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南胤朝我走近,他一手撑着茶几,俯下身朝我缓慢的靠近,直到两人间的距离越拉越近,睫毛几乎相抵。
我看见他漆黑的瞳仁中流转的亮光,听见他一字一句,磁性而低哑的声线,以及如羽毛一般吹拂在我唇边,温柔的吐息。
他带着那抹如恶作剧一般的浅笑,用无比旖旎的调子,说了四个字:
“取悦我啊。”
“……”
我的大脑当机了一秒,瞪大眼睛与他暧昧不清的视线对视。
然后在下一个时刻,行动已经比我的思想更快,我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扣住了夏南胤的脖子,闭着眼将脸往前一凑,吻上了他那略带冰凉的唇角。
夏南胤的唇上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药味,大概是由于这次是我主动的缘故,我第一次觉得他的嘴唇竟是如此柔软,与他那看起来刀枪不入的冰凉内心完全不同,温柔的能让人情愿就此陷落。我胡乱将舌头挤进他的唇间,又从他并未打算咬紧的牙关间挤了进去,撩起他的舌尖,箍着他脖子的手臂也愈发用力,将他尽可能的拉近自己,尽情的深入这个缠绵悱恻的吻。
我虽闭着眼,却也能明显感受到夏南胤的视线一直在我的脸上打转,而在唇上的较量,他也由始至终没有反客为主的意思,只是一味的由着我摆弄,甚至在最后到了难解难分的时候,任由我一把将他推到了地上。
我坐在他的身上,朝他压下去的片刻里似乎看见那一刻他露出了一个难以言说的笑容来,那抹弧度中并未有太多真实的愉悦,相反的,看起来让人有些难过。
“……你想干嘛。”
在我伸手解他的腰带的时候,夏南胤冷不丁的开口了。
此刻我已经衣衫凌乱,连发带都已经蹭掉了,长发披散下来滑落到他的胸口,我望着他平静的神情有些想笑,学着他刚才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道:
“取悦你啊。”
夏南胤的脸色差了一些:“你看起来很懂?”
我摆弄着他的腰带,维持着这个女上男下的姿势俯视着他,挑起嘴角:“你指的是哪方面?”
他眯起眼睛,眸光中有危险的味道,夏南胤朝我伸出只手来,抚摸上我的面颊。
“如何残忍的伤人这方面,你真是无师自通。”
我望着他的眼睛,抬手覆盖上他摸着我面颊的手,微笑道:“你不就是最好的老师吗。”
不等夏南胤答话,房门突然被人推开,我没想到有谁会这么不怕死在这个节骨眼闯进来,扭头一看,吓的我差点懵了:竟是苏玩!
“苏玩!”
我尖叫一声,就像看见亲爸爸一样飞扑上去,却忘了自己还坐在夏南胤腿上,被他的长腿一绊,结结实实的摔了个狗啃泥,五体投地的趴在了地上。
耳边一阵脚步声旋即走近,我感觉自己被人扶了起来,苏玩一边搀扶着我,一边蹙眉问道:“你急什么?我又不会跑,别回去前就先把自己给摔死了。”
他见我一脸懵逼的神色,似乎被我的智商所感染,也跟着我懵逼了几秒,随后才猛然回过神来,侧头望向夏南胤:“你没告诉她?”
夏南胤此时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云淡风轻的理着自己凌乱的衣衫,淡淡道:“有什么好说的。”
“……”
苏玩盯了他好一会儿,欲言又止。
我仍然搞不清楚状况:“什么什么?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夏南胤没对你做什么吧?苏玩我现在还有没有机会回去?”
“一个一个问题来。”他低头望着我:“祭坛仪式已经大概就绪,基本随时可以进行‘蝉蜕’,你不必心急,等药一熬好你喝下去后,我便会将门开启。”
我的头脑越来越混乱,苏玩的解答非但没有理清我心中的一团乱麻,反而又搅乱了几分。我勉强抓住其中的几个重点,低声向他问道:“已经?你怎么好像说的……你……这件事情已经筹备了一段时间了?”
苏玩与我面面相觑,几秒过后,他别过我的视线,又望向夏南胤,这会他脸上的已经没有惑色了,问出的问题也更像是不需要答案的陈述。
“你什么都没和她讲?”
夏南胤沉默,而我异常焦灼。
“到底是什么啊?他不和我讲你倒是讲啊!”
“……三娘,之前与你在路上走失,我被族人掳走,是沛南王府将我救下,而我随王府来到血雨楼后,就一直在他协助下为‘蝉蜕’仪式做准备,就为了等到时机成熟,将你一举送回你的时空。”
我大脑空白,如遭雷击:“你,你的意思是……你不是被夏南胤给囚禁了……?”
