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只手抓着我的一只手,十指相扣。
我心里有一点难受,不知为什么有些气恼延陵雨泽,躺在床上不想动弹,重重地叹了口气。
延陵雨泽一下被惊醒,“遥遥,你醒了?”
我点点头。
他的一只手轻轻抚在我的额头上,很开心的样子,“总算退烧了。”
另一只手仍紧紧地抓着我。
我醒之前延陵雨泽便将罗姝遣走了,说是府里不能少了管事的,但是以我之见,罗姝的走多半是因为她上午太敬业了,御医送来的那一大碗黑糊糊的药,她点滴不差地全都喂给了延陵雨泽……
在伤筋动骨这方面,我始终坚信,食补大于药补。
所以轮到我的时候,我就东撒一点西倒一点,延陵雨泽好,我好,大家才好嘛。
我的高护生涯随着延陵雨泽的生龙活虎而寿终正寝了。
我和延陵雨泽各奔东西。
他领了他父皇的旨意去禁军锻炼身体了。
我领了他的意思回雨王府排练歌舞去了。
罗姝挑选的女子个个容颜姣好,身形婀娜,蕙质兰心。
舞蹈师傅技艺高超,一点就透。
乐师匠心独运,才华横溢。
一支荷花舞在众人齐心协力下,大功告成。
我在前世曾经看过荷花舞,是一种类似‘祈雨’的巫神活动,莲花象征祥和润泽,寓意风调雨顺、太平盛世。
以此作为送给丰鹿王四十大寿的礼物也算得上别出心裁了。
而且,送礼嘛,自然是要投其所好的。
全天下都知道丰鹿王最大的所好就是美女。
可是延陵雨泽自然是不能当众送个美女给他父皇的。
所以,只好婉转一点。
学学李延年。
人家有《佳人难再得》,我们就有蹁跹荷花舞。
☆、口水?不,酒水
在见缝插针、隔三差五的温习之下,我粗略对这片大陆有些浅薄的认识。
现在基本上是丰鹿、东明、伏尧三分天下的局面。丰鹿物产丰富、商业发达,但是军事相对薄弱;西北面东明的情况刚刚相反,他们兵强马壮、擅于作战,但是资源贫瘠,经济落后。据史书记载,东明曾多番骚扰丰鹿、伏尧边境,但是近年来有所收敛,一半是因为内部混乱、纷争不断,另一半是因为丰鹿、伏尧两国的交好,共同抗击东明,使东明有所顾忌;伏尧则属于很中庸的国家,经济、军事都很发达,但是样样又都不拔尖。
三个大国就这样历经多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周边的小国大多就近攀附三个强国,多年来尚算安定,这当中却有一个特例,就是那倾城美人荼靡公主的国家——晓戴国。
晓戴国与三国接壤,处于中心地带,不依附任何强国,东明见丰鹿、伏尧关系日益密切,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没事就去晓戴溜达溜达,抢几箱珠宝,拐几个美人,晓戴国太子忍无可忍,追了上去,结果还没出边境呢,就以身殉国了。晓戴王痛定思痛,放弃不结盟外交,主动与丰鹿、伏尧示好。
所以这个美丽的在丰鹿进行友好国事访问的荼靡公主正在很卖力地跳着孔雀舞,她的舞动作优美曲雅、柔韧而轻盈敏捷,把孔雀温顺、善良、稳重的个性表现得十分完美。
由此产生了一系列的连锁效应,比如说好几位王公贵族眼睛都看直了,还有几位身子前倾都快站起来了,还有几位居然留口水了?不、不、那也许只是洒出来的酒水而已……
男人嘛,或者色,或者更色,就没一个不色的。
诶,怎么有例外?东张西望不看舞台?
原来是我家延陵小雨雨啊。
半月不见怎么仿佛又高了,好像也瘦了,这都怪我,我实在是太优秀了,吃了这么久我做的东西,别人的东西还能下胃么?
看看给他饿的,棱角都分明了、锁骨都销魂了、眼睛都弱视了……
我无奈地挥了挥手帕,反正都在看美人跳脱衣舞呢,不,不,是孔雀舞……
他的脸上荡漾起如夏日的阳光般刺眼的笑容,然后使劲地、傻傻地、不断地朝我挥手,都挡到了旁边的气质帅哥看美女跳舞了。
帅哥很生气,延陵雨泽很无辜。
怪就怪他老爹生了太多的女儿,而五公主又太低调了,这一大排的硬生生把她给挡住了,我冒充她的侍婢,躲在她身后就更不明显了。延陵雨泽好不容易找到了我,难免有些小小地激动。
可是,延陵雨泽,你那边就孤零零坐了几个帅哥,你大手一挥岂不是有些哗众取宠的嫌疑?
正巧孔雀舞进入了尾声,身边的帅哥忍无可忍,发话了,声音不是很大,但是因为众人还沉迷在刚刚的舞蹈中没有回过神,万籁俱寂,倒是只听得见他的声音了,“六弟真是好雅兴,竟亲自为荼靡公主伴起了舞?”
