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伯陵垂下眸子,轻叹一声:“灵芸姑娘,不必费神了,在下有这个包袱就足够了。”
“啊?”苏灵芸盯着那个小包袱许久,堂堂一个卫国的大皇子,虽然在陈国颠沛多年,但是也不应该只有这点家当,可转念一想,宋伯陵生性寡淡,又有疾病缠身,过多的东西或许也是一种累赘。
苏灵芸想到这里,心里不禁涌出悲伤,可嘴角还是扯起一抹笑意:“病哥哥,从若水山庄到卫国,路途有点遥远,你的身体能吃得消吗?”
宋伯陵举起包袱,掂了掂:“灵芸姑娘,这包袱里全是在下的药了,所以不必担心。”
“那,这么远的路,病哥哥是一个人吗?”苏灵芸问完就有点后悔了,忽的她突然想到:“冯妈呢?”
“冯妈的身体也不好,我找人送她先回卫国了,本来这路上是两个人的,可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宋伯陵说到最后望了一眼苏灵芸,有点暗自神伤。
苏灵芸当然听的出,他话里的意思,要是没有温子然,或许她真的会考虑跟宋伯陵回卫国,继续找寻穿越回去的办法,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快。
“对不起,病哥哥,是我出尔反尔了。”
“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本来这事就不能强迫的,现在也好,灵芸姑娘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在下也该可以放心的离开了。”宋伯陵将包袱背在身后,话语间隐隐透出不甘心。
话都说到这里了,苏灵芸知道再怎么说也弥补不了这活生生的现实,她也只好乖乖地跟在宋伯陵的身后,轻声轻语:“那……那我送送你吧。”
宋伯陵没有回答,只是默认让苏灵芸跟在身后,一路走着,路过多少山山水水,经过多少楼阁殿宇,他们之间保持着一尺的距离,不近不远,互相默契的沉默不语。
直到到了若水山庄的门口,看到了停驻在外面的马车,宋伯陵嘴角轻笑:“看来子然兄,对我这个病人到底还是不错的,直到路途颠簸,给在下配了这等好马。”
说罢,他伸手摸了摸那匹棕马的头,苏灵芸根本就看不出这马是什么品种,只看到这马四肢有力强壮,马额上有一块类似于血泪一般的红点,想来必定是价格不菲。
宋伯陵要上马车了,苏灵芸望着这个谦谦公子,心里纵有一点不舍,但还是装作开心的模样:“病哥哥,说不定哪日,我要是到了卫国,你一定不要装作不认识我啊。”
宋伯陵坐在马车上,掀起轿帘,看车下苏灵芸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他心里突然很不甘心,他想把温子然做的所有事都告诉她,可末了,他莞尔一笑,只道:“灵芸姑娘,保重。”
随后,马车便开动了。
苏灵芸站在山庄的大门口,目送着马车渐渐消失在视线,满心的惆怅,虽然相处的时间不是长,但是故人远走,总是有点小失落的。
苏灵芸望了一眼快要落山的夕阳,突然就想到了小学学的那句,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她心里念完这句词,忽的没来由笑了起来,苏灵芸啊,苏灵芸,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变成对月感怀,落花感伤的林黛玉了?
把宋伯陵送走了,苏灵芸开始一步一步地数着石子往回走着,晚霞下的余光洒了满地的潮红,一抹被拉长的影子蹦蹦跳跳,映在了鹅卵石路边。
病哥哥回到卫国怎么着也得是多日之后的事情了,不知道他回到卫国,日子会不会好过一点?
他的父王对他,会不会跟别的皇子一样一视同仁。
苏灵芸一边想着一边走着,眼看就要踏上长廊的一刻,忽的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灵芸姑娘”
苏灵芸身子一僵,微微怔住,这不是病哥哥的声音吗?奇怪不是刚刚把他送走吗?怎么又会回来呢?
幻觉,不,是幻听,一定是幻听!
苏灵芸闭上眼睛,定了定心神,可耳边还是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宋伯陵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
闹鬼吗?
苏灵芸的小脸忽的变得了颜色,直到一只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苏灵芸才大梦初醒,一转头便看到了一张苍白如纸的俊颜。
来人正是宋伯陵。
苏灵芸双眉拧起,有点难以置信眼前有点气喘吁吁的男子:“病……病哥哥”
“灵芸姑娘,我喊了你好多遍,你怎么反而还越走越快了?”
