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恭恭敬敬行礼,“儿臣谢父皇隆恩。”之后才回话,“太子放了狠话,说儿臣若是两日内不将人交出,他便要让儿臣有来无回。”
皇帝瞳孔骤然一缩,心里想着,这个儿子真是要疯了——当初有着那么好的废掉太子妃的时机,他不肯抓住,而到了现在,却想要太子妃的命,到底因何而起呢?“他身边哪个人不见了?”
太子妃如实相告:“是专门服侍太子膳食的长福。之前随太子前来行宫,平白不见了。”
“知道了。”皇帝颔首,“朕会命人暗中照看你,不要害怕。”他就是再看不上这个儿媳,她的死活、去向也该是他来做主,别人没这资格。
太子妃松了一口气,再次由衷地谢恩:“多谢父皇。”之后行礼退下。
皇帝思忖片刻,亲自写信给师庭逸,让幺儿根据行宫周围环境布阵——要以不显端倪为前提,以防生变时束手无策。这只是他因为心头的不安做出的以防万一的对策,至于行宫之内的事情,他并不担心。
他就不相信了,在这行宫之内,谁还能翻出天去不成?
跟他装神弄鬼,倒要看看能持续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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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庭逸与萧错说话期间,红蓠将炤宁的字条交给他。
他当即看了,面上不动声色,心头却是惊讶不已,想不通炤宁是如何知晓的。
但是,末尾一句足以让他心安。
他的宝儿在言语上最是吝啬,不想清楚的事情,是绝不肯做出承诺的。
由此,他继续凝神着手眼前的事。
桌案上,是行宫、韩府和这所别院内外的地形图,他与萧错在商议的是采用哪种阵法最妥当。
太子行激进之举是迟早的事,这关头下出手的话,必然危及皇帝、燕王府、韩府。小环境之下的勾心斗角无妨,而事关人命的事,必须要防患于未然。
先做好最恰当的部署,再通过景林委婉地告知皇帝也不迟。
皇帝的性情,师庭逸是特别了解的,知道父皇便是明知太子有反心,也不会选择回京躲避,正相反,一定会继续留在行宫,看太子到底能做出怎样大逆不道的事。
手边事情都有了大致的章程之后,已到黄昏,师庭逸与萧错结束这话题,约定明日继续商谈。
这种事不同于征战,急不得。先有个大方向之后,最好是先放一放,留一点儿时间反思,仍是认可的话,便可继续着手细枝末节,若是觉着不妥,大可赶早全盘推翻。
师庭逸对于一些宫闱、府邸秘闻得知消息可能不大及时,但是在这方面动静的消息最是灵通,并且预感精准,眼下各处都还没危险的讯号,也便不需心急。
萧错回府之后,师庭逸回了正屋,到寝室寻炤宁。
炤宁在美人榻上睡着了,侧着身形,薄毯揉成一团,被她抱在怀里。师庭逸俯身,手撑在美人榻上,凝视着睡梦中的妻子。
双唇微微嘟着,这是又在做受气的梦了。
他不由失笑。平日里几乎叫很多人闻风丧胆的人,做的梦却总是受气的,真是说不通的一件事。
到底,她还是身边事情太多,总是不能睡个好觉。真正睡得好,是不会经常做梦的。
他低下头去,吻了吻她的额角。
炤宁因此微微蹙眉,翻身平躺。
就快到用饭的时辰了,总要唤醒她用饭。她午间在路上,一定没有正经用饭,吃的大抵是小酥鱼和双凤楼的烧饼。
他吻上她的唇,用亲吻唤醒她。
炤宁蹙眉,先是别转脸,继而抬手抚着他的面容,确定是他,才不再躲闪,迷迷糊糊地回应着。
舌尖的战栗,让她迅速清醒过来。
她睁开眼睛,笑着勾住他肩颈,“偷懒睡个觉,也要被你扰得不安生。”随即往一旁挪了挪,“一起躺会儿?”
“行啊。”师庭逸侧躺到她身侧。空间对于两个人来说自然是狭窄的,但对于亲密无间的人来说,这是完全可以忽略的。
他柔声询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哦。”炤宁眨了眨眼睛,到这会儿才完全找回理智,“你听我慢慢说,可不准半路打断我。”他们之间,偶尔沟通的时候会出岔子,她现在想改善这一点。自己多一点儿耐心,让他也多一点儿耐心。
“嗯,这是自然。”
炤宁想了想,把知晓的过程如实复述一遍,末了道:“你可不准生谁的气,不然啊……我可跟你没完。”
师庭逸一直都知道,她也好,徐岩也好,都是绝对不能小觑的,却是没料到,在这样的事情面前,他们依然能够迅速获悉。他有什么好生气的?“这是好事,我怎么可能生气。”
“嗯,那就太好了。”炤宁松了口气,“虽然细说起来,我没道理心虚,可这次就是觉着心虚。”
师庭逸笑着揉了揉她的脸,“我只是好奇一件事。”
“嗯?你说。”
“原本是能写得温情脉脉、情比金坚,你怎么却是语气刻板,公事公办的态度?”
