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个连自己的命运航向都把握不住的人,又怎么能够去操纵你跟他的命运?”乔安摇摇头,想起曾经的惨痛,神色微显凄然,随即隐去。如今她身体尚算安然,虽然仍有种种遗憾,难以尽如人意,可已算是老天的厚待,准许她多伴他些时日,该知足了,乔安!她想着,心境恢复平静,瞧着慕容锦儿,柔声问道:“慕容姑娘,你这样指着我实在有失公平!你可还记得,那日在慕容府,我问你的话?”
慕容锦儿自然记得,那时她父亲病危,乔安前来探望,临走时在园中问了她两个问题。如今经她提点,当日的情形便清清楚楚地浮现在她的眼前,耳边也想起乔安那时清冷的声音:“你真的能全心全意地爱他么?无论发生什么状况,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无论他怎样的冷落漠视你,你都能一如既往地爱他护他,只要他需要,你便会好生照料他,抚慰他。慕容姑娘,你做得到么?”
“即使他有一日心思不在你身上,喜欢上了别的女子,你也可以同样爱他?”
乔安见她神色变幻不定,浅笑道:“慕容姑娘,你记得,是不是?当时你那样坚决,信誓旦旦。如今做不到,却又埋怨起我来,这不该是君子所为吧!”
慕容锦儿低下头,陷入沉思,许久,她抬起头,脸上有着一往无前的坚决,为她美丽的面容平添一抹光彩,瞧起来亮眼不少。她笑着,柔声道:“乔姑娘,多谢你提醒,我记得我说过的话。所以,如今我会努力去做,我不管你们之间有多少情意,既然你当时放弃他,将我推入这个地方,那今日我便绝不会放手,绝不会叫你称心如意!当然,你大可以叫他废了我,或者干脆杀了我,但只要我活着一日,就绝不会成全你们!你曾叫我那样难受,如今我也要你尝尝那种痛彻心扉的滋味!”
瞧着她温雅的面容,轻柔的语气,却说出这般狠决的话语,乔安却丝毫不在意,淡然笑道:“多谢你的提醒!只是,我本就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如今更是立下狠心,只想要顾好他,顾好我自己,其余的人事,我统统都不管不顾。随你怎样,随别人怎样,我多不会理会,更不会动摇。这是我现下唯一的立场,绝不会更改!”说着,她毅然决然地转身,翩然离去。
慕容锦儿瞧着她远去的身影,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意,既有些安心又有些凄恻,神秘莫测。
出了皇宫,乔安的面容才渐渐凝重起来,思绪微乱。虽然方才对慕容锦儿说得掷地有声,铿锵坚决,可她心里明白,自己未必便能这样忍心。对于慕容锦儿,她心中实实是存了分愧疚之心的,如今还有个无邪天真的龙薰然,她忍心做得出什么事来?有着万毒之首,她又能做得出什么事来?
正兀自气闷,乔安忽然觉出身后有股细微悠长的气息,想起一事,心中哀叹,难道皇宫真跟她犯冲么?还是她跟这个清静幽僻的地方犯冲?为什么她每次从皇宫出来经过这里都没好事?她顿住脚步,转身朗声道:“擎天门舒门主驾到,为何不现身,反要躲躲闪闪的?”
话音未落,便听得一声冷哼,震得乔安耳朵有些发麻。单从此音听来,这舒凝宏的内力修为便在那厉剑薛洪益之上。正想着,便见一个灰色人影飘然自天而落,稳稳站定,连尘土也不曾扬起半分。剑眉厉眸,挺鼻薄唇,满脸的刚毅之色,身形气度都跟邱顺衡有些相像,沉稳内敛。
乔安打量他的同时,舒凝宏也在瞧着乔安,心中叹口气,冷气脸庞,喝道:“寒魄呢?交出寒魄来,我便饶你一命!”
乔安早已定好心绪,若无其事地道:“舒门主,对不住。那寒魄早在五年前就已经被我吞了,如今我上哪里变个出来给你?”
舒凝宏慢慢自腰间抽出软剑,缓缓道:“既如此,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寒魄是我擎天门历代相传的镇门之宝,我既不能将寒魄带回去,只好拿你的命来偿还。”
乔安安然不动,似没瞧见那闪着冷光的软剑,道:“舒门主,你想必是找错人了吧?盗你寒魄的是霜草,又不是我,干什么来寻我晦气?”
舒凝宏眼中闪过一丝厉芒,冷冷道:“哼,你的丫鬟偷的跟你偷的有什么区别?我不找你又找谁?再说,这寒魄她可是盗来给你用的,如今你倒是撇的干干净净,难道就不觉着羞耻么?这等忘恩负义之辈,我舒凝宏决不饶你!”
