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开始冒冷汗,以破纪录的速度念完祷词,他抖着声音道:
“现在让我们点蜡烛,”蛇似的目光紧盯着他,“不,请双方主婚人祝福新人,”那目光愈来愈冷。“干、干脆直接起婚誓吧……你愿意娶黎荭作你的妻子吗?与她在……”
炽蝎不耐地答:“愿意。”
认命地转向女方,神父开口道:“你愿意……”
黎荭回答得比他还快:“不、愿、意!”
这三个字仿佛是个讯号,话一出口,教堂里一半的人全站起身,掏出武器直指自己的目标。
黎荭的动作比任何人还快,她一脚踢飞蝎炽身旁的保镖,顺势摸出系在大腿上的小型手枪,枪口抵着炽蝎的太阳穴。
“你、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巍颤颤的老声属于北联会长。
“郁老,”黎大海半蹲在老者跟前,双眼与他平视:“当初兄弟们是因为敬重你,才选你任北部联合会的会长,可你什么都好,就是一扯到自己孙子便糊涂了脑袋,为了我女儿的事,我上门找过你几次?你见过我吗?令孙与南部联合的纷争,你管过吗?更别提他在北联里惹下的大大小小的麻烦,已经搞得兄弟们怨声四起,郁老,这些你总该给个交代。”
北联会长动了下唇,接着叹口气:“这婚礼就是为了引我出来才办的吧?大海,你脑子不错。”
老人的眼看向毫无表情的炽蝎:
“他做的事我全知道,可他毕竟是我郁家唯一的血脉,也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护着他,谁护他呢?”
他看看四周,会理所有重要人物都来了,而自己的人全被人用枪比着,他摇了摇头:
“我拿这个会长的位子换孙子一条命,各位觉得如何?”
大伙互相交换了眼色,然后由黎大海负责开口:
“谢谢郁老体谅兄弟们,郁老一句话,咱们信得过,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今后炽蝎要是再犯什么错,咱们全以道上的规矩办,至于之前的恩怨,”他看看众人:“就算了吧。”
“听到没有!”炽蝎由唇缝间吐出话。“既然之前的恩怨全了,你还拿枪指着我干嘛?”
黎荭看向父亲。
黎大海有些迟疑地看向北联会长,老人站起身走到孙子身边,然后才看向黎大海。黎大海对女儿点点头,示意黎荭放下枪。
一切就在枪口稍离时发生——
那俊美的男子启动电动钮,撞开自己祖父,接着一把拉下黎荭。
“现在主客易位了吧?”左手箍着她的颈子,右手持枪指着她的背,他冷冷笑道。
“炽蝎,你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想做什么?”黎大海喝道。
“就因为我什么都没有了,才得找个东西陪着一起上路。”他贴在黎荭耳边道:“我在婚礼前说的话似乎要应验了。”
他扣动扳机——
“不!”枪声与人声响在一块儿,待一切安静后,人们望向圣坛前。
黎荭倒在地上,白色的礼服上沾满刺眼的红,炽蝎两手垂着坐在轮椅上,右臂的伤口流出暗红色的血。
“不会的……”喃喃的男声让众人看向教堂门口。
关书旭手中的枪还冒着烟,他呆呆地看着那倒在地上的女子,像是无法相信自己眼前的景象。
他还是救不了她,他还是什么也做不到……
无意识地松开枪,他慢慢地走上前去。
在手枪坠地前,穆闻险险地接住,他看看那把他忘了收回的贝瑞塔手枪,再看看墙上耶稣圣像旁的弹孔,估量着弹孔与炽蝎间的距离,他搔搔自己的头:“这……也太不准了吧!还好有我在。”他亲亲自己的爱枪。
完全没注意到其他人的反应,关书旭在黎荭身边跪下,将她揽进自己怀里,他颤抖地抚着她苍白的颊:
“小荭……”
“关……”黎荭无力地张开眼。“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别说,我送你去医院。”他控制不了喉中的哽咽。
“不……”她咳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现在不说就来不及了。”
“小荭……”看着她满身的红,他咬住了唇。
”关……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她的眼雾蒙蒙的。
“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他低头亲着她的额。
“你……你发誓?”她挣扎着。
“我发誓。”他眼眶含泪。
“关……”她抓着他胸前的衣服。“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无法信任自己的声音,关书旭只能点头。
猫眼闪过一丝贼兮兮的光,她背对着他,伸长脚踢了踢那缩在一旁的神父。
“咳,”想起自己该做的事,神父清了清喉咙,尽量放轻声音道:
“无论是疾病或健康、贫穷或富裕、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你都愿意爱她、安慰她、尊敬她、保护她,并愿意在你们一生之中对她永远忠心不变吗?”