延陵雨泽放下胳臂,敛起笑容,“三皇兄说笑了,我是见三皇兄看得认真,怕您失了神,才挥手的。”
“那倒要谢谢六皇弟了,六皇弟越发长进了。”
“可不是,昨日禁军演练,六皇弟一马当先,拔得了头筹,当真英雄出少年啊。”延陵德也接道,
延陵雨泽微微一笑,“大皇兄谬赞了,不过是禁军内部一次小小的比试而已。”
延陵德笑容一滞,恰逢荼靡公主回到座位上,众人的眼光都瞟向她,便没人注意延陵德的小小的尴尬与愤怒。
可能是大家的目光太热情了,荼靡公主有些招架不住,手不自觉地抚向颈前的项链,嵌在上面的一颗珍珠就被碰掉了,滚啊滚,滚向了女眷这边。荼靡公主花容失色,“那是我太子哥哥的遗物,大家千万别踩到了……”
女眷一听,纷纷低头,我也低下头,仔细地帮忙找了起来,忽闻后面一温婉女声喊道,“在这里。”
荼靡公主的侍女穿过人群,与我插身而过,走向那女子,拿回了珠子。
荼靡公主在这边微微欠身,“多谢了。”
那温婉女子道,“公主有礼了,举手之劳而已。”
气氛很融洽,只是我却听到了轻轻地一哼,来自我身边的琪儿。
她怎么了?
小插曲一晃而过,宋丞相代表百官致贺寿词,文绉绉的,但是大意就是祝福圣上长命百岁,丰鹿永享太平。
皇上很受用,又夸了夸宋丞相,为丰鹿鞠躬尽瘁,顺带也提到了宋朝华。
宋朝华气度不凡,适逢新婚燕尔,神清气爽,站起身又说了些冠冕堂皇的废话。
皇上乐得嘴都开花了,直说宋朝华乃是年少英才,与其夫人是天作之合。
可是全云州的人都知道,真正与宋朝华天作之合的是五公主啊。
人家一个郎才一个女貌,从小就青梅竹马的,当年伏尧来提亲,五公主断然拒绝,放出话来,非宋朝华不嫁。
可是现今呢,宋朝华喜结连理,五公主成了大龄剩女。
琪儿偷偷告诉我,丰鹿王只用一句话就把五公主秒杀了——你亲自去问问他,他选谁。
五公主去了,然后又回来了。
身旁的琪儿还是不断地回头看,顺着她的目光我才注意到,刚刚那温婉女子是与果果小姐坐在一起的,据我所知,宋丞相长女已逝,现膝下只有一子一女,那么那温婉女子的身份自不言而喻。
哎,从古至今,从穿越前到穿越后,世上都是薄情郎多过痴情女啊。
即使是公主之尊,‘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也是难逃此劫。
悲催啊,悲催。
不做痴情女,打倒薄情郎!
我的思路被一阵大笑声给打断了,来人是一中年男子,四十岁左右的年龄,身形颀长,面容粗犷。
他大笑而来,屈膝行礼,“圣上,大捷啊,忠勇侯将东明盘踞在利州的军队一举歼灭,东明短时间内必不能卷土再来,边境百姓可安享太平。”
“好,好,好,传朕旨意,忠勇侯晋升王位,封忠勇王,赏黄金千两,美女百名,在利州为忠勇王兴建府邸一座。”
“……臣代忠勇王谢皇上,只是家母年岁已高,对大哥分外思念,能否请皇上恩准……”
“护国将军的意思朕懂,只是利州一直不太平,始终是朕的心头病啊,忠勇王乃我丰鹿第一神将,只有他在利州,朕的心里才能踏实。但是,让爱卿一人独自照顾老母,实在是辛苦,这样吧,朕就允小何妃每月归省一次,聊表孝心,如何?”
“……谢皇上。”
皇上微微一笑,“奕儿平日也要多走动走动才好。”
“是,儿臣谨记父皇教诲。今父皇大寿,儿臣特准备一分礼物送上。”
丰鹿王轻轻颔首。
一幅图被送了上去,丰鹿王见了,哈哈大笑,笑得我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怎么这么高兴?
难道他送了一幅美女的画像?还是更直接的——春宫图?
可是不管送什么,小三子啊,你是否太激进了,你那太子大皇兄都没开送呢,你是不是有些捷足先登,取而代之的意思?
