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本宫就在这里等着。”苏苕对辰居殿很是熟悉,因此坐在这里就像坐在自己明苕殿一样。一旁的杏儿则很为自家小姐委屈,以前陛下从来不会向小姐隐瞒行踪的。
梁宝则为皇帝陛下捏了一把汗。白天的时候江修媛和许昭容端着甜点要来见陛下,陛下也不知怎么的,好像很讨厌她们的样子。她们一靠近,他就冷着一张脸,避之唯恐不及。他刚想叫她们出去,她们就开始撒娇扮痴,最后出去的成了皇帝陛下。这一出去,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留下莫名其妙的江修媛和许昭容面面相觑。
现在来的是苏苕妃子,也不知皇帝陛下见了会怎么样。
藤久回来的时候,梁宝像见到救星一样迎上去,“陛下,您可回来了。苏妃在殿内等候许久。”藤久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然后迈步进入辰居殿。
屏风后,苏苕妃子正坐在椅子上绣东西。藤久走过去,这位嫂嫂是哥哥郑重拜托给自己的,他可不敢给她脸色看,但是又不想跟她多接触,他决定委婉地让她回去。
“陛下,您看这个绣得怎么样?”苏苕妃子抬起头,给他自己手中的香囊,眼眸清如水。
藤久接过来装模作样地看了看,然后点点头,“嫂……你的手艺真不错。”他走到窗前,看了看外面的月亮,然后说道,“这天色也不晚了,你还不休息吗?”
“陛下可是累了?”苏苕慢慢走近他,忽然抱住他的手臂,“让妾伺候陛下吧。”她的动作自然熟悉,藤久整个人僵在原地,看了看四周的掌灯宫娥,又不好推开她。
他只好低声道:“嫂嫂,我可不是哥哥。”
苏苕眼眸里划过受伤的痕迹,然后松开手,低低道:“对不起,我又把你看成褚久了。你们实在太像了,就好象,你就是他,他就是你。陛下,你这是在骗我的,你是褚久,对不对?”
她说得泫然欲泣,他只好安慰她,“我是藤久,嫂嫂以后可不能认错了。”
他们挨得很近,低声细语,旁边的人看来还以为他们在说情话,温馨甜蜜。梁宝在一旁看到了,舒了一口气。然后悄悄地退出了大殿。因为褚久有通宵达旦地亮灯的习惯,因此掌灯的宫娥终夜都守在宫灯旁。
“你为何如此心狠……”苏苕妃子垂下头,默然无语。
藤久开始感到头疼,哥哥没有教过他应该怎么跟她相处啊。哥哥说他不能为难嫂嫂,那他要是把她赶出辰居殿,是不是做错了?正左右为难之际,苏苕妃子忽然又靠近他,痴迷地看着他,“陛下,您就让我看看您。”
他一动不动地让她看。
一只柔弱无力的手抚摸上他的脸庞,痒痒的,藤久别扭地侧过身,让那只手落了空。苏苕妃子哀怨地看着他,好像他就是褚久。
“嫂嫂,你先回去吧。你心里难过我知道,我只怕你越看到我,越难过。”藤久难得好脾气地安慰人,要不是看在哥哥的面上,他早就翻脸了。
“陛下,你以后可不能叫我嫂嫂,即使是私下里也不行,这宫廷人多眼杂,陛下可要注意。”苏苕妃子低低地说道,然后又凝视着他的脸,“我看到你,也不会难过,你就是褚久。”
藤久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嫂……你,你有没有感觉有人在盯着我们看?”
“什么……”苏苕妃子刚要害怕地倒入他怀里,一只手被握住了,她一动也不能动。藤久神神秘秘的声音传来,“你听,好像有人走过来,啊,是哥哥,他回来了……”
苏苕妃子吓得面无血色,但很快她就镇定下来,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是陛下,他回来了?”话虽这么说,她却不敢往后面看去,害怕真的看到鬼影。
“明日我去向祭司要几张符来,贴在辰居殿里,把哥哥的魂魄召唤回来怎么样?”藤久看着强颜欢笑的苏苕妃子,“你说,还是贴在你的明苕殿吧,怎么样?”
苏苕咬着嘴唇,颤抖着声音说道:“多谢陛下。”
“哎呀,哥哥往明苕殿走去了,他是去找你了。嫂嫂还不去见见他吗?”藤久望着窗外,一脸急色地说道,“要是错过了怎么办,哎,哥哥绝不会想到嫂嫂还留在辰居殿里,他要是知道了,该多伤心……”
“陛下,请您不要说了。”苏苕妃子面色发烫,垂下头。她总算明白了,他在含蓄地讽刺她!
