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末末想起来了,那时候她光顾着和方静媛打电话了,走楼梯多走了一层也没感觉到。
想起因由后,秦末末也觉得心虚,支支吾吾地道歉,声音细如蚊蝇:“对不起啊,顾医生……”
顾意瞥了一眼秦末末绞着衣袖那怯生生的模样,重话一时就说不出口了。明明是他遭罪好吗?为什么她搞得跟受气小媳妇一样……
“那……那现在怎么办呀,不如我让他们给你修门吧。”
顾意冷淡回她:“不用了,你让他们先给你开锁吧。”
秦末末不敢不听,只瑟缩地点头。
秦末末那座公寓的锁并不难开,眼镜男鼓捣了两下就打开了。安全起见,开锁公司又帮她换了个新锁,检查确定没问题后才离开。
事后秦末末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郑重的向顾意道个歉。但她上楼敲了好久的门,房门始终紧闭,她只得放弃。
第二天,秦末末起了个大早,提前了一个小时到医院。
科室里只有田宁在值班,秦末末想起田宁对自己的不喜一时不敢进去,只好坐在过道的廊椅上等上班。等待的时间极其难熬,她便在手机上又练习起了打字。
虽然脑子里残存着有关汉字输入法的记忆,但使用起来始终比较生疏。想到方静媛操作手机键盘那健指如飞的速度,秦末末耷拉着脑袋感慨了一声:“唉,为什么人和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那是因为在你玩手机的时间,其他人都在努力的工作和学习。”
清冷严肃的声音响在头顶上方,秦末末盯着跟前程亮的黑色皮鞋,顿时背上一紧。抬头时,已经换上了一脸讨好的讪笑:“顾医生,早啊。”
顾意没有回应她的问好,只淡淡丢下一句:“到我办公室来。”
秦末末脑袋一懵,跟着去了。
顾医生的诊室秦末末去过好几次,印象中特别干净,诊桌上除了处方单、笔、堆叠整齐的书籍等专业用具外,几乎没有别的东西。
然而此刻,诊桌正中的笔筒下却不合时宜地压着两张试卷,通篇的红色叉叉显得尤其突兀。
秦末末瞥了一眼,看到顶头署名的时候心虚地别开了眼,装作没看到。
顾意见她欲盖弥彰,索性将试卷抽出来递给她:“这是你的没错吧?”
不能再装不知道了,秦末末为难地点了点头。
顾意会意,他冲诊桌对面的椅子抬了抬下巴,示意秦末末坐下说话,自己也拉开椅子坐下来:“这卷子是宋教授给我的,真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还能耐些。”
不是赞美的话,秦末末也觉得自己再傻笑就不合适了,立马正色端起了认真听教的架势。
顾意倒是不打算在思想教育上多花功夫,反而对着卷子起了疑问:“成绩差的学生我也见过不少,这第一份期末卷子,你虽然只有30分的卷面分,好歹答的还擦点边。可这份补考的卷子……”
顾意颇为难地顿了一下,半蹙着眉头:“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这个‘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是怎么回事?”
秦末末也知道自己答的糟糕,但一看顾意的严肃脸,又不敢说自己是瞎写的,只得胡编乱造地解释:“这题不是问的社会医学的任务吗,医学的任务……自、自然是救死扶伤,大爱无疆啊。就好像……好像顾医生你,看似无情,其实是为了护花啊。”
如果不是秦末末的眼神太过真挚,顾意简直会以为她是专程来埋汰他的。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顾意缓了口气,努力平稳语气问:“秦末末,本来我只是怀疑你《社会医学》是跟体育老师学的,原来你语文也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顾医生虽然在笑,但看起来着实不像是愉快的样子。秦末末深切地感受到顾医生已经被她逼得失去了一贯的冷静。
回头从书架里抽出一本厚厚的书本不由分说地塞进秦末末手中,顾意说的轻描淡写:“一个月内把这本书看完,到时候我会检查。”
手中一沉,秦末末被动地接过书本,看着封面上《社会医学辅助教材》几个字,她心虚地咽了咽唾沫,翻到书本的最后一页,顿时瞠目:“顾医生,这书……有400多页啊……”
顾意看了一眼:“对,里面每章都有附带的习题,也一并都做完。”
秦末末在心中哀嚎,怎么可能做的完!
“顾医生,如果做不完……怎么办?”
小心翼翼问出心中的担忧,秦末末悄悄地注视顾意的反应,只见他嘴角微微弯起嘴角,目光要多温和有多温和,一字一句地缓缓说:“做不完你试试。”
秦末末冷不丁打了个寒颤,顾医生好恐怖!
