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我还是不敢出面,只能在扶栏后躲着,透过缝隙望向容乾,他一身玄袍几分落拓,浑身气息依旧冷冽沉静,正坐在桌边喝了一口酒,手边除了那把化成灰我都认识的雪名剑,还有一个包裹,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最让我吃惊的是,是他的对面坐着一个人,看见那人的一瞬间我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没来由的恐慌扼住了我的咽喉,我惊的往后一坐。
是霓风轻!妈呀,霓风轻怎么会在容乾身边!
我震惊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开始抓着衣服让自己冷静,思绪迅速倒回到我和容乾在山洞的那个时候,霓风轻要杀我,而我被陆雀救走,这么说来……她和容乾相认了?现在那两人该不会是在四下寻找我的踪迹要杀我吧?天啊,这些糟糕的事情敢不敢不要这么默契的一起来!
如今唯一庆幸的是刚刚没有真的冲出去……不然我的穿越生涯也许就已经结束了,一个黑炎伞姬霓风轻我已经打不过了,再来一个全书最大挂逼容乾……哦那画面太美我不敢想。
我苦着脸,正准备暗戳戳的,不引人注目的离开,我伏着身子慢慢的直起身来,刚抬头就看见那店小二也跑了下来,一边跑还一边冲我挥舞着手里的一个小布包,嘴里嚷着,“姑娘,你的荷包!别走啊姑娘你荷包掉了!”
店小二的嗓门向来不小,他这一吆喝,楼下有不少人都望了过来,我后脑勺似乎感觉到那其中隐约有一道容乾的视线,吓出一身冷汗,压根不敢回头,连忙一弯腰就往外面跑。
店小二不依不挠的追在我身后,“姑娘!你的荷包!”
“……滚!”我从没见过这么正(dou)气(bi)凛(zhao)然(da)的店小二,气的低吼了一声,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又退了几步回来,“给我准备一匹快马,越快越好,立刻,马上!荷包里钱全是你的!”
从头到尾我都不敢回头看一眼,目不斜视的望着前方往外跑,所幸的是没有人上来抓我,骑上马后我朝着兰州听风阁的方向一路疾驰而去,不知道为什么,迎着阳光的感觉有点心酸。
在强烈的日光里,我不禁想起这些日子来我和容乾相处过的那些点滴画面,也许女人的心真的会软一些,在山洞里他抱着我的时候,我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要假戏真做了……可假的永远就是假的,再逼真的砂石也不会成为钻石,这个标签将永远的昭示着我真实的身份,像是一个伪装的烙印,被它迷惑的时候会觉得它无比美好,一旦认出了它的本质,没有人会不觉得它讨厌。
我本就无意拘泥于这个江湖的儿女情长,这里始终不是我的归属,也许我还要谢谢自己这个身份,正因为我不是霓风轻,我不配得到这些爱,等到有一天离开的时候,我才能走的干脆又彻底。
马不停蹄的跑了两日,还好出发地离兰州并不远,我终于赶在宋鱼期限定的八日之内赶到了听风阁。
听风阁依旧是那样的红幔纱帷,粉香十里,坐落在繁华的十字街口,夏风将门面上一连串的红色小风铃吹的叮铃作响,撩的过往来人心神荡漾。
只是这次前来我的心情比之前要沉重许多,身无分文,也没有女扮男装,因此门口那几个招客的小姑娘很是不待见我,我说我要见丽香姑娘,她们才不情不愿的将我带了进去,看来宋鱼期有提早和她们打过招呼。
宋鱼期……哎宋鱼期,居然真用丽香姑娘的身份在这儿混的有模有样了,同样都是在扮演他人,她看起来似乎要得心应手多了,她那样的人应该也从不会有愧疚感,改天真的应该和她交流一下心得。
推开丽香姑娘的房门,我一眼就看见帷幔后正在梳妆打扮的宋鱼期,她有模有样的往她那张□□上化着妆,诡异程度跟看现场的画皮一样。她不咸不淡的挑眉瞥了我一眼,一言不发,看起来没打算搭理我,埋头又继续画她的□□去了。
我也不跟她见外,拉了条凳子坐下来,摸着自己胸口,“你主子人呢?我可是如约来了,快把解药给我。”
宋鱼期这次眼都懒得抬了,直接一句话甩回来,“约你是第八日来,今儿是第七日,主人不在。”
“你就不能去通报一下吗?”我拉开自己衣领给她看,“我一路洒了几千里热血赶过来,再不给我解药就要死了!我说真的宋鱼期你个混蛋你看我一眼!”
她终于抬起头来,模样十分无辜迷糊,“宋鱼期是谁?”
“……你怎么就那么能装呢?”
