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可怜哦!
龙宸宇满心都是喜悦,压根不知道面铺老板的同情怜悯。过了好一阵子,才平定下来,想起自己先前交代金铺打造的道饰,正好取出来给安。然后推却慕容锦儿,请父皇为自己跟安赐婚。至于什么天命玄妇,什么作乱祸患,全到一边凉快去吧!只要能跟安在一起,他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
龙宸宇抑制不住心中的欢喜,几乎是用跑的到了金铺,取出打造好的首饰,又一路奔回四皇子府,直取绿幽苑,根本不管自己这幅失仪失态的模样会吓到多少人。终于,他气喘吁吁的来到绿幽苑门口,站在那里,瞧着那三个碧绿的匾书,思绪如潮,怎么样也平定不下来。深呼吸一口气,正待进入,他忽然又想起什么,理理头发冠饰,又整整衣着。弄了半天,直到自己觉得满意了,才缓步入内。
依旧碧竹青翠,白雾缭绕,如梦幻如仙境,美得令人屏息。他瞧瞧手中精美的首饰盒,再瞧瞧竹林,想起乔安那绝美清灵的容颜,想起那三日里二人的亲密温馨,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好大的一抹幸福的笑意。瞧见他送的礼物,听到他表白的言语,安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欣喜?甜蜜?慌乱无措?。。。。。不不不,不会的,那些都是平凡庸俗的女子会有的反应,他的安淡定飘逸,清雅如仙,定不会这般的!
胡思乱想着,龙宸宇的视线忽然凝固在那一片茫茫白雾间,心也有些冷却下来。不对!绝对不对!现在已是初春光景,林间的白雾不会这般浓重,根本瞧不见里面的光景,除了外围的翠竹,只是苍茫一片。除非是——
他的表情已无先前的狂喜难耐,渐渐冷定下来,缓缓走入了竹林,眼前顿时白雾茫茫,什么也瞧不见,甚至连近在咫尺的翠竹也隐身匿迹,摸得到却瞧不到,面前面更是莫测难料。他知道,再往前走便会迷茫难以自拔,忙退了出来,脸上一片伤心凄恻。
果然,乔安开启了林间迷阵机关!
龙宸宇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奔出绿幽苑,没多久又奔了回来,只是手中多了一只碧翠的玉笛。放下一直捧在手中的首饰盒,他靠在苑墙上,将玉笛横置唇下,幽幽而奏。悠扬动听的笛声顿时响起,直送入碧绿竹林深处的自在居中,蜿蜒盘旋,袅袅无休。半个时辰之后,竹林依旧白雾缭绕,毫无改变。
不对的!不对的!若是从前,乔安听见笛声便知是他,应该立时关闭迷阵,请他入内的。为什么都半个时辰了,竹林还依旧白雾渺渺,不见消散呢?难道,她在躲他?他随即否认,不会的,绝不会的!也许她只是在密室中练功,根本没有听见他的笛声;也许她有事外出,一会就回来了;也许。。。。。。他强自说服自己,固执地在苑内奏笛,固执地用笛音包围绿幽苑,萦绕不休。
日头渐渐爬高,渐渐西斜,渐渐沉没。不经意间,白昼已逝,夜幕乍临,奏笛好几个时辰的龙宸宇滴水未进,早已是口干舌燥,嘴皮也微微干裂,他却丝毫不觉。只是,原本热切的心渐渐变凉,变冷,然后沉冻起来,痛得几近麻木。
“安,为什么要这样待我?为什么?我只是爱你恋你,想要跟你在一起。难道这样的想法很过分么?何况,你也是对我有情的,不是吗?否则,又怎会有哪三日?只要你能待我好些,就算要我为你死我也愿意啊!”他在心中无声地呐喊着,魂断心伤,却仍旧执著地不愿放弃。
这样的情形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啊!早在几个月前那个初雪之日,不是也是这样的场景么?那时的安也是故意躲他不见他,可最后不还是出来见他了么?所以,只要坚持,坚持,再坚持,一切就都会好的!他这样说服自己,依旧在竹林外痴痴等候,痴痴奏笛。
苑外,汪浮秋端着已经凉了的饭菜,也已跟着候了几个时辰了,时不时出言相劝,即半句也未进过苑内之人的耳朵,只能心中暗叹。再笨的人也该知道,一向冷定自持的四皇子忽然间又这样疯狂执着,准是为了苑中那个隐谋乔安!唉,经颜祸水,美色倾国,当真是无论男女都一样!可又有什么法子呢?他摇摇头,只有叫人一遍又遍地热着饭菜,以备不时之需。
龙宸宇在苑中呆着,只偶尔进食,以维持体力所必需,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想,也不做,只是只是奏笛,奏笛,还是奏笛。他不知道汪浮秋为他告假,不知道朝堂中众臣弹劾龙宸烈的波折起伏,不知道府中的闲言碎语迭起。。。。。。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愿意知道,只盼望伊人能现身一见,倾吐情衷。
每一次风吹竹叶,沙沙作响,他都会猛然惊觉,四下环顾,寻找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却屡屡落空;每一次苑外脚步声响起,他都会转首凝视,等待抑或外出的伊人归来,却又每每失望;每一次瞧见竹林白雾,都会恍恍觉着慢慢有白色身影自其间凝聚而出,娉婷而来,却又在下一刻发现那只是幻觉;每一次看到日出日落,他都会着急焦虑,盼望时间走得慢些慢些再慢些,给他时间见着乔安,哪怕只有一秒也好,只要她一句话,他便能抛开一切顾虑,义无反顾娶她。。。。。。
只是,一日,两日,三日。。。。。。。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也将他的痴心柔情一点一滴地磨碎。起先的狂喜早渐渐换作疑惑,哀伤,心碎,最后是深深地麻木。时间流逝着,说快也快,说慢也慢,皇帝给他的七日这期终究是到了。当太阳升起,曙光照在他身上的那一霎那间,阳光是温暖的,他的心却冰冷冰冷的,也许比乔安的衣衫肌肤还要冷上许多。那一刻,麻木清退,他的心陡然间痛如刀绞,几乎痛得他喘不过气来,似乎随时都会倒地。
安,你为什么这般忍心?我等了你七日七夜,你却始终不肯出来见我一面!