“我当然愿意。”他拥紧怀中的女人,丝毫不曾注意到问话的是谁。
“你,”神父看向那笑眯了眼的女人。“无论是疾病或健康、贫穷或富裕……”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她无声地说了三遍。
“新郎与新娘已经在上帝面前立下神圣的誓约,因此我宣布他们成为夫妻,奉圣父、圣子、圣灵之名,阿门。”总算完成了,神父擦擦额上的汗。“新郎,你可以亲吻你的新娘。”
“什、什么?”这时才感觉到不对,关书旭猛地抬起头。
黎荭一把拉下他,将唇贴上他的。
几乎是本能地亲吻自己所爱的女人,三秒后,他才感觉到这吻的味道有些熟悉。
挣开她,他以拇指抹过自己的唇,看着指上暗红的色渍,再看看她唇上的血,他将指头放进口中。
那东西在他舌上融化,酸酸甜甜的,就像——
蕃、茄、汁!
“黎荭!”他吼。
搭着他的肩,她笑得灿烂如花:
“你说过永远不会生我气的,老公。”
他想生气,可一天里情绪不断地高低起伏,他已经无力了。“我怎么会遇上你呢?”将头抵着她的额,关书旭喃喃道。
“不知道呀,”她一派无辜地说。“大概是上帝嫌你的日子过得太无趣了吧。”
“我不知道该不该感谢上帝。”他无奈地吻了她。
“关,你知道你差点轰掉耶稣的耳朵吗?”
倒吊在树上,黎荭用她长长的卷发搔树下的他。
将书放下,关书旭抬头看她,突然间觉得这样的场景好熟悉。
“关?”
“呃……”他摇摇头。“怎么说?”
“阿穆说你朝炽蝎开的那一枪,离墙上耶稣圣像的耳朵只有——”她将拇指和食指相贴。“那么一点点。”
关书旭红了脸。“至少这证明了我这辈子都没办法靠枪过活。”
黎荭咯咯笑了。
看她笑得像个孩子的样,他以手撑起自己,轻吻了吻她的唇。
笑声停了,黎荭不断伸长自己的身子,最后终于跌进关书旭怀里。
“关,”躺在他怀中,黎荭一面玩着他衣上的扣子,一面问道:“你心里会不会有点怨我?”
教堂里的婚礼自然是玩笑的成分居多,不过既然已经在众人面前表态,关书旭与黎荭很自然地便被视作未婚夫妻。
于是接下来的一切便自然而然地发生——
两个人补行了婚礼,黎荭正式嫁进了关书旭家,今天他们来到这,也是为了将这件事告诉关书旭已逝的父母。
虽然关书旭待她很好,可她心里一直有些犹疑,如果那天她没当着大家的面玩那种把戏,关书旭还会娶她吗?
她原先的用意也只是想和他合好,并没有逼婚的意思,偏偏她爸妈像怕关书旭跑了似的,硬是要两个人快点结婚,虽然他投有反对,可是……
伸手将她紧皱的眉怃平,关书旭轻声道:“你还记得行婚礼时,神父所做的祝福吗?”
