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地怎么行,”阿丑摆摆手,“正好捕头也在,我们去衙门。白契可是无效的。”她笑得别有深意,似乎是在嘲笑薛临海小看她。
规定:订立契约须交税,并由官府印押,白契无效。
这大约也是最早契税的由来。薛临海自以为阿丑年纪小,又是个丫头,什么都不懂,那就大错特错了。阿丑暗自庆幸,这些日子她的没白读,总算派上用场。
薛临海最后的防线被识破,只得恨恨咬牙,百般不情愿地和她去了衙门。
每月初七,薛家必须支付一百两给阿丑,而阿丑不准在谯郡收诊金,契约期限六十年。
签约画押交契税,用上官印,阿丑将契约书折起收好,面纱下自得地笑:不准收诊金罢了,哪天她想,还是可以来义诊的嘛。到时候不知薛家三兄弟会是什么脸色?想想她就觉得好笑。
拿到一百两银票,阿丑和佟宁信走出衙门。
“阿丑,真有你的!就这样有了这么多钱!”佟宁信佩服得五体投地。
“想吃什么玩什么,我今天请客。”阿丑拍拍佟宁信肩头,一副好哥们的样子。
“这般光景,谯郡城哪有好吃好玩的,也不知大旱啥时候是个头……”佟宁信垂头丧气地嘟囔。
阿丑的笑容淡去几分:“那我们先回家吧,吃喝玩乐的事日后再说。反正天色也不早,集市上又没有生意。”
佟宁信点头称是。
两人走到城门口,却见一张告示贴了出来,有些人正围观张望,议论纷纷。
阿丑和佟宁信对望一眼,便跑上前查看。
佟宁信识字有限,不少还是阿丑亲自教的,看了半天告示,硬是没看明白;阿丑扫了一眼告示,有些难以置信,直愣愣盯着告示,又看一遍,才确定自己并没看错。
“阿丑?”佟宁信在她面前挥挥手,把她从震惊中拉回现实,“到底说了啥子?”
阿丑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可是难掩话中的欣喜:“大旱有望缓解了!”
“咋说的?”佟宁信喜形于色,几乎要跳起来。
阿丑激动地说:“告示上写着,太子殿下已经派人将淮水和谯郡的水系打通,大约今明两日,谯郡一带就能有水了。”
今早和墨玄谈论调水,阿丑还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没想到,朝廷动作如此快,早就派人完成这工程,如今都已经大功告成了。看来自己还是冤枉了朝廷,朝廷并非坐视不理,而是不声不响已经解决了问题。
若能如此,大乾,有望。
众人看到告示,皆拍手称好,激动非常,恨不得马上看到水。阿丑则拉着佟宁信赶紧回古井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村民。
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位杏色衣袍的男子,策马进入谯郡城门。
开安客栈一楼大堂,雕栏精致,布置典雅大方。
一位伙计迎上来:“这位客官可要住店?”一边心中暗自赞叹:这男子生得实在俊俏,世间少有呀!
“找人,天字三号房。”夏翌辰一撩衣袍,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语气轻松随和,姿态恣意潇洒。
“这位客官稍等,小的这就去叫人。”伙计点头哈腰了一回:一看这人的装扮气度,肯定身份不凡,如何能得罪?
不多时,俞则轩走下楼梯,在大堂张望两眼,便坐到夏翌辰对面:“此行可还顺利?”
