二哥一眼看中的人……不知道长得什么模样呢?
看她的嫁妆就是个身家丰厚的,太有钱的人往往会性情高傲些,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性情的人?要是她凭着自己有钱就想在这个家为所欲为——那可没门!哼!
不过……如果她是个与人为善的,她倒是不介意与她好好相处,像对待姐姐那样对待她。
想到这里,温华自顾自的乐了起来,自己这是操的什么心呢?即便对方不是好相处的,时间长了,经过了磨合,自然而然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错误是不能原谅的呢?再说了,十四岁,这个小嫂子也不过是个无奈离家的少女罢了,把她当做一家人看待就是了。很好!今天要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
她抱起元元,眯起眼睛笑看着她,晃了晃手里的糖条,“来——叫一声,‘嫂子!’”
家庭新成员
锣鼓喧天,人头攒动。日近午时,邓知仁领着人回来了,先是二十多人的迎娶队伍,后面是一长列的送嫁阵仗,院子门口围满了人,中间只留下了一条仅容两人并行的窄道。
温华在人群后面使劲的踮着脚,却怎么也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众人堵在门前,个个都比她高,她努努嘴,回到了屋里站在东屋的门帘前,找了个小杌子坐下了。
屋里也都是人,几位妇人正和宋氏在一起,帮她梳头换衣,有她娘家的姊妹和嫂子,还有两个年轻些的,温华记得好像是宋氏的侄媳妇。
元元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十分兴奋,大约是因为没见过家里有这么多人,她这样不老实,温华抱着她就更费劲了,好不容易安抚了她,才让她老老实实的趴在肩膀上。
宋氏被簇拥着出了东屋,来到布置得喜气洋洋的堂屋,今天拜堂就是在这里,堂屋的正中间墙上原先挂着的八仙图早已被请了下来,贴上了一双红彤彤的喜字,下方摆着香炉烛台,八仙桌的一半塞到了供桌底下,两边一边摆了一把椅子,宋氏没有擦粉,也没有涂胭脂,蓝缎衣裳,黑绸裙子,头上梳的紧紧的发髻上插着几根银簪,面色紧张的坐在了正座上。
宋氏的斜对面是今天的两位媒人,代表男方的媒人是新郎的舅姥爷李全,而女方的媒人是郑集里正孙汗,他与李全是几十年的朋友了,此次能够促成两家的好姻缘,自是十分得意。那梁家是郑集的大户,这次把他家姑娘嫁到李全的外甥女家中,虽然看上去有些“将就”,却也是双方心甘情愿的,邓家虽然无钱,可邓家两兄弟都十分争气,长得也不差,梁家姑娘贤淑貌美,但毕竟父母双亡,如今梁家老太太又不行了,这才紧赶紧的把她嫁了出来,说起来,的确是仓促了。
但仓促归仓促,该有的礼数都未曾马虎,也多亏了众人帮忙,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温华抱着元元来到了宋氏的身边,叫了一声娘。宋氏转过头去,见温华和元元看着她,便低声嘱咐了几句,于是温华愈发显得温顺了。
院子门口的人群突然骚动了起来,邓知仁大踏步的走进堂屋,朝宋氏拜道,“娘,儿子已将新妇迎来了。”
宋氏“嗯”了一声,朝司仪点点头,司仪一手扶着腰带,一手自然下垂,满脸喜意的亮起嗓子喊了一声,“迎新人!”
半柱香后,一个大红的身影出现在堂前,只见她一身大红绣五彩的红绸衣裳,头上的盖头亦是绣工精致,行动庄重,身边的两个婆子亦穿的新衣,新娘在婆子的搀扶下小步进了堂屋。
温华就听见周围的小声谈论声,“个子不小。”“是啊。这身衣裳没有一两年可绣不出来。”“嫁妆不少,就是不知道脾性怎么样……”
宋氏面上摆出适宜的微笑,并不因为周围人的议论而露出别样的神色。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邓知仁难得的羞涩紧张,不住的偷眼打量着新妇,在众人善意的嬉笑中拜了堂,进了新房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人赶出去敬酒了。
温华按照宋氏的嘱咐抱着元元进了新房,帮元元把脚上的小鞋子脱了,拿不倒翁让她玩,自己则坐在了一旁,看了两眼房门口站着的婆子,小声问道,“嫂子,累不累?”
