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方便。
有了秦池帮着,他们这一路上也不必那么紧张仓促。
因为已经是晌午了,秦池和芮光将他们引到了一处酒楼,酒足饭饱之后,芮光的媳妇谷雨带了两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过来,“老太太,二奶奶,姑娘,这两个小丫鬟是预备路上伺候的,规矩已经教好了,她们也是懂分寸的,要是有什么差遣,尽管叫她们去做。”
宋氏看看她们,两个都是眉清目秀的,于是看向温华,温华知道她的意思,却没有说话,于是宋氏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这两个丫鬟双目低垂着,两手交握在腰侧施礼道,“奴婢瑶珠、滴珠见过主子。”
温华笑了,“谷雨,多谢你细心。”
谷雨连忙道,“这是奴婢们该当的,林嫂子给老太太、二奶奶和姑娘准备了些路上用的,已经吩咐人搬上车了。”
宋氏道,“让你们辛苦了,这回秦掌柜和我们一起进京,你告诉林嫂子,是我们麻烦她家了。”
“这哪里敢当!”谷雨笑着福了福身,“能伺候老太太、二奶奶和姑娘是咱们的福气呢,何来的辛苦?”
这样客气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温华笑道,“你就别太过谦逊了——等到了京城我会尽快给你们写信的——娘,时间不早了,咱们出发吧?”
宋氏知道他们得抓紧时间赶到码头,因为船是不等人的,于是道,“好——芮光媳妇,我们就不多留了,你要保重,咱们常联系。”
人口一多,车辆就不得不增添了,好在秦池事先有所准备,倒也没有耽搁许久。
就这样晓行夜宿,终于在九月初二的下午赶到了码头附近,秦池帮着安顿住处,邓知仁带了个伙计去码头寻船家,然而他却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原先预定的那艘船因为突然的故障暂时不能成行了,想要找船主拿回定金,船工却道他们也找不到船主,两人无奈只好另找船只,在码头上兜了一圈,直到天黑也没找到合适的船。
回来告知了宋氏,宋氏为了这事本也烦心,见儿子急躁的样子,反而转过来劝慰他,“天有不测风云,这也是难免的事,今天不成,明天再去找就是了,咱们又不是急着赶路。”
秦池在一旁也劝道,“这事急不得,小的明天再带人去看看,定要找到合适的船,二爷这几天着实辛苦了,今天先好好休息吧?”
邓知仁道,“我也曾是常年在外跑活儿的人,哪里不明白这些?只是这码头上稍好些的七八艘船都被人包了,剩下的那些要么贵的离谱,要么破烂腌臜,竟没有一艘合适的。”
秦池奇道,“是哪家那么大的手笔?竟然都包下来了。”
“码头上的人都不肯说,”邓知仁摇摇头,“我见那边不时有衙役兵丁巡逻,想必是什么大人物吧。”
听到这里,宋氏摆摆手,示意他安静下来,“既然已经这样了,也不用烦了,反正是走不了,且安心住下吧。”
除此以外别无他法,众人只好散了,各自回屋洗漱休息。
第二天一早,邓知仁和秦池就决定再去码头上看看,毕竟现如今一天比一天冷,还是尽早到达京城安顿下来比较好,若是在路上染了病痛可就麻烦了。
温华在客栈里待不住,便换了一身男装拉着平羽要和他们一起出门,邓知仁和秦池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俱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邓知仁到底是做哥哥的,倒还有些权威,弹了她一个爆栗,笑道,“怎么又换上这一身了?小姑娘家整天往外跑可不是好事,快回去!”
“二哥——”温华拽住邓知仁的袖子,左右晃了晃,一张小嘴如同抹了蜜,“我知道二哥最好啦!书上不是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不过是想要像二哥那样行万里路多长长见识嘛——二哥你可不能拦着我!”
邓知仁终于拗不过她,只得答应让她跟着出门,如同以往,他刚伸出三根手指,温华就立即说道,“知道啦,约法三章——不许乱买东西,不能到处乱摸乱看,要一起去一起回,不能独自行动!”
客栈里不能不留人,平羽对于吵闹杂乱的码头没有什么兴趣,再加上这几天连着赶路也着实辛苦,因此他便主动留下了,同时留在客栈的还有秦池带在身边的两个伙计。
客栈距离码头并不远,走一刻钟就到了,温华发现越靠近码头越是热闹,她不由得对即将见到的充满了期待。
这里是黄河的一条岔道,河道虽然宽阔,水流却不像主河道那样湍急,又因南来北往的客商们的缘故,便渐渐成了如今这般繁忙的码头。
温华东瞧瞧西看看,对什么都好奇,邓知仁急着打听上京的船只,不怎么理会她,反倒是秦池跟在一旁不慌不忙的为她解惑。
他们慢慢的走着,时不时的停下来询问一番,当三人走到一处大船的附近时,她突然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你怎么在这儿?你也要坐船么?”
