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宋氏为他安排得这样周到,平羽心里感激,“全听您的安排。”
娇娇花木兰
看着家里给平羽准备远行的一应用具,温华颇有些眼馋。
如果自己也能去就好了!这个念头一旦冒出头来便难以遏制,经过几番思索之后就越发不可收拾了。
两个宝宝——粥儿和饼儿,他们如今又乖巧又安静,从早睡到晚,只在饿了或者嗯嗯的时候才醒过来哼一哼嚎两嗓子,只要及时伺候他们吃喝拉撒,便好带的很,这样即便她不在家,宋氏也不至于忙不过来,何况同行的是自家的商队,没什么可担心的。
她细细琢磨了一番,觉得这事儿可行,有心跟宋氏说一说,又担心她不答应,想着“算了,不去也没关系”,又觉得有些不甘心,每日眼巴巴的数着日子,着实难熬。
这一天,送走了来找宋氏说话的邓五奶奶,她又摸着平羽的书箱喃喃自语,“为什么要用这么笨重的书箱呢?晋阳那边的秀才们也是用这样的么?……”
不提防身后伸出一只手在她头顶一敲,“小丫头,自言自语什么呢?”
一听到这个声音,她头也没抬,没好气的道,“谁家来的小子,一点礼貌也不懂!哼!”
白润手里提着个鸟笼,一手伸到她的面前,笼子里面一只画眉鸟儿正歪着脑袋端详她,“玉树临风如本少爷来看你,你不欢迎么?”
温华瞥了他两眼,不跟这碎嘴的人一般见识,默默无语摩挲着书箱。
“这新书箱都快被你磨亮了,怎么?——你也想去看看?”白润啧啧两声,围着她转了一圈,瞥见她脸上的神情,故作为难道,“可是你一个小丫头怎么出门呢?要不——你去给本少爷烧饭,这样的话,本少爷就带你去,如何?”
温华白了他一眼,从嗓子眼儿里发出一声轻哼,扭头走了,留下白润在后面笑得张狂。
给白润那小子做饭就免了,不过,要是打着照顾平羽的名号去晋阳看看,未必不可行。
她探头探脑的在东屋门前晃了几晃,有些不知该如何张口。
她总算下定了决心,磨磨蹭蹭的来到宋氏跟前,试探的喊了一声,“娘……”
“怎么了?”宋氏早就注意到她了,见她在门口转悠了半天愣是不进来,便知道必是有什么难言的事在困扰她,见她这会儿局促的模样,笑了,放柔了声音,“有什么事是不好开口的?”
温华扯出一个笑容,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忍耐不住,吞吞吐吐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我想跟着平羽哥去晋阳见识见识——”
宋氏面上一怔,“怎么……怎么想去那儿?你平羽哥他们可不是去玩的呀!”
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宋氏的神色,“没去过,所以想去看看……”
宋氏看了她一眼,低下头继续修整织布机上的经线,“不行,太远了,你又是小姑娘,这事儿不妥。”
温华心里有些别扭,呐呐的应了一声,便不再提起这事。
当晚谁都没有睡好。
温华有些难过,这并不是多难的事,为什么不答应她呢?
难道是怕她跑了不回来了?她不禁想到宋氏口中的那三百两嫁妆银子和芮光每隔一段时间就送来的生活用品,不、不,宋氏不是那样的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收留她这个看上去身无分文的人,更不会收留平羽和元元……她又想到了邓五奶奶和朝英娘那奇怪的态度,不会是想让她嫁给他们吧?开玩笑,才多大呀!就开始计划这些事了,不行!绝对不行!
哎——不对,她不该这么胡思乱想——自己的这个身体才十岁,按说是不该在没有大人陪同的情况下去那么远的地方,宋氏拒绝她是当然的,只是这么干脆的一点余地也没有的拒绝,令她的期许突然落空,实在让人不太好受……
算了……不去就不去吧,可是——好遗憾哪……
宋氏辗转反侧了许久。
到底不是亲生的,一有机会就想往外跑……自己对她再好,将来也是要离开的吧?这里本来就不是她的家,富贵人家出来的姑娘怎么会安心留在这样的穷地方呢?是自己妄求了吧?
