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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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若一梦-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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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宛若笑了一声,微微颔首。

    承安刚到前面房,戚忠便躬身告进,刚要跪下,承安已经前一步扶起他:“这不是前朝大殿,忠叔,这大礼就免了吧!”戚忠谢了恩,承安道:“这春日午后,人最易困乏,忠叔不在府里歇晌儿,进宫来何事?”

    皇上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戚忠心里叹口气,按理说,这皇上后宫之事不该他管,可太上皇如今避寿昌宫,不理事了,更无太后,后宫虽不至于就皇后一个女子,可有位份的,却只一个皇后,长此下去,像什么话?礼部上了多少折子催着大选,皇上就是没一点搭理的意思,便是在前朝提出来,皇上一不过一句容后再议便拖了下去。

    若说不近女色,如今跟皇后那真是蜜里调油一样,皇后再好,皇上再欢喜,可这敌国公主的身份摆在那儿,将来南夏的太子,难不成要出在她腹中。

    南北也不可能长久休战,凭着南夏的强兵,略休憩几年,一举拿下北辰,统一南北,这才是大业,到那时,皇后的家族势必成为北辰君主的护身符,取舍之间难免生死,因此这个敌国的皇后大为不妥。

    尤其自皇后入住未央宫,皇上便仿佛万事皆足了一样,这样下去,哪还有心开疆扩土的心,北辰这和亲公主过来,竟是一招好计,软了君王心,安了北辰江山。

    戚忠如今真有些悔,当初该坚决反对和亲一事,或在半路上截杀,倒没了后面这些麻烦事:“皇上,如今登基封后已过,该广选秀女充溢后宫才是。”

    承安沉默半响道:“忠叔,不妨对你实说,这个皇上我当得也厌烦,当初会回南夏,虽也是为了家仇,可更多的,就是想护我的若若一生平安,只有成为最强的人,才能实现这个愿望,若若不仅是我的皇后,我的妻子,还是我的一心人,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我对她的承诺,这一生不悔,如果有人想害皇后,朕绝不姑息。”戚忠愕然。

    戚忠退出未央宫,回头望了望,不禁长长叹了口气,这雕廊画栋的未央宫,竟是铁铸石凿一般,难以撼动,里面的那位女子倒是好造化,虽不是红颜,却真真成了祸水。

    从宫廊缓步而出,行到一半就见戚嬷嬷过来行礼:“老奴参见王爷”戚忠抬抬手:“嬷嬷如今可好?”戚嬷嬷忙道:“劳王爷惦记,皇上……”戚中抬手止住她,移步向那边挟翠亭走了过去。

    戚忠刚出去,宛若就从后殿过来了,心里着实有点堵,古往今来,后宫三千最是寻常,倒是没听过见过一夫一妻的帝后,虽知早晚要面对的事儿,可这一到了眼前,心里也说不出是酸是涩,若她跟承安之间插进别的女人进来,她是否还有如此这样的心境。这种酸涩绕上心头,宛若忽然顿悟,她或许真喜欢承安了,男女那种喜欢。

    “若若站在外面做什么?”承安的声音传来,宛若才迈步走了进来,手里捏着一把美人面的团扇,身上的衣裳也换了一身茜红的衣裳,头上却插着碧玉簪,簪头是梨花形状,分外别致。

    承安知道宛若平素最烦那些拖拉的衣裳首饰,偏好清爽简单的打扮,即便如此简单,在她身上,也自然有一股雍容之气。

    承安拍拍身边的明黄坐垫:“若若坐这儿来”帝后在私下向来不拘规矩,周敬等近身伺候的宫人早已习惯,也暗叹这位宛皇后,真正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儿,尤其今儿皇上跟定南王说的那番话,周敬一边听着都惊了,更别说定南王了。

    承安仔细端详她半响:“听着我跟定南王刚在的话了?”宛若没点头却叹口气:“当皇上挺好的,当皇后就不大好了,若是你真娶了后宫三千,我这个皇后哪还有清闲可寻?”

    仿佛说的玩儿话,眼睛却一瞬不瞬盯着承安,她的心眼一向多,这话拐了弯说出来,他哪会不知她的意思。

    想到此,承安笑了:“若若,我应过你的事,天无棱,天地合,都不会失言,任后宫三千,我只取一瓢,若若可放心了。”宛若笑了,笑的异常灿烂,自己这是什么好运气,竟让他摊上这样一个男人,她不矫情,她很自私,点点头,道:“放心了,若有一天,你有别人了,这个皇后我便也让贤。”



77十一即位

    北辰昭文帝三十三年秋,赵睎刚进养心殿就听见从里面寝殿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赵睎不禁皱皱眉,看来父皇的病又重了。

    “臣参见太子爷”昭文帝三十二年废原太子,改立辰王赵睎为太子,三十三年春,昭文帝染疾,虽有国手御医,依旧未见起色,便令太子赵睎监国,却大出群臣意外,原本哪个荒唐的辰王,监国之后却忽然变了个人,励精图治,分外勤勉,于政事上,颇有建树,倒是令上下群臣都信服了。

