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任谁也会有些偏激的。人啊,永远都只看见自己的悲哀,也就永远只觉着自己的悲哀是最深的了!”说着摇头轻叹,忽然心中一凛,暗问自己道:“会不会我也只瞧见自己的悲哀,才觉得自己的悲哀最深?”
龙宸烈一怔,忽然低下头去深思,半晌才道:“也许吧。算了,我们别再说他了。自我知道父皇立我为太子的用意后,我也就渐渐对他心灰意冷了,但同时他也激起了我性子中的骄傲与执着。你越是这样待我,我便越是要做出点成效叫你瞧瞧!所以,我不再理会其他的事情,一意巩固我的太子之位。说起来,这个性子,倒也跟龙宸宇有些相像。”
乔安道:“你倒是清楚他的性子。”
龙宸烈叹道:“这世上,最清楚一个人性子的莫过于两种人,一是他的爱人,而是他的仇人。很明显,你是前者,我是后者。我们本还是一个父所出的兄弟呢,相处十余年,总会知道彼此一些。只是,先前我确是小看他了。那是,在跟龙宸锐的争斗中,我总是处于上风,有没有别的强大对手,我竟是轻敌了。当龙宸宇来到我的麾下时,我还以为,我总算是赢了一次,这个皇位,别人是再也夺不走了。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而这个程咬金不是别人,正式龙宸宇!交锋这许久,屡屡吃亏,我那还能不清楚他的性子?”
乔安听出了他话中的寂寥之意,心中轻叹,却不说话。
龙宸烈猛地一拍脑袋,责怪自己道:“唉,瞧我这脑子,明明说了不提他的,怎么又说了起来?本来,我只道自己对父皇已再没有任何希望,或者只是恨他,很恨很恨他!可是,今日瞧着他那虚弱苍老的模样,我却又觉得心似针扎一般的疼痛,说不出的难受,原来,不管他怎样待我,在我心中,仍将他当作了是自己极重要的人,是自己舍不得的人!想通了此点,我突然间竟有了一种一切皆空的感觉,只觉万事悠悠,都如过眼云烟般轻飘浮渺,全无意义了。就算我能赢了龙宸宇又如何?就算我能杀了龙宸宇,登上皇位又如何?我想要的东西,始终是得不到的。这样想着,多年来的仇恨竟也是烟消云散,不留痕迹。父皇也好,龙宸宇也好,都烟消云散了。”
乔安妙目凝视着他,道:“哦?既然如此,那你是不是也该放我回去了?”
龙宸烈哑然失笑,道:“就算是我对龙宸宇的仇恨消散了,我也不可能举手投降,自己认输的!那不是龙姓之人会做的事情!我不会再给你为难什么,但守卫戒备,半毫也不会放松,龙宸宇若能将你救走,那是他的本事,我无话可说。”
乔安也只是说说罢了,道:“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事情呢?算起来,我可还是你的敌人呢!”
龙宸烈闻言也皱起眉头深思,半晌得不出一个确定的答案,干脆也不再想,洒然一笑,道:“我也说不清楚。或者是因为你的冷淡寡言,反叫人觉得是可信任的人;或者是因为这些话在我心中憋了许久,早就想找个人一吐为快,刚好就找到把你了吧!其实说起来,我倒是真失败,竟连个可以说说心事的人都没有。对了,正如你所说,我也是龙宸宇的敌人,又说了他那许多坏话,为何你也不生气,还是肯安静听我说话呢?”
乔安恢复原先淡漠冷清的模样,玉容静若止水,淡淡道:“皇位之争,永远都是纷繁复杂,诡异莫测的,其间的对错难有定论。所以,我没当你是坏人,而龙宸宇,也算不上是个好人。”
龙宸烈眉毛一挑,追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肯助我呢?”
乔安答道:“对错无定论,可人心自由标准!不过,听了你今日这番话,我也更确定你不是个坏人。准确地说,你只是个想要争夺父亲的宠爱与关注的小孩子罢了。”
龙宸烈再度一怔,随即如释负重般舒了口气,道:“那这样说,你还肯当我是朋友喽?乔姑娘,冲你今日这番话,如果,我是说如果的话,我得了皇位,瞧在你的面子上,我绝不会要了龙宸宇的性命。”
乔安淡淡道:“多谢了!”
龙宸宇站直身子,松松手脚,整个人如又活过来了一般,转头瞧瞧温暖的阳光,笑道:“多好的天气啊!我曾听人说过,倘若一个人可以平静地说出一件事,那就代表着他可以渐渐遗忘这件事了。我还听人说过,这世上,最难忘却的不是仇恨,而是爱。无论多么深重的仇恨,都终于忘却的一日;唯有真爱,即使海枯石烂,日月穿梭,也只会如美酒般越酿越醇厚。看来,今日,我是要以自身为这两句话做个见证了。”
乔安微微一震,翩然道:“哦?你这两句话,倒跟我师傅说的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也曾这样说过。”只是,自己的深仇大恨,是否也有可以遗忘淡却的时候呢?而自己对龙宸宇的感情,是否真的永远难以难却呢?那么,龙宸宇对自己的感情又能坚持多久呢?既希望他时间长,又渴望他时日短;既希望爱情亘古不变,又害怕他受情折磨,难以自拔。是不是每个陷入爱情迷雾的人都是这样患得患失呢?