“呵呵,过奖。”她搁下眉笔,捻起那张□□戴在了脸上,一边戴一边说道,“主人忙得很,说了不在就是不在,你自己把伤口捂紧一点找个角落蹲着,明日主人来了自然会见你。”
她走到我身边,踢了我的凳子一脚,“让开点好吗,要流血出门流去,我是要接客的,别把我的凳子坐赃了。”
宋鱼期没多和我废话就把我赶了出去,她让听风阁里的姑娘们给我找了一间空余的房子住着,看起来这女人当真在听风阁混的风生水起,这种随遇而安的精神我也是醉了。
入夜后听风阁才真正的热闹起来,房外一阵阵纸醉金迷之声,丝竹奏乐,载歌载舞,凸显的我这间昏暗寂静的小屋子是多么的冷清。我一动不动的缩在床上被窝里,全身冷的跟呆在冰窖一样,也不知道是这几天失血过多还是雪名剑的剑伤作祟,反正在这炎炎盛夏里,我被冻成了狗。
肚子在这时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我举目无亲,又冷又饿,躲在最繁华的古代夜店里瑟瑟发抖,此情此景真是太过悲凉,我唯有强迫自己入睡,心里一厢情愿的想着,等我醒了就明天天亮了,解药就来了,我的人生又能展开新的一页了,究竟什么时候自己的人生追求变得如此之低……我也不知道。
这样浑浑噩噩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迷迷糊糊的时候,我隐约觉得有人压在了我身上,扑面而来的熏人酒气把我呛醒,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我惊悚的感觉到一只粗糙壮硕的手臂摸到了我的腰上。
我一愣,紧接着就反应过来要把他推开,脑袋却一片昏昏沉沉使不上力气,搭在对方胸膛上的手有种欲拒还迎的羞耻感,我急了,张开口喊了一声,“谁!”
“春莺姑娘……是我呀……我老王呀……”那人张口就是一阵更浓烈的酒臭,一边哼哼唧唧一边将手往我胸口处移动。
我嘴角都抽搐了,春莺你个大头鬼啊!这尼玛是哪个傻逼嫖客走错了门!
“你走错了!我不是春莺姑娘!春莺在隔壁!隔壁!我靠手放干净点摸你妹妹个腿儿啊!宋鱼期!救命啊!”
我尖叫起来,这人却压在身上跟座大山一样动也不动,那阵酒气离我越来越近,看起来是想把嘴凑过来……
我心里哀嚎一声,完了。
☆、心虚堂堂
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要这人敢把嘴巴凑过来,我绝对活生生咬断他的舌头,俗话说的好,咱不怕强。奸犯,就怕强。奸犯长得不帅……
不料那满身酒气的男人不但没有凑过来,距离还迅速的和我越拉越远,我原本还以为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进错了房准备圆润的滚出去,过了一秒才发现,他不是自愿拉开距离的,是有人扯着他的后领,将他整个往后甩了出去。
黑暗的房里嘭的一声,那醉汉撞到墙上又摔下地,没了声响。
我眼睛一亮,小说中必备桥段英雄救美总算来了吗!快让我看一眼英雄是谁!
“每次见你你都把自己弄得这么惨,如果不是我太了解你,真以为你是在给我演苦情戏。”
这幽柔低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窗子不知何时被风吹开,一缕月色踏了进来,将一方地面照亮,搞得跟奥斯卡追光灯一样。我听见这个声音就打了个寒战,实在不明白这人为什么每次出场都自带光环,帅到贴金,到底给不给矮穷挫留活路了?
夏南胤缓步踱上前,居高临下的望着我勉力支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唇边匀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穿着一件红的似血的华服长袍,襟上莲华层迭,妖娆魅惑,漆黑的长发未束,瀑布一般披落在身后,像是夜风中一朵绝世美艳的花,又或者是一只勾魂摄魄的……男鬼。
我真怀疑他每次出门前都要挑一个时辰的衣服,虽然我可以肯定他就算挂着睡衣出来也像个妖怪,用淡妆浓抹总相宜来形容他一点也不为过,不仅hold得住仙气飘飘的白袍,这种当红小倌的外观也完全没有问题呢,果然是攻受兼备,能屈能伸,自带光环和网点的男人。
我盯着他看,他一身红衣红的扎眼,“你刚成亲回来?”
夏南胤脸色一僵,正在擦手的动作一顿,皱着眉头便将那块擦手的手帕迎面甩到我的身上,那逼格简直了。我念在他有解药,只能忍着将他的手帕接好。
……这人绝对有洁癖。
我将手向他一摊,“解药呢?”
“不急。”他慢吞吞的说道,“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会给你的。”
你当然不急!我在心里啐他,更何况你就是不讲道理的人好吗!谁给你的脸说这种大言不惭的话的!