藤久闭上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苏苕妃子垂着头不敢再看,匆匆行了个礼,“陛下,妾回去了。您好好休息。”她说完就转身,跌跌撞撞地走向门口。
守在门口的杏儿见到小姐失魂落魄地出来,连忙扶着她。
“杏儿,我们回明苕殿。”
殿内的藤久则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都走了,他的世界也清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哑猫
静悄悄的深夜,苏长久翻过一座围墙,潜入明苕殿的后门。
殿内却已经乱成一团,宫女们纷纷走来走去,好像在找什么。她藏在帐幔后,偷偷往里面看,耳朵抖了抖,原来她们在找苏苕妃子养的宠物猫。
“这可是陛下亲自送来的,我们快点找,找不到,就完了!”
“可是,一只猫会跑到哪里去?”
趁着这一片混乱,苏长久凭借帘幔的遮掩,悄悄移步,爬上了殿内的阁楼。这明苕殿不知为什么挂满了垂帘,厅堂内室都是垂下的巨大帘幕。如果那只猫体型不大的话,藏在帘幕下也很难被发现。
这里寂静得没有任何人,连楼梯栏杆上都沾满了灰尘。苏长久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里面立着很多书架。这里竟然是废弃不用的藏书阁。想起以前看过的侦探小说,藏书阁里常常发生命案。一阵阴风吹来,苏长久被冻得发抖。
要是程涟衣的尸首真的藏在这里,苏苕妃子究竟打算做什么?她一边想着,一边沿着书架往里面走。木架上摆满了古籍,也落满了尘埃。临西的窗口半开着,有月光淡淡地洒进来。
现在竟然已经是西月了,离天亮不远。她垂下眼睛,仔仔细细地搜寻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古怪的东西。她失望地退出来,刚走到楼梯口,底下正在乱哄哄地找猫的宫女忽然全都安静下来了。
看来是主子回来了。苏长久站在阴影处,看到那边人影绰绰,苏苕妃子似乎说了什么,众宫女又开始诚惶诚恐到处找猫。甚至有人拿着宫灯跑了院子里找。她心里暗暗叫苦,这样她就更难出去了。
苏长久正焦急之中,脚尖忽然有什么东西爬上来,软绵绵的。她低下头,只见一团东西正懒洋洋地蜷缩在自己双脚上。不会吧,这只猫跑到这里来了。她蹲下来,要把它拎开,又怕它忽然叫起来。
果然倒霉起来就会一霉到底。苏长久迅速地抬起脚,想把它抖到楼梯下,但是这只猫化身为八爪鱼,紧紧黏在她的鞋面上,怎么都不肯下去。奇怪,是一只不会叫的猫。
她弯下腰,只好把它抱起来。小猫咪吐出小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竟然乖乖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苏长久怀疑这只是哑猫,她不想管它了,但是它的爪子很有力,死死拽住她的衣襟,不肯下去。
苏长久耐心不足,干脆就松开手,任凭它挂在自己身上。看了看下面,悄悄地走下楼梯。幸好下面还在一团乱中,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她低下头,对着小猫嘘了一声,然后一手护着它,藏在帘幕后迅速地退到后门,却被在外面找猫的宫女吓得赶紧躲在门后面。“小猫,你帮帮姐姐吧。”她拉下猫爪,将它放在地上,然后就拍它后背,想让它跑出去吸引注意力。
但是这只猫紧紧抓着她的鞋面,一动不动。
原来宫廷里古怪的不止是人,连猫也古里古怪的。
她抬起脚,想把它一脚甩出去,但是猫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这脚怎么也甩不出去。“好吧,那我只好把你拐出去了。”她认命地抱起猫,准备等人少的时候再翻墙出去。
小猫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然后微微躬起自己的身体,像一支蓄势待发的弓箭。苏长久被它这个姿势吓了一跳,好奇怪的猫啊,“喂,你要干什么!”话未说完,这只猫就矫健地一跃而起,从她怀里跳了出去,然后跑到了院子里。
众宫女哗然,“啊。小猫在这里,快追。”
苏长久顾不得心惊,先溜出去再说。刚刚翻过围墙,一只雪团就冲进自己的怀里。低头一看,又是那只猫……
小猫不会说话,只是扬起爪子,在她面前挥舞着,好像在说:回神,回神了。
“啊~”苏长久抱起它,快速地离开了明苕殿。身后还有宫女找猫的呼喊声。
到最后,就变成一人一猫在狂奔了。苏长久跑回药圃,那只猫紧紧跟在它身后,怎么也甩不开。好灵异的一只猫,苏长久转过头看它,发现它只是很认真地奔跑着,猫眼亮闪闪的。
它身后是宫殿深处的一座白塔,月光下,只有那座白塔最显眼。苏长久看呆了,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玄幻之类的力量吗?但是没有时间想这么多了,这只猫就这样不离不弃地跟着她回到了厢房里。
刚走进院子,就看到崔判官黑着一张脸坐在长廊下。
“苏姑娘,你又跑到内殿去了?”崔判官痛心疾首,又看到她怀里的猫,忍不住目瞪口呆,“你,你怎么把苏苕妃子的猫偷回来了?”
原来这只猫这么出名啊,连崔判官一眼都认出来了。“不是我偷来的,是它一直跟着我。”
崔判官跟魔怔了一样,呆呆地盯着面前的猫,“好像不一样,它是不是不会叫?”
