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外受不得乔安的气?!龙宸宇心中忽然警觉,自己的反应似乎太大了些了?他明白,对一个人有情绪,就说明自己在乎这个人;而对乔安,自己的情绪,似乎还分外强烈。似乎自己对她的在乎,已然过分了;似乎,幼时那个固执偏拗的自己又回来了。
某种危险的警告开始在心中作响,却又偏听偏生说不清楚是什么。龙宸宇突然有些迷茫,随即又劝慰自己道:“毕竟,乔安是自己的隐谋,她的才能举世无双,自己想要挽留她原也是人之常情。好意被拒绝,任谁不会生气?自己虽说是城府已深,但终究不是神仙,又怎么可能没点怒气呢?”
乔安却不知他心中所想,依旧是淡然的嗓音:“那个内奸,你可查出了没有?”
龙宸宇按耐下心中突如其来的不安,傲然道:“怎么可能没有查出来?我碧蓼居的护卫难道是吃闲饭的么?那个内鬼是个平日里扫地清洁的小厮。那日里,我碧蓼居的明卫暗探都只见他一人出入碧蓼居,只当他是奉命打扫的,没太在意。
“我也已查了他的底细。他原是中尉柳原的下人。后来柳原因受贿被查处之后,他便辗转投到了我府上来。表面上看起来,似乎跟龙宸烈似乎没什么关系。我却知道,那柳原早已在暗地里朝龙宸烈投诚,因此龙宸烈才会在他事发时暗地里助了他一把,使他免于死罪。哼,竟敢如此无视我龙宸宇,瞧我以后可怎么整治他?”
乔安沉吟着道:“既然知道是谁,便好办了许多。你且先不用急着发落他,只要凡事防着他也就是了,说不定日后还有用处。孟权佑的密报上说的是什么?”
龙宸宇一字不差地说了,顺势也将皇上召他的事情说了,只是隐去慕容锦儿一节,连他自己也不晓得是为什么。
乔安眼帘半垂,用心思索整理,片刻后便道:“皇上明显已经知道孟权佑是你的人了。不过从他的话听来,他似乎并不打算告知他人,这倒没什么可怕的。反倒是北狄之事,要有些头疼了。倘若乾于可汗也插手此战,即便以孟权佑之能,只怕也要应付得相当吃力,何况,文义关那些兵将也不能在数日间便换个模样,成为精兵悍将。这一战,形势不妙啊!”
说着,乔安忽然想起龙宸烈与北狄勾结之事。龙宸烈与北狄勾结,究竟是与那个可汗互通有无呢?脑中更是灵机一动,或者,自己先前查不到慕容德与北狄之间的事情,只是因为被他那封书信所惑,一意追查温耽可汗,却将这个乾于可汗给忽略了呢!待会,立时便要摇光传令于无名谷的情报机构,立刻追查温耽可汗之事。说不定父亲之事便要清楚了呢!想到这里,乔安心中一阵震动,一阵喜悦,不自觉地便显了出来。
龙宸宇瞧着深思中的乔安,眼光不知不觉地放得柔和了起来。这时的乔安,似乎与平日里有所不同,那完美的绝世容颜上竟泛着淡淡的光晕,更增丽色,竟使他觉着这竹屋也在瞬间变得这堂起来了。虽说素颜男装,却依然淡雅如仙,美得不似人间颜色。他禁不住开始想象,女装的乔安又会是怎样的天香国色,倾国倾城呢?那样的乔安,定然可轻易地倾倒每个见着她的人,绝不会有半个例外。
乔安忽然抬起头来,正好对上龙宸宇来不及躲开的视线,微微一怔。龙宸宇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惊慌,似乎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忙不迭地转开视线,却早已心跳如鼓,俊脸也开始热了起来。乔安水眸微眯,似在思索些什么,随即又淡然道:“我忽然想起,总防备旁人动自己的书信也不是个办法,百密也会有疏,总是防不胜防。但是,如果收敌手拿到自己的机密亦是一头雾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不是更好么?”
龙宸宇却已是听得一头雾水,听不出个所以然来了,只是茫然地重复道:“敌手拿到自己的机密亦是一头雾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安,你,你又有什么叫人难以想象的法子出来了?”
隐谋篇 第十章 生死一线( 1 )
乔安顺手拿过几张纸,低头凝思了一阵,便刷刷地写下了几行字,然后递给他。龙宸宇接过来,看了看,脸上现出了困惑不解的表情,茫然的瞧着乔安。字是他熟悉的攒花小楷,正是乔安那娟秀却又孤傲的字迹。每一个字自己倒也都认识,就是连不到一起去:“的演试天情情玉上时何月为悼此寥奈风谁金因寂这为蒙梦怀衷日着只鸿楼这愚怀趁都辟红出遣伤浓种开”。又看了半日,龙宸宇只得苦笑着摇头,道:“安,我原是凡人,瞧不懂你这仙人写的天书啊!”