“此行?”夏翌辰却只有带着疑问语气的两个字。此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这个人说话,从来只说一半,多少年了都这样。去楼上吧,天字二号房我给你定下了。”俞则轩说的平静,似乎早不以为奇。
天字二号房内,窗棂微开,夕光淡淡。
“还好你碰巧在谯郡,否则这个先机,是无论如何也占不了的。”俞则轩感慨。
“太子想好说辞了吗?”夏翌辰懒散地问。
“早就想好了,”俞则轩颔首,“凿通水系一事,是回家丁忧的太子詹事韩经昌,带领乡亲们做的。”
夏翌辰的桃花眼笑意闪过:“差点把他忘了,这次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天助我也。否则等四王爷一来,就没太子什么事了。”
“现下恰好相反,等四王爷一来,就没他什么事,太子全部处理好了,”俞则轩笑得开怀,“皇上也太偏袒四王爷,这等大事,居然也落到他头上。”
“贵妃娘娘的枕边风……”夏翌辰百无聊赖地叹息。
俞则轩一蹙双眉:“好在如今扳回一局。”
“可是,我有预感,”夏翌辰站起身,走到微开的窗格前,“四王爷已经来了。”
☆、055 调水
俞则轩抬头,顺着夏翌辰的视线望去。房间朝西,透过窗恰好看到日薄西山的淡金光芒。天边烟霞璀璨,染出一片绚烂的胭脂色。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明天又是大晴天。
“来了又如何,日薄西山,能改变什么?谯郡知府那边我已经安排好,告示都贴出来了。你那边,挖渠的血杀撤离了吗?”俞则轩成竹在胸。
“当然不能全撤离,我安排一部分,暂时留在涡阳和谯郡之间的村落,以备不时之需。其余的,已经回血盟听令。”夏翌辰转身拿起茶杯,随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轻松悠闲地品着。
“你去岁年末淮南之行,虽不能找出证据为林浩渊平反,打击四王爷。可这一局反击,着实占了便宜。”俞则轩有些感慨。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如今朝廷的局势,常胜不败是妄想,他们只能一步步来。
夏翌辰的桃花眼依旧保持着迷蒙笑意,心思早已百转千回:起初怜香身死,林浩渊事败,他的使命其实已经结束。但为了躲那个人,随口说了谯郡。来了之后才发现,数月不曾下雨。他潜到谯郡衙门偷水经志典,查到相关记录,便决定干一票大的,于是带着血盟秘密挖渠。
如今看来,亏得那时反应迅速,当机立断。这个赌注,下对了。既然抢占了先机,下一步就看对手如何反应,以及——自己不要露出马脚。
“你此次出来,借着什么由头?”夏翌辰偏头问。
“我比不得你这个大乾第一纨绔,常年不务正业游山玩水。身为东宫户院掌事,我来谯郡,当然是,为东宫买药。”俞则轩自嘲道。
东宫职位,很多都是挂名虚悬,给年轻没有功名的世家子弟。然而这些人都是太子心腹,一旦太子登基,他们就会受到重用。而且这也是太子拉拢世家的一个好方法。
夏翌辰不禁嘴角上翘,那一张颠倒众生的容颜,笑意迷离惹人心醉:“堂堂户部尚书公子,来做贩夫走卒的事,掉价!”戏谑意味十足。
“总比你堂堂将门世家的昱王世子,成了大乾第一纨绔好。”俞则轩和他是自幼一起玩大的发小死党,开起玩笑自然肆无忌惮。
夏翌辰毫不示弱:“你送四两银子我明白,是给车夫的路费;送九两银子给我这个纨绔,还不够听戏的赏钱。”四两银子,是四王爷;九两银子,是第一富商墨家,只是,墨家又怎么了?
俞则轩语气认真:“谯郡大旱平息,头功是太子,第二功是墨家。若没有墨家日复一日运水,等你凿穿水系,也已经哀鸿遍野。墨家财力雄厚,太子一直想收这个大助力,你怎么看?不如趁此机会一不做二不休,和墨家达成联盟。要是晚了便宜四王爷那边,追悔莫及。”
沉吟许久,夏翌辰散漫地说:“墨家只是商贾,向来低调,这次赈灾都不曾透露名姓,如今也只是传言。这般低调的处世之风,冒昧找他让他掺和时局担风险?这事急不得,放心,四王爷不会捷足先登,我们就好好盯着墨玄,慢慢来。”这事,需要一个契机。
阿丑和佟宁信回到古井村,赶忙把消息告知大伙儿。村民们一片欢呼雀跃,这晚上,谁都兴奋得没睡好。
第二日一大早,村西小河果然有水了,众人忐忑的心这才放下来,开始兴致勃勃地组织春耕。
阿丑忙活到午后,站到田边舒展了一下筋骨,扶着腰长叹一口气:腰疼,腰疼,就是腰疼!真不知道那些种田能手身体是什么构造,弯着腰几天几天地干活。难不成他们的脊椎是艾德曼合金做的吗?
好在已经搞定三亩天麻和半亩菜地,豆子、白菜、莴苣她都种了些,过几个月就能有新鲜蔬菜上桌。在没有大棚技术的古代,冬天只能嚼菜干啃萝卜,嚼得她都牙疼,啃得她都腻味了。
正满心希冀地幻想着丰收,不远处几个衣着鲜亮的男女吸引了她的注意:这几人,看打扮就和他们不是一流的,他们来古井村,干什么呢?
阿丑面纱下清澈的双眸好奇地望过去,却发现一个眼熟的人——是她在滁州行医时遇到的那个英气蛮横丫鬟,好像叫蜻蜓来着。
这么说,她家姑娘应该也在吧?
想着继续观察,果不其然看到蜻蜓身边丁香色面纱的女子,面纱与自己不同,只到眼部以下,露出一双温婉楚楚的含情妙目。
阿丑一撇嘴:这大家千金抑或是小家碧玉,还真是整天在外面乱跑,也不怕出危险吗?