“好象是一只哑猫。”
他又认真地看了看,应该确实是苏苕妃子的猫。“苏姑娘,你明天把它放回去吧。不然被人发现了,又惹祸了。”
苏长久快哭了,“不是我要带它回来的啊,是它一直跟着我。你看,”她松开手,那只猫就抓着她的衣襟,像八爪鱼一样粘着她不肯下来。
崔判官默然几秒,然后恍然大悟般,“是不是被人贴了符咒?”
“什么符咒?”苏长久问完才想起宫廷里的人很迷信巫术,“不是吧,这个东西真的这么灵?”
“我明天就去请个巫女来看看。”崔判官似乎也被这只猫吓到了,“苏姑娘,你先别管它。”
小猫咪特别无辜地看着他们。
因为闹腾得有些晚了,苏长久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已大亮。她一睁开眼,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纱帐被扯得乱七八糟,梳妆台上的小零件也被猫爪扯到地上。而现在这只猫正跳到她的床被上,雪团一样滚来滚去。从来没有进过精力这么旺盛,这么淘气的猫。
昨晚她就应该把它锁进鸡笼里再睡的。
苏长久一把拎起它,跟它大眼瞪大眼,“喂,你这只可恶的猫,快点回到你主子身边去!”猫亮出自己的爪子给她看,苏长久看了一眼,没有看明白,它又甩了甩自己的手,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这回她算是看明白了,原来它爪心被什么东西给划伤了,很疼。“活该!”
她一下床,猫就跟过来。她走到药房找药准备给它敷一下,它也一瘸一拐地跟过来了。她走回厢房,朝它招招手,猫乖顺地跳到了她膝盖上,然后亮出有伤痕的爪子。
“你倒是聪明。”苏长久将药敷上去,然后用白布绑起来。她看了看猫,故意多缠了几条,直到它一条腿厚得都难以抬起来。“这样你就不会乱跑了吧。”
猫在她膝盖上很舒服地打了个滚,不肯离开了。苏长久只好抱起它,它爪子又紧紧捏住她的衣襟。像个离不开母亲的婴儿。
崔判官还真的请来了一个小巫女。苏长久抱着猫,看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穿着白色长衣,长发垂腰,眉眼低垂,像迷途的孩子。她抬起头,看了看苏长久怀里的猫,眼睛里的茫然让苏长久都吓了一跳。
这就是宫廷里的巫女吗?看上去也就是普通的女孩子,唯独那双眼睛因为刻意迷茫显得有些神秘。她看了那只猫一会儿,然后开口,说话的声音也轻飘飘的,好像没有力气,“大人不用惧怕,这只是一只灵猫,认了这位姑娘为主人。”
“什么是灵猫?”
小巫女有气无力地说道:“灵猫乃人魂注入,通人情人理,若是认了主人,便至死不渝,不离不弃。”
“呃,你的意思是说我甩不开这只猫了?”
她点点头,“是的。灵猫难得,有相助之用,姑娘不必烦恼。”
“可是,可是这只猫是苏苕妃子的宠猫啊……”崔判官万般不解。
小巫女摇摇头,“灵猫一夕而成,它已不是往日之猫,苏苕妃子也不再是它的主人。”
苏长久喜欢她这个说法,看来在小巫女眼里,没有什么比法术更加有权威,即使是权力也要靠边站。
从此小猫就常伴苏长久左右,果真不离不弃。
×××
东清殿里,江修媛慵懒地起床,坐在梳妆台前任凭侍女给自己梳妆打扮。
“娘娘,今日还去辰居殿吗?”贴身宫女小心翼翼地问道。
江修媛想了想,昨天去见陛下,虽然陛下很不喜欢的样子,但是他也没有把她赶出去,也没有下禁足令。“自然是要去的。”若是不去,那许昭容也肯定会去,她可不能落了单。
自从皇帝陛下病愈,她就开始注重自己举止打扮了。女为己容,虽然她的东清殿最寒酸,像样的衣裳还是有几套的。她披上青鼠皮云肩,挽了个堕云髻,妖娆妩媚地踏出宫殿,就要往辰居殿走去。
远远地,一辆垂着青罗明金生色云凤夹幔的坐撵慢慢移过来,人群浩荡,让江修媛不得不停下脚步。这宫廷里能用得起这样坐撵的也只有太后和苏苕妃子了。虽然这个是皇后之礼,但是皇帝宠爱苏妃,也不管逾制不逾制。宫廷里没有人敢出言反对。
“娘娘,看来是苏苕妃子来了。”
江修媛面色苍白起来,每次这个妃子来,都没有什么好事情。这次声势这么浩大,看来来者不善啊。
“准备接礼。”她跺了一下脚,返回殿内。许昭容有太后娘娘庇佑,因此苏苕妃子要下手每次都先拿她开刀。她夹在许昭容和苏苕妃子中间,不知受了多少窝囊气。
说话间,坐撵已经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