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情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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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情记-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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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恻隐之心顿起。
  〃沈小姐;这乞丐脏死了;你要将他放在这床上?〃毛老板帮我将这人抬进房间已是满心不愿;这回又听我说要将这人放在床上;不觉起了疑虑。
  其实抬起这人的时候;我已是后悔了;因为这人身上不仅臭;还全身湿透了;可起了个头;总不能半途而废吧;只好咬着牙坚持下去了。
  且莫说此人散发于肩、胡子拉碴;更是发须纠结;难辨面目;赭色衣裤已是快看不出本来的色泽了。全身散发出一股腥臭味;倒好象掉到哪个茅坑里去来。
  待我将宿食物也吐了个精光后;已是卯辰相交了。
  入手滑腻;定睛细看;原来这人内衣竟是丝绵缝制。顿知此人身份绝不简单。要知道;一般百姓哪能穿得上这等衣物;只有家境中上的人家才有可能穿着的。只不知道此人为何竟落魄到这般境地。
  我忍着难闻的气味;将这人衣物脱了下来;手段之熟练令旁观的玉蘅和香草目瞪口呆。其实这也是职业造成的;想我们来了个病人;一上手就是脱衣、称重、量体温;如果你要是同一件事做得多了;自然动作要多快就有多快。
  脱去内衣;入目之下更令人惊叹不已;我自认皮肤白皙非一般人可比;可映入眼中的男子肌肤竟是莹白如玉;触手滑腻却冷如冰;倒令我一时不忍移开自己的手;终是手下冰凉之意唤醒神志;才觉此举大是失礼;见二人在旁观望的眼神中有着疑问;只好尴尬的喉中咳嗽两声;  故作镇定模样的说:〃我一介女子;这么做总是不好。开始心急救人;倒忘了禁忌;还是哪位妹子叫锦儿来帮忙吧。〃  因此人身材修长;吉庆升内无人与他身型相似;只得索了毛老板一套旧衣拿来与这人穿上。一阵简单梳洗;开窗通风后才觉房内空气好了许多。
  经锦儿的帮忙后;再来细细探看此人;虽仍是乱发蓬松;但入眼许多。我依中医的望闻问切仔细查看;面色黎黑、指端发绀、舌色紫暗有瘀点;拿火烛看其瞳孔反射尚可;指下脉细涩。寻思此人一似是肺气不足;宣发无力致心血瘀阻;二则似心气不足;血瘀不运。莫不是有什么心肺疾患?虽是看了几个月的中医书籍;可没有这方面的临床经验还是拿不准。
  我回头对玉蘅说:〃妹子;麻烦你让人叫回春堂的曹郎中来看看吧。〃  曹郎中正是昨日与我把脉的那位郎中;四十余几的年岁;显得还是老实持重;让人一看就信得过。
  手还没离脉门;一脸凝重。又将床上的病患解衣细看;伸手按摸胸腹;只是微微摇头。〃烦夫人与我将他翻过身来。〃  撩起后背衣襟;左背肩胛处隐约可见一巴掌大的浅色瘀斑;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这回我的心也有底了。〃可是外伤所致的瘀血之症?〃  曹郎中点头:〃是。夫人懂医道?〃
  我轻轻点头;再摇头:〃只是看过一些书而已;并不很懂。〃  香草早端了文房四宝来。曹郎中挥笔写下一张方子。
  丹参二钱 川芎一钱 桃仁三钱 红花二钱 乳香一钱半  没药一钱 当归三钱 生地二钱 牛膝二钱 赤芍二钱  柴胡一钱 桔梗一钱 甘草一钱
  我见正是合了活血祛瘀、理气养血;取了一吊钱递与曹大夫。自身也随着出门去捡药。
  捡药出回春堂的门时;曹郎中唤住我说:〃我见夫人相貌端正;又有慈悲之心;便与夫人说;这人恐非常人;若病势好转后;夫人还是趁早送他走吧。〃我点头记下。
  趁锦儿帮忙灌药之时;我仔细搜索了一下那人衣衫;没得新的发现;这人并不象我一般将贵重物品藏在衣服夹缝里。
