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凉风吹来,厅堂内坐着的那两个人竟恍惚嗅到了白芷花清冽的香气。这熟悉的香气,令林小狐困顿的思维一下子惊醒,她在瞬间张大了眼,直直盯着那树影斑驳的门外,小手儿捂紧了一张小嘴儿,唯恐自己忍不住叫出声来。
师父?
一侧的灰衣美少男,一双俊眸微微的眯起,颇为期待的看向那门外。
满树垂条招摇舞动,一款白衣清雅的淡漠,就那样静静的,穿过斑驳的碎金流光,迈过白色步履下青色的石板,如诗如画般走了进来。
是师父。
爱到痛处恨倾城一
正坐在高堂椅左侧的白衣少女,视线不知不觉中竟渐渐模糊了起来,她紧紧盯着那穿过树荫,穿过日光,画中仙人般缓缓走来的白衣男子,不敢眨动一下眼睛。
她怕,她在这世子府夜夜做梦酣眠时见到的场景,会随之幻灭。
高堂椅左侧的灰衣少年,一双黑的犀利的俊眸,在看到那白衣男子之后,飞快划过一抹惊讶,眨眼间已跟着变成探究的不明。
这便是那个令妹妹心萦神系的神仙哥哥吗?确实是这天下不可多得的妙人。
可是为什么,自己看到他,会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熟悉感。。。这种感觉,令顾天澜不自觉的皱起眉头,困顿思索。
可便是他走神的光火间,他身侧一直疲懒坐着的小小少女,猛然站起了身,若离弦之箭般,一头扎进了那白衣男子的怀抱,声音娇软尤带哭泣。
“师父。。。师父。。。你终于来救我了。。。”
那被这哭声惊醒了的灰衣美少男,一双俊眸,在看到那白衣二人相拥的身影后,飞快的冲进血影一般的暗光,他双手下的椅把,亦是被他狠狠攥住,几近捏碎。
若不是那世子府正厅的高堂椅是由千年古木特制而成,此时,怕早已化作了一滩粉末。
怒火中烧中的顾天澜,也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何会对这白衣男子有种模糊的熟悉感,因为他身上的气质与感觉,与那令他深深爱着,刻骨喜欢着的女子,那般的相像。
虽然一个动,一个静,一个若谪仙,一个若精灵。但他们身上,都有那种圣洁飘渺,无法触及的灵动之气。
便是这样的相同气质,令那望着二人相拥,心痛欲绝的灰衣少年,虽然心如刀绞,却还是不得不不甘愿承认,这二人,着实相配的紧!
可是,即使相配又如何,他不许他们在一起,便是一定不许!
他强压着心头疯狂翻滚搅动的血气,僵硬地站起身来,扬唇冷笑,声音恍若无事。
爱到痛处恨倾城二
他强压着心头疯狂翻滚搅动的血气,僵硬地站起身来,扬唇冷笑,声音恍若无事。
“我的王妃,难道,你不该为你的夫君介绍一下,这位公子是谁吗?”
只顾着自己哭得尽兴的林小狐,这才恍然忆起,自己还处在这深潭虎穴之中。她在心中暗暗咒骂自己没定力,总是这样,一看到师父便觉得满室春光,岁月静好。
然后,她停下哭泣,抹干小脸儿上的泪珠儿,冲那一直温柔看着自己的白衣男子仰脸灿烂一笑,方转过了身子,皱着眉头字字清晰说到。
“天澜,这便是我的师父。你是知道的,我一直喜欢的,都是师父。。。现在,师父来了,我要和他一起走了。即使,你不让我走,我也要走了。”
说这些话时,她漆黑澄澈的大大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连声音,都带着决绝的清冷。
灰衣少年被她眸中的深重刺痛,她的话语,更是令他疼的心如刀割。
他一直都知道,她不喜欢自己。他也一直便知道,她除了她的师父,还有她的云哥哥,这些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比他重一千倍一万倍。可是他还是不甘心,想要妄图夺过她的心。
但,他终究是输了。从她看到那白衣男子,扑进他怀中的那秒他便知道,自己输了。
她从没有那般肆意的在自己面前哭泣,从没有那般娇嗔的与自己说话,更没有那般真心的扬起小脸儿冲自己微笑。
纵使他那般爱她,他也什么,都得不到。
钝痛若涨潮的浪头,一浪又一浪汹涌而来,那俊脸苍白的灰衣少年,摁住几近麻木的胸口,望着那离自己只有几米远的距离处,那十指相缠,百般甜蜜的一对璧人儿,淡淡扬唇,笑容惨淡的,令他自己都嗅到了血腥。
“小狐儿。。。你便那么相信,他能带你走出我这世子府。。。呵呵,你未免。。。太过高看他。。。也太过小瞧我了。。。”
爱到痛处恨倾城三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右手手肘竟飞速的向身后供桌上的香炉拂去。
“咔嚓”一声暗格转动,一面巨大的铁质牢笼,竟在林小狐和墨莲还未及反应间,已从天而降!
