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不想再和他多有牵扯,她松开他,转身往大门走去,经过那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时,她斜睨他一眼,略带不耐地说:
“你不走吗?”
男人摊了摊手,以眼示意两尊巨人架好那个一直想往这冲来的家伙,随后便启动轮椅,跟在黎荭身后离开。
“黎荭!”那人还在叫。
那火红的背影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想想,如果你是我,”他的声音里有着深切的痛苦。“如果你是我——”
背影一颤,两手像在忍耐什么似的握紧,然后,离开。
走在马路上,炽蝎突然自顾自地笑了。
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之中,黎荭好一会儿才侧头看他。
“你的眼光变了,”他眼眸带笑。“从前你喜欢上的,哪个不是道上赫赫有名的强者,怎么这回却是——”
“却是?”她眸光转冷。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一个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的懦弱男……”
黎荭甩了他一巴掌。
“你没有资格说他。”她的声音里燃着怒气。“这个男人愿意以自己的生命保护我,你呢?你做得到吗?”
男人怒极反笑。“那样的甜言蜜语我可以说上十倍不止,黎荭,你怎会相信那种蠢话?”
她怎能不信?
当那个笨瓜关书旭以如此认真的眼神看着她时,她什么都信了。
“真是笨死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他有这么笨!”居然在炽蝎面前吻她,他难道真的不要命了吗?
眼克制不住地泛泪,她以手指抹去,她知道他是真的豁出去了,那傻瓜,怎么傻得这么教人心疼啊……
“值得吗?笨蛋……”她真想抓住他的耳,在他耳边吼。
他一定会说值得的吧?他会拥着她,说这样就值得了……
炽蝎皱紧了眉。
他认识黎荭一辈子了,从未在她脸上看过这样的神情,仿佛呵宠着什么,又心疼着什么,是那个叫关书旭的男人让她如此的吗?
“我愈来愈讨厌那个男人了。”他喃喃。
“不会比我讨厌你还多。”她转过头,那头红发如火焰似的披垂在她肩上。
炽蝎满意地笑了。“我想我会十分享受我们的新婚夜,光想着怎么驯服你,我就忍不住兴奋得发抖。”
他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她,有着昂扬的生命力,像一株野生的玫瑰,他原还以为他已经击败她,现在才发现,原来她的刺还在。
黎荭回他一个假笑。“光想着和你上床,我就忍不住想吐,如果你有兴趣抱一个浑身恶臭的女人,我也不是不能奉陪。”
男人咯咯一笑。
“黎荭——”
突然停在他们身旁的黑色宾士打断他的话,由车中钻出的人影则让他挑起了眉。“穆闻?”
穆闻看也不看他一眼,他打开后车门,示意黎荭上车。
看见车里的人,黎荭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没有说话,她安静地上了车。
炽蝎亦看见了车中的人。“伯父,不,我该改口叫您岳父了,岳父……”
车门当着他的面关上,随后呼啸而去。
望着车尾,男人忍气地咬住牙:
“你就趁还能威风的时候威风吧,一旦黎荭落进我手里,一旦天义盟进了我囊中,我看你还能摆什么脸色!”
“小荭,你到底在干什么?”车箱里,黎大海正控制着自己的脾气。
“我在发神经啦。”黎荭咕哝道。
她真不知自己是怎么搞的,若不是关书旭说了那些话,她恐怕真的会嫁给炽蝎。现在想起,她也很难相信自己居然会受人威胁而毫不反抗,这根本不像她会做的事嘛。
只能说关书旭在她心里所占的地位太大,事情一牵涉到他,她就乱了头绪。
如果她是他,绝对不会愿意他这么为自己牺牲的,既然如此,她又怎能以同样的方式对待关书旭?
“难怪他生气……”她喃喃。
“你还知道我在生气?”黎大海一掌拍上女儿的头。“你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擅自答应和那家伙结婚?你、你是要气死我吗?”
“哎哟,”黎荭以两手护住自己的头。“我知道错了嘛。”
“现在知道还来得及吗?”黎大海气呼呼道。“你不是把请帖都发出去了,我还是人家打电话来才知道女儿要结婚,世上有这么荒谬的事吗?”
“老爸,你别气嘛,”她抱住父亲的臂膀,“我有我的想法。”虽然这想法在十分钟前才出现。
“你这笨蛋,”黎大海像完全没听到似的继续骂:“我们想尽办法就是不要让炽蝎发现你的存在,你干嘛自己送上门去?送上门去也就算了,还打算和他结婚?你是嫌你老爸老妈活太长了,非找点事吓吓我们不可吗?”