他拥着她,在她耳边低声复诵:
“从今以后,你们不会再被湿冷雨水所淋,因为你们将成为彼此遮蔽的伞;从今以后,你们不再觉得寒冷,因为你们将温暖彼此的心灵;从今以后,你们仍然是两个人,但只有一个生命;从今以后,你们不再有孤单寂寞……”
他的声音暖暖地响在她耳际:
“我相信这些,因为有你的存在。”
“关……”她擦擦不小心冒出的泪,翻身坐起,掩饰着自己的感动,故意骄傲地翘起鼻子:“我就说嘛,你爱我。”
“嗯,我爱你。”他笑着吻她。
没想到他回的这么坦然,伸手捶他的肩,她将红通通的眼埋进他怀里。“我最讨厌你了。”
每次都让她感动得半死……
“那要记得讨厌我一辈子。”他咬她的耳。
黎荭笑了,她抓着他的耳:“这辈子我一定找不到比你更讨厌的人了。”
关书旭也扬开了唇,两人相拥在树下,四周平静无声,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声响,一声声,像是来自上天的祝福。
“小荭,”关书旭突然开了口。“有件事我一直忘了问你。”
“问啊。”黎荭有些昏昏欲睡地回。
“那天在教堂里,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小心翼翼地问。“关于防弹背心和蕃茄汁?”
“我知道炽蝎一定不会放过我,”她喃喃地说。“所以干脆将计就计,先搞了些蕃茄汁,再要穆闻看准时机,在炽蝎扣板机之前先射击他的右手,虽然穿了防弹背心,但近距离一轰还是会死的,所以得先让他失了准头——”
“然后子弹擦破防弹背心,蕃茄汁溢出来,有个完全不知情的傻子就呆呆地跑上前去,”关书旭接着她的语尾。“真是好计谋啊,不过,要是有个万一呢?”
“万一?最严重就是——”她为时已晚地捂住嘴。
“最严重就是?”他有礼地问。
一命呜呼。
没敢回答,她逃避地蜷起身子。“啊,我想睡了。”
“你呀,”他赏了那颗背对着他的头一个爆栗。“以后再这么轻忽自己,我就真的再也不原谅你了。”
黎荭偷偷吐了吐舌。
就这么像只猫似的蜷在他身旁,良久,她突然转过头来道:“我想起一件事。”
关书旭轻抚着她的长发。
“小时候我曾住在这附近。”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四周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象。
那抚着她发的手一停。“小时候?”
“我妈的娘家在这,小时候我曾陪她回来住过一阵子,”她用手轻划着草皮,“那时还被坏人欺骗。”她嘟起了嘴。
“坏人?”关书旭像只鹦鹉似的。
“那年我才多大啊?六岁?八岁?”她摇了摇头,“记不得了,只记得自己天天打架。那天,有个小男孩替我擦药,还约了我第二天见,结果却没来,害我等了一天,”她朝空中挥着拳头:“坏人!”
关书旭泛起苦笑。“他也许不是故意的。”
原来她真的是……
“我才不管他,”她的眼略带睡意。“那时地上还放了一盘猫饼干,我因为太生气了,所以就把饼干全吃光了。”
“呃……好吃吗?”没害她肚子疼吧7.
“难吃。”她没说自己哭了一天,现在想起来觉得小时候的她好蠢。
拨开她额上的发,他吻了吻她的额。“对不起。”
已陷入半昏迷状态,黎荭揉了揉眼,“为什么要说……”她睡着了。
他原有心要信守承诺,然而回家时才知道,抚养他的叔叔发生车祸,于是他得暂时搬到隔壁镇上的阿姨家住。事情发生得太匆促,他只来得及偷溜出去放上一盘饼干,当时的他满心认为她是一只猫,还觉得猫饼干是最好的道歉礼物……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等我一天。”他抚了抚她的发。
他那时还想着总有一天要拐她回家,三个月后回到镇上,他天天都到这树下等,可再也没见到她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后,我还是将你拐回家了。”他看着她甜甜的睡颜,唇上也忍不住扬起甜笑,再一次轻吻她的额,他低喃:“我的小荭。”
风卷着落叶,卷着飘落的花瓣,阳光轻轻撒落,一切的一切都像造物主恶作剧的轻笑,那笑轻轻暖暖的,像守护着这对恋人,也像在轻声低喃着——
从今以后,不再有孤单寂寞。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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