乔安舒了口气,做好恶战的准备。正好,反正她心中如今也不痛快,不如就借此一战发泄发泄好了。想到这里,她心绪更是平定,缓缓道:“听舒门主这意思,今日是不打算善了了!好,既然舒门主有此雅兴,我君千羽奉陪就是!”说着,右掌横在身前,摆出:“寒冰掌法”的起手式。虽说她掌法不如剑法精湛,但舒凝宏也未必便想要她的命,应该够了。
舒凝宏却冷哼一声,右手一扬,将一把长剑掷过来,道:“你也用剑好了,省得别人说我以剑对你徒手,欺负你。”
乔安随手接住剑,随意扫视,叹口气,道:“难道舒门主现在不是欺负我么?一个大男人,欺负我个弱女子,想要逃开欺负人的名声,只怕有些难呢?”
舒凝宏冷笑道:“真人面前又何必再说假话?乔姑娘身为无名谷谷主,武艺超绝,前几日将厉剑薛洪益杀得大败,难道还能说是若女子么?”
君氏篇 第二十七章 后宫风云(4)
被人叫破如此隐秘的身份,乔安却不惊不怒,淡定一如往昔,笑道:“好说好说!舒门主对我的事情倒是知道很清楚,乔某当真受宠若惊。”
舒凝宏眼中恼怒之色一闪而过,厉声道:“废话少说!就让我来领教无名谷谷主的高招好了!”说罢,也不谦让,运力于剑,软剑“嗡”的一声震直,挽出数朵剑花,便向乔安刺来。不同于薛洪益剑招的雷霆之势,舒凝宏软件袭来时并不闻风声,但自人剑上散发出的气势却紧紧锁定乔安,不容忽视。
乔安双足点地,翩然旋转,避过这一剑,裙裾裘衣飞扬,飘飘如仙。她回头赞道:“好剑法!”心中不敢怠慢,随手将长剑一震,发出“嗡”的一声轻响,挥臂向舒凝宏刺去,剑招亦是轻飘飘仿若无力,却直指舒凝宏剑招老处的破绽。
舒凝宏侧身闪过,在旁边的参天乔木树干上借力,回转身子,如大鹏般向乔安扑去,剑尖指向她的右臂,心中却暗自犹疑。练武之人最终心神,他也是从小便严加训练的,可刚刚听闻那声剑响,竟觉心神轻震,难以集中念力迎战,难道那便是失传已久的“音攻”么?无名谷齐聚天下武功秘籍,只怕也不无可能。习武之人最难得的便是遇上好对手,尤其到了想舒凝宏这般境界,欲求一战更是难得。再说,音攻固然精妙绝伦,但终非正道,她首招便用上,可见终究是年轻,内力跟经验都有所不足,正好叫他趁机领教这武林绝学。想到这里,他心中也不由欣喜,手上的招式也收敛几分,免得大意下误伤了她,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乔安见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攻势也缓几分,便知她的娇兵之计已经奏效。舒凝宏毕竟不是莫哈依,跟她一无仇来二无怨,反倒是自己因寒魄捡回一命,难不成还真要跟他拼命不成?而他这般反应,更印证她心中一事。想着,乔安微露笑意,暗自摇头。这些人胆子越来越大,居然敢作弄她!
双方各有收敛,乔安更蓄意隐藏实力,因此百招下来,天色渐暗,两人却仍然部分胜负。只是,乔安多以轻功音攻霍乱舒凝宏心神,因此便略显颓势。乔安突然耳朵一动,心神略分,便没防住舒凝宏突如其来的当头一剑,手中长剑竟给击飞。软件顺势而下,向她右臂砍去,两人都不想会是如此,收势闪避已经不及。就在此时,只听见有人急喊道:“舒大哥,不可!”接着“叮”的一声轻响,不知什么暗器砸在舒凝宏的软剑上,带得软件侧偏,险险擦过乔安的右臂。
两人都被刚刚的情形惊得有些呆了,还是乔安先反应过来,向暗器来处叫道:“秋公子,怎么你也学了舒门主的本事,躲着不肯出来?”方才她便是听得秋凌鉴的声息,分了神,又没想到舒凝宏会突然硬劈,这才造成刚刚凶险。
这当会儿,舒凝宏也回过神来,向跃身显形的秋凌鉴道:“怎么,在旁边瞧好戏瞧了多久了?”说着依旧一剑向乔安刺来,乔安不闪不躲,秋凌鉴却忙跃身前来,一把握住舒凝宏的手,道:“舒大哥,不可!”
舒凝宏回头怒喝道:“干什么拦着我?你刚刚又干嘛要救她?难道。。。。
”他看看秋凌鉴,又看看乔安,满脸疑惑之色,眼神忽转暧昧,心中所想昭然若揭。
乔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正要呵斥,秋凌鉴已经抢先道:“舒大哥,你想到哪里去了?不是我要救她,是杜大哥!”