从顾意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正好与田宁面对面撞上了。秦末末硬着头皮喊了一声:“田护士早啊。”
田宁先若有所思往顾意办公室探了一眼,下巴点着秦末末手中的书问:“这好像是顾医生的书吧,他给你的?”语气比起在厕所里议论秦末末时要好的多。
秦末末不明就里,咧开嘴僵硬地笑:“对,他是我的老师,上学期我挂了他教的那门课,所以……”
“所以,你真的是顾医生介绍进来的!”
秦末末不知道田宁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反应,但看到她对自己的态度一下子改变了很多,说话也不夹枪带棍了,自然也乐意回答她:“确切地说,我和顾医生的堂弟是朋友,顾医生是看在他堂弟的面子上……”
“原来是这样啊……”田宁恍然大悟似的低语,继而又微微扬起嘴角,“那……你跟顾医生关系应该不错吧?”
田宁的眼中闪着八卦的信号,秦末末有点忐忑:“确切说,托顾医生堂弟的福,他挺照顾我的。”
“你和顾医生的堂弟关系一定不一般吧?”
“没有啦,我们只是在同一个学校念书……”
秦末末刚想解释一番,田宁只当这是她不好意思的推词,故作很熟络的样子挽起秦末末的胳膊转移了话题:“你今天上午是负责叫号对吧,我跟你一起去。”
秦末末被田宁突如其来的热情给惊了一下,之前被晾的感受固然不好受,但这没来由的亲近也同样让人不自在。
“那个……也许这么说会很冒昧,之前我一直以为田护士你很讨厌我呢。”秦末末小心翼翼地开口,同时观察着田宁的神情。
“这个……”田宁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唉,都是误会,误会!”
田宁笑的愈发开心,秦末末试图将手抽出来,轻轻挣了挣,没反应,她只得任田宁挽着。
回到科室后,田宁将秦末末是顾意疑似弟媳的消息传了个遍。
这之后,秦末末发现,不仅是田宁,医院里好多人对她的态度悄悄地发生了变化,这变化到了下班时间更明显了。
在田宁的热情帮助下,秦末末按时按点地完成了工作任务下了班,平常都是一个人走路回家,这天,田宁和张晓萌一众护士竟邀请她一同参加晚上的聚会。
秦末末有些受宠若惊,这还是她到医院后第一次得到同事的示好。
在大梁时她并没有交过多少朋友,所以连离开时很是凄清。这里的社会和大梁完全不同,充斥着平等、自由这样令她新奇的氛围,她虽然还不适应,却很喜欢。她很努力地,希望自己能融入这个世界,融入身边的群体。
思忖再三,她决定了参加。
因为这是她对未来的期待,也是她对自己的期待。
☆、第008章
ktv包厢里的灯光昏暗,掩去了姑娘们脸颊上的红晕。张晓萌霸着话筒在唱《最炫民族风》,三句有两句走调的,一听就知道喝高了。
秦末末也被迫喝了两杯,头有些晕晕乎乎,靠着沙发昏昏欲睡。
通过今天的事情,她才知道顾医生在一众护士中竟有这样的魅力。
误会解开后大家都重新接受了她。这令秦末末很是感慨,果然顾医生啊……不只她一个人觉得他好呢。
那头张晓萌眼看着唱完了,田宁晃晃悠悠地想上前接班,一不注意被脚下敞开的包给绊了一下,险些摔跤。秦末末一惊,酒顿时醒了大半,忙上前帮忙扶着。
田宁摆摆手,傻笑着将地上散落的东西往包里塞:“这谁的包啊?东西还真不少……”
那是秦末末的,因为对现代的生活还不熟悉,她在包里带了很多例如字典、宣城地图、现代礼仪等小册子。见田宁差点摔倒,她稳住田宁的身形一个劲儿地问:“没事吧?”
田宁比了个“ok”的手势。
将近10点的时候,大家的酒劲都过去了大半,陆续打车离开了。护士长的丈夫来接她回家,她好心地捎上了秦末末,将她送到了小区门口。
酒精的作用还没有完全消散,走到五楼的时候,秦末末的脚已经完全乏力了。她背抵着门从包里掏钥匙,掏了半天却不见钥匙的踪影。她皱着眉头又翻了两遍,将包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仍旧没有。
酒在这时已经完全醒了,秦末末认识到一个比夜风更加凄凉的现实……她又忘带钥匙了!
