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到这,远宁慌了,忙在我身后拉着我的衣服示意我不要再说下去。
我那一番话说完后,在场所有将领都开始窃窃私语,似乎在讨论接下来到底应该怎么做 ,那个刚才义正言辞的大汉如今也一句话不说,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刚才的位置上。
我将腰上的那条从宫中带出的腰带解下,捧在手上,又说:“这是我从宫中离去之时, 唯一所带之物,估算一下,值不少银钱,就送予各位,各位拿着换些银钱,分了之后各自逃 命去吧”
我说完后,走到那大汉面前,将腰带递到他的面前,那大汉没有伸手接过,只是左右看 了看身边的人,身边人都没有任何反应。我硬将腰带塞进他的手中,又说:“太守张大人前 些日子,也送了我不少银钱,报答我救命之恩。这些银钱我拿着也无他用,不过一部分已用 来雇佣修固城墙的民夫,另外一部分用来四处购买军粮,剩下的你们也全都拿走吧”
我说完之后,转身便要离去,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那大汉叫道:“先生留步”
成了……
待那些将领都各自散回之后,远宁这才将殿堂大门关上,问我:“先生,刚刚可把我吓 坏了,这些都是武都城中带兵的将领,如果他们带兵反了,我们无能为力呀。”
我笑道:“他们不会反,如果要反,刚才那大汉走前怎么会和那些将领一样,口称要死 守武都呢?”
远宁坐在我身边:“先生,这也是我奇怪之处,为何先生将利弊全盘托出,他们不怒, 反而又会如此举动?”
“将军,民心呀,这些将领也本是百姓,无论是什么人,都本是百姓出身,百姓需要的 是什么人?是一个能为他们着想之人,我刚才将利弊全盘告知,目的也是为了告诉他们实情 ,要走便走,如果我故意隐瞒实情,到大战之日迟早会暴露,那时暴露军心溃散,武都城便 不攻自破了。一月未领饷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到这些饷银,故我 将自己唯一剩下的身家财产全部送出,这样才能留住他们的心。”
“原来如此。”
我叹气道:“其实我刚才也不能完全保证,所施之计能成,不过他们是领军将领,是军 人,军人上战场前,需要的是必胜的决心,决心又从何而来?从你我而来……”
远宁点了点头:“明白了。”
“战场上输赢是生死……拼的是士气,斗的是军心,士气高涨,军心聚齐,无坚不摧。 要清楚为自己领兵打仗之人的脾气,他们所需之物,才能战无不胜,此乃知己。”
这种收买人心的伎俩,我八岁便知,在那私塾之中,我受遍那些家庭比我殷实的孩子之 气,却为何每次有人发难,便有其他孩子解救?其实道理很简单,一个平日衣食无忧之人, 你送他什么,他都不会觉得稀罕,但只要在他落难之时,你伸手拉他一把,他便会永久记住 你恩情。
世间说,这叫人情世故;战场上,这叫巩固军心。
领兵将领,不收买其心,无论你使用任何强硬手段留他,也只是留住人,留不住心,兵 变是迟早的事情,顺着他的脾气,摸清他的需要,才是根本。
《吕氏春秋》——使乌获疾引牛尾,尾绝立殚,而牛不可行,逆也。使五尺竖子引其 椦,而牛姿所以之,顺也。
第二十二回
三匹快马在东山下疾驰,奔在最前的那匹快马上的斥候突然拉马停住,抬起右手握成拳 状,身后其他两名斥候也忙拉住缰绳停下。
领头的斥候侧耳听了一阵,又翻身下马,趴在地上静静地听着。剩下两名斥候也翻身下 马,拔出长刀紧靠着马身警戒。
领头斥候抬起头来低声道:“刚才我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另外两个斥候都摇着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就在领头斥候疑惑之时,一团巨大 的黑影从树林中跃出,只是在他眼前晃动一下,便又跳进旁边的树林之中。
领头斥候立刻拔刀,后退到马身前,喊道:“敌袭不要乱了阵型”
他刚喊完,又有四团黑影从树林里窜出,其中一团黑影在他们面前停下。领头斥候定睛 一看,眼前立着一批披着铁架的黑色的大马,大马之上坐着一个穿着青黑色轻甲的骑兵,那 骑兵虽身着轻甲,但脸上竟戴着护面的铁罩,可以看出他们只是为了行动方面,将外层的铁 甲暂时卸去。
斥候们发现不管是那批黑马,还是马上之人都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在这寂静的山岭,他 们只能听到自己呼吸声和心跳声。