  因着戏园请吉庆升去唱戏;所以我决定将自己所记得的曲目都教与玉蘅她们。花鼓戏有许多曲目都是只有三五人就可以上台的;又很贴近平民百姓;所以这些曲目很是讨喜。我将我记忆中我能唱全的戏想了一遍;还是先教《小姑贤》、《丑人计》、《喜脉案》好了;象《刘海吸金蟾》等其他的戏因为要人甚多;就将全本戏先说与玉蘅听;让她记录下来;让她以后班子里有人时自己再去琢磨。
  在我正仔细与玉蘅她们传教《小姑贤》时;锦儿来告诉我;那人好似醒了。
  这人在病中;又是满面胡须;应是瞧不仔细脸面的。可是我坐在近前看向他时;更觉着他的不凡来。
  一双眼如同黑夜里的明星;闪闪耀目;放射出一丝冷光;令我心里暗叹;只怕又是一个冰人儿。可那眼眸上的长睫却将那丝冷意遮掩了许多;紧闭的薄唇却在冷意消退后又予人一中凛冽之气。
  见我进得门来;似要支起身子;却又不得力的滑落下去。我赶忙上前搀扶他一下;却在瞬时被他捉住手腕;一股透心的冰凉感觉由手腕直传向周身;只如堕入三九冰窟中;不禁令我打了个寒战。不过只片刻功夫;这种寒意随他的手伸开我而离去。
  〃谢过夫人。〃从那薄薄的唇里轻轻吐出的四个字倒令我有丝错觉;好象我才是那个受了别人大恩的人。
  我暗暗嘘了口气;才言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若老天爷不欲亡那人;自会给机会与他。若真是当死的人;便是大罗金仙施手也是枉然。〃我心理暗道:〃好吧;既然你不想领人的情;我再给你来个顺水推舟。我救你只不过一时心血来潮而已;又没想着叫你还这个情;做这个样子给谁看呢?〃  起身欲走;盘算着怎么想个法子叫他自己走人才好。那回春堂的曹郎中好歹也四五十岁了;应该是见多识广吧;别真弄个祸害呀什么的在自己身边上。
  〃非是本人不识好歹;只是生来寡言少语;夫人莫要介怀。〃面前之人因着这句话而刹那间散开面容;就似那冰川化了冻;眼角眉梢突然出现一种难解的迷人角度;眸子仍是一汪深潭;却在这时似乎有了一丝波动。令我不觉也跟随着嘴角也咧了似笑非笑的面容;直到他的面色再变得清淡如水。
  我喉间〃咳咳〃了两声;带回自己神志。思索着应该怎样开口;是称呼他〃壮士〃、〃兄台〃还是〃阁下〃呢?管他呢;随便吧。
  〃恩;我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若不介意;你可以将病养好再上路。〃啊;晕死;我又说错话了;我应该让他立马离开才对呀;这下我只好自己在心里郁闷了。
  我返身走了几步;想起又回过头来说:〃你的衣物扔在墙脚那;如果你不要了;我就让人扔掉好了;你若还要;自己到时在收拾吧。〃没办法;太臭了;出钱都没人帮忙洗。我就更不必说了;到今天;我除了在山上自己洗了一下;其余时间都有人帮着我洗衣物。
  晚餐过后;屋外车马辚辚;人声鼎沸;不晓得这江都城又有着怎样的大事发生。目下虽是江都的花会;到这来赏花会友的人不计其数;可是也从未如此哄闹喧哗。
  那锦儿早人精儿似的挣脱了香草的手;一溜烟的钻到人扎堆的地里去了。
  稍不多时;就钻了回来;报道:〃城里的人都说是新的兵马使到任。〃  新的兵马使?不过古代的官吏更迭多凭当权者的好恶;不关我们平民老百姓的事。
  〃听说这新来的兵马使年轻得很;只不过二十余岁。不过他是出身将门;是昔年与西秦沈攸之在西关对阵四个月;最后以二十万兵马破敌五十万的参知政事辛彦琛之孙;事前曾是兵部侍中;官拜三品呢。〃锦儿得意地卖弄他从外面收集到的小道消息。摇头晃脑的模样令我止不住笑意。
  姓辛的?姓辛的我正好认得一个;只不过不晓得是不是此人。〃叫什么名字?可是叫辛华亮。〃我急急扯住锦儿问道。
  〃姐姐你说得真准。〃
  〃那先前的兵马使可是姓钱的?〃如若是;那就是崔承业已开始对明王一系的打击了;听轻红淡白说过;钱贵妃有一兄长正是江左道兵马使;手中所握乃是北齐粮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键所在;此时崔承业动手;想来是京师及周边戍卫俱已在掌心。北齐分天下八道;先时他已有四道在手;又握有京畿要地;北疆重兵;对明王一属开刀只是时间问题;现如今他可是已胜卷在握吗?
