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仿佛被狠狠地刺了一下,痛楚蔓延至身体的每一个神经细胞,若是外人便罢了,但眼前这人却是我的额娘,这话对于我要多难受便有多难受。
“蓉姑姑!”我实在不想哭,不想让额娘看到我半滴眼泪,唯一的办法就是在眼泪落下来之前把她送走。蓉姑姑快步走了进来,我便故意很大声地对蓉姑姑说:“你负责把额娘送出宫吧,我还要赶着把荣格格的庚帖送上去。”
额娘怔了一下,我却决绝地转过身想要回房间里去,“我知道你的心一定是很难受了。”额娘的声音让我停下了脚步,但我依旧没有转身回头。“这是整个家族的意思,即便你阿玛也无法抗拒,你。。。能明白吗?”额娘并没有等我的答案,便走出了宫门,我望着空无一人的大厅,终于跌坐于地上,泪水直到很久之后才大滴大滴地坠落。
“大阿哥——”
“滚开!我不是让你别跟着我吗!”我听到永璜的声音,便马上把脸上的泪水擦干,装起一张笑脸迎了出去。永璜看到我,愕了一下,随即把满面的烦躁都隐忍了起来,但他终究只是个小孩,即便再善于伪装,也是逃不过我的眼睛。
“璜儿今天上书房开心吗?”我和蔼地拉着他的小手,一起走进内堂。
巧儿紧跟随进来,手上还捧着梳洗的手盆。我把璜儿的衣袖挽起,想要帮他洗手,他却本能地往后缩去, “额娘。。。我已经洗过了。。。”我一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便知道事情不寻常,我也不动声色,问道:“是海子侍候你洗过了吗?让娘看看干净不。”
小孩子当然不知有诈,便把手伸了过来,我拉着那小手,顺势把衣袖拉高,一道血痕清晰地呈现于眼前。
“为什么会这样的?”我吃惊得不可名状,但永璜只是垂头默不作声。
“海子——”我只好质问照顾他的贴身太监。
大概海子也自知倒霉,我还未发声他就“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永璜狠狠地盯着他看,他也不敢乱说些什么,只是死命地向我叩头,“奴才该死!娘娘饶命——”
我看向巧儿,自把永璜接过来后,我便把巧儿指了过去,但不巧的是,这些天巧儿都在帮忙选秀的事儿, 根本没有时间侍候璜儿上书房去。
“璜儿乖。”我俯下身整理好他的衣裳,“从今以后,就是我和璜儿相依为命了,所以璜儿要答应额娘,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开心或是伤心,都要告诉额娘,额娘是不会再让人欺负你的。”我把永璜抱在怀里,感受着那份独有的温暖。
“额娘——”璜儿委屈地在我的怀里哭了起来。海子看见这样便偷偷把一张卷子递给我。
“今天在书房,先生布了题目要两位阿哥按题写作,完成后先生只顾着称赞二阿哥,甚至连大阿哥的卷子也不曾看,大阿哥一怒之下便冲上去把二阿哥卷子撕破,惹得先生盛怒,那伤痕便在碰撞中弄出来的。”海子总算交待了事情发生的经过。
“真的吗?”我望着永璜,他有些害怕,但还是朝我微微地点头,又把手伸了出来。
我过去拉着他的手浸倒盆子里,永璜的身体微微一颤,轻轻地唤了声:“额娘——”
我把一只手洗干净,又去洗另一只,“饿了吧,不把手洗干净就去拿点心,可是会闹肚子的。”这时候的我有些能体会为人娘亲的感觉了。
“这是你外祖母今天带来的糕点哦,有松子桂花糕,绿豆糕。。。”在永璜大口大口地吃点心的时候,我已经暗中吩咐海子把二阿哥的卷子找回来拼好。
人情上
“娘娘。”海子把永琏的答卷呈上来给我,我又拿出大阿哥的卷子看了一下,然后咬一咬唇,手执小刀就想往手臂划去。
“娘娘——”海子用力执着我的手,我惊愕地看着他。海子伸出自己的手臂,转过脸去,“娘娘用奴才的血吧。”
他看我不敢动手,便把手臂伸到刀锋处,自己用力划去。“啊——”我吓得惊叫起来,血从海子的手臂滴落到永璜的卷子上。海子还在适当的时候把卷子从吓呆的我手中抽去,问道:“娘娘,这样可以了吧?”我又愣一愣才点了点头。
我渐渐冷静下来,连忙找出药箱帮海子包扎,“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细心地观察着他的神色。海子笑了一下,“奴才这命是大阿哥给救回来的,虽然奴才没有什么用处,还老是闯祸,但是这点血,奴才还是能帮上忙的,而且。。。”他顿了顿,看了看我才继续说:“娘娘不是大阿哥的亲额娘都能为他做那么多,这几滴血对于一个奴才算不了什么。”
