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是听到,会气得跳脚,或是很伤心。”
“才怪。”莫心儿撇撇嘴,“他但凡对我像是他说的一般,能被我几句醉话吓走?”说着便自己摆手否定,“说不定他以为酒后吐真言呢。有时候,一句话的分量,比捅人一刀还伤人。随他去吧。”
炤宁又问起她的住处,“要是当下没有合心意的宅子,我可以拨一个别院给你住着。”
“那怎么行。”莫心儿感激地一笑,“我们偶尔见一面,说说话就好。你是真心实意待我好,可别人不会这么看,咱们两个底气再足,也改变不了世俗的眼光。再说了,便是要大大方方地来往,也要等你嫁给燕王之后。你们的事,我听哥哥说了一些,这上下正是多事之秋,我可不能给你添乱。”
“你待人好起来,还真是让人受不了。”炤宁笑道,“那我让越霖哥不时帮衬你一些吧。”
莫心儿与韩越霖有过几面之缘,两个人一见面就斗嘴,你一言我一语地各不相让,但是对方有事需要帮忙的时候,从不含糊。
“他升官儿了可是?”
“对啊,现在是韩统领了。”
莫心儿眉心一蹙,“皇上怎么会重用他的?成日里跟老和尚泡在一起的人,能担得起禁军统领这样的要职?”
语声未落,房门被人推开,韩越霖揉着鼻子走进门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猜就是有人背后念叨我。”
莫心儿扬了扬眉,“不能这么不经念叨吧?每日里在家跳着脚骂你的人可多呢。”
韩越霖也不恼,“你还会做那种事呢?那可不好,泼妇行径,要不得。”说着走到炤宁近前,拍拍她的额头,“刚刚去江府转了一圈儿,听红蓠说你们败家每日打碎一个物件儿,你居然也不管。”
“不管。”炤宁笑道,“等它把家底败空了,找你接济就是。”
韩越霖转到一旁落座,“它在家生闷气呢。你也是,也不带它出来转转。往后少不得变成个窝里横的主儿。”
炤宁不接这个话茬,转头跟听得一头雾水的莫心儿说了吉祥的由来,末了道:“等它再大一些,我带来给你看。”
“好啊。”莫心儿笑过之后又担心,“我养了两只猫,只怕你们家吉祥会不喜欢我。”
“不喜欢你就对了。一个女孩子家,牙尖嘴利的。”韩越霖倒了一杯茶,毫无预兆地岔开话题,“今日刚到京城?”
“嗯。”
“找到窝没有?”韩越霖放下茶壶,闻了闻茶香,有些嫌弃地把茶盏放到一旁,“我手里不少宅子闲着,敢住进去么?”
炤宁心说你就不能好好儿说话么?
莫心儿笑微微地反问:“你敢让我住进去么?”
“废话。”韩越霖睨了她一眼,“就这么定了?”
“行啊。日后惹麻烦上身的时候,不准怪我。这可是你求着我住进去的。”
韩越霖笑起来,“炤宁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肯定是跟你学的。”他指的是炤宁理直气壮地骗荣国公那件事,说着站起身来,“去看看宅子?今日得空,日后不好说。”
“那——炤宁呢?”莫心儿坐着不动,“我们还要说话呢。”
“她得回家,不是说了么,败家给她气得都打蔫儿了。”韩越霖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去不去?”
“去。”炤宁将话接了过去,“心儿,快去吧。他难得有空。再说了,等你安顿下来,我去找你更方便。”
莫心儿则正被韩越霖方才的言语引得满脸的笑意,站起身道:“也是。改日再聚。”
炤宁知道,韩越霖这样做,既是为了莫心儿好,也是要避免她和雅端为莫心儿忙前忙后。他就是那样,每一句很中听的话,但所作一切都是为着身边的人。
见两人要走,炤宁才想起大夫人上午提过的事情,忙唤住韩越霖,简单得说了原委,让他给个准话。
“我倚重的人,人品差不了。”韩越霖道,“让大夫人放心地嫁女儿就是,出了事找我。”
“出了事找你有什么用?”莫心儿斜睇着他,“你韩统领管天管地,还管得了人家小夫妻闹意气?”
炤宁笑不可支,匆匆忙忙往外走,“你们两个继续斗嘴,我先走一步。”
江佩仪和夏泊涛的亲事就这样定下来。
第二日,江家正式应了夏家的提亲,随后自然是三书六礼,照着嫁娶的章程一步步进行下去。
随后两日,莫心儿在韩越霖名下的很多宅子间游转,最终听从了韩越霖的建议,住在了什刹海。炤宁在那边就有别院,何时团聚很方便。
又过了一日,师庭逸和江予莫回来了。
江予莫兴冲冲地回到府中,找到炤宁的书房里说话:“……你要是能去就好了,去了才能知道,燕王在军中的威信,唉……在他身边的人,在那种环境之中,真会有与有荣焉的感觉。”
炤宁站起来,把手里的书卷起,敲了敲他的头,“你变脸倒是快,这么快就开始说他的好话了?”