大大的牢笼,从头罩下,那先少女一步反应过来的白衣男子,竟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将少女娇软的身子直直推出了牢笼笼罩的范围!
“哐啷——”
一声巨响落定,严丝合缝的铁质牢笼,已将那白衣谪仙男子紧紧囚了住,那刚刚被他推了出去的白衣少女,眨眼间被泪水冲花了的绝美小脸儿上,已经聚满了痛楚与凄然。
“不——师父——”
淘嚎的嘶竭,此时也只是无望的宣泄罢了。
那被囚在笼中的白衣谪仙男子,望了一眼身后被他推开少女时,放出的绿线蛇缠住的灰衣男子,然后转过脸,满是疼惜地注视着那流泪的小小少女。声音依然平淡清雅。
“小狐儿,不要哭,我已经召黑翼来接你。你先离开这里,我自有逃脱的办法。。。”
白衣少女却是固执地摇头,小手儿紧紧抓住那密合的铁笼的铁柱,边哭边说。
“不——师父。。。我不走,我死也不走,我要在这里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那笼中的男子俊颜上扬起笑容,声音愈发的温和。
“把你的心留下来。。。已经够了。。。你先出去。。。去找凉眠。。。我很快就会出去与你们汇合的。。。相信我。。。小狐儿。。。”
他说,相信他。
他是她的天,她的地,她心目中的神,她怎会不信他?所以,她胡乱的点头,哽咽着应道。
“我信你师父。。。我一直都信你。。。”
“嘶——”
黑翼大鹏鸟的嘶鸣,惊醒了白衣少女的哀伤。她抹干了眼泪,透过依然雾气迷蒙的泪眼。最后忘了那铁笼中安定微笑的白衣男子一眼,然后奔向门外,倾身一跃。随着那黑翼大鸟儿,在白衣男子的视线中,一起化作了黑点。
爱到痛处恨倾城四
那少女身形的消失,另那牢笼后面,与那活灵活现的绿线小蛇死死纠缠的灰衣少年俊眸一呲,喉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不——小狐儿——”
可那已然远去的少女,终归是听不到了。。。
安定坐在牢笼中,一脸淡然的谪仙男子,轻轻一声召唤,便收回了那丝一般难缠的青线碧蛇。他放那蛇儿出来,只是为绊住顾天澜而已,并没有想真的伤他。
没有了那毒蛇顾忌的灰衣少年,一双黑眸赤红如血,恨恨盯着那牢笼中的男子,声音咬牙切齿。
“别当我这府邸是你来去自如的地方,这困仙笼是我南疆的传世宝物,历经千秋万代都无人可破,若是没有钥匙,你就是倾尽一身本事,也休想出来。只要有你在,我就不信她会忍心,不回来!”
说罢,他摔过衣袖,衣褶生风走了出去。
困仙笼中,那一脸清淡的白衣男子,一派清然的盘膝而坐,连少女离开时所绽出的笑意,都不减分毫。
呵呵,困仙笼?我本来就不是仙。。。你要如何来困。。。
候在外院多时的粉衣少女,见哥哥黑着一张脸怒气冲冲走了出来,心脏突突跳了几下,但是眨眼间,她已稳下心绪。张着一双无邪的大眼,蹦蹦跳跳了过去,小心的拉住那灰衣少年的衣袖,弱弱开口。
“哥哥,你怎么了?可是那神仙哥哥不合哥哥的心意。。。”
这娇弱天真的话语,令顾天澜此时刀绞一般疼痛的心脏痛楚微减,他抬起头,望着妹妹天真无邪的娇颜,轻抬手,温柔的抚着她的丝发,笑得苍白温暖。
“颜儿,你若真喜欢他,哥哥一定会帮你得到他。。。绝不会。。。不会让你像我这般。。。爱而不得。。。爱而不得。。。”
粉衣少女琉璃般剔透的桃花眼中,层层光影掠过。那深处涌动的戾气,竟是生生的骇人。
爱而不得。。。嫂嫂,你这般伤哥哥的心,可让我如何,好好待你呢?
小五的恩人一
“喂!小狐快起来快起来!再有三十里的路程,就要进京城了!你也不打起点精神来,好去寻你那失散多年的青梅竹马小云姑娘啊?”
一辆破旧不堪的毛驴儿马车里,一个面色黝黑,有点滑头滑脑样子的青年,用左脚上的黑底百纳布鞋踢踢那旧毛毡帐里呼呼大睡的一个肉团,不怀好意打趣道。
那团灰蒙蒙的肉团,却对他的挑逗不加理会,而是哼哼两声翻了翻身子,继续打起呼来。
“哎呦我说你这小祖宗,你都睡了一路了还没睡够吗?你就不能起来陪我说会话,不陪我说话你起来听我说也行啊!别这样半死不活,让小五我以为自己捡了只猪精。”
那呼呼噜噜的肉团似乎是被他话语中“猪精”两字刺激道,梦游般坐直了身子,迷蒙着一张月牙大眼,小嘴巴里吐出的声音字字珠玑。
“小爷不是猪精!小爷是狐狸精!”
