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逼问这几个人也是没用的，除了小鸢，还有谁会把如墨藏起来？
凌邪爵拧眉，脑中忽地灵光一闪，难道是楚曜？
☆、第一百零六章 痴傻
楚府
“曜哥哥——”女子一脸明媚的笑意，一双眼眸中浮起纯美的笑意，似乎比这阳光还要耀眼几分，坐在庭院内看书的楚曜循声抬起头，女子已先一步抽掉他手中的书，双手环住他的胳膊，娇嗔道，“曜哥哥，陪墨儿出去转转嘛！”
声音甜美动听，楚曜看得有些失神，这样无忧无虑的她，他从未见过。
一切还得从三天前说起，那天小鸢忽地派了几个死士将墨儿送到他的府上，说是冥凤九天来了三个武功高强的人，怕牵扯到墨儿，就提前送墨儿来楚府养伤，未曾想墨儿解开脸上的缠带的第二日，便疯了。
……
带着血迹的白布一圈圈地被解开，苏如墨强忍住疼，没哼一声，楚曜定定地盯着她看了许久，方叹息说道：“你身子弱，歇息一会吧。”
“我的脸怎么了？”苏如墨看出他的眼神不对劲，忙伸出手抚摸上自己的脸，手心下的触感粗糙不平，她知道，自从那日被水纯用刀子划伤脸后，她就再也不可能恢复到以前的美貌了。
楚曜目露黯然，轻声道：“你的脸，怕是医治不好了。”
“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丑？”苏如墨紧张地问道。
“不，在我眼里，你一直是最美的。”
“不要再安慰我了，”苏如墨苦笑，别开脸，眼中氤氲着淡淡的水雾，“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很丑。”
他欲言又止，“墨儿……”
“别说了。”苏如墨打断他的话，双臂环紧自己，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披在身后，她将脸深深地埋入自己的双膝中，闷声道，“我想一个人静一会。”
楚曜知道她的心情很难过，也未再坚持，信步向外走去，临别之际撂下一句话，“好，那你就自己一个人静静吧，若有事，吩咐你的婢女来喊我。”
“嗯。”她应声道。
殿门再次阖上，偌大的殿内只剩下她一个人，周遭死寂得可怕，苏如墨坐在冰凉的地毯上，忽然开始哭，低低的啜泣声分外清晰地回响在寝殿的每个角落，双臂愈紧地环住自己，冰冷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脑中再度浮起男子那日掉落地狱崖的身影，她缓缓闭上眼睛，仰躺在地毯上，眼神空洞涣散地看着寝殿的上方，这个世界，离她这么近，又那么远。
窗外，男子几次伫立在窗格外面，偷偷地窥视着她娇小瘦弱的背影，带着狐白的面具，俊眸中有着复杂的温柔。
见她哭累了，便躺在地毯上沉沉地睡去，因凉意侵袭着身子，双臂下意识地环紧自己，男子眸中透露出担忧，他蹑手蹑脚地走入寝殿内，拿来挂在一旁的披风盖在她的身上，梦中的她似是梦到什么不好的事情，秀眉不安地蹙起。
男子轻轻伸出手，目光恁地缱绻温柔，动作轻柔地为她抚平那微蹙的眉心，刚要站起身离开，一只纤细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袖，他回眸看她，握住了自己衣袖上的那只小手，她仍在睡梦中，口中无意识地低喃：“凌邪爵……”
手猛地僵住，他惊怔住，她还在沉沉地睡着，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寝殿内响起他轻轻的叹息声，良久之后，男子放轻了动作离开，他将她的小手放下，缓缓站起身，渐行渐远的足声最终消失在寝殿内，男子出去之后，反手将门掩上，未曾想一转身便迎上楚曜。
楚曜手持白玉象牙扇，面容如玉，温柔儒雅，“我观察阁下很久了，你几次三番地入我楚府，虽说不是干什么坏事，却一次次地进墨儿的寝殿，想必阁下定是与墨儿相识，那为何不肯光明正大地来见人，反而带着一个面具，躲躲藏藏？”
男子抿紧唇，缓缓地抬手卸掉了自己的面具。
“是你？”楚曜惊愕至极，“你没死？”
“我不想让她知道我来过这……”男子撂下一句话，重新带上自己的面具，用轻功直接翻墙出去了。
苏如墨一直睡到夕阳落下之际，她从昏沉的梦中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的身上盖着披风，披风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人的体香，她知道一定是楚曜，窗口传来樱花的香味，随着阵阵飘来清爽的风，馨香迷醉，她正想出门赏花，在路过铜镜时，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已经快要半个月了，这个半个月，她一直不敢照镜子，她怕看到镜中丑陋的自己。
但有些事既然发生了，就应该选择去面对，不是么？哪怕这背后将会是血淋淋的真相……