“咦,他以后要做我姐夫,我夸他两句怎么了?”江予莫笑着夺过她手里的书,“这不是为你高兴么?他在外面可是顶天立地的人物。”
“得了,我才懒得听,你还不如当面去夸他几句。”炤宁敲了敲手指,“他人呢?东宫的事情,我要跟他说道说道。”
“等会儿就来了。”江予莫瞧着她皱皱巴巴的衣衫上有几个小爪印,牵了牵唇,“快去换衣服,我回宫当差。”往外走的时候还在嘀咕,“哪儿有个要嫁人的样子?守着吉祥过得了。”
“反了你了!”炤宁低头找书要砸他,才发现他拿着书走了,别的她又舍不得用来砸人,只能干瞪眼。
吉祥看看走出门的江予莫,又看看炤宁,一脸懵懂。
炤宁走过去捞起它,出门的时候道:“快点儿长大,长大之后帮我修理他,抓他个满脸花。”
红蓠、白薇、紫薇几个听了,都哈哈地笑了。
过了多半个时辰,师庭逸果然来了。炤宁到垂花门外迎他,吉祥颠颠儿地跟在她身后,神色无端地透着点儿不高兴,应该是以为炤宁又要出门的缘故。
“吉祥。”师庭逸弯腰招了招手,“过来。”
在他和炤宁一起造房子的时候,吉祥就跟他很亲近了,此刻立时高高兴兴地跑向它,身形立起来,扒着他的腿。
“又肥了一圈儿。”师庭逸毫不介意它爪上沾着的灰尘,把它安置在臂弯间,这才对炤宁一笑,“去后园走走?”
“好啊。”炤宁笑笑地打量着他。他神清气爽的,容颜似是焕发着无形的光辉,俊朗得不像话。
他闲闲地走在她身侧,抬手摸了摸下巴,轻声道:“这样子不给你丢人吧?”
“当然不。”炤宁亦是轻声说道,“现在我要担心的是你被人抢走。”
师庭逸轻轻一笑,说起荣国公的事,“你可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
炤宁淘气地笑了笑,“你怎么就能看准是我?”
“别人没那么大的胆子,韩越霖没那份闲心。”师庭逸笑道,“再说了,常洛看得一清二楚。”
“觉得我做错没有?”她问。
“没有。”师庭逸道,“别说做得对,便是做错了,我也不敢这么说。”
炤宁笑得眸子微眯。
两个人一路说着闲话,走进月洞门,转入梅林。随行的丫鬟自动留在梅林外说说笑笑。
师庭逸这才让吉祥去玩儿,陪她游走几步,道:“你三姐的亲事定下了?”
“嗯。”
他又问:“我请父皇赐婚如何?”
炤宁侧头看着他,“先前不是说明年春日再说么?”
师庭逸携了她的手,“那时候怎么能料到太子、林璐等人居然敢做那种出格的事。”他的手微微用力,“你当我吓怕了行不行?”
炤宁甜甜地笑了。
“我不能在你遇到事情的时候,都不能命人出面帮衬你。”师庭逸停下脚步凝视着她,目光温柔似春日烟波,“好不好?”
炤宁点了点头,“好。”
师庭逸得到她肯定的答复之后,先是由衷地笑,随后又底气不足地道:“我要是此刻告诉你已经跟父皇说了此事,并且赐婚旨明日就下来,你不会生气吧?”
“……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无赖的?”炤宁睁大了眼睛,抬起手来,食指中指用力钳住他高挺的鼻梁。居然跟她来了一手先斩后奏,说他什么好?
第061章 待嫁
第061章待嫁
师庭逸理亏地笑着,握住她发力的手,“你若实在不愿意,我就好生求你一番,还不行的话,便请父皇暂缓此事。”
炤宁终究是拿他没法子,睨他一眼,抽回手,“懒得跟你计较。”
“我知道,若是要完全挽回你的颜面,我该好生等你三二年——便是明年成亲都嫌早。”他温言解释着,“但如今情形不同当初,你遇到的尽是些牛鬼蛇神,不将你放在眼前照顾着,我真是噩梦连连。”
“算了。”炤宁抿唇微笑,“面子上的事儿,我并不在乎。到底成亲前后情形不同,你对我好不好,别人日后自然看得出,辨得出我是否表错情选错人。”
“没错,岁月会证明一切。”师庭逸将她拥到怀里,紧紧地抱了一下就松开,“你答应了就好。我等会儿就回去跟父皇说一声。”
“不是定了么?怎么还要回去说?”炤宁觉得他做事好似又没了章法,顾前不顾后的,有些好笑,又有些失落——才刚来,就要走。
师庭逸解释道:“父皇要我来问问,你三姐的亲事是否板上钉钉——我们清楚,他却是顾不上打听这些,说要是还没合适的人家,那他明日一并赐婚就是。再有,他也要做做表面功夫,问问你大伯父的意思,我得给他把人带过去。”
皇帝居然一副眼巴巴盼着她嫁入皇室的样子,炤宁由衷地笑了,低头拢了拢他玄色的大氅,“嗯,那你快回去吧。”
师庭逸却低头,在她耳边问道:“宝儿,想我没有?”
