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荭张口咬了一直在她耳边划来划去的手。“是好说话呀,不过我今天要说的话比较不一样,我想你喝醉了说不定会比较能接受。”
知道自己对方才的事还抱着疑惑,只是她若不想说,他也不会主动问。
低笑出声,关书旭说道:“好了,你已经让我作好心理准备,可以开始进入正题了。”
深吸口气,她正色道:“你……难道从来不觉得我和别人不一样吗?”
“我从来就不觉得你和别人一样。”他的眼神很温柔。
“不是啦,”她真想遮住他的眼,那已经严重影响她的神智。“我想说的是,”她拉拉自己的头发:“你难道从来不觉得奇怪,为什么我到学校时总要特别打扮过?”
关书旭拿起她放在一旁的平光眼镜:“我是想过,那天一身红衣的你应该比较接近原来的你,现在的模样,是为了某些原因才特别打扮的吧?”
那天见她着火红背心、紧身短裤,才感觉到那才真正适合她,她就该是如此,自信昂扬如燃烧火焰。
“那你为什么从来不问?”她双手环胸。
“如果你想说,自然会告诉我,不是吗?”就如方才的事,他知道等她准备好了,她一定会告诉他的。
黎荭嘟起嘴:“关书旭,你好奸诈。”
“没办法,个性如此。”他坦然承认。
“好吧,”黎荭直起身严肃道:“你去过我家,不过当时我们是从后门溜进去的,如果你走到正门,就会看到门边木牌刻了三个字——天义盟。”
“我的父亲是天义盟盟主,我自己年轻的时候也跟从小一起混大的同伴组了一个叫焰风组的组织,如果你是D区土生土长的人,对这两个名字应该都不会陌生。”
关书旭微微颔首,双眼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发现自己的手有些颤抖,她将两手握紧,继续说道:“去年因为出了一些事,母亲不准我再这么混了,所以搞了个大学毕业证书给我,叫我到学校去当老师,”她双手一摊,勉强笑道:“这就是我为什么会伪装的原因。”
关书旭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所以那刀子是你射的?”
她点点头:“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不知道你会不会……”
“难怪我一直觉得你不像个老师……”关书旭喃喃。
“你……”黎荭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现在有什么感觉?要不要——”她瞄到桌上的啤酒杯,连忙端起捧到他面前:“再喝点酒?”
关书旭笑了,他接过酒杯放回桌上,“我还不能做什么评断,因为我对这两个组织的认识都不深,可是我知道你,”他拍了拍她的头:“你绝不会是个坏人。”
黎荭眨眨眼,觉得鼻头有些泛酸。
“你真的这样觉得吗?”
“虽然,”他继续说道:“你有点爱玩、有点任性、有点爱欺负人……”
她噘起了嘴。
“都没有优点啊?”
他又笑了,“可是你绝对不是个恃强凌弱的人,能做到这点,其实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他忽有感慨。
“我……是人家口中的流氓、大姐头耶,”她看着他的眼。
“你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吗?”
“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只相信我所认识的你。”他的眼神温柔得像一泓泉水。
“关——”
她伸手环住他的腰,将略湿的眼埋进他怀里。
“怎么了?”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没事,”将眼泪全擦在他衣服上,黎荭抬起头笑着说:
“以后我要天天灌你酒,你喝了酒后说的话,甜得像会醉死人呢。”
关书旭推开她站起身,“胡扯,喂,你的关东煮还吃不吃啊?”背对着她的他,耳廓红得吓人。
“吃啊。”这男人真是可爱到不行,绕到他身旁拿东西吃,她忍不住踮起脚尖又咬了他的耳朵。
“好烫。”她故意吐舌。
“黎荭!”
被他追着在屋里到处跑,黎荭心里已暗暗立下主意,关于她的未来……
贝齿轻轻咬着红唇,黎荭看来一副心神不宁的样。
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或许最近太平静了,总让她有种似乎要发生什么事的感觉,就像现在安全的世界会分崩离析的不安感。屋外的风刮得有些急,黎荭安静地下了楼,屋里只开着一盏小灯,显见没有别人在家。这让黎荭更没办法控制突如其来的奇怪情绪。她走到窗边朝外望了望,只看到迎风摇摆的花草,抬头看了看时间,长针指着十,母亲很少这时候还没回家的呀。
手在唇上点了点,她考虑了会儿,最后决定到前头问问父亲,匆匆往门口走去,一开门,差点和母亲撞成一块儿。
“小荭?你在干什么啊?”黎妈妈一面扶住女儿一面问。
“妈?”黎荭松口气。“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和女儿一起进屋,她一面放下手中杂物,一面问道。
“没事啦,”想想觉得自己有点傻,黎荭扯了扯耳边的发,笑得有些不太好意思。“我看你这么晚没回来,有点担心嘛!”