“……”炤宁有点儿窘,却嘴硬,“温情脉脉的言语,少不得要用上那些海誓山盟的词儿,那不就落了把柄给你么?你想都不要想。”
师庭逸轻笑出声。
她平日是无意间便能撩他心魂的尤物,写信传书的时候却是大相径庭,完全不会来动之以情那一套。
他把她搂在怀里,很用力的,“做得对。我们用不着那些。”
“是啊。”炤宁蹭了蹭他的肩头,“横竖你已经知道,我是赖上你了,只要你不作出赶我走的事儿,我就会一直赖着你。”
“说定了?”师庭逸寻到她的手,十指相扣。
炤宁笑着看住他,轻轻点头,“说定了。”
极是温馨的氛围,被忽然闯进来的吉祥打破了。到了饭点,如意回家去了。
吉祥跳到美人榻一旁的小杌子上,喜滋滋地看着相拥的两个人。
“混账。”师庭逸一面笑一面赏了吉祥一记凿栗,“谁准你进来煞风景的?”
吉祥一副敢怒不敢发作的样子。
“饿了,该吃饭了。”炤宁转身瞧着吉祥,“是不是?”
吉祥立刻欢实起来,前爪搭在扶手上,想跳到美人榻上,怕师庭逸训斥才忍住了。
炤宁笑着起身下地,亲自带它去了小厨房,亲手给它取了食物,看它喜滋滋地享用着,这才转回寝室。
师庭逸仍旧依着美人榻,指间拈着一根她的长长的发丝。
炤宁坐到他身边,问道:“你还没跟我说,行宫那边怎样?景先生和予莫不会有事吧?”
师庭逸坐起身来,把情形如实告诉了她,“不必担心。父皇给景林的人手很多,否则也不能将自己安危全然交给景林,外围则有御林军、金吾卫照应。若是动武,太子不行。”
炤宁讽刺地一笑,“他对动武的理解,只是派人藏头缩尾的暗杀。”随即心头一动。听太子妃说,这三四年,太子并没在东宫增添人手,平日也不曾提及这种事。
他派死士暗中追杀她那么久都没得逞,是何感受?第一是沮丧,第二就是不甘心。
怎么样位高权重的男子,才会容忍手里没有特别精良的人手?
况且,增添人手这种事,她一个女子都不会在宅门内进行,何况太子?
“他应该在外面培养了人手,甚至于,还培养了不知何时便会挑起祸端的势力……若非如此,他这大半年来不会这样消沉,让人感觉毫无斗志,这是反常的……”炤宁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道,“他近期一直陪在父皇身边尽孝,求的大抵是圣心不变,而若圣心改变,他恐怕就要行险招保住太子之位了。尤其是现在,现在他知道自己兴许再不能有亲生的子嗣,不知会做出怎样可怕的事情。他会怎么做呢?”思忖片刻,她忽然拉住师庭逸的手,站起身来,“快,我们看看行宫所在地的地形,还有行宫内外的地形,不然的话,怕是父皇、母后都要有危险。”
师庭逸没动。
炤宁这才看向他,对上的却是他满含惊讶的眼神。
她不明所以,扬了扬眉,“我猜测的不对么?那些事难道绝对不会发生么?”
“不,不是。”师庭逸回过神,坐起身来,将她搂到怀里,又吻了吻她的脸,“我只是奇怪,你一个女孩子,反应怎么会这么快,并且这么准。”
“这是在夸我聪明吗?”她问。
“岂止是聪明。”
炤宁眉飞色舞的,“是吧?还配得起你吧?”
师庭逸哈哈地笑起来,“岂止是配得上,偶尔都要让我担心配不上你。”
“也没那么夸张。”炤宁也笑起来,“你既然这么说,便是早已想到了,并且已经在筹谋应对之策,是么?”