龙宸烈却不知她心中凄楚,笑道:“是吗?那当真是俏得紧了!唉,乔姑娘,跟你聊天真是享受啊,我可是越来越不愿意放你走了!往后,我定会加派人手,小心不叫龙宸宇将你救走。哪怕我能多留一日,我也多一日欢喜。”
乔安心中莞尔。经过今日这一番深谈,她也觉得跟这个太子的关心亲近了不少,戏谑道:“该不会,你喜欢上我了吧?”
龙宸烈一呆,倒不曾想她会问这个问题,随即失笑道:“算了吧,本公子敬谢不敏!聪明的女子固然是个极好的知音,但也是个极大的麻烦。喜欢聪明的女人总是需要勇气的,尤其是像你这般聪明绝顶的女子!我可没有龙宸宇那般勇气。好了,你继续看书吧,我还想一个人在外面静静,好好想些事情。不扰你了!”说罢,朝乔安一拱手,飘然到了先前坐着的栏杆那里,倚栏望梅,寂寂无声。
乔安知道他如今感慨繁多,正需要好好静静,理理自己的思绪,也不挽留,唯一点头,目送他安坐,便又看是看书。只是,没过多久,她便放下书册,水眸瞧着眼前袅袅升起的轻烟,沉默不语。明明燃的是清神静气的檀香,但她的神思,却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了。
龙宸烈手白衣飘飘,手抚翠笛,神情温和,与以往的模样大异,乍一看去倒像是龙宸宇,勾起了她对龙宸宇的记忆。龙宸宇的笑,龙宸宇的笛,龙宸宇的伤,龙宸宇的血,龙宸宇的情,龙宸宇的倔,龙宸宇的痴。。。。。。原来,她有这么多关于他的记忆啊,多得令自己吃惊,也令自己心痛。
龙宸烈说,唯有真爱,即使海枯石烂,日月穿梭,也只会如美酒般越酿越醇厚。那么,自己应该是无法忘却这一切,也不愿忘却这一切的。只是,身上的恶魔已经苏醒,先前,当自己控制不住它时,连半年也不曾撑过,若不是师父,自己早就是白骨一堆了。这次,自己动了情念,闭心诀随时可能瓦解,那自己又能撑得了多久呢?
也许,这就是宿命,每一代的无名谷谷主都难逃伤心无名的结局,自己也难例外了。只是,龙宸宇该怎么办?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叫他少一点伤少一点痛呢?
隐谋篇 第十七章 三日之爱(1)
往后几日内,龙宸烈常来与乔安闲聊,二人相谈颇欢。若不是心中上有许多事情要做,尚有许多人放不下,也许这样的日子,也可算是过得极逍遥的。眼瞧着自己在太子府已经耽搁了一个多月了,镇定如乔安,也不禁有些着急了。难道自己的原本是算计有误么?否则,为何还没有人来救自己脱困呢?
乔安边想边摇头,或者自己应该另谋脱身之策了。
正想着,忽然听得地面传来几声轻击声,虽然声音极轻极细,但在乔安耳中却不啻于焦雷鼓钟。她迅速起身,瞧瞧四财的情况,将门窗关好,这才俯下身,依着先前听见的声音长短次序轻击地面。果然,片刻之后,一块地板被移开,露出了莫光那熟悉的黑色面具。莫光轻跃,敏捷出穴,轻落地上,接着,地道中又露出了久违的天枢区枢的面孔。乔安心中喜悦,道:“摇光,你果然是日夜监视太子府的动静,片刻也不曾离开。”
莫光单膝跪地,拱手恭声道:“小姐吩咐下来的事情,摇光岂敢有丝毫违背?”
原来,当日乔安一想到天璇之事,跟着便想起自己曾吩咐摇光监视太子府动静,因此提出放风筝之事,倘若摇光真如乔安吩咐那般忠于职守,当会瞧见风筝,风筝上面画的是无名谷的伤心草,对于伤心无名的含义,北斗七卫都知道得极清楚,即使认不出乔安的笔法,也能知道这风筝是出自乔安之手。龙宸烈却只道乔安是向龙宸宇放出消息,正巧他亦另有算计,两个各有所图,从现在这情形看来,两人也都各自达到目的了。
莫光机警地瞧瞧四财环境,提醒道:“小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出去再细说吧!”
