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刀黑线:“那这两块,您也一起吃了吧。”
“那多不好意思——”
“不必客气。我反正不吃了。”都被划成这样了还吃个毛!
“你真不吃了。”
“不吃了。”
“那我只好不浪费了哈!”乔静斋一口把两小块糕全吞下去,两手摸着胖乎乎的肚子,满足地冲她笑:“小傅给你出多少价?”
宝刀先去看傅琪,就是想引乔静斋着急。傅琪只要见她,她就可以向乔静斋谎称,傅琪给她开了多少多少价了。
她没想到傅琪真的会给她开价,而且数字不小:“九十两。”
乔静斋肥肉抖了两抖:“哟,真不少,没想到。”
的确如此。
“怎么办呢?”乔静斋很遗憾,“我不可能出更多。”
宝刀盯着他:“看乔老板的胆子能不能更大!”
乔静斋拿手巾擦汗,只是笑:“再胆子生毛,也不能朝老虎嘴里探头呢!”
“我还是做我的。乔老板不用接盘担肩。做出来的利润,我给乔老板分成,怎么样?”宝刀提议。
他表示不想买。她还不卖!她只想靠他这棵大树,然后给他交保护费。
乔静斋颔首:“分多少成?”
“那要看乔老板投多少资。”
“你们要个场地是吧?场地我来出。”乔静斋很痛快。
“多谢。”
“人我就不出了,免得彼此提防。你要用,自己雇。”
“多谢!”
“出的货,打乔记的号头。”这既可以说是占了宝刀的便宜,又可以说给宝刀提供了保护。
宝刀在这里加注一笔:“乔记下头,请再打上我们的图记。”
“除了乔记字样外,不能出现其他字。这个没有商量余地。”
“没有字,只是图。”
沈夔石帮忙设计的。檐角一把刀。乌油油檐角、一把弯弯如月、虎虎生风的刀。
乔静斋想了想,点头:“这倒使得!”鼓掌笑道:“咦,我们这么快就谈妥了?”
宝刀给乔静斋敬茶。
“等一下,我们还有抽成的比例没有谈!”乔静斋道。
这才是重头戏。
“你五我五”“你六我四”,这样的拉锯战,一点点谈下去。宝刀一步步的让,乔静斋始终不满意,最后宝刀气得都笑了:“你九我一。”
乔静斋这才拍手:“成交!”
利润里只有一成留给宝刀,等于乔静斋雇她运营纸坊的佣金。
这样的条件,其实还不如直接卖掉纸坊,一次性拿的钱多,又干脆利落。
可是宝刀宁愿接受这样苛刻的雇佣条件。
因为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在乔静斋的庇护之下,继续推进她的纸品研究、继续在消费者心目中积累山乌檐宝刀的品质声望、继续摸索张邑各大商家之间的勾心斗角。有这样的基础,某一天,她或许能重新独立跃出来。
对于乔静斋来说,他跟瘸子秦敌对不是一两天,瘸子秦要斩杀的,他就愿意拉拢。何况宝刀小小年纪,出手不凡,连同背后的简老板,他都颇为欣赏,达到合作关系,说不定能为日后伏下一条有用的线。
这次合作,可说是双赢。
傅琪则是宝刀用来向乔静斋叫价的跳板。若非傅琪先出了个价,乔静斋还不会这么早露面,会等宝刀被瘸子秦压得更惨时才出手。那时,宝刀连十分之一的利润无法跟乔静斋谈。
“你被利用了!”瘸子秦吹胡子瞪眼责怪傅琪。
“彼此彼此。”傅琪反唇相讥。乔静斋早就想把宝刀分号囫囵吃掉,无奈猎物壳厚刺硬。瘸子秦下手砸壳剃刺,乔静斋乘机叼了块便宜香肉。
“鼠目寸光的东西!”瘸子秦痛骂,不知道骂谁。“白眼狼,兔相公!”这个确定无疑是骂傅琪了。
傅琪撩衣就走。
“喂喂!哪儿去!”