我朝他感激地点了点头,又把两份卷子都收了一下,便往养心殿走去。
在养心殿门外看到高无墉时,我的心忽然定了下来,我把手上的卷子交给他然后又对他耳语一番,当然少不了给他很多的好处。
高公公指了指还放在一边的饭菜,“万岁爷不知在迷什么,奴才连膳食都送不进去,既然娘娘有所求,不如。。。”我会意地点了点头,拿起食盒走了进去。
果然如公公所说,弘历不知在迷什么,没有抬头,等我把饭菜都布上,他还是低着头在沉思。我捧着茶盏过去,装作不经意地瞄了一眼。“这很简单嘛。”我一看到是几何数学题就像他乡遇故知,兴奋得忘记了自己所处的时代与身份,脱口就叫了起来。
原来有外国的臣子给他出了一道几何题,他怎么想也想不到,差点连用膳的时间都忘记了。“你真的能解?”弘历诧异地看着我,他皱着的眉头表示他并不相信。
我现在已是骑虎难下了,解出来嘛难保不会让弘历起疑,不解的话又会成了欺君之罪。我再细看这道题,虽然有些繁复,但说到底也不过运用勾股定理就能解出来了,这样的题目在以前高考的时候真是要多少有多少。其实弘历的思路也解得七七八八了,只是还有些想不透的地方,我伸手把那图形转了90度,弘历顿时就明白过来了。这样我既不会显山露水,也能顾全了弘历的面子。
弘历转过头,好像发现了稀世珍宝般捧着我来看,“娴儿真是个才女,不但精通诗词,连这几何算术题也难不倒你,想不到那尔布一介武夫竟能教出如此的女儿。你说——你想要什么,朕都赏你。”弘历终于把那谜题解开,很是欢喜。
“皇上英明,如果真的要赏臣妾,就赏臣妾与皇上一起用膳吧。”这样弘历才发现自己也早已饥肠辘辘了。弘历一边吃一边往我的碗里夹菜,“多吃点吧,你比以前瘦多了。”我也忘记了已经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和他一起吃饭了,自从那些事,自从他登基为皇,我们就始终隔了那么一层,有时即使深入对方的时候,还是不能消泯。
“你刚才在外面等多久了?怎么就不先进来?”弘历不时揉搓着我的双手,他的手很大,被他的手覆盖着的感觉真的很温暖。
“臣妾怕打扰你啊。”有着么一刻,我感觉我们好像回到了从前。“弘历,多谢你。”我没有叫他皇上,其实我早就原谅他了。我还记得是因为希望能再见他一面,才追到这里来的,我以前也是抱着:“哪怕他爱的不只我一个,但他心里有着我就好了”的想法嫁进宫里来的,只是在不知不觉间,我想得到的越来越多了,我的不满也越来越多。
弘历微微怔了怔,“我能为你做的,只有很少。”
我摇了摇头头,“已经很多了,是你把璜儿赐给我的,我才终于能够体会到身为娘亲的苦与乐。”我说的时候眉头轻皱,把心中所忧隐隐地陇上眉梢。
“怎么了?璜儿惹你生气吗?”弘历关切地问道。
“不是。”我欲语还休的样子更引起弘历的思疑。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看他动起真格来,我才断断续续地把今天书房的事说出来,言语间我刻意避开永璜的委屈,只是着眼于痛陈皇子教育的利弊。
弘历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听到最后便立刻传了高无墉进来,让他去上书房把今天两位皇子的答卷都找来,高公公看了我一眼,领命退了下去,一切都如我所料,眼下已经没有我需要担心的事情了,我只管静静地坐着看戏便好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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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情下
高无墉的怀里本来就藏着我预先交给他的卷子,这时他只是奉命做个样子到上书房走了一转,然后装了个慌慌张张的模样走进来,扑倒于地上,大喊:“万岁不好了!”如果不是当着弘历的面前,我真会笑出声来,这高无墉的戏还做得真够逼真,连弘历也被他吓得愣了一下。
“万岁爷,您看——”说罢便把两份卷子递了上来,那份沾了血的还特意被他放在上头。弘历未接过便已经触目惊心了,连忙转头问我:“怎么会这样?这是谁的血?”
我装作很委屈的样子,未语泪先流,弘历已经明白了几分,拿起那两份卷子扫了几眼,便扔在地上,“混账!当天的执课先生是谁?”