乔安点点头,进入密道。莫光跟着进入,最后是区枢,临走时还将地板重新盖好。三人都是轻功极高的人,在黑暗气闷的地道中行不片刻,便到了出口,外面尚有玉衡邱顺衡与几个华阳帮众接应,见顺利救出乔安,皆尽大喜。莫光不善言辞,区枢跟邱顺衡你一言我一语,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原来,风筝一升空便引起了莫光的注意,带到看见风筝上的图案,更知是怎么回事。北斗七卫皆是闯荡已久的老江湖,机警异常,因此莫光也不捡起风筝,便直接通知其他诸人,想办法营救乔安。莫光更想到风筝飞升这处应是乔安被囚禁之所,提议请善机关阵法的区枢出马,自府外挖一条密道直通囚禁乔安的处所。于是,几人又飞鸽传书,通知区枢,再由他划定图表,由华阳帮帮众挖掘密道。他们生怕龙宸烈谨慎,设有地听,偏生龙宸宇虽不知情却又极配合,不但在朝常上杀得龙宸烈大败,也派出人马伺机救出乔安,日夜伏击骚扰。龙宸烈本就不知无名谷,注意力全放在龙宸宇那里,更是大大方便他们的营救计划。
末了,区枢笑道:“即使如此,也没那么容易,还多亏老天帮忙呢!太子府内溪湖众多,细流环绕,碧湖处处,我们挖掘时也几次挖到水流下面,幸好如今冬季,这几日又极冷,水都结了冰。否则,单是水位莫名下降,便会引起龙宸烈的警戒与怀疑,坏了我们的事情。说到底,还是小姐洪福齐天,该当脱困,因此连老天爷都助你呢!”
乔安淡然一笑,瞧瞧四周,不见施映璇跟孟权佑,心中暗觉奇怪。莫光见她四顾,朝邱顺衡递了个眼色。邱顺衡会意,解释道:“小姐,如今天权身居大将军之位,日日被皇帝跟龙宸宇召见,我们找他不易,因此没有通知他。至于天璇,他说没脸来见小姐,死活不来,但是出事,他是最担心小姐的,小姐瞧瞧莫光脸上的伤就知道了。”
乔安闻言,不禁向莫光瞧去。莫光低咳一声,转过脸去,一点没有摘下面具的意思。乔安摇摇头,瞧瞧莫光,想起了什么,心是暗叹,也不追问。
邱顺衡突然想起一事,面色沉重,低声问道:“小姐,请恕属下冒昧,小姐此次失陷此地,是不是跟小姐的旧疾有关?是不是你的旧疾又。。。。。。”
莫光也瞬间将目光投向乔安。乔安叹了一口气,点点头。二人瞬间心沉深渊。
邱顺衡从怀中取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碧玉瓶,递给乔安,道:“小姐,这些年来,天璇浪迹天涯,游历各地,四处收集奇药异材,凝心苦炼,炼出这几十颗碧丹。这碧寒丹药性奇寒,跟小姐的体质及真气相和,服之可以对小姐有所裨益。他这次上京,便是为了送这碧寒丹的。”
乔安接过碧玉瓶,隔着瓶身便可感觉其中丹药的异寒之气弥漫,叹道:“难为他费心了。天璇如今在哪里?”
邱顺衡答道:“他尚在城西那宅里养伤,小姐,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乔安想了半晌,道:“再说吧。那洪得域之事如何?”
邱顺衡早已接到孟权佑传书,知晓其间原委,忙道:“属下已经安排他在北郊密局,并派有数十华阳帮高手明暗守卫,应当无碍。只要小姐有令,他便可随时作证,指证慕容德的罪行,还徐大将军之清白!”
乔安点点头,道:“如若没事,你们就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要赶回四皇子府。”
邱顺衡诸人齐声应令,跟着纵身飞跃,瞬间便消失在远处。乔安瞧着他们离去,叹了口气,跟着施展轻功,拣偏僻冷寂之道潜行,往四皇子府赶去。半个时辰后,乔安便已入了府中,轻车熟路地往绿幽苑潜去,一路上并未惊动任何人。
踏入绿幽苑,一股熟悉的竹叶清香跟森然寒气便迎面扑来。绿幽苑寒气较重,前些日子的积雪尚未融尽,白扫无暇,更衬得那竹子绿得精神。乔安飘然穿梭其中,白衣飘飘,如仙子一般。忽然,一阵悠扬优雅的笛声自自在居的方向传来,笛音缠绵悱恻,九转回肠,如歌如语,如诉如泣,如菊笼轻烟兰泣露,如竹滴清响伤有情。乔安身子微微一震,跟着加快脚步。
一色皆碧的竹屋中,四周窗户紧闭,光线微暗,一只精致的莹白玛瑙香炉摆在竹桌中央,缕缕轻烟袅袅而上,淡淡飘散,静香满室。龙宸宇身着月牙白棉衣,外面罩着纯白裘氅,碧绿剔透的玉笛横置唇边,更显得丰神俊朗,温润如玉。只是剑眉微锁,眼帘半垂,神情落寞,惹人心疼。站在自在居门口的乔安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幅绝美的画面,瞧得她心思浮动,神情复杂。
龙宸宇像是感觉到什么一般,身子微微一僵,缓缓地转过身来,视线跟着飘转,渐渐落在了门口那个在风中衣袂飘飞的人身上,呼吸一窒,神情也跟着骤变。他缓缓起立,双眼定定地瞧着乔安,一眨也不敢眨,似乎是害怕自己一个眨眼,她便会在眼前消失。那双曾经睿智深沉的双眼如今满是以及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