心中有个声音反复道:“傻子,她不愿见你,她不愿嫁你,她想要逼你去娶慕容锦儿,因此开了迷阵,不叫你去见她!这次,她是铁了心的!前几日,她那般冷淡,又说要你多去瞧瞧慕容锦儿,又说跟你只是交易,你在她心中并无特别。她的心思还不明了么?你怎么还是这样痴心妄想?这样傻?”
龙宸宇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涌了出来,哀伤凄凉,还有着满满的绝望与悲恨。随即,更多的眼泪落了下来,多得不像是镇定自若,深沉自持的龙宸宇,多得似乎想要将一生的眼泪流干!
安,这是你逼我做的抉择!
他咬咬牙,吩咐苑外的汪浮秋准备衣衫,准备换装进宫面圣,回复皇帝。
忽然想起乔安远赴文义关时,他在绿幽苑惘然悲伤,问自己道:“龙宸宇呵龙宸宇,没了乔安,往后的日子你可该怎么过啊?”如今答案有了,该怎样过便怎样过,总有万千不适应,也只能慢慢去习惯所有的不习惯!最后瞥了一眼竹林,他终于缓缓转身,捡起放在地上的首饰盒,双眼射出从未有的锐芒,毅然绝然地走出了绿幽苑。
走出御书房的那刹那,龙宸宇几乎想要转回去,求父皇再给他一些时间,容他再做打算。但是,他生生抑制住自己的冲动。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去皇宫的,也不知道自己在皇城街道上流浪了多久,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是木然往前走着,漫无目的,也没有方向。
当他回过神来时,正是在京城最有外的酒楼“天然居”的门前。龙宸宇不由一愣,自己怎么走到这里来了?随即涩然一笑,自嘲道:“如今,在哪里不都是一样的么?”随即迈步进去。依旧是上次跟乔安来时的那雅间,他斜倚窗前,出神地望着青河的烟柳垂岸,轻舟往来,就这样呆呆地坐了整整一天,连姿势都没有动过半毫,一直到酒楼的伙计上来,告诉他店已打烊,他才呆呆起身,怔怔地回府。
依旧不由自主地,他来到绿幽苑门前。弯月悬空,淡光倾洒,翠竹白雾依旧,如梦如幻,却是最可怕的噩梦,最不愿面对的幻境。渐渐地,他又感觉一个熟悉的白色人影自白雾凝聚而出,秋水为神,白玉作骨,衣衫翩跹,漫不经意抬眼间,眉眼盈盈,正深深地凝视着他,却又深默不语,。一股熟悉的冰冷感渗入他的心中,龙宸宇忽然一激灵,再定眼看去,浑身巨震。
这次不是幻觉,是真的乔安!
忍了一天的情绪在此刻全部爆发出来,龙宸宇蓦地仰天狂笑了起来,笑得有些气喘。躲了七日,躲了他满腔深情!等到尘埃落定后,她终究还是出来了!终于,他收住狂笑,冷冷道:“安,你为什么不躲上一辈子呢?”
乔安水眸轻眯,妙目瞧着他,眼神清澈似水,淡淡道:“你笑些什么?”
龙宸宇又忍不住狂笑起来,有些癫狂之态,边笑边道:“我笑什么?我笑什么?我当然要笑,因为我太高兴了!安,你知道人生有四喜的。这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都跟我沾不上边,你说还能为哪件事高兴喜悦?”
乔安心神巨震,眼眸也失去了澄澈清莹,定定地瞧着他,缓缓道:“你什么意思?”
龙宸宇看着她,忽然间平静了下来,清清楚楚地道:“我要成亲了!今日在御书房,父皇亲口应允为我跟慕容锦儿赐婚,婚期就定在下月初三。过几日便会正式下旨,昭告天下了!”
乔安终于控制不住,身形颤巍,缓缓转过身去。透过背影,他看见她抬起了头,望着夜幕,身形渐渐凝固,如同一尊石像般再不动了。许久之后,她的声音自背影处传出,平板呆刻,丝毫听不出情绪:“恭喜你了!”