舒凝宏似是也知道杜明原,恨恨地哼了一声,对乔安道:“你的护身符倒还真多!只希望别人对你的一片真心你莫要辜负才好!”说着,也不管秋凌鉴,转身飘然而去。
乔安仔细品味着他临走时的那番话,转头瞧见秋凌鉴转身欲走,忙叫他道:“秋公子,请留步!千羽有些话想要问你。”
秋凌鉴只得站定,转身瞧着一身素衣的乔安,裘衣跟白衫上不知为何都染了些污浊,本该觉着嫌恶,可瞧着她那温淡平和的神情,飘逸出尘的姿容,却有转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如此天姿绝色,也难怪杜大哥倾情相恋。想着,秋凌鉴淡淡道:“君姑娘有什么事情?若是想要向我道谢,那就免了,我是瞧在杜大哥的面子上才出手相救的。”
乔安笑道:“道谢自然是要的,秋公子跟杜公子的情我都承了。除此之外,我还另有事相询,还有些话想要秋公子代为转呈。听秋公子的话,你跟杜公子很熟悉,相识很久了么?”
秋凌鉴摸不透她的用意,只简单道:“我跟杜大哥自幼一起长大,自然相熟。”
乔安轻舒口气,这样一来,她便是问对人了。“秋公子,恕我冒昧,杜公子是否有位双生兄弟,甫出生便遭分离,至今仍无音讯?”
秋凌鉴大惊,猛地抬头,质问道:“你如何知道的?难道你调查过杜大哥?”
乔安摇摇头,转而问道:“那位公子,可是叫杜明乔?”
秋凌鉴冷冷地盯着她,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又究竟意欲何为?”
乔安温然浅笑,手伸到颈中,将那片金锁解了下来,递给秋凌鉴。秋凌鉴拿着那金锁仔细审视,面色大变,目光如电般转向乔安,等着她来解说。乔安取过金锁,重新带回脖颈,悠悠叹道:“你也瞧见了,这金锁跟杜公子那片金锁是一模一样的。我爹娘曾在外面捡了个男婴回来。那男婴比我大三天,身上什么表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就只有这片金锁,上面有个乔字。我爹自然就以为这是他的姓氏,为他取名叫做乔立民。我叫他乔哥哥,跟他自小便在一起,感情很好。”
秋凌鉴有些明白了,不自觉地追问道:“后来呢?乔立民如今身在何处?”
乔安神色黯然,想起乔哥哥,那股痛楚再度涌出,幽幽道:“我四岁那年,家逢大难,亲故一概蒙难。乔哥哥为了救我而死。当时他说他替我而死,我为他而活,因此便将这金锁给我了。好了,我知道的都说完了,秋公子是不是该把乔哥哥的事情跟我说了?”
秋凌鉴沉默着,整理好思路,低声道:“这事情我听杜大哥说过。当时杜伯母即将临盆,思乡心切,杜伯父便寻船南下。结果在半途中遇上仇家寻事,杜伯母受了惊吓,提前生产。婴孩刚出生,杜伯母只来得及将金锁戴到他的身上,仇家便找上门来,慌乱中只得叫奶娘饱了他先逃。当时情势危机,奶娘见情形不妙,竟将婴儿扔在一家客栈门口不管了。后来,杜伯父驱走仇家,再去寻找孩儿,却已经堙没在茫茫人海中,再难寻获了。”
乔安点点头,这才明白前事缘由,感慨丛生,默然无语。
经此一谈,秋凌鉴对乔安的印象顿时好了许多,忽然间站在乔安面前,阻了她的去路,整容道:“君姑娘,我且问你,你对那位乔哥哥存的是什么心思?对我杜大哥存的又是什么心思?”
他这问题既突兀又失礼,但这也正是乔安今日想要说的,所以也不以为忤,正容敛色,郑重答道:“我小的时候很喜欢乔哥哥,可我现在没有傻得拿杜公子作乔哥哥的替身。何况这些年风波迭起,情势百变,我如今也有了心上人,即使乔哥哥现在站在我面前,我也只能当他是我哥哥。杜公子为人谦和,跟他相处也很愉快,我当他是朋友。如今又有了乔哥哥的这曾关系,我更当他是我兄长,是我的亲人,仅此而已,绝无他意。”
秋凌鉴听她说得诚恳,纵然替杜明原难受,却也无话可说,只得低头默默前行。半晌,他又抬起头,问道:“君姑娘先前说有话要我代为转呈,不知道是什么话?”
乔安微微笑道:“便是我刚刚跟公子说的话啊!”
秋凌鉴顿时醒悟,脸色微有些难看,道:“君姑娘,你这是要我去做恶人么?”
乔安笃定他定会答应,笑道:“难道秋公子想要我亲口跟杜公子说么?”
秋凌鉴结舌,说不出话来,又只是低头前行。乔安随后,没话找话道:“秋公子,你们此番来京,究竟所为何事?不如说出来,我纵然人微力薄,也许帮得上忙也说不定呢!”
秋凌鉴满怀心事,随口道:“我们入京一为寻仇,二为寻人。这事就不用君姑娘——”他像是想起什么,猛地住口,转身瞧着乔安,满脸喜色,道:“君姑娘,你是君氏少主,跟新图主事曹元敬应该是宿敌对不对?”
乔安心思玲珑,转想起先前历阳郡里的事端,暗想难道他们便是当日要找曹元敬晦气的人么?又怎会这样巧?想着,道:“是,我是认识他,怎么?你们跟他有仇隙?”
秋凌鉴解释道:“曹元敬便是当年带人寻仇,害得杜大哥兄弟分离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