乔安也不答话,又拿过一张纸,画了个如棋盘横七纵八的格子表,然后将那些字依序填在上面,又递给了他,龙宸宇接过一看,那些字变成了:
“红楼梦
出这怀金悼玉的
缱愚衷因此上演
伤怀日寂寥时势
浓趁着这奈何天
种都只为风月情
开辟鸿蒙谁为情
皱着眉头看了半天,龙宸宇还是苦笑:“安,这似乎跟先前没有什么区别,仍旧是看不懂啊!你还是明说了吧!”(注:古人看字都是自上而下,自右而左,且不代表点的。)
乔安一直瞧着他的表情,见他仍未醒悟,遂出言提醒道:“你且不要照你们读信的方式来,自左而右,自下而上读读试试。”
龙宸宇迷惑地瞧了她一眼,依言而读。刚开始尚有些磕绊,待到后来,便越读越顺,越读眼睛越是明亮:“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趁着这奈何天,伤怀日,寂寞时,试遣愚衷,因此上,演出这怀金悼玉的红楼梦。”待到读完,早已醒悟了乔安的意思,大喜到:“安,此法果然巧妙!亏你想得出来!”
乔安在一旁道:“你且不用先急着赞我,这原不是我想出来的,只是借来一用而已。此后,与人通信,第一封送转换过的内容,第二封则送格子之数,如刚刚的格子便是七七之数。这样一来,除非敌手可以两信兼得,否则断难猜出其中的内容。不仅如此,你可根据字数多少设定格子,亦可随意设定,变化万千,不易为人摸着规律,机密信件纵然落入不相干人的手里,也会瞧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
龙宸宇闻言更喜,赞道:“安,你当真是个天才!”又将那词读了一遍,转首问道:“这词也填得甚好,不过我却未曾听过。是你作的么,安?”
乔安微微一怔,随即道:“你知道的,我素来不在这些东西上面下功夫,哪里作的出来?”
“那是谁啊?才华甚是了得啊!”龙宸宇笑道,“对了,这红楼梦又是什么?怎么我也未曾听过?看来我倒真是孤陋寡闻了。”
乔安的表情忽然僵住了:红楼梦?!自己怎会写下《红楼梦》中的词句来了?!
“红楼梦”这三个字,仿若一把是钥匙,打开了记忆深处某个地方那道紧锁的大门。无数画面顿时如潮水般涌了出来,如同瞬间决堤的洪水,铺天盖地。乔安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首先出来的,是那张陌生又熟悉的女子面容,然后是她生平的点点滴滴,如铺地板一般,一点一点地在乔安眼前铺展开来,聚成她一生的经历:因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她自小便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渐渐长大,却总与别人不同,不能跑,不能跳,情绪不能有太大的波动,小小年纪,便已学会了控制情绪;因为身体的缘故,她无法承受感情中的大喜大悲,无法承受爱情中必经的锥心裂肺的疼痛;她努力读书,用心做好每一件事情,终成为了事业有成的女强人,然而,万千财产却依旧换不来一个健康的身体,一个完整的家庭;好容易活到28岁,终究再也抵不住病痛的折磨,她跪在佛像前祈求来世:“佛前陈三愿:一愿身体健康,二愿天伦永在,三愿觅得同心人,岁岁年年常相伴!”之后便是那道奇异的佛光。。。。。。
他以为自己只是曾经有个名字叫做徐淮安,而如今叫做乔安的人,早已忘却了君千羽这个名字;她以为自己只记得今生的恩仇情缘,原来一切都还在记忆的最深处,只等哪天浮出水面来。
现在再想起来,其实,君千羽一直都是在,从不曾消失过。如果不是君千羽时已学会控制情绪,乔安又 怎能如此轻易地修习闭心诀而不出岔子?如果不是君千羽时的渴望,失去了一切的乔安又怎会那般撕心裂肺地疼痛?。。。。。
从未得到固然的痛楚,但是,好容易祈求到幸福在转瞬间又失去,那种痛楚,才真的可以绵延至生生世世,永不消绝!
衣袖里,乔安的双手已紧紧握起,紧得指甲已深深地陷入了皮肉之中,似乎还能感觉到黏黏的血的气息。恍惚间,乔安似乎又听见了天穹中,有人冷笑的声音。
好容易又的今生,却原来只是前世之轮回;那样诚心地祈求,换来的却只是短暂的回忆与一生的 痛楚,以及仇恨;辗转许久,却原来只是回到了最初的起点,除了仇恨与记忆,自己依旧一无所有。
这世界,这命运,原来这般的喜欢捉弄这些凡人。他们站在高高的苍穹之中。视这众生如蝼蚁,俯视着他们的悲欢离合,却将这一切当做是一场游戏,丝毫不为之所动,只偶尔发出欢快的笑声,似乎,众生的痛苦反而取悦了他们!