新妇梁氏安安静静的坐在床边,轻轻摇了摇头,“多谢妹妹,还好。”
温华见她两只手攥着衣带握成拳状,知晓她紧张,就笑道,“嫂子,我是温华,这会儿屋里没别人了,我带了几块点心过来,嫂子可以吃一点儿,娘说要一直坐到晚上呢,这中间又吃不到别的东西,一定饿得难受。”
梁氏的声音有些迟疑,“是……婆婆……让你拿来的么?”
温华轻轻一笑,“不是——不过她知道,喏,给你——”说着,把一个新做的荷包塞到梁氏的手里。
梁氏吓了一跳,想要把荷包递回去,可是眼前的盖头挡着,头上的簪环又不容她乱动,一时间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嫂子,我这儿还有呢,不用跟我客气!”
这时元元看见了温华手里的糕点,就伸着手也要吃,温华把糕点晃了晃,又放到自己嘴边,做了个“嫂嫂”的口型,元元立即张口喊了一声“嫂——!”于是嘴里就被塞了一小块豆沙糕,吧嗒着嘴,脸上露出惊奇的神色,张开口还要吃。
梁氏头低了一下,把手里的荷包递给温华,说道,“妹妹,把这个给小妹妹吃吧,我不饿。”
温华没有去接,只道,“嫂子先留着吧,现在不饿,到了下午肯定要饿的。”
梁氏略一迟疑便把荷包塞到了袖子里,“多谢妹妹了。”
因有了这番缘故,二人渐渐打开了话匣子,梁氏问些宋氏和邓知仁的喜好和忌讳,温华也跟她讨论一番平日里是怎样打发日子的,时间便过得快了,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午。
温华觉得有些累了,又见元元困得直眯眼睛,道,“嫂子累不累?我把炕桌搬过来,你扶着靠一会儿吧?”
梁氏连忙说道,“不用了,那样就太不恭敬了,妹妹累了就歇一会儿吧,我没事的。”
温华也不跟她客气,道,“元元困了,我抱她歇会儿,嫂嫂你不用拘束。”说罢,搂着元元在炕边上靠着,元元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样的一个下午在偶尔的低语和屋外传来的喧闹声中过去了,天黑了下来,第二批客人也酒足饭饱渐渐散去,宴席班子把里里外外都收拾好,和裴氏与宋氏结了账,满意而去。宋氏送走了帮忙的亲友,关了院门,疲惫的回了东屋。
邓知仁却没有在新房,他有些醉了,今天是小登科的日子,他除了兴奋欣喜之外,还有一丝茫然,来到东屋,看到宋氏正在洗脸,叫了一声“娘”就不再说话了,宋氏见儿子进来,很是意外,“怎么了?”
邓知仁挠挠头,“没啥,那……我睡去了,娘你也早些休息吧,今天累了一天了。”
宋氏面上露出满足的神色,走到邓知仁面前,叹道“我儿子也成亲了——”伸手却推他出去,“快去看看你媳妇吧,她今天也辛苦一天了。”
“哦。”邓知仁听话的出去了,转眼间又回来了,“娘,我……先伺候你睡下吧?”