知道这时候最好什么话也别说,黎荭默默地坐在那挨骂,直到(奇*书*网。整*理*提*供)父亲停口,她才可怜兮兮地举起手。
“干嘛?”黎大海冲道。
“我有话说。”她采哀兵政策。
见父亲没开口,她才道: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保护我,可一味地瞒着我并不是办法呀,那让炽蝎站在一个太有利的位置。他可以布好局,就等着我跳进去;我呢?根本来不及做出别的反应,事实上光他还活着这件事,就已经把我吓得不轻了。”
这也是黎大海后悔的一点,“若不是你母亲坚持……”他摇了摇头。
知道父亲脾气已过,她松了口气:“老爸,现在告诉我还不迟,你们原本打算怎么对付炽蝎?”
“他能那么倡狂,追根究柢还是因为北联会长的关系,出了事,他爷爷替他顶着,你知道会长为了他得罪多少人?”黎大海看着她。
密闭的空间让她不能思考,她偷偷将车窗摇下,任风往里头灌,看父亲还等着她回答,她轻摇了摇头。
“人数多到会危及他的地位。”黎大海的手在膝上点着。“我们是打算以此逼迫他,要他将自己的孙子管好……”
“不行,”黎荭反对。“炽蝎那个人愈是受到压迫,做出的事就愈是变态,去年你要会长命令他离我远点,瞧瞧他做出了什么?”
将她绑回自家地盘,再折磨个半死不活。
想起女儿被发现时的样子,他闭了闭眼,待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后才道:“你有别的法子?”
黎庄微微一笑。“换个北联会长如何?”
“这……”黎大海沉吟。
“我的婚礼,大家都会来吧?”她意带暗示地说。“这不是最好的机会吗?”
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黎大海一掌拍向女儿的肩膀:“不愧是我女儿,看来将来天义盟要靠你了!”
“这……”黎荭迟疑了会儿后道:“恐怕不行。”
“什么?”黎大海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次玩完后我就不玩了,”她露出个神秘的笑,“我要嫁人去了。”只要那人能原谅她。
想起关书旭生气的样子,她突然有些担心自己会嫁不出去。
“嗄?”想确定自己耳朵有没有问题,黎大海一面拍打着耳一面道:“小荭,我好像听到你说……”
“你没听错啦,你女儿要金盆洗手嫁人去,至于天义盟……”她随便朝前头一指:“就给阿穆好了。”
穆闻睁大眼,“关我什么事?”他可不想揽那么多责任在身上。
“天义盟如果没了,你不就没工作了?所以喽——”黎荭贼笑。
“老大——”穆闻求救地看向黎大海。
“这提议不错,”黎大海愈想愈对。“我年纪也大了,原本打算把事情交给小荭后就要和老婆一起过过清静日子,既然小荭不想接,交给你也行。”
“老大——”穆闻抗议地喊。
“阿穆,你要想清楚喔,如果你不接下天义盟,天义盟就会垮了;天义盟垮了,谁来养志岚那帮人;没人养志岚他们,那小金的伤……”她故意不把话说完。
穆闻身体一僵,随后嘟嚷道:“随便你们啦。”
父女两人相视一笑,黎荭看父亲心情很好,忙提出另一个要求:“老爸。”
“嗯?”黎大海应。
“呃……关于你那个未来女婿……”
“他……还好吗?”
站在天义盟的密室旁,黎荭踮起脚尖由小窗户朝里探着。
“还好,话说的不多,不过,看得出来对你很不爽。”穆闻搭着她的肩,一脸幸灾乐祸。
“去你的!”黎荭拨开他的手。“话既然说得不多,你怎么知道他对我不爽?”
“示范给你看。”他一面说着一面打开厚重的木门。
“嗨,未来姑爷。”穆闻抬手对关书旭招呼。
关书旭脸一冷,偏过头做自己的事。
“别这样嘛,我们大姐……”他再接再厉。
关书旭直接转移话题:“这把枪是贝瑞塔在94年出的美洲豹?”
朝那扇隐密的小窗耸了耸肩后,穆闻走到关书旭身边,看了看他手中那把全黑的紧致型手枪一眼:“没错。”
点点头,关书旭继续低头看桌上那本枪械图鉴,手则按书上所写摸索着那把枪。
知道继续待在这也是自讨没趣,穆闻转身开了门走出。
才一踏出门外,他便被黎荭压抵在墙上,“你居然拿枪给他?”她恶狠狠地问。
“没办法,”穆闻辩解:“他跟我们要书,咱们这哪来的书?我只好丢两本枪械图鉴给他,顺便附带手枪一把,让他拆着玩玩。”
“穆闻,人家是老师耶,你把他当什么?我们道上的人吗?”黎荭深感荒谬地看着他。
“呃……”如果让大姐知道他还教他怎么射击,他可就真吃不完兜着走了。“我等会儿就把枪收回来。”
架在颈上的手总算松开,穆闻摸摸自己脖子,偷偷吐了吐舌头。
没注意到他的表情,黎荭由小窗子偷看着关书旭,嘴里喃喃道:“现在该怎么办呢?”