“我有点事,”简单地说完,黎妈妈转个身进了厨房。“小荭,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用了……”发现自己仍然心神不宁,她皱着眉头站在窗户边,突然就拿起手机拨了书呆子家的电话号码。
“喂?”是他沉稳的声音。
“关。”黎荭松了口气,或许是她敏感,她总怀疑前几天关书旭遇上的,并非普通抢匪。
可如果不是,那又是什么?关书旭是她所见过生活最单纯的人,她很难想像他会结下仇家。
“小荭?怎么了?”电话那头传来他的声音,平稳里带着关心。
“没,”她拉扯着窗帘上的流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安……”
他安静了一会儿。“我等会儿过去找你。”
“不用了,我大概只是……”她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发神经罢了。”
可她明明不是神经质的女人……
“我等会儿就到,”关书旭似乎也感受到她的反常,“你不会连份消夜也不愿请我吧?”他故意玩笑道。
手轻轻划着映在窗上那微微上扬的唇,黎荭的声音透着不自觉地柔媚:“我才没那么小气呢。”
听着响在耳边的他的笑声,黎荭唇上的弧显得更甜了,看见母亲朝这投来的好奇目光,她深吸口气对着电话那头的他道:“你过来,我请你吃我妈煮的面,很好吃喔。”话尾不忘诱哄。
电话那头的他不知说了什么,黎荭笑不可抑地应了声,之后才挂断电话。
“有人要来啊?”黎妈妈问。
“唉,朋友。”黎荭说得神秘。
从她的神情就知道绝不只是朋友,黎妈妈带丝紧张地站起身:“我去换件衣服。”
“不用了啦,”黎荭拉住她。“他……”
正想跟母亲介绍一下那个书呆子,电话声却选在这时响起。
“喂?”她唇上犹带笑意,接着,那笑一点一点地消失……
“怎么了?”黎妈妈问。
“小金出事了,在志岚那。”她一面朝门口走一面回。
“在志岚那?”那表示情况很糟了。“小荭,你要不要等你爸回来再……”
“不,我得马上赶过去,他们说,”她努力控制住自己,“去晚了怕见不到她最后——”终究没办法把话说完。
“怎么会呢?”黎妈妈跟在她身后。“到底是……”
“妈,其它的等我回来再说好吗?我——”
她拉开门,正好见到某人正抬手准备按下门铃。
“关,我——”差点便要扑向他,黎荭紧咬住唇勉强抑住突来的脆弱。“我现在有事情要出去,下回再请你吃消夜好吗?”
一见到她的脸色便知道有事发生了,他本能地开口:“我陪你去,”不待她说话,他急急接下去道:“你现在这种状况不能骑车,会出事的。”
“你去发动车子。”她没和他争辩,或许心里其实也希望这时候他能陪在身边吧?
关书旭匆匆离去,其间只来得及和黎妈妈互相点个头。目送两人离开,黎妈妈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连忙双手合十低声祈祷:“别出事,请保佑他们别出事,就差最后一步了,千万别……”
飞车到了郊区某座山上,黎荭领着关书旭绕过迂回曲折的小路,没一会儿,一座古堡式的建筑出现在面前。
“这里,算是天义盟的秘密医院,只有两种人会被送来这,一是身份秘密,不适合送到一般医院;二是状况危急,别的医院没办法处理。”黎荭机械式地解释。
她看向暗灰色的塔顶:
“去年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就是待在这……”
关书旭看了她一眼,虽然想问,却知道现在绝对不是适合的时候。黎荭领着他闯过无数的关卡,毫不避讳地在他面前解开电子密码,最后,终于到了某间病房门口。
“大姐?”坐在床边的穆闻惊讶地张大眼,“该死!”他低咒。“是谁告诉你的?”
“认为我该知道这件事的人。”走到床边,黎荭看着带着氧气罩,脸上、身上到处都是包扎痕迹的小金,她强忍住喉中冒出的哽咽,望向穆闻:“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穆闻回避着她的视线。“车祸。”
下一秒,黎荭一把抓住穆闻领口,将他推向墙边。“真是车祸的话为什么不敢派人通知我?你们到底在瞒我什么?”
穆闻甩开她,以从未有过的强硬态度对她吼:“没有告诉你的必要,焰风的事你不是不管了吗?你回去当你的学校老师,别管我们的事!”
黎荭气得眼发红:“你明知道我并没有真的不管焰风,穆闻,你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穆闻悄悄握住小金的左手,低着头,他无力地说:“反正你别管——”
床上的小金突然传出呓语:“大姐……不,不能告诉她……答应我……不能告诉大姐……不能让她发现,是他……又是他……”
穆闻急忙开口转移黎荭的注意力:“她一直说着这些,就算在这样的状态,她仍不要让你知道,你说,我又有资格说什么?”