苏如墨几步上前，渐渐地，她看清了铜镜中的自己，双眸不敢置信地瞪大，她双手颤抖着抚摸上自己的脸庞，脸色唰地苍白起来，嘴唇不可抑止地哆嗦着。
“我的脸……我的脸……”
那是怎样一张丑陋可怖的脸，满脸尽是交错的刀疤，整张脸粗糙不平，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重新长好的新肉是粉色的，给原本伤痕累累的脸再度添了几分丑姿。
不，这不是她……
在极度的恐慌与刺激中，苏如墨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了，她发疯般地将桌上所有的东西打碎在地，满地狼藉，铜镜破碎成一片片，残碎的玻璃踩在脚底下，扎得很疼，在门口听到动静的楚曜忙打开门冲了进来，见苏如墨疯狂地将所有的东西打碎，他几步上前，将她紧紧纳入怀中。
“墨儿，怎么了？”
苏如墨泪流满面，嘶声尖叫：“这不是我的脸，这不是我的脸……”
楚曜顿时明白了她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双臂将她拥得更紧，温声安慰道：“墨儿，别怕，我在这里……”
苏如墨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
“墨儿！”楚曜见她昏了过去，忙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床榻上，冲着外面吼道：“快请大夫——”
苏如墨醒来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见人就笑，而且是那种傻傻的笑容。
楚曜以为她是得了什么病，故而不敢刺激她，一直轻声安慰着。
府上最好的大夫被请来替苏如墨把脉，楚曜担忧地凝视着苏如墨，“她怎么样？”
“怕是惊吓过度，以至于心智受损。”老大夫摇首叹息，“这姑娘怕是……痴傻了，行为就如同孩童般，而且还会忘记所有人。”
痴傻了？
楚曜惊愕，心中的沉痛远远大于震惊，他不敢相信……墨儿居然痴傻了。
而坐在床榻上的苏如墨，则是傻笑着看向楚曜，甜甜地唤道：“曜哥哥……”
……
☆、第一百零八章 来访
凝视着眼前女子一脸纯澈的笑靥，楚曜也不自觉地笑了，一手温柔地抚摸上女子的发梢，他轻声道：“墨儿乖，等曜哥哥处理完公事，曜哥哥就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什么时候才办完呐？”女子似是有几分不耐，赌气似地撅起嘴，一脸的委屈。
楚曜无奈莞尔，笑道：“要我带你出去玩也可以，但是你必须得乖乖地上药。”
“又要上药啊……”苏如墨可怜巴巴地盯着他，一双眼眸楚楚可怜，哀求道，“可不可以不上药？”
“不可以！”楚曜摇首，一副大哥哥的模样，温柔地说道：“不上药，你的脸怎么会好呢？”
苏如墨扁着嘴，一脸的不情愿，“墨儿才不在乎自己长什么模样呢，墨儿只想曜哥哥陪在身边。”
“好啦，我带你先去上药……”
“呜~”
药膏涂抹在脸上很疼，火辣辣的触感，让苏如墨疼得皱起眉，一个劲儿地想要躲开楚曜，楚曜无奈地叹了口气，故意板着脸斥道：“墨儿，你又不听话了？”
苏如墨眸中含泪，委屈极了，“可每次上药的时候都好疼……”
楚曜嘴角勾起宠溺的笑容，哄道：“你乖乖的，上完药，我就带你去市集买冰糖葫芦！”
一听说有吃的，苏如墨立刻双眼放光，也顾不得疼了，拼命地点头。
楚曜温柔一笑，嘴角笑意愈深，“来，靠近我一点。”
上完药，苏如墨疼得忍不住想要用手去摸，楚曜先一步抓住她的手，温柔地训斥道：“不可以用手抓哦，会更疼的。”
“曜哥哥，你说会带墨儿去市集，那我们什么去啊？”苏如墨还不忘自己的冰糖葫芦。
“小馋猫。”楚曜眼露宠溺，将她揽在怀中，下巴抵住她的头，轻轻摩挲，“就一辈子呆在楚府不出去，好不好？”
她笑了，眼神纯净天真，答应得很爽快，“好啊。”
“我多希望你能这样一辈子陪着我，陪到老，陪到死……”他闭目，轻声低喃。
“墨儿会陪着曜哥哥的。”
楚曜无奈一笑，叹息道：“你可知道初影为了找你，差点要把整个冥凤九天给拆了……”
“初影是谁呀？”苏如墨抬起头，天真地问道。
轻柔的春风吹拂过，扬起她的几缕发丝，他伸出手捻起一缕碎发把玩，手指留香，微微抱紧怀中的她，他忽然享受这一刻的宁静，细碎的阳光从树叶稀疏间洒落而下，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眼神温柔宠溺。
苏如墨对这样的眼神微微有些不习惯，小脸染上绯红，“曜哥哥，你为什么这样看墨儿？”
“嘘——”楚曜眼眸宁静，面露微笑，一指按在她的唇上，闭上眼睛，笑道，“你听……”
苏如墨不解地抓抓头发，样子很孩子气，“听什么？”
一个小厮忽地从远处跑来，单膝跪地，禀告道：“庄主，爵主今日来访。”
“他怎么来了？”楚曜皱起眉，瞥了眼怀中的苏如墨，莫非初影听到了什么风声，知道墨儿在他这里，双臂下意识地环紧怀中的苏如墨，他回道，“告诉他，我身子不便，不宜接客，让他改日再来拜访。”
