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涔环视了下已经有些昏暗的四周,确定没有人回来偷拿他的东西(谁会那么做啊),先端着烧鸡上去了,之后是花雕,最后是他和花生米。
暖风吹过,夕阳西斜,日月共存于天际,这等美景配上一只鸡腿最为合适(喂)。打开封口的红泥,就这样一口肉一口酒,偶尔在吃一颗花生米,很快天便黑了下来,戚涔也有些微醺。随便在自己白净的衣服上摸了摸油渍,抱着酒坛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戚涔所在的是一个人字形屋顶,最高处只有十厘米宽,他本是坐在中间,起身后的戚涔却点着脚踩在屋脊上,向着边缘走去,摇摇晃晃,左摇右摆,人影在月下看起来倒是像在跳舞,其实只不过是在保持平衡罢了。
哗啦,自然不是石子掉落的声音,这房顶上哪里来的石子,原来是鸡骨
头卡在了衣服的褶皱里,已经走到边缘的戚涔一个大幅度弯身把它松了出去,直直的掉在了地上。
戚涔眼神朦胧的看着地面,不高也就三四层楼的样子,嘴里呢喃着,好似是在不满这高度,听那话头怎么着也得一百多米才好。
脚尖一点一点,身体不住的向前倾斜再回来,再倾斜,让看的人一阵阵心有余悸,戚涔却玩的开心,他因为醉酒脑子里朦胧一片,只是想着坠落、醒来、母亲、约定,这些断续的词语不停的在他脑中闪过,这些词句在他脑袋里乱成一片,被吵得不行了戚涔就会喝上一口酒,吹吹风清醒一下。可惜清醒时间不长,很快酒劲便又上了头,看着自己半只踏空的脚,戚涔的身体有些跃跃欲试,便止不住的前倾,可是心底又好像有什么顾忌,把他又拉了回来。
就这样前后晃荡之间脚掌向前挪动了寸许,随着清风迎面,戚涔闭上了眼睛,迎接可能到来的苏醒或是死亡。
一个人影立于屋顶之边,身体开始前倾,头颅以脚为中心做半圆旋转,人影身体蜷缩,一个前空翻,在一个180度转体接一个后滚翻。本来应该被挫断脖子的戚涔安稳的躺在了地上,甚至酒坛中的酒也没有撒上多少,还能透过月光看到里面幽幽的水面。
“我还以为你要因为醉酒失足摔死了呢!呵呵。”男人的轻笑声在戚涔的耳边响起,好一个清风拂面,好一个温柔写意。
戚涔猛的睁开眼睛,一个黑影近在咫尺,简直就是惊吓,戚涔一个头击就撞了过去,两声闷响同时响起,两人不约而同的捂向自己的脸。
戚涔捂住是因为自己的额头撞上了来人发箍上的宝石,杨左捂住是因为戚涔的下巴撞上了他的鼻梁,两人岂止一个惨字能够形容,都缓了好一会儿才把酸痛感渐渐消除。
“你干什么!”两人同时说道,随即又一起笑了起来,都想起这件事自己也是该负责人的,都没了火气。
戚涔再次揉了揉有些作痛的额头,邀请这个家伙跟自己一起上房共饮,其实是戚涔懒得跑到另一个院子再从那边的梯子爬上去,有个人力直升机不是方便的多?
☆、第二十八章
明月当空,两人影子在月光下形成的背靠背的姿势,事实上的两人肩并肩冲着相反的面坐的。这么做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屋脊只有那么宽,要想放下两个屁股实在是太为难了一些,还有一个愿意是吃的都在杨左那里,酒在戚涔这里,两人交错的姿势方便互喂。
说是互喂什么有些言过其实,那烧鸡早已凉透戚涔是看不上眼的,他偶尔想要来两粒花生米配酒,就会那脑袋蹭蹭杨左的后肩,向后仰几厘米,杨左就会自动地上几颗塞到戚涔嘴里。至于喂酒,戚涔是公平的人,他喝一口后就会把酒坛递向后面,杨左也会喝一口并且乖乖的再把酒坛还回来,
戚涔抱着酒坛,下巴搁到坛子边上支着,这个位置即使是平视也能看到无尽的星空,那繁星点点像是一个又一个铆钉,被钉在黑蓝色大幕上。自做梦以来,这不是他第一次看星星,在凌国的时候他看过,在玄国的时候他也看过。
在凌国时,他看到星空时是喜悦的,真是好久好久没有见过如此繁密的星点,而在凌国时夹杂了些思念,人说永恒不变的星空,他们是不是在同一个幕布下呢?而现在,心底泛起了一丝他都有些难以察觉到伤感,那种伤感在心底流淌,似在告诉他回不去了,见不到了,眼泪就那么留了出来,肆意的、安静的流淌着。