“嗯。”她轻轻点头,“可是,等赐婚旨下来,更不容易见你了吧?”
“怎么会。”他整颗心都因她的言语变得暖烘烘的,“公是公,私是私,说起来,父皇交代的差事,我们一直没正经着手,往后我们摆足架势,正大光明地私会。”
“没正形。”炤宁笑着戳了戳他心口。
他捧起她的脸,“父皇那边的事情了了,我给你收拾收拾余下的虾兵蟹将。”
“好啊,那你快回去吧。我送你。”
他飞快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随后与她一起走出梅林,由她送到月洞门。
**
翌日,赐婚旨下来,炤宁与师庭逸的婚事提上日程。
江家众人又添三分喜色。
皇后算着炤宁的年岁,顾及她一向身子羸弱,再加上看得出皇帝对此事的看重,便知道自己该如何行事。
燕王大婚的日子,自然是越早越好。炤宁嫁入皇室,她便能亲自吩咐太医给她调理着身体,早一些开枝散叶——
太子那里乱糟糟,便是有了子嗣,先得的也必然是庶出,虽说都是他的骨血,到底是让人心里有点儿不舒坦。晋王、楚王就更不需提了,本就是庶出,皇帝对他们的儿女根本不看重。这样一来,皇帝一定是打心底指望着燕王让他早早抱上皇孙。
这心思,皇后又何尝没有呢?若有个粉雕玉琢的孩子装点着岁月,日常便不会那样沉闷。若是没有炤宁赠画的事,她一定会担心那孩子难相与,眼下却是不同,她满心都憧憬着有个贴心的儿媳妇与自己作伴。
这些念头在心里萦绕了三两日,皇后分别唤了夏夫人、江府大夫人进宫说话,话里话外,不外乎是盼着燕王尽早成婚。夏夫人和大夫人如何听不出话中深意,笑着请皇后尽管放心。
至于别的,皇后便不需管了——皇帝一句话的事儿,全不需她这深宫里的妇道人家多事。
至腊月中旬,夏家屡次请人到江府说项,意在将婚事定在明年春日。
江家推脱几次,觉得是那么回事了,便答应下来,吉日选在二月十三。
礼部尚书闻音知雅,又一直记着礼部给燕王选王妃时自己被当场驳斥的一节,这会儿少不得站出来送个人情。
他选了二月二十七和三月初六这两个吉日,还拉上了钦天监的人,特地去与皇帝禀明此事,大言不惭地说之于皇室嫁娶,明年整年只有这两个大好的吉日——横竖皇帝早些年就绝了选妃的心思,燕王又是皇室中最后一个成亲的人,两个公主不是病歪歪不得出嫁,就是年纪太小,皇子添侧妃也不能算在嫁娶之列,是以,这话说出去也不会得罪谁,故而理直气壮。
皇帝挺高兴的,笑呵呵地细问了几句,思忖片刻,选了三月初六为燕王大婚吉日,着礼部与燕王府抓紧操办。两个日子相隔没多久,头一个日子却与江氏三女的婚期在同一个月份,他自然要选择后一个,于谁面子上都好看。
一切看起来都是合情合理。
炤宁闻讯之后直撇嘴。整个正月都算是过年,婚期定在三月初——合着她是过完年喘口气就要嫁给师庭逸。
师庭逸说过,要摆足架势应付那个差事,也真是这么办的。他特地从工部选了两个人供他随时差遣,在燕王府、江府花园中各选了一个打造模型的敞厅,又寻来两名能工巧匠,帮他和炤宁一起制作江南风格的亭台楼阁屋宇的模型。
他通常是上午上大早朝,下朝后在前殿处理公务,要到下午未时前后才得空,偶尔甚至没空,那几个人为着配合他的时间,便在燕王府暂且住下,这样便能随时供他差遣随他去江府。
炤宁其实只负责绘图,在一旁看看,偶尔说说自己的建议,真正出力做事的是几个男人。大多数时候,是站在一旁的大画案前对着几幅画犯愁——皇帝一日得空,去了他自己的藏书阁,真翻找出了几幅画面有损的古画,转头就让师庭逸拿给她,看能不能依照旧作把画面临摹之余补充完整。
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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