她只觉得心里有股凉气直往外冒,一翻身,借着透过窗纸映射进来的月光,看到身旁熟睡的两个孩子那沉静的面容,想起捡到元元那个晚上,温华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那一刻,即便是天上的月亮也没有她的目光明亮,想到这两年来她在家里任劳任怨,从来不给自己添麻烦,反而变着法儿的孝敬自己,想到她平日里有什么好的从来都不遮掩,一定会先奉给自己,想到她总是央着朝英朝益和平羽教她认字,想到她看着一家人将她做的饭菜一扫而光时的满足模样……
她的心不由软了下来,其实,知信和知仁小时候也是整天惦记着往外跑呢……
这么想着,心里就渐渐平静了。
第二天早晨,宋氏宣布了一个令全家人惊讶的决定——让温华以平羽弟弟的身份陪他一起去晋阳。
温华呆了,她没想到只过了一夜,宋氏竟然改变决定答应了她的请求!这……不是做梦吧?她忍不住伸手在大腿上掐了一把,随即看到宋氏揶揄的笑容,这事儿是真的!她立即给宋氏夹了一块鸡蛋,“娘你真好!”
宋氏掐掐她的小脸蛋儿,笑道,“不让你去,你就不理我,让你去,就成了‘娘你真好’,小丫头——”
平羽吃惊的瞪大了眼,指指温华,又看看宋氏,再瞧一瞧同样目瞪口呆的二哥和二嫂,“她——她去做什么?她又不能参加考试!”
“就是啊!”邓知仁劝道,“谁有工夫陪她去呢?她也不小了,该在家好好学学女红,将来也好找个好人家——”
“我陪着平羽哥去就行啦——”温华强调着,“我可以帮他们缝补衣裳,还可以给他们做饭!”
“你是男孩儿。”宋氏笑眯眯的提醒道。
“对!”温华连忙点头,拍拍小胸脯,“我是男孩儿,根本不用像女孩儿那样让人陪着呀——”
“你这样哪里像男孩儿?”平羽嘟囔着,有些不服气的样子,他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结果还要像在家里一样被人拘着,尤其是这个小跟屁虫,要是他出门逛街看戏,铁定会被她念叨。
然而众人虽然意见多多,最终的结果却没有改变,温华依然会女扮男装跟着去晋阳,好在她年龄小,只要没被人将事情揭破,就不会被别人发现。
宋氏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将实情讲给李先生,果然李先生一听就大摇其头,言道“荒唐!荒唐之极!”然而在宋氏的劝说之下他还是同意了,不过他与宋氏和温华约法三章,一、说话做事不许暴露出自己是女子的真相,否则立即遣回来,二、不许给学子们添麻烦,否则立即遣回来,三、要完全听从先生的吩咐,不许任性,否则立即遣回来。这三条如有任意一条不能承诺遵守,就不能带她去。
这三条中,前两条都是理所当然的应该遵守,最后一条么——温华看看即将知天命的李先生,人品没问题,那么最后一条就也没问题。
离月底还有七八天,宋氏遣邓知仁给秦池和芮光报了个信儿,当天他们就赶着车过来了。
芮光一下马车就几步凑上前来,行过礼之后,他拉着温华的衣衫劝道,“三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要去晋阳玩了?那里路途遥远,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走到的!”
温华不免向他们再一次说明自己并不是去看热闹的,只是因为没去过,所以想过去看看,趁着现在年纪小还可以到处跑一跑,等将来年龄再大些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好一番解释之后,秦池和芮光才勉勉强强的接受了她的决定,他们若是再不同意,就只好求助于宋氏了,可是——她抬头看看宋氏,宋氏却不理她,只管招待客人——只怕她也指望不上吧?
芮光他们第二天就送来了许多吃的用的,她收拾了许久,挑出合用的东西,甩了甩手,“真累!”
平羽闻言瞥了她一眼,“这就喊累了?”
“没有,没有——”她笑嘻嘻的,连忙把自己说出去的话给堵上了。
三月二十九,一行人在学堂门口集合,告别了各自的父老,跟随李先生离开了邓家村。
温华看着渐渐远去的邓家村,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就这么出来了,她心里突然涌现出几分不舍——等再回来,就是两个月以后了吧?
头皮突然疼了一下,她扶住自己头顶的发髻,转过脸去瞪了一眼,“干嘛?”
白润又拽了一把,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怪异,“说说,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这有什么?”她一脸“你真是没见识”的表情,“古有花木兰,今有邓温华,我出去见识见识不成啊?”
被她这么一说,白润倒笑了,“你?花木兰?哈哈哈哈——好好好——我拭目以待……”
温华是被他笑惯了的,也不在乎了,哼了两声,“我要去跟平羽哥和朝益哥坐在一起!你干嘛把我揪上来?!”
“我的车这么好,你不坐它不是眼拙么?”白润随意的摆了摆手,向后靠在垫子上,“再说先生都同意了,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小白的秘密
这一路可真不好受!
温华觉得她快撑不住了!