戚涔的过分安静终于让杨左感到了奇怪,即使两人一直没有什么交谈,但是戚涔也会不时发出一些喝酒的声音或是衣服摩擦的声响,可是现在,什么也没有,仿佛本来鲜活的人成了一个大理石雕,静静的坐在自己的身边,杨左一惊,立马转过身掰过戚涔的脸,惊讶之余又松了口气。
他从没见过哭的这么安静的人,他见过哀伤过度而嚎啕大哭的,他见过悲伤不已而细细垂泣的,还见过痛的无以复加而流出泪水的,更见过难过的脸色扭曲眼泪横流却痛苦的发不出一丝声音的,却没见过如戚涔这般的,没有过激的动作,脸色毫无表情变化,那双清澈的眼睛也毫无忧伤之色,只是眼泪不住的从眼角流出,划过眼窝、脸颊、下巴、脖颈,一直流进了衣领,就这样如溪流般的泪水打湿了戚涔略薄的衣衫,露出里面的肉色。
戚涔被杨左猛的扭过头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他现在有些呆呆的,一是因为酒喝多了人有些发木,二是因为他哭的格外认真,努力的把每一分悲伤失望排泄出去。
杨左没有去问你怎么了,他不是好奇心过剩的人,只是见戚涔这般流眼泪,看着泪水留下的痕迹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他就有些想把它们抹去,手伸进怀里掏出一个白绢,就想要拭上戚涔的脸。
》 不想戚涔却猛地后退,看到那白绢像是看到洪水猛兽一般,动作大的差点滑下去。戚涔看着那白绢上绣的无比眼熟的兰花不禁眼角抽搐,喂,这种东西怎么随便给别人擦眼泪,你这么对待别人送你的东西,会遭报应的,会遭报应的!
“你这是哪个小情人的送的定情信物,我可消受不起。”戚涔调笑着冲仍然有些发愣的杨左暧昧的眨了眨眼睛,却没有擦拭自己湿了一片的脸蛋。
“啊?”杨左仔细的看了眼手中的绢帕,又愣了一下,把它揣回怀里,复从怀中拿出了一条纯白色的,上面没有任何图案,干净简洁,只是绣了个花边递给了戚涔。
戚涔从善如流的接过,把自己一塌糊涂的脸擦干。一时间又安静了下来。
“阿七,你可以叫我阿左。”杨左的声音犹如春风拂面,让戚涔心底暖了几分,这般亲密的同性朋友他是好久没有过了,不,也许他从来没有过,十五岁以前被同性或是妒忌或是崇拜,没有人能够理解他站在他身边,而十五岁以后他不长出现在人前、不合群、不爱说话对人冷淡,自然也不会有人愿意用自己的热脸贴他的冷屁股,这久而久之,他就只剩下母亲了。这是他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属于他的朋友,应该吧!
戚涔有些局促,甚至不知所措,如果说他在应付情人方面是九段的话,他在应付朋友方面就只有初段,他只能傻傻的叫一声“阿左。”然后就没了下文,完全找不到话题的他只能接受冷场。
杨左也不介意,依然笑得温柔写意,紧贴这戚涔与其并排坐下,然后话匣子就打开了,杨左那晚说了很多,戚涔没太记住,大概就是他自己的一生,杨左的叙述并不动听,他原来的家庭很普通,要是按照历史的发展他应该成为一个算账的,可惜他在八岁那年遇见了改变他人生的人,他的师父,也就是魔教的第一大护法,被其惊为天人,大概就是说他天赋异禀上天赋予他的使命就是拯救世界什么的,然后他就被拉上了贼船,成为了大师兄一般的存在,他这性格也是这么磨出来的。之后听他叙述的教中生活并无出彩的地方,都是些琐碎的小事,不过戚涔认为那些重要的事情他也不可能跟一个鼎炉分享。之后就讲到那白绢了,幸好杨左没有对送他白绢的人过多描述否则戚涔真要擦一把冷汗。
说道那人说“它可是水火不侵,刀枪不入。”时杨左笑了,另外一种笑容,不是散发着百合花背景的那种,而是带些好笑带些调皮更多的是怀念的笑,一副思春了的表情。戚涔一时囧了,无法答话,身体忍不住缩了一下,您不会对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人念念不忘吧
?