太子殿延陵德下果然坐不住了,不断地抬屁股,大概是想看看延陵奕到底送的什么。
皇后挺善解人意的,瞄了几眼,却是露出疑惑,大概没看出来是什么。
太子只好自己看,他腾地一下站起身,“儿臣也有一物要献给父皇,还望父皇喜欢。”
婢女端上去一个小盒,丰鹿王打开,原是一方清墨。
切,送块墨,太抠了。
“这是儿臣亲手做的朱砂赤墨,愿父皇用他为我丰鹿书写更美好的未来。”
这马屁拍得相当到位,丰鹿王很满意地点点头,“德儿有心了,我很喜欢。”
接下来大家就开始送了起来——二皇子送了一盆花,说是有助于睡眠,看得我心惊胆战;四皇子延陵云泽因故未能出席,当然,我也不是多么想见到他的真身;五公主送了一件新衣服,绣工精致,说是自己做的,但是我强烈地怀疑她有帮凶。
终于轮到了小六子,延陵雨泽。
悠扬的音乐慢慢响起,五个粉衣女子飘上舞台,聚拢在一起,这叫小荷才露尖尖角;接下来,二十多个绿衣女子鱼贯而入,只见她们身形婀娜,舞姿蹁跹,不断变换阵型,远远望去,真的如荷叶在风中浮动,这叫接天莲叶无穷碧;她们再次聚拢散开后,中间的五个粉衣女子也终于散开,刚刚的空地上一白衣女子宛若凌空出世,显露出来,众人惊诧得微微抽气,那白衣女子头带莲花发冠,娇美无双,这是芙蓉美人面。
她缓缓移步走向丰鹿王的方向,丰鹿王一只手臂不自觉地向前探出,近了,近了……
在仅仅两步之遥的地方那女子一顿足,仿佛受惊般逃回荷花中去,接下来,荷叶并拢,当再次打开时只余下一件白色舞衣及闪闪发光的莲花发冠……
众人唏嘘不已。
仅仅差两步,她就可以被拥入丰鹿王的怀抱。
他才四十出头,不失魄力与魅力。
若按当时情景发展下去,丰鹿王必然会宠幸她的,凭借她的年轻美貌在后宫占据一席之地,应不困难,可是她却选择了退回荷花中。
不知为什么,我却因碧奴的选择而由衷地感到高兴。
接下来的歌舞表演依然不失精彩,众人沉醉在声色犬马中不能自拔,我亦觉得有些‘酒不醉人人自醉’的错觉,五公主的情绪却是一直很低落,一杯杯酒不断地落入口中。
她会这样,大概是因为皇上那句天作之合吧。
与宋朝华天作之合的人是她啊。
五公主喝的很急,不住地咳嗽,看得我和琪儿心疼不已,却是拦不住。
不知怎的,我一直觉得有人不住地望向这边,待仔细看回去时却又并无发现。
我手里攥着的东西,既怕被发现,又好奇到底是什么,于是撺掇琪儿送五公主回华池殿。
行至半路,就见漫天飘下花火,璀璨缤纷,美不胜收。
琪儿惊叹连连,我也觉得前世看的任何一场烟花都不如眼前的漂亮。
“遥遥,遥遥……”延陵雨泽的声音传来。
琪儿识趣地扶着五公主走开了。
延陵雨泽向着我的方向跑来,一闪一闪的烟花下,他的周身忽明忽暗,点点金华不断落在他身上,又消失不见,他俊美的面庞离我越来越近,一把抱住我,高兴地转了好几圈,“遥遥,我想死你了,你有没有想我?”
我心虚地点头,这几天忙着排练舞蹈,貌似想念他的次数屈指可数。“你怎么过来了?”
“我一直看着你哩!你一动我就想跟出来的,但是大哥忽然来了,说‘既然弟弟送了父皇地上花,我就送父皇天上花’。”他抬手指了指天上,“我趁着大家看烟花,偷偷追过来了。”
“你早晚是要回王府的,我们就能天天见面了啊。”
“可是我现在就想你啊。走,我们去那边走走。”
他轻轻挽着我的手,和我说起他这些日子在禁军里的见闻,说他很不喜欢禁军头领,那头领对他很严厉,完全不把他当皇子看。又夸我编的荷花舞很漂亮,还问我为什么不一起跳……
我心中暗自腹诽,延陵雨泽,难道,你很想让我顶替碧奴被献给你老爸?
可是看他唾沫横飞,活力四射的样子,我又不忍心打断他。
我就是这么一个善良的人啊。
我和延陵雨泽并肩走着,忽见前方有一双人影纠缠在一起,在不断闪耀的烟花下,宛若我书房里那幅《红梅傲雪图》般的意境,凄美,绝艳。
延陵雨泽拉着我悄悄躲在一边,干起了偷窥的勾当。
那两人,一红、一白。
红色的面向我们,白色的背向我们。
待两人分开,我才看清,刚刚和白衣男子舌齿相容的红衣女子竟然是荼靡公主!
我惊诧地转过头,看向延陵雨泽,他的表情淡淡的,仿佛并不吃惊。
那白衣男子始终不回头,但是只一个背影也让人觉得傲美无双。
我就是这样觉得的,只要那白衣男子回过身,必是绝代的姿容芳华。
可是他始终没有转身。
待那两个身影消失后,延陵雨泽也要回去了。
“遥遥,你没事吧?”他临走前问我。
我表现得这么明显?我以为我隐藏的很好呢。
急忙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很好啊,我去看一眼五公主就回王府的,我认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