她知道他一定很生气,却没想到他气到连她的名字都不愿听……
“大姐,”穆闻在一旁出着鬼主意:“不如晚上我避一避,你摸进去把他给吃了,生米煮成熟饭后……”
黎荭赏了他那颗大头一巴掌,“你发神经啊?在饭煮好之前我已经先被他杀了啦!”声音转成半自语似的低喃:“我第一次看他气成这样,脾气好的人一生起气来果然很可怕……”
“脾气不好的人生起气来也很可怕啊。”穆闻瞄瞄她。
“你滚啦!”黎荭干脆把他踹离走道。
四周空无一人,她跪坐在廊上,眼凝视着他,手轻轻抚着窗框,那动作如此轻柔,就像正抚着屋里那人的发。
“别生我气呀,”她喃喃。“我不是故意要说那些话伤你,而是在那种情况下,我不得不……”
话声渐渐消逝,她的头轻抵着窗,想就这么静静看着他的侧脸,直到天明……
他知道她在。
那小窗子很高,高到屋里的人无法看到窗外的人,可风将她的发丝吹进了窗里,那暗红色的发,关书旭——看就知道是属于谁的。
很想问问她这几日过得如何,却又不想让她知道他关心她,关书旭觉得自己这种心态简直不成熟到了极点。
好像爱上一个人后,他就变得幼稚而疯狂,他挑衅那叫炽蝎的男人,他和黎荭斗气,这样的作为实在不像从前那个信奉和平主义的关书旭。
他知道黎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然而身为一个男人却无法保护自己所爱的女人,对他来说仍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他什么也不会,什么也没办法做,他只能被人看守着直到事情结束。
关书旭握住枪的手一紧,他是在生黎荭的气,可他更气的是自己。
背对着那扇窗和窗后的人,他一夜无眠。
这是个十分正式的婚礼。
白色教堂里满布着汽球与鲜花,圣坛上神父手持圣经等待着,俊美的新郎穿着燕尾服坐在轮椅上,魁梧的伴郎则站在他身旁。
结婚进行曲响起,满屋子的客人全将视线移向教堂门口,首先踏上红毯的是一身粉红的伴娘,然后是手捧戒指的花童,接下来便是由父亲陪同着进场的新娘。
新娘穿了件白缎子礼服,上身略蓬,下身则由长裙紧紧包裹着,长裙右边开了条直达大腿的长缝,只要一走动,便露出她那双让人惊叹的美腿。
将女儿送到圣坛前后,黎大海回到自己的位置。
炽蝎欣赏地看着身旁的女人。“你今天美得吓人?”
黎荭勾起唇,那艳极了的笑,连神父也看得呆了。
“那么你怎么不干脆被吓死,好替我们两个节省时间?”
炽蝎也跟着笑了。“我如果要死也得拖着你,留你一个人在世上不是太孤单了?”
神父听得眼都直了,他清清喉咙,示意琴声稍停。
“在这个特别的时刻里,我们聚集在上帝面前,是为了见证新郎、新娘的神圣婚约,并祈求上帝赐福给这一对新人。”
瞄瞄安静的众人,他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念道:
“正如同圣经所说,若不是那和华建造房屋……”
底下开始有人在偷偷打呵欠,终于念完繁长的宣召,神父以一句众人皆知的词句收尾:
“如果尚有反对你们进入婚约的因素,我在上帝及众人面前希望你们大胆表明出来;若是选择沉默,那么……”
“我反对!”男人在最后一秒冲进教堂。
“关?”黎荭惊叫出声。
他怎会出现在这?眼瞄向穆闻,穆闻只是无辜地耸肩,黎荭忙无声地对他命令,要他快到关书旭的身边。
抢在炽蝎的人之前抓过关书旭,穆闻一面捂住他的嘴,一面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大哥,你太早上场了,等等出事的时候记得找个地方躲好,我可没办法顾着你。”
眼里闪过一丝迷惑,关书旭停止了挣扎。
“到底是谁放你出来的?”穆闻一面盯着圣坛前的一切,一面喃喃,“所有相关人士应该都已经——”他突然想到一个人。
眼与黎妈妈相触,见她急急避开,他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
“这家人到底是怎么搞的?”他嘟嚷着。“只要一为了保护某人而说谎,这个某人一定会做出蠢事……”
关书旭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囊括在他所谓的这家人之中。
神父看看又安静下来的现场,在新郎威胁的眸光中,他鼓起勇气继续说道:
“既、既没有人反对,那么让我们低头祷告——天父啊,它是天地万物的创造者。它创造世人也眷顾世人,我们仰赖……”
蝎炽有着不好的预感,他看了一眼身旁的伴郎:“你去教教神父,什么叫作说重点。”
神父开始冒冷汗,以破纪录的速度念完祷词,他抖着声音道:
“现在让我们点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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