    赵睎微微抬手,迈步进了里面寝殿,明黄帐子拢起,龙榻上赵玑靠卧着,脸色蜡黄,不时就猛烈咳嗽一顿,入了秋越发不好,今日还说好了些,见这情况,也没见好多少。

    见赵睎进来,赵玑倒是露出一个笑容来,赵睎到了近前:“父皇今日觉得可好些了?”“好不好的,不过就这样,外头那帮御医平日都能的紧儿,真到了用的时候,没一个中用的,再说朕的病自己知道,不过就拖日子罢了。”

    赵睎忙道:“父皇是万岁天子,如今正值鼎盛春秋,说这些晦气的话做甚?”“晦气话?咳……”赵玑咳嗽几声,赵睎急忙接过苏德安递过来的水,服侍赵玑喝了下去,才好了些。赵玑喘了几口气道:“什么万岁?这样的鬼话不过是骗人的,别说万岁,活过百岁的都凤毛麟角,你也不用安慰朕,见到你如今这样,朕心甚慰。”

    忽然瞄了眼他身后:“今日青若怎的没跟来?”十一目光微闪:“有些杂事绊住了,便没跟儿臣一起过来。”赵玑点点头:“比起宛若,她倒更似冰月,那摸样儿,那性情……”

    赵睎微楞了一下,怪不得父皇每次见到青若脸色都颇柔和,原来记挂着贤妃昔年的情份。“太子妃快生了吧!听御医说就在这几日,她肚子里是个男胎,她倒有些福气……”

    赵睎从养心殿出来,小春子审度着主子脸色,试着道:“太子爷是不是该去霜云殿……”话没说完,就被赵睎射过来的目光打断:“收了她多少好处,值得你这般三番两次替她说话儿,你这差事难不成是当腻歪了?”

    小春子忙噤声,退后一步,小春子其实暗暗苦笑,这话真是主子冤枉他,太子妃那边的好处是没少给,可他真是一根针儿都没拿过,太子妃从地根儿起,就不得主子的心,可后来不知怎的,就使了个手段出来,只一宿,便得了孩子,又是个男胎,且是正经太子妃所出,这出身地位都在哪儿摆着,赶明儿一落地,不管太子爷稀不稀罕,那都是正经的世子,因此总这么僵着又有什么意思。

    再说,如今那想头恐也该没了,南夏帝后之间那都传成了南北美谈,说起来真稀奇,虽说知道苏姑娘不寻常,可也没想到是个这般厉害的女子,到了南夏才多少日子,就把那南夏新帝圈在裙角下,这都快两年了吧,闻说南夏后宫依旧空置,除了和慧公主这位皇后,偌大后宫竟连个嫔妃都没有,真邪门了。

    即便当初苏姑娘嫁给自家爷,也到不了如今这般地步,这已经不是宠了,且听说南夏帝后心意相通,日不离,夜不分,若得良人若斯,还有什么不足的,因此,自家太子爷就是惦记也是白惦记。

    不过,自跟苏姑娘酷似的苏侧妃进宫后,倒真跟变了个人似的,收敛性情,勤于朝事,夜里留宿侧妃的沐雪斋却也没几回,大多数都在别的侍妾处,却让人猜不透。

    赵睎迈步向御书房走去,刚到廊下,就见柳彦玲身边的掌事嬷,嬷匆忙过来扑通跪下:“太子爷,太子妃要生了。”赵睎却皱着眉淡淡道:“既是要生了,该去请宫里管生产的嬷嬷跟太医,上我这儿来有什么用?”

    嬷嬷愣了一愣,大着胆子道:“太子爷便是不怜惜太子妃,太子妃肚子里可是世子爷……”话没说完就被赵睎眼中凛冽的冷光吓的噎了回去。赵睎却哼了一声:“世子爷?那就让她好好的生下来吧!”

    说完,拂进了御书房,理都没再理那嬷嬷。那嬷嬷叹口气回转了霜云殿,太子妃即便刁蛮些,可她一边瞧着,对太子爷那真是实心实意的,再说,还有小时一起的长大情份呢,按理说,怎样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成婚那么久,还是个清白身子,搁谁不着急,使唤点文手段出来也寻常,尤其在这宫里,为了圣宠,什么招儿没人使过,太子妃不过用了点迷情药罢了,何至于就越发厌烦了,甚至连瞧一眼都不乐意,不是柳府如今正得势,这太子妃的位子,说不准都保不住了。

    赵睎进了御书房,从最下面的匣子里抽出一份密报打开,不过寥寥几行字,看在赵睎眼里,却跟一刀一刀割他的心一样疼:“宛后于立秋日病倒未央宫,帝甚忧,速传太医入内,知是喜脉,遂狂喜不禁。”

    赵睎三两下撕了那张密报,在灯下燃了,放在那边铜盆子里,忽觉心烦意乱,自己这样日夜惦记着,她倒好,竟在那边生儿育女起来,可曾想过他,可还记得他们旧时的情份,或许早已把他忘了,可他忘不了。现在想来,就是那年深山雪洞里那一夜,虽饥寒交迫,生死难料,却是他最欢喜的时候。