乔安的表情依旧沉静如水,双手却是越握越紧,似想要将自己的手握碎一般。浑身的骨骼也发出了轻轻的“咯咯”声,几如要散架一般,右手臂中心处又开始了熟悉的疼痛,且在一点一滴地蔓延着。疼痛,终将乔安惊醒,她忙收蹑心神,同时运寒冰真气游走全身,将那股疼痛压下。渐渐的,双手开始放松。
只是,是命运的游戏也罢,是世界的闹剧也罢,凡人,终究还是要放过自己的日子,做自己的事情。她乔安,则是要为自己的亲人报仇,这才是正事。她霍地睁开眼睛,双目中射出凌厉无匹的光芒。
一旁的龙宸宇几乎被她吓了一跳,忙问道:“安,你怎么了?倘若不愿说这红楼梦的事情,不说出罢,不必如此啊!”
乔安已渐渐恢复镇定与冷漠,淡淡的道:“也没什么不可说的。这红楼梦,原是一个叫做曹雪芹的人写的一本书。”说着,便将红楼梦的故事大概说了,只是,由于当时她颇喜欢那些诗词,因而也捡了几首说与龙宸宇听了。
龙宸宇对那些诗词也是赞不绝口,尤其对那首《枉凝眉》最有兴趣,反反复复地吟诵着:“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中虚化?一个枉自啜呀,一个空老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事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能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哎,人世间的事,原就是这样,叫人难以捉摸。”说道后来,语气中已带上了许多的萧瑟与感伤,似乎有所触动,有所感怀一般。
乔安顺口问道:“若你是那贾宝玉,你会选择谁?”
龙宸宇淡淡一笑,本待到:“如我这般功力之人,自是选那与我有益的薛宝钗了。”只是不知为何,他瞧了一眼乔安,那话便哽在了嗓子眼,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想了半晌,却还是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乔安淡淡道:“那就算啦。反正这种假设,原也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是闲话聊聊罢了。倒是赶紧将正事想想清楚是正经。若说乾于可汗当真如站,朝中又有人与你为难,只怕不易为呢!这倒是有些麻烦了,你不如去找找那些老臣,瞧瞧他们可有些什么法子,毕竟,他们人老见多,想事总是周全些。我今日有些倦了,想想先下去练功了。‘说着便起身开了密道,进密室去了。
龙宸宇口里应了,却不起身,也不说话,只是瞧着乔安的白影渐渐消失在密道之中。眉头紧锁,似在想些什么,瞳眸也渐渐变得深幽起来。
密报失却的后果来的很快,快得令龙振宇几乎有些措手不及。
疾步走入自在居,甚至还没有在椅子上坐好,龙宸宇已经急切地开口道:“安,大事不好了!”
乔安自然比他沉得住气,只是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便又低下头去抚琴,琴声如流水一般,渐渐涤去了他心中的烦躁与不安。龙宸宇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平日里的潇洒自如,神色却依然凝重,道:“安,那密报果是龙宸烈拿走了。他如今知道了孟权佑与我的关系,你可知它今日在朝堂上说了些什么?”
乔安从容不迫地抚着琴,淡定地道:“到底是怎么了?把你惹得这般心急火燎?”
龙宸宇道:“只是因为事态严重。你可知治栗内史孙毅刚今日在朝堂奏了些什么?他说。今年来我紫星王朝多水患旱灾,国库多用于治灾济民,如今已所剩无几。因此要请奏父皇,要削减军饷。其他有些官员也跟着起哄,要求拨给救灾款项。我们紫星王朝的将士在边关拼生拼死,力抗北秋,保这些人的平安;这些官员却要他们饿着肚子去打仗!既要马儿好走,又不叫马儿吃草,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他越说越气,到后来几乎就要怕按而起了。
治粟内史是紫星王朝的九卿之一,掌管全国财政,一向是龙宸烈的人。听龙宸宇如此说来,乔安也知道事态严重,只是并不表露,沉思道:“如此看来,密报确是被龙宸烈拿走了无疑。只是这次他也忒过了,竟将国家安危置于九霄了!皇上怎么说?”
想起龙宸烈先前所做的努力,及他对此战的势在必,乔安叹了口气,知道孟权佑之事将他的全盘计划打乱,竟是将这位素来骄傲自持的太子殿下逼急了,再不顾后果如何,只一意叫孟权与龙宸宇去死。
龙宸宇也叹了口气,道:“那些歌大臣一个个说得理直气壮的,叫父皇能又什么法子?是不顾那些灾民呢;还是不顾边疆大战的将士们去?我瞧他也为难得很。何况,纵使父皇强行下令将他们按惯例运送军饷,那治粟内史是龙宸烈的人,也定然会在暗中使绊子,务必叫,孟权佑输了此仗!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