苏灵芸嘴角忍不住一抽,呵呵笑出口:“那个……那个,我以为我是出现幻听了,病哥哥,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宋伯陵终于将气息放平,才道:“刚才我在马车上检查包袱,发现子然兄给我开的药,我忘记带了。”
“哦,原来是这样。”苏灵芸不禁抚了抚乱跳的胸口,吓死了,还以为,病哥哥回来是要拉自己走呢。
“那个灵芸姑娘,这药我得找子然兄亲自要,你知道子然兄现在在哪里吗?”
温子然?温子然不是被风叔给带走了吗,好像现在都没回来呢。
不过温子然最后走的方向好像是回雅苑的,那他大概就应该在雅苑吧。
苏灵芸微微开口,可脑海中浮现出风叔那张严肃的脸,那老头本就阻止温子然与自己的婚事,如果贸然前往,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谈话,那岂不是要雪上加霜?
综合所有原因,苏灵芸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宋伯陵:“病哥哥,这药要的很急吗?要不你在若水山庄再住上一晚,等明日,再去找温子然要,也不晚嘛。”
宋伯陵有点难为情:“我知道这事有点麻烦你了,可,我必须今日就得走,那文牒的最后期限就是明日,我怕来不及。”
好吧,那就没跑了。
苏灵芸一撇嘴,索性不管那老头了,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就算是不高兴,本姑娘权当是没有看见,反正自己要嫁的是温子然,又不是那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
“我知道温子然在哪里,病哥哥,你跟我来吧。”苏灵芸答应了下来。
宋伯陵随着苏灵芸一路曲曲折折,最后停在了雅苑的石洞门口。
还未等进去,大白就摇着尾巴一跳一跳地出来迎接苏灵芸了,它毛茸茸的脑袋蹭着苏灵芸的襦裙,很是惬意。
苏灵芸笑着摸着大白的脑袋,满是宠爱:“大白,你的鼻子怎么这么灵啊,隔着老远就闻到我了吗?”
大白眼睛眯成一条线,上下点了点头。
宋伯陵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硕大的白虎,心里也是新奇的很:“灵芸姑娘,这白虎叫大白吗?竟然能听得懂人话,真是有灵性。”
说罢,他伸手就要触摸大白的脑袋,谁知,大白突然就变了一张脸,身子向后一跳,狰狞充满敌意地盯着宋伯陵。
白色的利齿露在外面,张牙舞爪。
苏灵芸一怔,忙挡在宋伯陵前面,规劝着:“大白,这是我的朋友,你不能这么无礼。”
大白望了一眼苏灵芸,气势有点消退,可那金色的眸子一直盯着宋伯陵,好似随时都要扑上去将他死个粉碎。
宋伯陵没有想到,只是第一次见面,这老虎便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还真不愧是温子然的坐骑,与主人心有灵犀。
可惜,这么有灵性的白虎,却是唯温子然所有。
苏灵芸生怕再僵持下去,大白说不定就困不住兽性,对宋伯陵大开血盆大口,她忙上前分散大白的注意力:“乖大白,温子然在雅苑吗?我找他有点事情。”
大白有点不高兴,但还是点了点头。
苏灵芸又小声问道:“那……那风叔那老头不会也在吧?”
大白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好吧,最后一点侥幸也没有了。
看来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闯了。
苏灵芸打发了大白,便和宋伯陵走进了雅苑当中,可绕了一圈都没有瞧见他们两人的身影,就在快要放弃的时候,宋伯陵蓦然向苏灵芸一招手:“灵芸姑娘,他们在这里。”
苏灵芸往宋伯陵那边快走了两步,伸着脖子看去,果然池塘边站着两抹熟悉的身影。
079 情断(一)
秋意正浓,池塘中的零零散散的荷花已经败落,唯留下光秃秃的杆立在那里,凄凉的很。
偶尔有几条鱼游过,打乱了池水的平静。
水面上映有的温子然的影子,荡起阵阵涟漪,那凝重的眉没有丝毫的改变。
“小然,这几年你为若水山庄做了很多,但是莫要为了一个女人而让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功亏一篑。”风叔的沉重的声音伴随冷风而起。
温子然望着搅乱的池水,嘴角淡淡一笑:“风叔,侄儿有点不明白您的意思。”
风叔转头意味深长地盯着温子然许久,聪明如他,他能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估计又是明白里装着糊涂,果然,这少年一旦长大成人,便心里就有了自己的主意了。
“小然,你懂我的意思。”
温子然颔首笑道:“我知道,风叔是不看好侄儿的亲事,可这件事情,侄儿已经有了安排和打算,风叔尽管放心,我和芸儿的亲事不会打乱我们计划的。”
“是吗?”风叔不相信,从这几日的观察来看,他明明是对凰族灵女动了真情,这世上若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动了心,那恐怕,之前再重要的事情,都会搁置一旁,弃之不顾。
沉默,一直沉默。
风叔和温子然目光相对,心里各自有各自的算盘,就看谁能真正地说服的了谁。
藏在假山后的苏灵芸和宋伯陵,观望他们许久,本想等他们说完之后,再上去要药,可这一等,苏灵芸就没有了耐心,什么事情能说那么长时间?