“已经在着手。”他用冒出胡茬的下巴摩挲着她的脸,“你是今日才得知,想到这些已不止是反应奇快。”
炤宁因为那份微痒的感觉轻笑出声,身形挣扎着躲闪。
这闹不好就要引火烧身了,师庭逸放开她,“先用膳。饭后去书房,看看我的打算。”
“嗯,好啊。”
语声未落,两人便听到了哐当一声碎响。
师庭逸即刻起身走出去,看看是不是吉祥那个败家的做的好事。
应该是金鱼缸。炤宁猜测道。
这边东次间有个玻璃金鱼缸,不大,样子精致悦目。炤宁之前没敢养鱼,只在里面放了些好看的鹅卵石、水草,看起来也是一道小小的风景。之所以如此,就是怕金鱼碍了吉祥的眼,没两日就被它打翻。
她快步走出去观看。
金鱼缸碎在了地上,水蔓延开来,鹅卵石与水草零落在地上。
师庭逸面无表情地看着吉祥。
吉祥已是自觉理亏地坐在地上,低头瞧着自己的一双前爪,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炤宁忍不住笑了,“有一段没败家了,今日又想起来了?”她走过去,揉了揉吉祥头上的毛,又轻轻拍拍它,“没事,去玩儿吧。”
吉祥没听懂,却能感觉到她并没责怪自己的意思,躲到了她身后,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师庭逸。
师庭逸一瞧它那个样子,也忍不住笑了。
吉祥见状,立刻亲昵地蹭了蹭炤宁的衣衫,随后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不看出个结果来,它是不敢跑的,跑掉后果更严重。
是那样的通人性,真像个小孩子似的。对着这样的爱犬,任谁还能有脾气?
师庭逸与炤宁相视而笑。
同一时间,景林和一名手下受了轻伤。皇帝闻讯之后,心生寒意,即刻吩咐崔鑫:“将景林唤来,朕要仔细询问因何而起。”
“是。”
“等等。”皇帝想到了太子妃,“给太子妃那边加派人手!”
“是!”崔鑫心内也有些惶恐不安,快步走出门去,却没想到,迎头遇到了形容狼狈的太子妃。
太子妃面色惨白,手臂受了伤,鲜血染红了大片衣襟。
“殿下这是……您随我来!”崔鑫隐隐知道事态有多严重,径自将人带到了皇帝面前。
第106章 99·099·0099·%
第106章疯狂(上)
太子妃到了皇帝面前,当即跪倒在地,“父皇……”
皇帝乍一看到她,便清楚是太子命人明目张胆行凶,心头又惊又怒。可他心头情绪越恶劣,面上越是平静,和声道:“伤口可曾包扎了?”
太子妃回道:“回父皇的话,来之前已大略包扎过了。”又很是局促不安地道,“原本不该这般狼狈的前来,可是,儿臣实在是吓坏了……请父皇降罪。”
“情有可原,没事。”皇帝命崔鑫给她搬了一把椅子,“先坐下。”
“是。”
崔鑫细心地端给太子妃一杯热茶,随后才躬身退下,去找景林。
太子妃养尊处优这些年,磕碰到的时候都特别少,这般严重的伤势绝对是首次。她的手有些发抖,额头上的虚汗不断,喝了两口茶,才勉强镇定下来。
皇帝这才道:“是怎么回事?与朕细说由来。”
太子妃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娓娓道来:“下午,儿臣陪着母后一起抄写佛经,申时左右告退。回房之后,继续抄写经文。大抵一刻钟之前,有三名黑衣人强行闯入院中。
“儿臣住处周围,有人暗中观望着,发现黑衣人之后,便一面迎击试图擒拿,一面扬声告知儿臣尽快寻找躲避之处。
“只是,那三名黑衣人身怀绝技,又是忽然现身,阻拦他们的人不多,其中一个又是决意取儿臣性命,不顾一切地冲进了室内。
“若非一名金吾卫反应敏捷,全力追赶着那人进到室内,与儿臣身边的下人拼死保护,儿臣轻则被人掳走,重则命丧刀下,不可能只受这一点点轻伤。
“随后,赶至的侍卫越来越多,那三名黑衣人无心恋战,抽身逃走了。”
皇帝听完,敛目沉思。
选择这个时间派人行暗杀之事,看起来是没脑子,其实却是聪明之举——日夜交替之际,是侍卫精神较为松懈、防守较为疏松的时候。
皇帝只有一点不明白,“太子没再去见你么?”换句话说,太子真想要太子妃的命的话,他自己出手就可以,轻轻松松地就能把太子妃杀了。
太子妃站起身来,局促不安地道:“儿臣不敢再见太子,每次他要相见,儿臣都请母后做主,将他挡在门外。”
皇帝微微颔首,这就难怪了。对眼前这个儿媳妇,他还是了解一些的,她要是跟谁作对,一言一行都恨不得把人气死——她在他和皇后面前才会流露恐惧,在太子面前怕是正相反的态度。终归是任性不懂事的性子,不为此,他也不会一直看不上她。
皇帝在心里叹了口气,见她身形微微发抖,额头上的虚汗更多了,想了想,吩咐道:“朕这就给你传太医过来,仔细包扎伤口。你去偏殿歇息一会儿,朕自会为你妥善安排。又或者——”他给了她另一个选择,“你可以先行回京。”
“恳请父皇让儿臣留下来吧。”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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