夏南胤往我身边坐了下来,也不问我,伸手就来拉我的衣领。
“你干嘛!”我条件反射的就朝他脸上一拍,这本是所有遭到侵犯的女性都会下意识做出的自卫动作,夏南胤也许没有料到我居然敢反抗他,楞了一下,居然真的被我拍中了,黑暗中清晰响亮的“啪”的一声,我掌心一麻,他脸上一红,两人默默的四目相对,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里。
“……”
等等,这是什么展开?我做了什么?!我……我扇了这个终极变态死病娇杀人不眨眼蛮横不讲理吃人不吐骨头的沛南王世子夏南胤巴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三娘你就不要大意的死在这里吧没有人能救你了!!!
我心惊肉跳,望着夏南胤瞬息万变的瞳孔,似乎听见了噼里啪啦的炭火声和霍霍磨刀的声音,他那双丹凤眼微微一眯,抬手抚上自己脸颊,姿势妖娆极了,简直勾人犯罪。
“你敢打我?”
他气息温热,语调却让我如置三九寒天,我这时已经连狗腿也装不出来了,心中唯一的冲动就是抱着他的大腿求饶。
“真是奇怪了,容乾能碰你,我就不行?”他见我不说话,话音更冷,只是突然听见容乾的名字却让我浑身一个激灵,才刚回过神来,肩膀上猛然一痛,夏南胤正面将我按在了床上。
这人看起来弱不禁风,没想到力气那么大。
我顾不得去管我们现在这不能描写的体位,听出他话中的意思,直勾勾的就反问他,“原来你真的一直派人盯着我?那容乾拿剑捅我的时候为什么不让人出来帮忙?万一我真的被捅死了呢?”
“祸害留千年,你哪有那么容易死。”他双手撑着被褥,一条腿越过我的身体,跨到床的内侧,将我完完全全罩在他的阴影里,无法回避和逃脱。
夏南胤盯着我的脸,“三娘,你该不会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吧?”说罢唇角一挑,“我可是一点也不介意提醒你……”
我冷汗如雨,“没有的事,我小命都捏在你手上,对世子大人您绝对是说一不二的,怎么可能忘了呢呵呵呵呵呵……大人,您,您压到我伤口了……”
“压到了?”闻言他露出一个故作惊讶的表情,压的更用力了,“疼么?”
“……”我咬牙切齿,决定不再跟他打哈哈,对付这种变态完全不能用常人的方法来交流,就应该简单粗暴,刚才真尼玛该多扇他几巴掌。
“夏南胤,我招你惹你了,你该不会还在记恨我在暮剑地宫里把你推出去的事情吧?我说你怎么就这么小心眼呢?”
他只当没听见,饶有兴致的望着我的脸,“听说你最近和那耍剑的走的很近啊?”
……耍贱的,夏南胤绝对是变着法在骂容乾吧,而且这个酸溜溜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我咽了口气,“你……你这样说话……会让我觉得你对我有意思……”
闻言他冷笑一声,那真是相当鄙夷的冷笑,就好像我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也托我刚刚那句话的福,他直起身来将我往床里一推,不再执着于那个男上女下的诡异体位,找了块空位正正经经的坐了下来。
我琢磨着这个变态今天心情估计不错,于是凑表脸的也坐起来靠了过去,“世子大人,你还没正面回答我刚刚的疑问呐。”
“你做梦。”他薄唇一张,冷飕飕的瞥了我一眼,袖袍一抬,抛给我一个小瓶子,“药别断。”
嘿嘿嘿嘿我突然发现这个变态似乎有傲娇属性呢……
苦尽甘来终于得到解药,我开心的不得了,盘腿坐直倒出药丸直接就吞了进去,夏南胤就在旁边斜睨着我,“不仅没在阴山村找到证据,还弄得一身伤回来,真给我沛南王府丢脸,干脆把你毒死算了。”
……不带这样黑我的吧,我眉头一拧,“你这么说话就不对了啊,你要真想获得证据早就自己去拿了,让宋鱼期将阴山村的情报给我无非就是想让暮婉薇自己去取,你既摆明了要隔岸观火,我跟你是一条船上的人,你给我乱扣什么屎盆子。”
夏南胤眼角一眯,“一条船?凭你?”
我立即狗腿状,“您坐船,我撑杆,姑且也算是一条船吧,哈哈哈。”
“嗯。”看起来他很受用,眼脸微微一垂,一头长发蜿蜒铺在床褥上,我看着他的侧脸,白玉一样的皮肤,卷翘的睫毛根根分明,微挑的眼角风情万种,一个男人好看成这个样子,我真的觉得美的不像是人类。
这是我第一次有冲动想摸摸他的脸,看看他是不是跟常人一样有气息起伏,是不是跟我们一样皮肤下裹着滚烫血肉,心脏律动。
可能是我的视线太火辣赤。裸了……夏南胤的视线忽然迎了过来,眉梢一挑,眼中光芒流动,“怎么,看痴了?”
“……”我也不觉得尴尬,耿直的回答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你不是一般的美……”
“看来你很喜欢这张脸咯?”
我神情一滞,心里一塞,思绪短暂的空白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