“谁和你说我被囚禁了?”苏玩一怔,忽然又了然般,语气似是无奈:“世子,你这到底是什么恶趣味?”
我顺着苏玩的目光望向夏南胤,他却并没有看我。
“就算我将情况如实告诉你,以你的性格也不可能会信我,三娘,你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摆出受害者的姿态来,我瞒你与否,都不会影响这个你想要的结果。”
胸口像被什么扎了一样刺痛,我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就一定不会信你?”
他又不说话了,我索性上前一把扯过他的衣领迫使他与我对视。
“我没有摆什么姿态,是你,夏南胤,是你自以为是的觉得你了解我的每一个想法,从头到尾都是这样!不管是害我还是帮我,都是你想怎样就怎样,既然你已经决定了要帮我,为什么还要用那种话来激我?惹得自己一身伤,惹得齐葛士被杀,惹得现在这个无力回天的局面!你以为我会感谢你吗?夏南胤,到底是谁在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博可怜啊?”
“我一身伤,齐葛士被杀,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夏南胤冷冷甩开我的手,我被他毫无预兆的一推给推的有些踉跄,他望着我的目光一如初见般凉薄:“你更不必自作多情,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尤其是你。”
不等我说话,他已经决然般回过身,背对着我说道:“出去。”
“……正好。”像是打破尴尬,苏玩出声道:“三娘你随我来,汤药应该快要熬好了。”
我回头望了夏南胤一眼,他的身影缓缓没入黑暗里,显得越来越小。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我和他双双掉下悬崖的那个夜晚,凄清的夜色像凝了几世也洗不净的血,他的长发被山风吹的凌乱,唯独一身白袍翩然如仙人,悄无声息落入深谷。又想起雷鸣岛他舍身封我经脉阻止毒液扩散,想起他失忆时缠着我的手臂眼巴巴的目光,为了亲近我给我买刚出笼的包子结果被烫得发红的指尖……
我想起自己被齐葛士软禁的那个夜晚,恢复记忆并死里逃生的他潜入我房中,猝不及防的给我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告白——虽然我一直觉得那也只是他恶作剧般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玩笑,然而到了这一个刹那,我突然有那么一点儿信了。
“三娘,吃药了。”
我应了一声,接过盛药汤的碗,低头抿了一口,忽然觉得刚才那个声音有点耳熟,连忙一抬头。
“岚飞燕?”我吸了口气:“你怎么在这儿?”
“忘了和你说了,而且联系不上你。”她拍熄炉底的余火,说道:“前几天我便被人救出来了,然后一直在协助苏玩布阵,我和苏玩一样,本来以为世子已经告诉你了,只是没想到……”
她大概是见我脸色不太好,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来,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宽慰我一般说道:“还有小红你也别担心了,刚才你来之前世子已经遣人将他送回去了。我琢磨着,等我和苏玩也将你送回去后,沛南王府与外面那些门派应该能和睦解决,所以你也不必担心了。”
和睦解决?我睨了岚飞燕一眼,笑着揉了揉她的蘑菇头。双刀门那些人是什么货色,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是什么货色,我和夏南胤都清楚,有这个铲除异己的机会摆在面前,不管他们中的任何一方都不可能放过。即便我对沛南王府的兵力有足够的信心,可夏南胤如今的身体,还有他身体里的毒……
同样的,我和他都清楚,唯一知晓尘嚣血解药配方的齐葛士一死,他夏南胤,也不可能活的长了。
只是直到现在我也不相信,他会愿意为了我这个误差而放弃自己布置多年的这盘棋,又或者说,其实连这些其实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从前我一直只觉得夏南胤可恨,可我现在忽然觉得,他似乎变成了最可怜的那个人,智商逆天如他,世上没有谁知道他究竟哪句话是真心,哪句话是假意,甚至当他深情的望着你的时候,你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视你如爱人,还是当你作棋子。从他决定下这盘棋开始,夏南胤就注定了无法得到任何人的爱,虽然我一度认为,这种东西他从来不就不需要。
“三娘?”岚飞燕伸手在我面前晃晃:“怎么哭了?是不是突然不舍得走啦?”
“……没有。”我擦擦眼睛:“是柴火没熄干净,熏到我眼睛了。”
岚飞燕沉默了片刻,接着说道:“苏玩那边已经准备妥当,只等你喝下分离魂体的药后便随时可以开始,三娘,走之前,你还有没有想见的人?”