“你都说我兔相公了,我跟伯少君联络感情去,叫他帮我教训你。”傅琪坚定道。
“你——”瘸子秦瘦脸上肌肉跳了两跳,挤出苦笑来,作揖,“算我服了你,小傅老板。请回。请回!今年早稻收镰在即,西商要压价,我听得消息,他们这次认真的,不比往年虚张声势。却需我们鼎力合作,好把他们顶住。”
安城的稻米,主要销往西面。西边的画城、寒城、栖城、未城,固然非常需要安城稻米改善人民伙食,但反过来说,安城也非常需要所谓“西商”给的米银。若西商联通一气,往死里压价,米这种东西,一陈了就品质降低、卖不出好价钱了。张邑产品种类非常单一,主打就是米。一年的收成,只在早、晚两次稻收。
乔静斋手里稻田不多,倒是开了好几家织坊、酒坊。酒要用米酿。米价压低,对他只有好处。所以瘸子秦急着要与傅琪建立统一战线。秦、傅两家,是张邑最大的地主。
第六十五章 岭头烤鱼
宝刀分号搬到了大乔旗下的地皮。这一天搬迁,喧喧扰扰,够闹腾的。宝刀白天跟在简来方身边发号施令、打起十二分精神,脑袋一沾枕头,就睡得如一只烤番薯:一动不动,倍儿香甜!
可是烤番薯是热乎乎的。而宝刀睡着了之后,一只手贴在脸边,一只手远远的伸出去。贴着脸的手还好,远远伸出去的那只手,就慢慢变冷了。
兼思早就发现这一点。作为一天到晚乱蹦的活力小女生,她的手和脚,真是冷得奇怪。
兼思不知道为什么,悟宁却知道。
这是因为她在娘胎里就受了伤损。
悟宁在武道上的造诣,比兼思高了太多。他甚至看出来,宝刀受的伤,是一种特殊的毒才能造成。这种特殊的毒,就悟宁所知,只有安城城君府里藏有。
结合已知线索,悟宁很容易猜测:宝刀还在娘胎里时,白顶天夫妻就得罪了当今城君洪逸。洪逸向怀孕的妇人下毒。宝刀的娘估计是因此送的命。
也就是说,兼思的父亲,杀了宝刀的母亲。
朱兼思就是仲少君洪缣。悟宁一听这化名,就猜出来了。朱者,红也,谐音为洪。缣者,丝兼也,谐音颠倒便是兼思。
悟宁在没有出家之前,与洪缣有交情。
出于这点交情,也出于对自幼中毒丧母的女孩子的同情,悟宁愿意关照宝刀。
月光下,将手指搭上这女孩子柔软的手腕,把自己内力传给她、帮助她恢复些热力。悟宁却有些搞不懂了:真的只是同情而已?
同情便是“怜”,由怜故生爱,由爱故生忧,由忧故生怖。
若要无忧怖,打从源头起,连情份都要斩断。
——然而,若是连这一点情份都没有,离忧离怖,绝尘索居,又有什么意义?
悟宁手指按在宝刀腕脉上,一丝热力,不绝如缕,传导过去。
他闻到香味。
不是月下桂子香,不是风吹荷叶香。是世俗的烟火香。
有人在烹煮什么东西?