扬帆起航喽
“你怎么在这儿?你也要坐船么?”
“是您哪——学生是代几位同窗一起来送周先生的,这次他随同学政大人上京,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周先生?周先生不在这条船上,你看到那边那只船了么?他在那里。”
“……多谢。”
温华循着声音望去,见一艘大船上有着不少仆从,船头上立着个少年,正和船下岸边上的一个书生说话,那书生在周围人似笑非笑的神色中有些仓惶的离开了,照着那少年所指的方向寻去。
那少年似是不明白为什么周围的人都一副奇怪的表情,正欲开口询问,一错眼珠却瞧见温华站在不远处朝他微笑着,他跟身边的人说了两句便飞快的跑下了船,后面立即跟上了两个小厮。
温华见他看到了自己,倒不好再躲开,便站定了,直等到他来到跟前。
“小师傅!”他气喘吁吁的,脸色微红,“你是来送我的么!”
温华很想直接告诉他不是来送他的,不过还是换了一种更为委婉的说法,“我和家里人也准备入京呢,只是原先定下的船不能成行了,所以来看看还能不能再找到一艘合适的。你要回京了么?以后还回来么?”
颜恕眼睛一亮,“小师傅你也要去京城?太好了!和我们一起走吧?”他身后的小厮立即轻轻咳了两声。
他却仿佛没听见似的,“我这就去和叔叔说!”转身就要上船去。
“唉!等等!”温华有些无奈,官家的船哪里是随便坐的?上去以后不管见了谁都要矮一截,这就不是方便而是受罪了。
于是她笑道,“不麻烦你啦,我们也不着急,你们这是官船,哪能随便捎带人?不要让你叔叔为难啦!”
“那……”颜恕的热情被打断,他有些无措的看了看河面,“听说这里的好船都让地方上征调过来了,叔叔正为此不高兴呢,去找他要一艘应该……”
真是个实诚孩子——温华扶了扶额头,抬头看看身旁的二哥和秦池,显然他们已经猜到这孩子是个官宦子弟,二人朝她使了个眼色,秦池指了指船上,道,“这位小公子,你家里人正找你呢。”
颜恕一回头,见自家管家果然在船上踮脚看着这边,还带了两个人准备下船的样子。
知道接下来没有多少时间说话了,他索性也不多问,直接道,“我们明天才走,小师傅,你找到住处了么?住在哪里?”
自家住的客栈没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于是温华答道,“在朋来客栈住着呢——我们还要去找船,就不多说啦,再联系吧——”
“哦——”颜恕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失望二字。
温华觉得好笑,心里涌起一阵暖意,伸手从身上的荷包里取出了一只鸟形的木哨,上面涂了彩漆,“呶,这个送给你!看到这三个孔没?按住松开的时候会有不同的声音呢!”
颜恕接过这个做工略有些粗糙的木哨,紧紧的捏在手里,抿了抿嘴唇,“去了京城你住在哪里?”
“呃?”
温华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二哥。
邓知仁想了一下,说道,“我们大哥家在京西的万字营附近,应该会住在那儿。”
告别了颜恕,他们在码头上又寻访了许久,果然像颜恕说的那样,略好一些的船都被地方官员征调了,他们不死心,又去了码头附近的茶棚和酒楼打探,依然没有找到合适的。
天色将晚,三个人一身疲惫的回到了客栈,刚进店门,就被伙计热情的请进去了。
“两位爷,您二位可算是回来了,赵师爷已经派人来找了两回了,您都不在,这不——这回他老人家亲自来了,正在雅间里候着您呢!”
邓知仁和秦池不明所以,止了脚步,“哪位赵师爷?”
小二脸上几不可见的僵了一下,随即又堆起笑容,“还能有哪位赵师爷?自然是咱们这儿的赵师爷!已经等了您许久了,快请进吧!”