    “禀太子爷,太子妃顺利产下世子爷,母子均安,皇上已然得知,赐名衍”赵睎不怎么耐烦的挥挥手,小春子暗叹一声退了出去,刚退到隔扇门外,就见苏侧妃立在那里:“奴才见过苏侧妃。”

    苏青若摆摆手,带着身后的福儿走了进去:“青若参见太子爷。”赵睎抬头,琉璃灯影儿里,她稳稳站在哪里,笑颜如花,令赵睎稍怔了一下,才回神:“夜了,秋风甚寒,你身子不好,便好生歇养着才是。”

    “好生歇养?”青若不禁微微苦笑,被错认成苏宛若,已经成了习惯,当初那种淡然的心态,如今却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样日夜相伴,她便是个泥雕木塑的也已动心动情,更何况,她不过一个血肉之躯的小女子,颠沛流离多年,什么男人没见过,可赵睎却那么不同,他心里惦记着苏宛若,她的妹妹,虽一字之差,却谬之千里。

    他在她身上来消磨他胸中的相思之苦,一开始她不过就是个倾听者,还能维系住自己那颗冷静淡然的心,可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越来越厌烦当这个替身,他大概不知道,她的身子向来好,苦里熬过来的,没有一副康健的身子,她早就死了,可他总是这样小心着,这份小心,分外讽刺。

    苏青若扭身从福儿手里端过粉彩福寿碗,轻声道:“秋日易生燥火,妾妃剥了莲子和着川贝冰糖熬了汤羹,最是清火润肺,皇上哪儿送去了一盏,这一盏便给太子爷送来了。”

    赵睎接过吃了一口,便放下:“你嫡母的病如何了?”苏青若忙道:“劳太子爷惦记了,前日里送了信来说好多了,老太太那边这一卧床,嫡母一急,便勾起了旧疾来,太医去瞧过后,吃了几剂药便无大事了,倒是老太太那边,听说不大好呢?”

    赵睎皱皱眉:“小春子,你去把上月里供上的那根参,送去王家,早晚熬上一盏参汤,想来这个年是能过去的。”

    小春子忙应了一声,让人去取来,自己带着个小太监亲自去送,心里又不禁叹息一声,这人是走了,可这后情却长。

    赵睎瞥眼瞧见苏青若身后的福儿,怔了怔:“你是福儿?”福儿忙跪下道:“奴婢是福儿。”“以前怎的没见你在宫里?”苏青若道:“臣妾出嫁前,便是她近身服侍的,后来进宫倒是忘了带进来,前几日忽然想起,她是个手脚心气儿俱都灵巧的丫头,便让她进宫来服侍,倒更好些。”

    赵睎点点头,喃喃道:“手脚心气儿灵巧,她的人哪个不如此?你且回去歇着吧!”苏青若脸色略黯,蹲身退了下去。

    这天夜里赵睎心烦意乱辗转难眠,至拂晓才迷迷糊糊要睡去,还未睡踏实,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太子爷,太子爷,您快去瞧瞧,皇上哪儿不好了……”

    赵睎吓了一跳,蹭坐起来……好在御书房距养心殿甚近,他到的时候,赵玑的脸色已经有些灰白,一边宫女太监御医齐刷刷跪在地上,赵玑仿佛就为了憋着这口气等赵睎来一样,一看见他,目光陡然一亮,灰白的气色仿佛有了些许生机。

    目光在赵睎脸上兜转了一圈:“十一真像,真像云儿……”眼光忽然清明了一下:“睎儿你要记得,南北宜和不宜战,和尚能自保,若战便是灭国之祸,切记切记……”目光散了散,看向赵睎身后不远处跪着的苏青若,颇费力的招招手。

    苏青若怔了怔,还是走过来跪在龙榻边上,赵玑目光忽然温柔起来,端详她好久,低喃了一句:“冰月,你也别怨朕了,朕这就去找你好不好……”

    说完,便闭上了眼,神态却分外安详,御医急忙近前来,探探鼻息脉搏,扑通一声跪下:“太子爷,皇上殡天了……”

    丧钟咚咚响澈京城,北辰昭文帝三十三年十月二十六,昭文帝薨,太子赵睎即位称昭武帝,封太子妃柳氏为贵妃,侧妃苏氏为淑妃,后位虚悬。



78以柔克刚

    漫天大雪飒飒而落,挂满屋檐廊角 ,偌大的未央宫仿佛披上了一层银装,洁净而肃穆,白昼隐去,暮色降临,廊前灯摇曳映着雪光,剔透晶莹。

    入了冬,帝后便移居暖阁中起卧,东暖阁明间檐炕上,宛若身子微斜靠在身后明黄团龙靠背上,手臂撑着如意迎枕,一手执着信纸,眉头微蹙,座旁的铜托牛角灯,氤氲出明亮光线,映在她脸上,有一种淡淡浮动的光影。

    “给万岁爷请安”外面小太监一声轻唤,宛若才回神,匆匆便把手里的书信掖在黄纱绣杂宝云龙的坐蓐下。

    承安已迈步进了暖阁,卸落外面的紫貂毛斗篷,只穿着里面明紫色云缎织锦当然龙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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