很远很远,很淡很淡,依然很香很香。那烹者的不知何物,比猪羊清美,比虾蟹丰腴。
悟宁色变。
他收回手,一步步的走出去。
有个人在青神岭上烤鱼。
那人上身穿得很整齐,下身却穿着很短的棉纱裤子,赤着足。裤子是特意做得这么短,布料原来是深青色,现在已经发白了,上面还凝着盐花。
海边的人都习惯赤足。船板滑溜、海滨砂土则松软潮湿。赤足走路比穿鞋行走方便得多。只要你磨砺出两脚结实老茧,礁楞螺尖也奈何不了你。
总是海风吹、海水泡,海边人的衣料容易褪色。咸咸海水浸透了衣裳,再晾干,就会凝出盐花。
这个烤鱼的,就是从海边来的。
他烤的鱼,也是从海里带过来——比人还大两倍、却只有手掌那么扁的大怪鱼,他扛在肩上走啊走啊就走过来了。
走到青神岭,他左右看看,举起双掌,运转内力一吸,把旁边的枯叶断枝都吸了过来。
然后他拿出燧石,“嚓嚓”打着火,开始烤鱼,还把衣裳上的盐花刮下来,撒在鱼身上。
半边鱼烤熟时,悟慧来了。
悟慧还是撒着衣襟、空着两只手,摇摇摆摆走过来,抓着那鱼,把熟了的那半边一把撕下来,恶狠狠的咬着吃了:“你来干什么?”
烤鱼的摸了摸帽檐。
他戴着一顶油布宽檐笠帽,既可遮阳、又能蔽雨,往下压时,还能把脸遮住。烤鱼的似乎迟疑不决地摸着帽檐,终于回答:“我来买麻。”
海上的帆索全都靠麻搓,鱼网也是粗棉丝搀麻卷搓而成,对麻消耗量很大。安城产麻量最大的地方就是桑邑。皱纸引发造纸量激增,麻料价格波动,对海上的城池影响也很大。
譬如说,觉城。
悟慧猛喝:“你来一趟就为买麻?骗谁哪,李一鱼!”
其他城池的军队官衔是用人头来算的,譬如说千夫长、万夫长。觉城军队的官衔是用鱼头来算的。从十鱼长、百鱼长,算到万鱼长,然后就是“士”,十鱼士、万鱼士,数完了,就变成“尉”。尉也数完了,就升到“将”。
有那么一个人,他年纪还没老迈呢,立的功绩已经太多太多了,连万鱼将都被他升完了,还立下大功,那能往哪里封呢?觉城城君指着他:“你、你,你就反璞归真,去作‘一鱼’之人吧!”
于是大家都知道了,赫赫有名,登峰造极!觉城的战神,李一鱼。
他死心塌地是辅佐女君云裳的人。
是这时,奇异海鱼香飘散得连悟宁都闻到了。悟宁提着禅杖,一步步往青神岭来。
是这时,张邑、桑邑的狗都在叫,而猫都疯了。
李一鱼烤鱼的技术,一点都不比打战的能耐逊色。
倘若有人在简竹面前,可以看到他抖了抖胡子——如果他允许人类看见自己的狐须的话。
鱼香并没有那么浓,悟宁和悟慧身怀绝技、又很熟悉这股味道,所以会被诱出来。但阿星人也在这附近,就没意识到。狗和猫嗅觉比人灵敏多了,才会这样暴躁。哦,还有狐狸。
简竹擦了擦口水——如果他允许自己流出口水来的话。
过份啊!谈判就谈判,闹出这么大动静来干什么!作孽啊!
简竹都可以想像得到,岭头谈判的无非这么几句:
“轩公子最近有些奇怪的动向?”
“世间已无轩公子。轩公子不忍见觉城分裂动荡!”
“可是悟宁和尚最近不安静嘛?”
“你多虑了!”
“真的吗?”
“真的。”
“不要骗我哦!如果和尚变回了轩公子,城君就不会这么客气了哦。”
“同样的,女君如果逼得太厉害,和尚也不会太客气了!如果轩公子真的露面集结死党,女君也会很头疼的吧!”
——嗯,悟宁就是背井离乡的云轩。悟慧是保护云轩的死士。云轩跟他姑姑云裳之间的感情,其实并不坏,事实上非常微妙,以至于云轩始终呆在觉城边上的安城,既不近、也不远。而云裳明明知道他在这里,并不使出一切努力刺杀他,有时候还来慰问他、给他送点家乡的吃食玩器,有时则敲打敲打他。
——而这鱼香未免太过份了啊!