“你给我的感觉有些像他。”杨左直白的说了出来,并没有什么遮掩,有些东西必须要在开始的时候说清楚,这样以后才不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哪里像?”戚涔的语气有些好奇带点不善,就像正常人听到这种情况的表现。
“感觉。”沉静了半响,杨左最终回答道。
你那是错觉,戚涔别过脸去。戚涔深吸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办好,这种情况他是应该直接装作生气离这家伙远远地呢,还是骗自己说那个人不是自己然后正常交朋友呢?戚涔有些犹豫不决。
“别生气,其实只是最初感觉像,后来处久了就发现你俩并不一样。”杨左拍了拍戚涔的肩,以为他在闹别扭。
处久了你妹啊,咱俩哪里久了?还有什么叫并不一样,那都是我怎么就不一样了,虽然难伺候的戚涔内心不断狂吼,面上却再次展开了笑颜,转过头来勉强搂住杨左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怎么会,我像你的梦中情人这种事我高兴死了,只是你别把我当副车就行。”
杨左失笑,两人完全不一样,他还是分的清的。这样想着的杨左却没有想到他以后真的开始分不清了。
“好了,天色不早了,送我回去。”戚涔一副给了你大面子样子,手却死死的拽住杨左的手臂,看样子要是杨左不带他‘飞’回去他就不撒手了。
几个起落,戚涔便又回到了梨园,走之前戚涔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双手扭捏的绞着衣角,欲言又止。
“你到底想说什么?”杨左一眼就看出戚涔是在演戏了。
“教我轻功吧!”话罢眼巴巴的看着杨左,就像只求肉骨头的小狗。如果这是个真实的世界,那么以前不那么渴求的东西也变得急迫起来。
“呵,好。”杨左失笑。
作者有话要说:二十六章没有锁,只是我发着发着一着急就忘了发出去了,so,它就留在存稿箱里了
☆、第二十九章
所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纯属感叹词,不含任何时间流速),戚涔过的少有的逍遥自在,天空很蓝,草很绿,花很红,阿八很可爱,杨左人很好,日子一逍遥了,戚涔便觉得时间如流水,从指缝中匆匆溜走。
然后就是乐极生悲,乐极的是他,生悲的却是阿八。
这是他成为鼎炉的第二个月,那宫主自那天疗伤后,还陆陆续续找过不少鼎炉练功,只是不知怎的从没找过他,这倒让那群看他不顺眼的人们松了口气。反倒是阿八那真是开心的都快飞上天了,对他来说,只要能见到那宫主一面就够他欢喜上很久,何况现在是隔三差五能见到一次,这阿八一开心戚涔也开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他觉得阿八这样很好。
可是他没想到这个很好持续的是这么的短暂,那依然是个明媚天儿,空气清新,小蝶飞舞,花香四溢,戚涔刚从杨左那里回来,他的轻功已经学的差不多了,正想去找阿八想带他飞一飞。可还没等到他走到梨园里就听到了不同以往的嘈杂声。
梨园里的这些人都是闭门闭户的,很少见有人出来走动,却没想到这次能见到这么多人,戚涔猛然就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利用自己刚学有所成的轻功避开人群,脚不沾地的就来到了最前端。
一间房的屋门敞开着,戚涔知道那是阿八的房间,地上竟是些细细碎碎的东西,首饰、衣物、零食,里面不是传来催促声还有翻找东西的声音。而傍边的这些人竟是些幸灾乐祸的言辞。叛徒?细作?露出真面目?宫主大人慧眼如炬?该让他受万鞭之刑被抽死?
戚涔眉头皱了起来,脸上表情丝毫不显,不行,他要见阿八一面,他要去找杨左,转身从人群离开的戚涔还能听到那些幸灾乐祸的人的声音。
“听说他俩关系不是很好吗?这一出事就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了。”
“可不是吗?看他那表情,指不上心里多高兴呢!”
“那是怕被连累,啧啧,要是我我也不敢冲进去啊!”
“等等。”
戚涔本是为了找杨左才冲出来的,可是杨左没找到,却被两个教众打扮的人拦住了,这两人武功不高也不低,也就跟那些鼎炉差不多,甚至多有不如,对于现在功力有所精进的戚涔想要打出去简直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可是……
“跟我们去大殿。”说话那人的语气很不友好,脸色也想到阴沉。
戚涔没有说话,连句为什么都懒得问了,心底隐隐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生悲的家伙,阿八只是被连累的,内心轻叹了一口气真是不让
人安生。
到了大殿,戚涔发现里面的人并不多,宫主在,左右护法在,还有几个帮众,相对于诺大个大殿来说这点人少的可怜。
进去的时候戚涔一下子就看到了阿八,他就跪在殿中央,比他想象的要惨多了,他以为只是抓起来受审罢了,却没想到竟然真是受了万鞭之刑,他身上的白衣被伤口染成乌黑的血色,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除了他那张脸,他的脸色很白,毫无血色的那种,眼睛中是深深的绝望,戚涔几乎从中找不到任何以往看到的光芒,只是短短几个时辰没见,阿八仿佛是脱了层皮,根本找不到丝毫与他以前相近的地方。
戚涔站在阿八旁边,就那么顿住了,他挪不开脚步,心里不住的在叫嚣着什么,戚涔是相当护短的那种人,以前能让他护的只有他的母亲,而现在还有午夜、阿八甚至杨左也许还有……。他可以原谅别人对他的伤害,却无法原谅别人对他所承认的人的伤害,因为他没有资格替对方去原谅,他只有资格为自己的心痛去报复。
“宫主大人,左护法大人,右护法大人。”在盯了阿八足够久之后,戚涔终于把自己的注意力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