“是。”小厮正待要下去，未料到凌邪爵竟不顾看守人的阻拦，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小厮忙对楚曜说道，“庄主，爵主他……”
楚曜颦起剑眉，一眼扫到凌邪爵已步入亭子，往这边来，他对小厮道：“你先下去。”
“是。”小厮退下。
时间紧迫，楚曜来不及跟苏如墨解释其他的，只有骗她说道：“墨儿，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
苏如墨一脸的兴奋，满口答应：“好啊？曜哥哥想怎么玩？”
“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墨儿，你的名字叫柳寰儿，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楚曜见凌邪爵快要过来了，忙压低了声音说道，顺便用一块黑布为苏如墨蒙上脸，“若是别人问你为何蒙面，你就说，你感染了水痘，不宜以素颜示人，记住了？”
苏如墨似懂非懂地点头，“墨儿懂了，曜哥哥是要跟墨儿玩过家家么？”
若是放在平时，楚曜肯定会被逗笑的，可他现在没这个心情，他无奈地捏住了她的小鼻子，“小笨蛋，现在起不许你再自称‘墨儿’了，记住，你是寰儿，要自称‘寰儿’，若是演得好了，曜哥哥明儿个便带你上街去买冰糖葫芦……”
苏如墨高兴得一把抱住楚曜，甜甜地说道：“曜哥哥最好了！”
转眼间，凌邪爵已步至二人的面前，眼神若有若无地看向蒙面的苏如墨，却向楚曜启唇说道：“好久不见啊，楚庄主别来无恙？”
☆、第一百零九章 送客
“多谢爵主挂碍，在下过得很好。”楚曜莞尔一笑，将苏如墨拉至自己的身旁，“寰儿，来见过爵主。”
苏如墨颔首，装得像个妇道人家般，温婉地说道：“寰儿见过爵主。”
凌邪爵眸华深邃，薄唇勾起不知名的笑意，凤眸紧紧地盯着苏如墨，似是在打量着她，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位莫非就是尊夫人？”
楚曜揽过苏如墨，笑道：“正是，她是在下已过门的妻子，柳寰儿，爵主以前见过她的。”
“见过是见过，说起来，我与尊夫人还有几分缘分呢。”凌邪爵神色慵懒，他几步上前，逼近苏如墨，凝视着那蒙纱后的眼眸，纵使他和她已经隔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但是这双眼睛，他是不会认错的，“尊夫人为何蒙着面，不肯以真容示人？”
楚曜刚要开口解释，苏如墨已经抢先一步说出口：“夫君说，寰儿的脸感染了水痘，不宜见风，所以必须得蒙着面纱，还望爵主多多海涵。”
楚曜无奈极了，这小丫头演起戏来倒还真是有一套。
苏如墨说完，侧目看向楚曜，冲他眨了眨眼睛，模样娇俏可爱。
凌邪爵见二人在他面前如此亲密，当即有些不悦，低敛眉目，敛去心头那几分不快，再启唇，已是另一种神态，“我与楚庄主已分别太长时间，是该找个时间好好叙叙旧了，今晚卯时我在冥凤九天设宴，还望楚庄主能赏个脸前来赴宴。”
楚曜应允笑道：“那是自然，我们也有很长时间没有叙旧了。”
凌邪爵瞥了眼苏如墨，嘴角笑意愈深，“那不如带着尊夫人一起来吧。”
“好。”他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楚曜自知无法拒绝，只有答应，“来人，送爵主出去！”
“不如寰儿送爵主出去吧！”苏如墨自告奋勇地说道，她原本只是想在楚曜的面前邀功，想让他带自己上街去玩，没想到这话刚一说出口，楚曜的脸色便黑了一半，苏如墨见楚曜眉心微皱，那样的眼神盯着自己，她当即吓了一跳，“夫、夫君，你怎么了……”
一旁的凌邪爵早已将二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他欲拒还迎地道：“楚庄主不愿意也罢，我可以自己出去。”
楚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些唐突，当即表面赔笑道：“爵主别误会，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内人出去，在下有点不放心罢了。”
苏如墨一听楚曜这么说，便也就释怀了，那点单纯的心思，没让她往深处想，“夫君放心啦，寰儿会保护好自己的。”
“嗯。”纵然心情万般不情愿，可楚曜也不能在凌邪爵的面前表露出来，凌邪爵是个极会观察眼色的人，如果他反应过于激烈的话，弄不好会露出马脚，弄巧成拙。
“那我就先行告退了，楚庄主，我们该日再叙。”凌邪爵说罢，转身就走。
“寰儿马上回来，夫君要等着寰儿哦。”苏如墨嘻嘻哈哈地丢下一句话，跟着凌邪爵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