高公公看主子动怒了,不禁有些害怕,“回皇上,是侍郎邵大人。”这邵大人是高斌旧日的门生,前段时间还在朝上为高贵妃被貶一事进谏过,惹得富察氏一族很是不满,我这次并非存心把这事情闹大,只是想藉此帮富察氏出口气,让英琦欠我个人情,我才好把荣蓉的庚帖给递上去。
弘历陷入沉思,我知道他在犹豫,毕竟此事到现在,只有我片面之词。“都是臣妾不会教导璜儿,即便他的皇子,但犯了错,让老师责罚一下也是常有的事,臣妾实在不应来烦扰皇上。”我越退让便会让人觉得我越委屈,而且多得海子那些血实在够触目惊心的,弘历怜惜地看着我,很快便下了论断。
“来人,传朕旨意,邵基为人师表未能尽职,行事粗莽伤及皇长子,即日起废除他的官阶,发配到边疆。”这样的结果对于璜儿和海子流过的血也算是值得了。
这一夜我留宿于乾清宫,弘历已经在我身边均匀熟睡了,我却独自蹙眉沉思着,这样的姿势已经渐渐成为习惯,每天合上双眼之前,我都要逼自己把一天发生的事好好整理思考,在这皇宫里每一处都暗藏着杀机,只要我稍有不慎,下场可能比高芝兰还要惨烈。窗外传来清脆的打更声音,我终于在三更天的时候闭上了我的眼睛。
虽然强打着精神,但还是让弘历看到我的疲态,他拉着我的手关切地问:“睡的不好吗?”我摇了摇头,打趣地说:“恐是太久没来这里,都认生了。”可抬头却只有我在笑,弘历的脸上有些内疚,转过头吩咐高无墉道:“去,把那个暹罗国进贡的犀香给娴妃,这个最安眠的。” 我优雅地站起身来,眼带喜悦福身谢恩,弘历一手扶住了我,“以后没有外人的时候,你都别闹着些虚礼了。”他拉过我的双手,贴在他的面上,衣袖缓缓落下,露出一双白皙的粉臂,弘历热情地亲吻着,害我红了一脸,但当我以为他要继续下去的时候,他却站了起来,“朕要上朝了,让高无墉送你回去吧。”
这前后迥异的态度让我一下子无所适从,只是垂首恭送他上朝去,直到他走远我才惊觉,方才那些举动并非他有意亲热,只是一种试探,如果不是海子代我划伤手臂,那么刚才。。。我闭上双眼努力不让自己再想下去。高公公看我脸色不太好,便问:“娘娘还好吧?要奴才传太医吗?”
我摆了摆手,心绪渐渐稳定下来,既然你对我无情,我又何须对你有义呢,“我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你去准备轿子吧。”
长春宫内英琦冷淡地喝着茶,“皇后娘娘万福。”我欠身行礼。
“听说因为你;令到皇上把邵大人发配到边疆去,你难道就不知道后宫不干政的忌韦么?”想不到这消息这么快就传到中宫,幸好我是有备而来的,不然真会被她那皇后的威仪吓摄到。
“如果我只是一个妃嫔当然不该理这事,但臣妾身为璜儿的额娘,他在上书房发生这样的事,你让如何是好呢?”我伤心地扑倒在地上,同时那两张藏在衣袖里的卷子也跌落在地上,英琦俯身把卷子拾起来,然后吃惊地看着我。
“起来吧。”她过来伸手把我扶起,又用自己的手帕帮我擦去脸上的泪痕。“我以为只是孩子一般的争吵,想不到会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误会你了。”我马上摇了摇头,“就是没有这样的事,那邵大人也确实该死。”英琦很是愕然,等待我的解释。
暗涌
“姐姐再细心看看那两篇文章。”英琦勉强拿起了起来,刚开始是粗略地看,然后越看越认真,到最后她也奇怪起来,“琏儿写的文章分明是脱题了,怎么昨天回来还报受到先生的夸奖呢?”
“邵大人是高大人的门生,既然姐姐都能看得出来,为什么他就看不出来呢?”英琦的手颤了一下,“现在朝中都一致认定琏儿是皇太子,邵大人这样的行为表面上会被人误解为奉承太子,但实则居心可测啊。”
英琦最紧张的就是永琏,只要和永琏有关的事,她便会把所有的神经都绷紧起来。“妹妹此话怎么说?”她的手一直死死地捏着手上的手帕。
“琏儿才刚进学,如果当先生的不好好引导,只是一味的奉承,姐姐以为将来会怎么样呢?”一言惊醒梦中人,如果邵大人只是个庸官或许英琦便不会相信了,但以他在官场上的作风,而且之前又与富察氏一族交恶,英琦便立刻相信了九成。
她感激地拉着我的手,“幸好妹妹机敏,不然我这个当人额娘的还蒙在鼓里。”随即她又问起璜儿的伤势,“难得妹妹不心疼自己的孩子都要站出来给琏儿说话。。。”我知道她从我第一天收养璜儿开始就对我起了疑心,那次不过是顺水推舟,一时让我占了便宜,毕竟把皇长子交给我抚养,于她的确是兵行险着的一步。
“或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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