不管了,姑奶奶最讨厌的就是“等”这个字了。
苏灵芸信步就要往前走,可被宋伯陵给拉住了,摇了摇头:“灵芸姑娘,这样贸然上去打断不太好吧。”
苏灵芸指了指快要落山的太阳:“病哥哥,如果再不向温子然要药,你就要晚上走了,大半夜的太危险了。”
“可是……”宋伯陵眼睛看向不远处他们的背影,喃喃道:“他们好像在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事情?”苏灵芸呵呵一笑,那个老头子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到底不过就会几招耍人的招式罢了,要是在现代,在她的地盘上,看她怎么折腾这个糟老头子!
“没事,你在这里等等我,我一会就回来。”苏灵芸嘱咐了几句,便顺着小道穿过假山,正要出假山石的时候,蓦然耳边就传来风叔的声音:“小然,无论何时,你都要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你肩上的使命。”
“侄儿没有忘,风叔不必一次又一次的费心提醒。”温子然显然有点不悦。
苏灵芸不知不觉就停下了脚步,心里的好奇心不知何时又冒了出来,她心里是相信温子然不会瞒着自己什么的,可听到这里了,她想是个人都会做上一次“梁上君子”吧。
她靠在假山石旁,贴近了耳朵,想要听的更清楚一点。
“你没有忘?那凰族灵女是怎么一回事?”风叔有点怒意。
凰族灵女?!
苏灵芸一怔,糟老头子怎么知道凰族灵女的事情?那……是不是表明温子然也知道了?
想着想着,苏灵芸突然有点后怕了,她一颗心被紧紧揪起,等待着温子然的回答,也害怕听到他的答案。
许久,温子然才出声,声音有点清冷:“风叔,我既然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找到了凰族灵女,我就不会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而且我们在唐国也找到了一块秘术的布绢,还有两块,我们的计划便可成功。”
苏灵芸不敢置信地握紧了怀中一直藏有的布绢,这是水怜衣亲手交给自己的,温子然是如何知道的?还有他说的找到了自己,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自己和他的相遇不是偶然吗?
苏灵芸忽的觉得双腿有点发软,脑袋嗡嗡直响,之前发生的种种一一闪过,难道那些都是温子然刻意安排的?
“所以,你现在就要娶凰族灵女,然后想要靠她对你的爱,为你搜寻余下的秘术布绢吗?”
温子然垂下眸子,眸子深处卷起诡谲翻涌,衣袖下的手指微微蜷起,为了芸儿的性命,也只能……
芸儿,对不起。
“是”温子然蓦然抬眸,笑的云淡风轻毫无半点感情所言,随后继续反问道:“难道风叔还真以为我对那丫头动了真心吗?”
“轰”
苏灵芸只感觉脑袋猛然炸开,视线在顷刻就模糊了,她拼命捂住想要喊出声的嘴巴,可手却也不听使唤的颤抖了起来。
许久,她才发现自己早就已经满脸都是泪水。
他在月光下的柔情横抱,他在箭雨中为她心甘情愿挡下一切危险,还有他说的要成亲……
哈哈哈哈,原来都是骗人的!
苏灵芸,你怎么那么笨,被一个男人骗了那么久,还能一心一意地相信他的真心?
想来也是,从见他的第一面,你不就应该知道,他如此妖孽的人,怎么会有真心,他只存留下的,恐怕只有算计。
风叔听见温子然如此回答,心里拴着的石头也终于放心落地,他上前拍了拍温子然的肩膀:“小然,我知道你走到这一步牺牲了很多,但是你是陈国的四皇子,南宫宸,生来就是为了那高高在上的皇位,莫要忘了你娘的惨死,只要拿到秘术的所有布绢,莫说整个陈国,就是中原大陆也都是你的了。”
陈国的四皇子,南宫宸?!
苏灵芸忽的想起那次在梦境中听到这个名字,她曾问过他,可他一笑而过,只说那是过去,却没有详细地谈过,原来,他是有心回避,他怕自己知道后,会不帮助他寻回皇位。
温子然,你的城府竟深到如此的地步?!
苏灵芸此刻五味杂陈,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水怜衣,原来你说天下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竟是真言。
想想当时,自己还极力的反驳,信誓旦旦地保证,温子然就算是骗尽天下人,都不会骗到自己的头上来。
好笑,真是好笑至极。
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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