  〃是啊;靖武侯钱修;开国元勋钱必之孙呢。不过这些个官老爷们的是哪轮得到我们来操心啊。樱若姐姐你说是不是。〃玉蘅似对这样的事看得很淡。
  我笑了一笑:〃对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玉蘅你无妨陪我上街逛逛。〃  〃可樱若你还没将那出〈〈丑人记〉〉教完呢。〃玉蘅语气中有些无奈。
  〃可是学习和娱乐要交叉进行;这样才可以让自己得到充分的享受嘛。反正我迟早都会教完的;再说了;戏园子不是好要收拾收拾吗;有时间的。〃我倒不担心这点;不过我想玉蘅可能比较担心我曾说过去南楚的事情。可最近因为身边并无令人烦忧的动静;我也乐得不将身外事放在心上;要知道我现在已是觉得人生得意莫过于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了。
  江都州府之地;自有其繁华鼎盛之势。刚交戌时;时不过八点;路旁店铺灯盏齐挂;将夜间的江都城照得如同白昼一般。街市上行路的人光鲜亮丽人来人往;车马川流不息。
  行走间见路旁有着我的最爱;馄饨;立时勾起我的馋虫来。
  好一碗猪肉馄饨;不仅肉多;那外包的馄饨皮皱摺如纱裙般裹着那淡红的馅;浅浅白色的汤上面飘着青绿色的葱花;要多好看有多好看;光瞧在眼里已令我口中唾液如泉涌。
  〃姑娘爱吃这些物事?〃一道声音却在我正在尽情享受美味之际传来。
  瞥头一见;是那沈朗和他两名长随高战、高劲;不觉有些泄气。
  〃难道你们没有听过吃饭皇帝大;再说了;我已经告诉过你;我过你说的事情没有兴趣。〃我将语气放得很重;希望这人能识趣点。
  沈朗却朗朗笑开:〃姑娘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不是姑娘自己说交个朋友还可以嘛。〃  我本想用男女授受不亲这类的话来拒绝这人;不过我历来心境柔和;很难以果断的就拒绝别人的好意;何况目前这人似乎还对我并无有恶意。因此只是说:〃随你意吧;不过我这人心性不定;行事全凭一时好恶;任性乖张;你若觉难以承受趁早走路就是。〃  其实有跟班也是蛮不错的事情;至少我就是这样觉得的。
  在人群中行走;始终无人能靠近我与玉蘅;那些想从我们身边插过去的人似乎都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了开去;依我之观察;这二高恐就是武侠小说里的所谓高手吧?