简竹四蹄踏风,腾身夜空。他终于化回了狐狸。一只修长、美貌、银白色的狐狸。
第六十六章 小熊来袭
简竹在山乌槛卖赫蹄卖得很畅快,赚得很滋润。
张大佬忙着跟人抢夺麻料市场,腾不出手来收拾他。
想到简竹不但没被打压下去,反而一步一步越走越好,张大佬心头很呕。赫蹄这个新兴市场,他也确实想要。可是——可是麻料绝对是更主流的市场!
张大佬能在桑邑坐大到现在,他很懂得抓主要矛盾。
他不会因为小小贪婪、小小私欲,影响大局!
他决定了,麻料市场会在长期走阳线。他决定霸占桑邑及周边的绝大部分麻园,也就是控制安城最大的麻料生产地,也就等于控制了整个沧浪西陆的麻界半壁江山!
沧浪西陆集中产麻地,除了安城南的苎麻园之外,就只有未城之黄麻了。
而皱纸是西陆十二城、甚至沧浪大洋东陆帝国所有人都要使用的!原料少,产品需求大。这注定麻料价格会比以往都坚挺。
张大佬看得到这前景,其他人也看得到。
张大佬投入了这场群雄争麻战,牙咬蹄蹬,使尽浑身解数,再没空收拾简竹。
陈雍倒是给张大佬提了个建议:简竹还在大量接蚕茧加工的活儿。不如操纵蚕户们,要求山乌槛放弃从前只加工、收加工费的模式,而改为直接收购蚕茧?
这样一来,简竹看起来生意红火,实际上大量蚕丝压在手里。蚕丝本来就不是流转很快的货物,今年丝市普普通通,简竹又没门路,想必到秋天都不一定能出手三成。那时候,张大佬的麻园战势也必已经缓和多了,能腾得出资财,把简竹堵得死死的,叫他从此蚕丝一卷都出不得手,非破产不可。那时张大佬再把蚕丝接过来,岂不是锦上添花,大大的美妙?
张大佬听起来,俨然也漂亮得很,赞许陈雍:“想不到你也能出个好主意!”
言下之意,陈雍此人,绣花枕头一包草,有那坏心缺那坏能耐,给张大佬出的主意馊的多、好的少。
陈雍讪笑:“大老板取笑!”
他暗地里抹汗:这主意还真不是他自己出的,是从桑果酒坊屈老板那里偷来的!
陈雍和屈老板,都是张大佬的狗腿子,竞争很激烈。一发现屈老板想出了这个好主意,陈雍赶紧抢先告诉屈老板。这一次,屈老板可算吃了哑巴亏!
陈雍就是不知道:屈老板早就不是张大佬的狗腿子了。这一腿,已经顺到简竹那边去了。
这个妙透了的坏主意,是简竹叫屈老板,“不小心”透露给陈雍,借陈雍献给张大佬的。
屈老板当时就懵了:“简老板,你怎么叫别人害自己?”
简竹心情很好的回答:“对啊!我怎么能叫别人害我自己?”
屈老板明白了,这一着后头准有阴险的谋略在,叫张大佬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想想,从以前到现在,张大佬不是一直都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居然还没有悔悟,赶紧离简竹远远的。张大佬神经也真够粗线条了!
屈老板试着想一想,简竹坏主意之后的谋略,可能出在什么地方?这一想,他后背有冷汗:“简老板,你叫我手里囤的那些麻园,我现在是不是该出货了?”
简竹道:“现在不用。你放心的连麻园带麻一起囤,不碍事。夏天之后,你可以考虑出麻了。麻园有高出群伦的叫价,你也可以考虑放掉园子了。不放掉也不要紧。不得不放时,我自己会叫你。”
听这口气,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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