虽然白润家的马车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可是这车厢里没有坐具,要么盘腿坐着,要么伸腿靠着——白润那个无耻的人,他长手长脚一伸就把车厢占了大半,温华就不好再把腿伸直了,毕竟男女授受不清,她只要略伸一伸腿就会碰到他——于是只好忍着。
行了不到半天她就受不了了,趁着中午休息的工夫跟先生提了一下,想要换一辆车去和平羽他们坐在一起,哪知先生却一瞪眼,“不行!”
唉——腰酸背疼颈项累,因为长时间坐着,臀部也咯得慌,腿更是酸麻酸麻的,脚都没知觉了。
第一天傍晚他们在一处城镇歇下了,吃了饭,略微洗漱之后,她跟先生说了一声,就拽着白润身边的一个小厮叫溯光的去了街上——这个溯光十四五岁的模样,长相一般,气质却很文雅,是白润几个小厮的头头,也是难得的好脾气,一直以来对她都和颜悦色,不像那几个,哼!跟他家主子一样的可恶!
溯光领着温华几番打听之后,找到了一家尚未打烊的针线铺子和一家绸布店,在针线铺子里买了针线剪子和一大包棉花,又去绸布店花了几十文钱买了些剩余的布头,路过卖干货的地方,顺便还称了二斤瓜子和核桃。
两人大包小包的满载而归,此时天色已经黑透了。
因为人多,所以包了个小院儿,李先生住正房,白润自己独占一间西厢,另外四名学生两人一间把西厢剩下的两间屋子分了,温华的屋子是东厢房的头一间,余下的两间屋子住的是李先生家的书童和白润家的小厮共计八人,北屋两间则住着几位车夫。
正房和西厢的几间屋子都还亮着灯,两人蹑手蹑脚的回到屋里,相视一笑。
“溯光,谢谢你啦!”她拍拍手里的布料,“等我做出来了送你一个!”
溯光不像其他的小厮,因他性情稳重又懂事,白润许多事都不瞒他,他经常跟着自家少爷去邓家玩耍,自是知道温华的身份,听到温华的道谢和许诺,微微一笑,“那就谢谢四公子了!”
听到这个陌生的称呼,温华颇有些不适应,“四公子?……我家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可当不起,你原来不是叫我……”
“嘘——”溯光帮她把油灯挪到桌案上,眨眨眼睛,“隔墙有耳——是我家少爷这么吩咐的,将来您兄长考取了功名,自然是该叫您四公子,要不然这会儿该称呼您什么呢?”
“啊?哈哈……”温华也不知该让人称呼自己什么,挠挠下巴,“溯光,你回去洗漱歇息吧,我的东西简单的很,一会儿我自己收拾就行了。”
溯光点点头,又帮她打了壶热水才回屋歇息,临走还被温华塞了一把瓜子。
温华把床上店家的被褥抱起来堆在一旁的凳子上,又把席子掀起来抖了抖,这才放心的把自己的被褥铺上,枕头安放床头。
她想要把买的瓜子和核桃给平羽和朝益送过去,到了门口却发现对面的三间厢房已经熄了两间,唯有和自己房间正对着的那间白润所住的屋子还亮着灯,她本想回屋休息,可是想到人家把小厮借给她使唤……便又回转过来,走到白润房间的门口,敲了敲门。
“谁!”屋里隐隐约约传来他问话的声音,带着三分警惕。
“是我,温华,买了点儿东西给你拿过来。”
“哦……你等等……”
她听着里面一阵乱响,又等了约半刻钟的工夫,房门终于打开了,白润绷着脸开了一道门缝,“什么事?”
平日里嬉皮笑脸的,这会儿是怎么了?温华受不了他这副德行,暗自撇嘴,把手里的纸包递给他,“我买了瓜子和核桃,请你吃。”
“唔?喔。”白润连忙接过来,他伸手的时候门缝又稍微开大了一些,温华耸耸鼻子,好似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
把瓜子塞给他的时候,温华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哆嗦。
“有血的味道。”她又耸了耸鼻子,确定了,随即瞧见白润的神色更加僵硬了。
这个……里面不会是凶案现场吧?她有些天马行空的想着。
“你……”她又看了他两眼,直看得他想要避开她探究的眼神。
他正要说些什么,就见她凑近了,用极小的声音问道,“你是不是有痔疮啊?尽快找大夫治一治吧……”
白润面色一变,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想要张口又忍住了。
温华笑眯眯地看着他,点了点头,“讳疾忌医可不好——”
嘭!
门被关上了。
温华拂了拂眼前看不见的灰尘,偷偷的一笑,转身回去了。
报仇的感觉真是畅快啊……
她是做惯了针线的,再说要做的这些东西也不求多么好看多么精致,越软和厚实越好,因此六个抱枕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做完了,里面都絮了厚厚的棉花,她逐个儿拍了拍这些胖家伙,“明天可全靠你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