  我虽然喜欢逛街;可象今日这般狂买东西的情况还是首次;主要是想找点事给人做;二则又不用自己付钱;何乐而不为呢?所以混没在意玉蘅三番五次拉扯我的衣袖;只往人堆里钻。
  〃樱若姐姐;你快来;那人又有事了。〃一晚的冶游令我疲倦已极;任看顾那病人的镜花敲了许久的门;才醒得过来。
  披衣开门:〃怎么了?〃
  只见那人床前吐了一摊的血;乌红一地。上前把脉;只觉手下脉搏如波涛汹涌;来盛去衰;与先时脉象大是不同。心内大奇;怎么可能不到一日间脉象改变如此之大;再细细探脉;又觉脉动浮散无根;竟是元气离散;脏腑之气将绝之像。
  急道:〃镜花;你去叫醒锦儿;让他找曹郎中来。〃  〃夫人;恐老夫无能为力了。〃谁知曹某人仔细检测病人后竟如此说。
  〃怎么会?日间不就是您一剂方药使他清醒吗?〃我问道。
  〃老夫并不讳言;可能也正是那张方子令其热毒攻心。夫人你且细看。〃曹郎中将床上的人翻过来与我看。
  我定睛一瞧;原来这人肩背处的青紫瘀斑印此时一见;竟是一张完整的乌黑掌印;看得甚是吓人。〃怎会这样。〃  〃老夫非江湖人;并不知详细。不过依我看;约是此人先时被人用一种歹毒的功夫伤了肺腑;而此人自己疗伤时无法化祛毒性;却令己血气两伤。日里脉象示为瘀血之证并无过错;只是未能察觉根本所在;一剂药下去;虽是解了表象;却令伤毒迸发;伤势愈重。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了。〃  〃那还有不有得救?〃我明知他言下之意便是没得救;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白日间这人醒过来时我还心中高兴呢;这会又闻听他竟是频死之人;倒没来由的心里发紧。
  〃老夫我先与他开一剂清热解毒方子;能否有用全靠造化。或许夫人令请高明也好。〃曹郎中句句不离一个险字。
  开的方果真不过是犀角、生地、黄芪、银花、连翘一类。他一边开方一边不停摇头;显是心里没底。
  扬起方子;仔细吹干墨迹。递与我时又说:〃如若能找到江湖中医毒双绝的药王门;此人兴许还有一条活路。只不过这些人物哪是我等常人得见的。〃  〃锦儿;好锦儿;你就当行个方便;帮他弄干净一下。大不了姐姐给你几个铜板买好吃的。〃为了帮那个男人抹洗一下;我使劲利诱锦儿。没办法的事呀;早上我的孕吐厉害得很;再说到古代来后我已经养懒了;什么事情有时都不想自己动手。再说了;这人又是个男人;还真的脏得很呢。
  锦儿还在犹豫;我又加大筹码:〃姐姐再帮你做两套衣衫;让你光鲜光鲜。〃  〃好吧。〃锦儿终于点了点头。
  如果我救的那人真是什么江湖人物;我就没什么办法了;我又不会武功;现代的西医在这儿用不上;恐怕只有任那人自生自灭了;尽尽人事吧;好歹也算施了一援手;但有心无力也是白搭。我深叹了一口气。
  恩;药王门?我倒是认得一个;可是轻烟妹子早已回了青月山庄;现在找她也来不及吧;再说也没个快速的联系法子。还是现代的手机有用。
  对了;珠子;那串玉珠子;当日轻烟曾说过那是江湖人梦寐以求的解毒圣品。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思虑了再三;自去了厨下取了一碗热碱水;将缠在手腕上的乌珠串子取了下来;扯下一颗来;泡到碱水里;再捞起来时又是光华耀目的玉珠原样了。
  轻烟只说它是解毒之物;可究竟该如何用法呢?
  放在药里一起煮?古人有用金入药一起煎的用法;磨成粉入药?好象可行;可是怎么磨?还是直接让他吞下去就好?对一个成昏迷状态的人来说;恐怕有些困难。
  最后只有让他含在口中;看武侠小说时见有这么一着;期望有用。
  做这些事的时候心中一直在想;我干吗这么用心去救一个陌不相识的人呢?任他自争自灭不就行了?为了什么?难道只单纯因为我是医者?虽是到了异世;可还是骨子里有一丝救死扶伤的意念?只怕是我不想在自己身边出现一个死人吧?虽然是一个与己无关的路人。
  从哪儿逸出的呻吟声打破了我的冥想;床上的伤患有动静了。
  〃哐〃的一声;身后也有了动静;我回头一看;却是沈朗;我异常恼怒地说:〃没人教过你礼貌两个字吗?〃  这人脸上的凌厉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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