龙宸宇凝视着她的背影,不曾露过她任何一丝情绪。忽然间他想到,也许她正好有事,真的有事,所以才会不见你。龙宸宇,再问一次吧!趁父皇还未下旨,趁一切还来得及挽回,再问一次吧!想到这里,他屏住呼吸,勉强自己平静地问道:“安,告诉我,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么?”
乔安沉默许久,终于淡淡答道:“是!”
这一个字击碎了龙宸宇所有的幻想,所有的奢望。瞬间,所有的柔情痴心都化作了愤恨,难以形容的暴怒感自心底最深处升起,他瞧着她的背影,手渐渐握紧成拳,关节处格格作响,连青筋也爆了起来。他愤恨怨怒,只想冲上去抓住他的双肩,狠狠摇晃着,质问她为何这般绝情冷漠;又想上前抱住她痛哭一场,倾诉他的深情,他的痴心,他的痛楚心酸,他的悲情难平。。。。。。
许久,龙宸宇缓步上前,将乔安扳过身来,正对自己。他双手如铁钳般紧捏着她的双肩,几乎将她的骨骼捏碎,紧盯着乔安的眼睛,眼中的怒火几乎可以将她烧化。他一字一定清清楚楚地道:“安,你没有心!你,真,的,没,有,心!”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用吼的,随即愤愤转身,仰天长啸,发泄心中的郁郁不平之气。啸声中尽是浓浓的绝望愤恨,让听见的人只想将他揽入怀中,抚去他所有的哀伤悲恸。龙宸宇眼中渐渐闪出光芒,又渐渐消逝。啸声渐止,他的面色也渐转冷峻严穆,浑身都隐隐散发着狠厉的戾气。
不是谁没有谁就活不下去的,他龙宸宇更是如此!
他看也不看乔安,拂袖而去,不带一丝留恋。
听得他的脚步步声越来越远,直到最后什么也听不见,乔安这才缓缓转身,脸上不复从前的平静淡定冷漠,反而哀戚欲绝,眼中更是隐隐有泪光闪现,仿佛要落泪般,但终究是忍住了。这些年来,乔安一直以为自己早已不会流泪了,可是心中的伤痛,眼前的迷蒙又是怎么回事?让他娶慕容锦儿,忘记自己,不是一直都是自己所期望的吗?为什么当期待成真时,她会这般心痛难受,欲哭无泪?
接下来几日,龙宸宇再没去见乔安,将所有的怒气怨情都发泄在弹劾龙宸烈之事上,没几日便将一切敲定。龙宸烈因勾结北狄等八项大罪而被褫东宫这位,在皇帝特赦下得保性命,但手中一切权力皆被剥夺,只剩虚爵,软禁在皇宫东角的寄畅园,不准与任何人接触会面。而龙宸宇则继位获封太子,赐婚慕容锦儿。
接着,便是龙宸宇的大婚之日。扳倒龙宸烈,得封太子之位,娶传为未来国母的慕容锦儿,任夜班也知如今朝廷由谁做主。当日四皇子府门前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京城四品以上大巨,王公贵族皆亲至贺喜,没有资格的官员也都托人求亲,献上各类奇珍异宝,唯恐落于人后。
碧蓼居中,龙宸宇早已换上喜服,更显得清贵俊雅,气度不凡,耳听得门外汪浮秋连连提醒提醒他该出去与众宾客应酬答谢,却依旧稳如泰山,巍然不动。许久许久之后,他抬眼往绿幽苑的方向看了一眼,毅然起身,随汪浮秋出去了。
与此同时,偏僻的绿幽苑中,乔安静立在绿竹白雾间,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喧闹声,管弦声,说笑声,默然不语,玉容依旧静如止水,但表面平静的水面下有着怎样的暗礁波澜又有谁能知道?她听了半晌,转身进了自在居,点燃檀香,端坐在琴桌前,倾情其中,拔出一连串琴声,尽吐心中的痛楚酸涩,哀伤凄恻,闻者断肠。
突然“嗡”的一声,一根琴弦断了。乔安一惊,随即心中有所动,住手不弹,安然道:“是摇光么?怎么不进来,在一旁鬼鬼祟祟的?”
莫光悄无声地出现在竹屋中,一身黑衣与乔安的白衫恰成对比,鲜明得叫人难以忽略。他瞧着乔安,眼中有着淡淡哀伤,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才道:“小姐,你怎么不出去?”话一出口便后悔得几乎想要咬断自己的舌头。
乔安却恍然不觉,淡淡笑着,轻声道:“我不敢出去,我怕我出去后会控制不住自己,跑去大闹婚礼,断了这大好的姻缘,惹得人人厌烦。为了看管着不叫自己做出这样的荒唐事来,我只好在这里呆着,弹弹琴,叹叹气。”
莫光瞧着她的笑容,淡如轻风,却叫看见的人心酸痛,几乎代她落下泪来,忍不住道:“小姐,求你别笑了!倘若可以的话,摇光宁愿你哭出来!”
乔安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凄美无比,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