“又是他?”黎荭喃喃。“他是谁?”
“我不知道。”
“真不知道?”她望向他,眸里带着天生的敏锐。
“我说了,不知道!”穆闻握住小金的手因努力地控制力道而微微发抖。小金的呓语、穆闻的反应,都让她联想到某个她极不愿想起的人,但怎么会是他?他早该死了呀!
慢慢抬起头,她冷不防地攻向穆闻,在他惊讶地朝后退时,她终于见到了小金的手,那一直被穆闻握在掌中的手。
微黑的皮肤上是一只由刀镂成的蝎子,刻痕不深,但很清楚,张牙舞爪地,有着十分明显地威吓意味。
颤抖的手抚过那极为熟悉的刻痕,她的声音低低的,像在克制着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我?”
“大姐,”穆闻闭了闭眼。“你该知道,我们都不愿你再和他扯上关系……”
她猛地转回头,那头火红的发如火焰似地烧着,猫眼里满是怒气:“所以你们就自行其事,完全不顾自己的安全?”
“我们没想到炽蝎他会……”穆闻开口欲辩。
炽蝎——听到他的名字,仍会让她背脊发凉,掩住心绪,她冷静道:“好了,这事我会解决,通告组里,不要跟炽蝎的人起冲突。”
“大姐,你别冲动,这事帮主已经在进行……”他站起身。
“我爸也知道炽蝎没死?”她两手握得十分用力,仿佛不这样便无法控制自己脾气。“难怪你们要瞒着我,是他的主意吧?”
穆闻避开她的视线。
“X的!”她低骂一声,冲出门去。
“大姐!”穆闻喊住她,“去找炽蝎前,你想想他吧,”他看向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关书旭。“不要太冲动,算我求你!”
现在才想起关书旭的存在,黎荭转向他,那看着他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即将消失的世界,“关,”她深吸口气。“我们走吧。”
关书旭神情平静,像在思考着什么,跟着她走出这栋建筑。站在拱型大门前,他低声道:“你要去找那个炽蝎?”虽不知前因后果,但由方才的对话中,他亦能猜出黎荭和炽蝎有仇。
“我不能不去,”站在他跟前,她的手无意识地在他臂上滑动着。“炽蝎不是个正常人,我若不去见他,不知他还会做出什么。”
“别去。”他有种预感,黎荭若见了那个男人,那么一切都会改变,她会从他的世界消失,他会永远再也见不到她。
黑夜里,她那双杏形眼显得分外神秘,望着他的眼,她伸手解开了衣上的扣子。
“小荭——”将扣子解到胸前,将衣服半褪,挽起头发,她慢慢地转过身。月光照亮了她如凝脂似的背,关书旭有一刹那的眩惑,接着,才注意到她左背上模糊的痕——
是一只蝎子。
他闭上了眼,生平第一次兴起了想杀人的冲动。
“我和他一直就是敌对的,可在敌对的同时,他对我又有种特殊的感觉,或许是因为我是唯一不对他屈服的人吧。”黎荭轻轻地开了口。
身为北联会长的孙子,又拥有如此残酷的性格,道上的人对于炽蝎,总是抱着尽量不招惹的态度,有时甚至是畏怯的;偏只有她,就是看不惯他做事的方式,还曾暗地里毁了他几次见不得人的交易。
照理说,炽蝎对她应该不会有太好的观感,可不知怎么地,她愈不服他、愈讨厌他,他反倒愈想得到她,最后甚至由北联会长出面,对她家老头施加压力,硬是要娶她进门。
现在想来,他大概早预估到她的反应,当时听到这消息的她气得什么也不顾地冲上门去,一心只想和他好好干上一架,却完全不曾想到,炽蝎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一个敢反抗他的人,他所要的便是屈服,他用尽了办法,使尽了手段,就是要她求饶,她愈是不屈,便愈是在他心里燃起火,这样的她对炽蝎而言,就像是种无法抗拒的挑战,是个勾惹着人去驯服的猎物。
回想起被关在那房子里的三个日夜,在受那些酷刑之余,他是如何以那病态而执着的嗓音对她告白,黎荭就忍不住背脊发冷。
抑住思绪,不愿让关书旭担心的她,对她与炽蝎间的纠葛,只轻描淡写地带过:“去年,我栽在他手里,这东西就是那时留下的,虽然最后还是逃了出来,可老爸找到我时,我已经不成人样了。”
当她逃出来时,还故意诱着炽蝎往山上追,为的就是报这三天的仇,她还记得在她昏倒的最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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