宋氏看着邓知仁紧张的神色,心下感叹,儿子还是这个儿子,“不用了,我没那么早睡,你今天喝的不少,去睡吧。”
邓知仁磨磨蹭蹭的来到了西屋门前,顿了顿,一掀帘子,进去了。
不多时,里面就传来了说话声,只是低低的,不甚分明。
东屋这边,宋氏洗好脸顺便给元元也擦了擦,温华自己打了水清洗了,便歇下了,今天真是累了,刚粘上枕头就陷入了黑甜乡。
第二天鸡叫的时候,温华习惯性的睁开眼睛,起身轻手轻脚的穿衣洗脸,不一会儿,宋氏也起来了,只是显得很疲惫,温华道,“娘,要不你再睡会儿?昨天太累了吧。”
然而宋氏还是起来了,来到厨房,看见梁氏已经在厨房烧水了,心里很是满意,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当初新婚的第二天也是这般早早的起床烧水煮茶,唯恐公公婆婆不满意,心里一软,说道,“这么早就起来了?一会儿吃了饭你再歇会儿吧。”
梁氏自从她一进厨房就恭谨的站在一旁,听了她的话,心里有些惶恐,道,“不碍事的,多谢婆婆。”
宋氏脚步一顿,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你还是随知仁叫我娘吧,以后你也如同我的女儿一般。”
“是,娘。”
早餐之前梁氏给宋氏敬了媳妇茶,奉上了一身衣裳和一双鞋,宋氏收下了,给了梁氏一只银镯子,“这是一副镯子里面的其中一只,另一只在你大嫂那里。以后要勤恳恭顺,与人和睦,嚼舌根的事不许做,闲事也不要多管。”
宋氏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大堆,梁氏都一一恭顺着应下了。
吃了饭,宋氏见梁氏不施脂粉,眼下有淡淡的青色,知她疲惫,便打发她去歇息,自己回到东屋也躺下了。
温华虽然疲惫,却睡不着,便来到平羽住的厢房看书写字,他一大早就去学堂了。
写着写着,她就想起今天早晨梁氏那恭谨的模样,突然意识到如果她要在这个世界作为一个普通人平静的生活下去,必然会遇到梁氏今天这样的情况。
嫁人——如今的她九岁了,一般女子及笄之后就会成亲,甚至有的还没到及笄的时候就嫁人了,比如梁氏。她离十五岁还有六年的时间,照自己目前的心意是谁也不想招惹的,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度过余生,然而如果她真的不嫁人,反而会成为这个社会眼中的异类。
该怎么选择呢?
想了一会儿,对前途感到很渺茫,她只觉得更加疲惫了。
不由提笔写道,“门外无人,问落花,绿阴冉冉遍,天涯林莺啼到,无声处,青草池塘,独听蛙。”
这是从前她背下来的一首听起来就很安宁的宋诗,然而如今的她心绪不宁,便改了断句,成了这个样子,虽然有些不伦不类,倒也表明了她的心声。
把这张纸折了塞进怀里,决定中午烧饭的时候把它烧掉,她可不打算让别人知道这首诗,要不然她可没安静日子过了。
中午烧饭的时候,梁氏每做一道菜都要问她口味怎么样,娘和夫君会不会喜欢等等,温华都一一耐心的回答了,其实从梁氏做饭就能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心思细腻又有些中规中矩的人,每道菜都做得很实在,口味醇厚又不至于太过。
因这一点,温华对她的印象更好了些。
再添桩喜事
温华给羊圈里又加了把草,白白胖胖的羊儿立即就围了上来啃咬着,间或咩咩叫上两声。
梁氏嫁进来已经两三个月了,彼此之间小心翼翼的维系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原本宋氏和温华一起帮着做豆腐,自从她来到邓家,每天除了做饭洗衣以外,将做豆腐这项活计也从宋氏的手中接了过去——不得不说她是个心思灵巧之人,只是看了两遍就学会了。
温华的活计被分去了大半,便闲了下来,拿起绣绷,突然发现梁氏的绣活也是一等一的好,便难免让她心里有了感叹,一个人长得漂亮身材好,干活勤快,做事聪明,性格柔顺,还有什么缺点么?呃,好像她不识字,可是在周围不识字的妇人一抓一大把,多数连一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读过书的可谓凤毛麟角,所以,这并不算是一项缺点,甚至在有的人眼里,这样的妇人才是宜室宜家的典范。
这不由让她一时之间有了“读书无用”的想法,就像曾经听别人说过的那样:女子读的书多了,心就野了,如何宜室宜家?
然而每当想到书上那些优美的文字和情感带给自己的快乐和满足,她又觉得能识字真的是一件很幸运的事,于是梁氏带给她的沮丧一扫而光。
既然技不如人,那就努力去学去做!她握了握拳鼓励自己,这些事情始终对她很有吸引力,如今有了目标,就更有动力了!
梁氏从屋里出来,脸色不太好看,她喊了一声“妹妹”,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