时间已经过了学校的门禁,这时候想回学校是不可能了,身上没带身份证,现金也不够,住宾馆也不可能了……面临种种状况,秦末末第一反应是跟方静媛求助。一看手机,却早已经没电黑屏了。
最后一条救命稻草也被切断,秦末末哭丧着脸在门口蹲成了一株蘑菇。
怀着最后的希望,她将包里的东西一一又翻了一遍,字典、礼仪手册、地图……翻到排班表的时候她顿住了,脑海中突然想到一个人。
一阵风似的飞奔到楼上,秦末末惊诧地发现顾意家竟然换了一扇新的门,想起之前给顾意闹的麻烦她又退缩了。在顾意地门前将手举起,放下,又举起,又放下。
当她第n次将手举起时,“咔擦”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
顾意身着浅灰色的家居服,手中拎着一袋垃圾正准备下楼,透过门的间隙乍一眼看到她,怔了一瞬:“秦末末?”
秦末末还没来得及将手放下,招财猫似的冲他摆了两下手:“晚上好啊,顾医生。”
顾意把门整个儿推开,将垃圾暂时放在了一旁的墙脚,起身时闻到了秦末末身上的酒味,眉头不由蹙到了一块:“大晚上的,你喝酒了?”
“是和田护士她们一块儿,就喝了一点……”秦末末小心地解释,“不过这个不是关键啦,我是有事想找顾医生你帮忙。不知道顾医生你会不会……撬锁?”
顾意感到莫名其妙:“撬、锁?”
“对……或者,你有没有会撬锁的朋友?这个点……开锁公司估计都关门了吧。”
顾意觉得自己有点明白了:“秦末末,你该不会……”
“我又把钥匙给忘了。”
顾意回头看看自家的门,突然觉得它前一次着实被砸的冤:“秦末末,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秦末末扁着嘴:“我又不是你,当然不是故(顾)意啊。”
听出她是刻意曲解自己的话,但顾意还是莫名地想发笑:“抱歉,我不会撬锁,也不认识会撬锁的人。”
秦末末猜到了,想到自己要在门口过一夜了,她认命地啄啄脑袋,耸着脑袋转身准备下楼。
刚走开两步,又被顾意叫住了。
秦末末欣喜地跑回去:“顾医生,你是不是要施舍我一床被子?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顾意原本是看她走时瘦弱的背影有些不忍,这时却叫她一句话全扫光了。
他伸手在她脑门上重重地弹了一下,沉声道:“进来。”
秦末末大惊声色:“顾医生……我们孤孤……孤男寡女,不合适吧。”
顾意懒地理她,伸手一把就将她拽进了门。“砰”一声重响,门关上了。
秦末末被圈在顾意和墙之前,后知后觉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下意识向后挪了挪。
顾意手撑着墙,一语不发地逼近她,见秦末末紧闭双眼别开了脑袋,顾意轻咳一声后面无表情地退开:“坏人做坏事也会有个理由,你这样的,我图你什么。”
秦末末惊悸中听到这句话,后知后觉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好像是没什么可图的,身体顿时紧绷了。她讨好地一笑:“顾医生,你别在意,我刚刚那是……反射,对,条件反射。”
顾意没有再理会她,兀自走进自己房间,秦末末无意识地跟了过去,刚走到门口,一床棉被扑到了她的头顶,将她整个人盖了个全。
秦末末折腾了几下子将棉被扯下来露出个脑袋,却只看到紧闭的房门,顾医生清冷的声音隔着门板传出来:“自己找地方睡。”
沉沉的,对秦末末而言,却像是冬日里对着手掌呵出的气一般,氤氲的,却带着淡淡的温暖。
秦末末抱着被子心满意足地在沙发上坐下,唇边漾起浅浅的笑意。
她在心中重新下了个定义,顾医生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呐。
背躺着的米色沙发皮质柔软质感舒适,身上盖的蚕丝被轻柔温暖,双重的舒适体验下,秦末末美滋滋地闭上眼,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房间内,顾意正在整理一些近期的医学资料,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很久,他合上资料,这才想起被自己晾在客厅的秦末末。
由于之前顾盼常常来借宿,顾意习惯于无视顾盼,所以当借宿者变成了秦末末,他也很习惯性地将她晾在了一边。回头想想秦末末到底是个女生,还是有跳楼前科的女生,顾意终究不那么放心,推开门一看,却被眼前的一幕给怔住了。
本以为会因为被无视而感到受伤的女生此刻正以酣然的姿势睡的香甜,离的近些还能听得到她绵长而均匀的呼吸声。
被子一半落在了地板上,秦末末整个身子摇摇欲坠地侧在沙发边沿,垂下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臂,样子简直不能太肆意。
顾意按了按脑仁,觉得自己之前真是想太多了。
他缓步上前,将茶几往外挪了一段距离,这样即使秦末末翻身时摔下来,也不至于被磕碰到。
秦末末似乎捕捉到了这动静,蹙着眉头吧唧了两下嘴,身子往外又侧了侧,眼看就要摔下来,顾意最终没按捺住,伸手托了一把,将她往相反的方向推了推。秦末末果然很受用地抱上了沙发内侧的抱枕,睡的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