“……”
“我也实话和你说,我们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一定能将你送回去,你也有可能……就此魂飞魄散,只是不管成功与否,你都不可能再回来了,所以……这是最后一面了。”
我拍拍她的肩膀:“放心,我会想你的。”
“我也会的。”岚飞燕乖巧的点点头:“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们就差不多可以开始了,祭坛离这儿不远,为防夜长梦多……你跟我来。”
我抖擞精神,站起来身来。
如岚飞燕所说,举行仪式的祭坛确实不远,莫约百来级的台阶上,是一根连通到山体外端的巨大石柱,看起来更像是整个血雨楼甚至是黑旗山的顶梁。顺着高大的石柱往上望去,只能看见一点点闪耀着星光的夜幕。
遥远的的亮光一闪一闪,带着冬日特有的凛冽。冬天的星星和夏天的不一样,夏夜里的星星总是大片大片的聚集出现,拼命的向世人展示着它那让人眼花缭乱的光彩,让人看得心烦,而冬天的星星总是零星而孤独的,冷漠的站在广阔的宇宙中,一动不动几千年,几万年,看似触手可及,却永远遥不可追。
我忽然想去山外边看看,再感受一下林间的花香和清风,听听夹冰的山泉。
“准备好了?”
我站在烛火的中心,旁边的苏玩耐心的向我询问。我点点头,却控制不住的往身后望了一眼。
他像是看穿我的想法,轻声道:“世子不会来的。”
“噢。”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现在开始吧……话说,会疼吗?”
“不会。”苏玩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有点模糊,像在飞速离我远去。
“你不会有任何感觉,只等下一次睁眼的时候,一切都能恢复原样,甚至像是……只是做了个梦。”
我紧闭双眼,感受到身边气息涌动,恍若置于云中,苏玩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连所有的感官知觉也一并迅速消失殆尽。像是所有的景物都已湮灭无痕,重归洪荒,一切的山峦崩塌,河海干涸,甚至这个世界也不能被确定是否仍旧存在。
直到我在一片虚无般的死寂中,听到了第一声蝉鸣。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福利第一发:终章!
往下翻是福利第二发:番外!
☆、番外…2016年8月9号
正午,天晴,热,有知了。
在我意识重新恢复的那一刻,周遭环境给我的感觉如此熟悉,吓的我还没睁开眼就出了一身虚汗,身怕命运嫌玩笑给我开的不够大,再给我来个穿书之死亡无限循环大套餐,指不定又能再写个40万字。
所幸,睁眼看见的是倍感亲切如我再生父母一般的现代医疗设备,我叫不出名字,我躺在宽敞干净的ICU监护室里,旁边21寸的投影屏幕正在进行精密的数值计算。
我睁眼又闭眼了数次,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从床上爬起来,拔掉了正在输液的针头,费力的活动几乎没有知觉的手臂,按下了床边的呼叫按钮。
其实对于我能重新穿越回来这件事情,简直就和电视剧里一样近乎奇迹。
后来我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告诉我,我是自己在家里写小说的时候,大概是因为卡文所以往后翘着凳子半仰着身子在胡思乱想,结果凳子脚一个没卡稳,翻了,我的后脑勺直接狠狠砸在放榻榻米的那块凸起的台阶上,当场砸的不省人事。在ICU待了十七天,全医院的医生都觉得我这个重度脑残患者没有救了,结果在第十八天我奇迹般的满血复活。除了感谢我家比我想象中有钱的多,供我赖在ICU那么多天外,还得重谢的就是我的那个主治医生,秉承着不抛弃不放弃的良好医德,十七天里不分昼夜的看着我。
其实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后来我痊愈后,我和那主治医生好上了,天啊,小时候立志要攻略高冷禁欲系医生的梦想,终于实现了!所以说咸鱼也得有点梦想啊,万一实现了呢!
其实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主治医师三十岁出头,姓夏,不过诸位不要激动,也请放下手里的凶器,我起初也神经质的觉得这会不会又是什么命运的安排什么电视剧里前世今生的梗之类的,其实并不是,夏斌,也就是我现在的男朋友啦,和“那个人”一丁点儿关系也没有,他是个性格非常温柔体贴,做的饭是人间极品,除了直男审美有点让人发指之外,每天门口的病人都能饶黄河一圈的超级暖男型男神!我觉得我这辈子的衰运大概都到头了,或者是提前预支了这辈子的好运,反正我现在离苏醒已经过去了一年半,虽然和夏斌偶有撕逼,不过整体生活还是过的非常滋润,并且不出意外我们应该是下个月会举行订婚,狗粮来的如此突然,我的朋友纷纷都通过各种方式对我表达了鄙视。
好了,虐完了狗,让我在这片洋溢着恋爱的酸臭味的日记里,聊聊关于“那个世界”的事情吧。
等我能从轮椅上下来后,也就是大概苏醒两个月以后,我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