未几,他们便向阿丑走来。
“小丫头,你们里正家住哪?”蜻蜓虽是问路,可半点礼貌客气也没有,语调尖利高扬,十分严厉。
阿丑是见识过她唱作俱佳的本事的,也不奇怪,只淡淡回答:“就在东边村口,我给你带路吧。”为何他们要找佟里正?这个蜻蜓,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佟家和她交情匪浅,万一真要找佟德全的麻烦,她不可能坐视不理。以带路为由跟过去看看,她才放心。
蜻蜓答应了,一边走一边问:“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
阿丑拐了个弯:“我祖籍是外地的。”她并不想多说,直觉的,就是不想和这几个人扯上关系。那感觉恰像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磁场不对头。
佟家很快到了,阿丑敲门把人带进去。
佟德全打量一番几人的衣着举止,清楚来者身份不凡,赶忙请他们在正屋落座。
丁香色面纱的女子并没有碰端上来的茶,直接开口问话,声音轻柔好听,温婉似水,却暗藏锐利:“佟里正,我们此次前来,是想了解谯郡的旱情,却发现河中流水潺潺,百姓都在种地浇田,实在和我们之前的听闻格格不入。所以,佟里正能否给一个解释。”
阿丑闻言一愣:这是什么意思?旱情缓解了,不是该皆大欢喜吗?莫非这姑娘怀疑我们谎报灾情?
佟德全点头:“这位姑娘,从惊蛰开始,旱情就很是严重,村里的小河干了,春耕也只得停止。当时人畜饮水都成问题,还是靠墨家日复一日的施善送水,勉强维持了许多天。如今灾情结束,谯郡城已经贴了告示,说是太子派人将水系凿穿,把淮水引到谯郡,才有了姑娘如今看见的模样。”
“你身为里正,扯谎不眨眼,送水虽然艰难,也不是不可能,我们姑且相信,”蜻蜓英气的眉毛不耐地蹙起,“可是什么水系凿穿,说得神乎其神,我们是这么好骗的吗?”
“蜻蜓,”女子抬手制止了蜻蜓,声音依旧柔婉,却莫名让人觉得不可违逆,“佟里正,不是我们多疑,是我们亲眼所见和之前所闻差距太大。”
“俺也理解,大旱最严重的时候,和如今情景,就像两个地方似的。但姑娘只消看村里的耕地,再问问有经验的人。如今村里的地,种了不到一半。这时节种了不到一半,是不正常的。”佟德全耐心地解释,他也清楚这些人估计没来过几次乡下,对农耕不熟悉。
阿丑暗自咋舌:在古代,民以食为天,食以农为本。上位者即便不熟悉农务,也该有个熟悉农务的智囊团,否则在一些具体问题上,会闹笑话的。
丁香色面纱的女子没有表态,蜻蜓倒是出声了:“我们这就去问,要是你们扯谎,谎报灾情可是犯法要蹲大牢的。”
“我们也只是初步了解情况,”女子笑意柔丽,却看不出态度,“既如此,先告辞了。若还有要问的,我们会再来。”
佟德全也没有回应,没有阻拦,只是送他们离去。
阿丑面纱下双眉不展:这算什么事,大旱最厉害的时候,没人来安抚救灾;如今灾情结束,却被人怀疑呵斥。
只希望结果是好的,毕竟整个谯郡都有着切身体会,都是证人。
古井村外一个树林里,丁香色面纱的女子步上马车。
“王爷。”她的声音清婉悦耳。
“澜儿,先说说你的见闻。”男子坐在一侧,一手扶额,看不清神色。
“河水清澈潺潺,不像是大旱。不过,田地的确有许多是空的。王爷有何见解?”容清澜解下面纱,倾城容颜秀丽柔美。
男子气韵清雅悠然,缓缓抬头,一双温然的眸子却透出狠色:“你看看这个。”说着将一片纸递给容清澜。
容清澜玉手接过,扫了一眼,不由大惊:“太子动作怎会这么快!”
“阿泰一到谯郡城,就传书过来了,”他闭上双眸,掩去所有情绪,“如今他们大功告成,我们又不在京城,怕是太子正在邀功,我们晚了一步。”
“这么说,旱情并没有假,村民所言都属实。本以为皇上派王爷来,会是个立功博民心的好机会,谁知他们动作这么快。现在该如何是好?”容清澜秀眉轻蹙,双目含忧。
他语气悠远:“先去谯郡城,再议下一步。”
马车远去,带起一片扬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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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 教书
“天以四时昼夜为道。”阿丑指着田边土地上自己用树枝写出的两行字念道。
“天以四时昼夜为道。”几个年龄参差的孩子跟着念。
阿丑把手中树枝指向第二行字:“地以河山草木为理。”
“地以河山草木为理。”孩子们跟着朗读。
“念得很好,这两句话的意思就是,天的运行规律,是春夏秋冬这四个季节,还有白天和黑夜交替;大地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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