邓知仁摆摆手,温华便听话的后退了几步,见邓知仁又瞪了两眼,她只好不情不愿的转弯向后面的店房走去,邓知仁他们也随即跟着小二去了雅间。
温华走了没有几步,刚到了一处拐角,便又转动步子蹑手蹑脚的返了回来,想着偷偷跟上他们去听听看怎么回事,却发现店小二领他们进去的那座雅间外站着两个衙役,很是不好惹的样子,于是只好再次回头。
回了自家所住的院子,她先去梳洗了一番,换下穿了一天的灰扑扑的衣裳,这才去见了宋氏,宋氏已经得知有衙门的人把邓知仁找去了,正暗自焦急,见温华回来了,便问她是否见到了来人,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温华摇摇头,把自己看到的略作了一番修饰告诉了宋氏,要令她宽心,宋氏听了温华的劝,倒安定了些许,却仍有些心不在焉。
温华陪着宋氏说了会儿话,见她回答的前言不搭后语,明显还在牵挂前院的邓知仁,便不再罗嗦,借口自己要去洗头而回了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邓知仁他们仍然没有回来,她有些不放心,换了衣衫,打算叫上在屋里读书的平羽,一起去前面找店小二问问,她刚拽着平羽离了房间,便听到院外热闹了起来,急忙走出去看,却原来是邓知仁和秦池回来了。
听两人说话,显然是喝了些酒,她和平羽相互看了一眼,略微一犹豫便跟着进了主屋,恰好听到邓知仁在向宋氏禀报,“这回是咱们造化,遇上州府的大人回京,嫌地方上征用民船过多扰了民,恰好温华和官船上的一位小公子认识,就挪了一条船给咱们,明天一早就过去,晌午就能开船了。”
宋氏听了默不作声,瞧见温华站在门口,便叫她进来,“可是从前认识的人?”
温华连忙摇头,“上回陪平羽哥一起去晋阳的时候认识的,不过是一面之缘。”
宋氏点点头,“今天跑了一天了,您们回去歇息吧,明天还要早起上船。”
两个丫鬟,瑶珠服侍宋氏,滴珠服侍温华,因为明天就要上船了,在船上可不能洗头洗澡,于是温华便让滴珠帮着她提水,洗了个干干净净的热水澡。
如今住在客栈里,她和滴珠一间屋子,她睡炕,滴珠则在炕旁用门板搭了一张简易床,上面铺了被子被褥——倒不是温华讲究尊卑,而是滴珠说丫鬟不能和主人家同起同卧,坚持要和温华分开睡,温华没有勉强她,只是——如今天气还不算太冷,睡这样的简易床也没什么,然而等到真正冷起来的时候,就不能再这么睡了——她想着,等到了京城,怎么也要给她们姐妹弄间有炕的屋子,不能总睡门板……
温华洗完了,静静地坐在炕上晾着头发想心事,滴珠自己也打了热水,拆了头发准备洗头。
温华手指叉开,轻轻按摩着头皮,自己当初报恩的想法并没有错,只是有时候忽略了接受者的想法,今天她没有看错,当宋氏得知又是因为她而使得他们不必继续耽搁在码头上,能够尽早进京,那时候的神色是不自然的——对宋氏来说,总是接受别人的给予是很不自在的吧?
该……怎么办呢?
二哥不是会太过在意这些事的人,梁氏和自己毕竟还隔了一层关系,即便她在意,对温华而言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最关键的是宋氏——温华不愿意因为这些事情而使得宋氏对她产生隔阂,可是一时之间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院子里就热闹起来了,待收拾好行李,天色已经大亮,一行人坐着车来到了码头。邓知仁早就先行一步,找到了船和船主,此时见他们到了,便上前领路,将他们领到了一艘民用客船所停泊的岸边,船上的人早就得了消息——对这帮穿着毫不起眼的客人要恭敬些,因此还未等到车辆停稳,供人上船的木板就都放下来了,岸边的挑夫们也出来了两个人,上前问要不要雇人。宋氏他们的行李比较多,仅靠家里这几个人搬运就太吃力了,因此邓知仁便和挑夫们讲定了价钱,让他们帮着把行李担上了船。
昨天睡得晚,今早又是天不亮就起床了,温华困得迷迷糊糊的,略微收拾了自己的舱房便打开铺盖睡下了,待一觉醒来,船只已经行出去好远了。
她揉揉眼睛,拽了拽身上压皱了的衣裳,走出了船舱,外面是或黄或绿的田野,散发着秋日的冷意,船顺流而下,风打在脸上和着挟裹的水珠,冷不丁让人一哆嗦,她赶紧回到舱房,找出一件薄棉袄披上,这才感觉暖和了些。
“滴珠,一会儿咱们得把厚被褥拿出来些,照这个样子,夜里要是不盖得厚些,恐怕要冻着呢!滴珠?滴——”她猛地一转身,却是平羽站在她身后微笑的看着她。
“滴珠在你房里帮你重新铺床呢,你可真是……”他摇了摇头,“睡个觉能折腾的像是地动了一般!”
温华面不改色的横了他一眼,揶揄道,“天天把枕头被子都睡到地上去的人可不是我。”
船上的见闻
平羽脸上微微泛红,伸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嘴尖牙利可不招人喜欢。”
温华瞪了他一眼,撇撇嘴,吵嘴吵不过就动手——哼!
突然,不远处江面掠过了一道黑影,温华大叫起来,“平羽哥,你看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