边说,他那丝毫不带迷糊的小肉爪子,“咔嗒”一声——不偏不倚地赏了那叫小五的青年一记爆栗。
做完这一切,他又和没事儿的人似得,倒在那一堆草窝窝里面,瘫成一个肉团睡了过去。只留车内那被占尽了便宜的小五,捂着被他敲痛的脑袋,“嗷嗷嗷”一阵嚎叫。
虽然已经是深秋时节,晌午的日头却还是有几分杀伤力的。官道之上,人累车疲马惫。
小五捡了一片凉阴之地休憩,他先勤快的为自己那两只是马实似驴的老马饮完水,才摸出包裹里仅剩的两块肉干儿,给那还在车帐内迷迷糊糊睡着的一团肉递去。
“小狐,吃饭了。你饿坏了吧?”
帐帘的一角微掀,一只莹白如玉的小手儿懒洋洋伸了出来。那小手儿小巧玲珑,完美无缺,在暗色的树荫下,尤其显得精致惑人,拿着肉块的小五,竟在那一刹那间呆滞了过去。
那小手儿伸了半天也不见有人递进来东西,似乎也终于觉察到了不妥,竟然“嗖——”地一下缩了回去。
小五的恩人二
片晌之后,帘子的一角又被掀起来,伸出来的却是一只粗巴巴黑乎乎的小手。
已经从那如玉的小手的惊艳中回过神儿来的小五,眨巴眨巴眼,使劲儿抽了自己一巴掌,却立马又痛的“哎呦”一声捂住了自己刚刚打过的脸,呲牙咧嘴着冲那帐里的肉团说到。
“小狐,方才我真是见鬼了,居然梦见自己见到一只姑娘的青葱玉手。小狐,你上次教我的话我没用错吧,就是青葱玉手。那小手儿还当真和葱白似得,又白又嫩,又软又香了。。。”
说着说着,这没出息的家伙,居然吸溜起了口水。
帐内的人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懒懒的声音散散溢出来。
“这大中午日头毒,你定是被晒花了眼,所以才会看见什么青葱白葱的。。。那就是幻觉,幻觉知道不?就是你们家乡话里的撞鬼。。。”
这样没个正经邪邪乎乎说完,他停顿一秒,又跟着无耻地说。
“啧啧,小五,小爷的肚子还真有点饿了,别告我说今天中午还吃你那风干了一年,又存放了三个月的猪肉腊肠啊,我吃的感觉自己都快成腊肠了。。。”
帐外的小五不好意思挠挠脑袋,黑脸晕红。他知道小狐口味向来精细,所以才把自己不舍得吃的腊肠干儿留给他吃,可是,他早就对这腊肠干抱怨已久,现在,让他找什么东西来堵住这祖宗的嘴啊!
那帐内的人见他半天不答话,居然好脾气的开口说到。
“算了算了,小爷一向心地善良,既然这鬼地方没有其他好吃的,今日我们便互相换换口味,你吃这腊肠干,我吃你那干馍馍。”
说着,那黑乎乎的小手儿,倒真摸到了小五左手中的干馒头,拿了进去,“嘎嘣嘎嘣”嚼了起来。
小五知道他是专门这样说,为得只是让自己能心甘情愿去吃那仅剩不多的肉。一阵酸楚直冲他的鼻尖,他黝黑的脸颊上,一双虎眸,竟隐隐通红。
小五的恩人三
十天以前,他拉着病重的爷爷驾着这破车在向北的小路上举步维艰。
爷爷重病在身,他不顾亲戚邻居的劝说,收拾好家中细软便拉着爷爷赶往京城去找名医。
他从小便是孝顺的孩子,更何况爷爷是他唯一的亲人,就算再苦再累,只要爷爷能健康长寿,他亦无怨。
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至不甚太平的龟荫山脉时,沿路竟挑出几个拦路抢劫的山贼,要夺取他身上仅剩的盘缠和那两头老马。他自然拼死不从。
那盘缠是留着为爷爷救命的,那老马是拉着爷爷寻医的。一分一毫,他都不能丢。
可是,他只身一人赤手空拳,怎能抵挡得住,就在他百般绝望完全心死时,那几个劫匪,竟跟着接二连三响起了哀嚎之声,他抬眼看时,才发现,那几个方方还嚣张万分的劫匪,此时呲牙咧嘴倒在地上,捂着肚子滚成一团。
他心下大喜,从他们手中拽回自己的包裹,狠狠一人踹了一脚,才拾缀起自己的马车,继续赶路去了。
只是走了仅百余米路,他便听得马车帐顶传来一阵懒懒的声音。
“喂!小黑脸,对你救命恩人就没点表示吗?”
他执着马鞭的手一顿,不可思议的抬头,便看到此时正伸长着一颗脑袋在自己正头顶,笑嘻嘻的一个大眼小少年,笑得灿烂无比的一张小灰脸儿。
便这样,这懒懒散散,唤作小狐的小少年便乐哉哉跟他同行了起来。
一路上,小狐虽然没个正经,却对他帮助颇多。他不光会轻功,居然还会医术,所以,爷爷的病,不用去京城,便被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