就在斥候们双腿发软之时,又是一匹黑马出现在了他们眼前,马上之人沉声道:“任务 已成撤”
另外一人看着三个斥候说:“我们被发现了。”
“那就让他们再也说不出话来”
两个黑马之上的虎贲鬼泣拔出背上的碑冥刀,踩着马背跃起,其中一人迎头就向领头斥 候斩去。
碑冥刀在划破空气,在风中传出如鬼怪哭泣之声,让那握住长刀的领头斥候浑身僵硬, 都不知将架刀躲闪,随后便被狠狠地劈成两半。
剩下两名斥候见状不约而同向后退了几步,其中一人惨叫了一声:“鬼啊”连马都顾不 上,转身便往来时的方向逃去,刚跑出几步,便撞到不知何时绕到他们身后的另外一名鬼泣 身上。
斥候后退两步抬头,只看到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还有身影之上高举着的那把碑冥刀。
……
一刻后,骑着快马的卦衣疾奔在山道之上,疾奔中的卦衣突然闻到风中浓重的血腥味, 立刻从马背上跃起,跳到旁边的树干之后,胯下的马却毫无知觉继续向前跑着,跑了一阵后 才发现马背上已经无人,这才停下,缓缓地迈着步子走到山道旁。
卦衣从一颗树上跳到另外一颗树上,很快便来到刚才虎贲鬼泣屠杀斥候之处。
卦衣俯身趴在巨大的树干之上,看着在山道之上三具四分五裂的尸体。
都死了,下手又狠又快,根本没有恶斗的痕迹,这三个斥候根本还未反抗便被分尸。
卦衣来到三具尸体旁边,细细地查看了一番,尸体上的切口很整齐,砍杀他们的敌人所 用的武器非常锋利,是什么人?反字军?不可能,反字军中不会有此等的高手,且对方应该 不止一人。
卦衣又向前走了几步,发现了山道上的马蹄印,是骑兵?斥候么?
卦衣伸出手掌在马蹄印上比划了一下,发现马蹄印比自己的手掌还大出一倍之多,脑子 里立刻出现了两个字——鬼马
卦衣起身,看着马蹄印的方向,一直向着西方延伸而去。
是虎贲骑中的鬼泣纳昆焚皇最精锐的部队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完全没有收到轩部探 子的任何有关于他们到来的消息,难道说他们和反字军联盟了?不会,焚皇心高气傲,仗着 自己有精锐的虎贲骑,天下未分之前,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更何况现在……可是这支 虎贲骑来此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追上去,抓住一个,大概就知道了……
卦衣想到这,纵身一跃跳上一棵树,向着西方疾奔而去。
卦衣在树林中疾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后,有些体力不支,靠着树干休息,刚停下一抬眼 便看到前方一团黑影晃动着。
有了
卦衣抓着一根树枝滑了下去,滑动步伐很快窜到那黑影的身后。
一个虎贲鬼泣正骑在马上,掏出腰间的皮囊大口的喝着水,随后又向后看了一眼。卦衣 从他铁罩之下听出一声长长地呼吸声。
应该是断后的,那就是落单的,卦衣从腰间拔出两把匕首,向那名虎贲鬼泣左右两边方 向刺去,匕首狠狠地插在离鬼泣几丈远的两根树上。
匕首划破风中的声音让那名鬼泣意识到了危险,立刻调转马头面对卦衣的方向,同时拔 出了背上的碑冥刀。
鬼马,青黑铁甲,碑冥刀……果然是虎贲鬼泣。
卦衣长吁一口气,暗叹道,幸亏只有一个落单的断后鬼泣,如果再多一人,自己都没有 把握同时对付两名。这些鬼泣就如同虎贲骑中的轩部,虽然是骑兵,但通常擅长的都是偷袭 ,能进入这支精锐部队的人,五官灵敏度大大高于一般的军士,所以轩部的暗杀对他们来 说通常起不了任何作用,面对这样的敌人,除了硬拼,剩下的只有——智取。
卦衣快速地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虎贲鬼泣擅长在没有任何屏障的平原之上作战,在山 林之中可以将骑兵的战斗力减少两成,不,三成,现在是深夜,又多了一成机会。
轩部的刺客早已在黑夜之中练就了一双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卦衣躲在树干之后,露出半 个身子,身上的轩部夜行刺杀服能够将自己完全融入周围的黑暗之中,现在只需要找到这个 人的弱点。
在哪儿?卦衣的眼睛从上到下细细地观察着不远处骑在马上的那名虎贲鬼泣。
轩部曾经调查过天下所有兵种以及各大私人武装,唯独没有找出过虎贲鬼泣在战斗中的 弱点,不过那是因为这支神秘的骑兵部队从未在树林中出现,也许,今夜就是最好的机会。
与此同时,那名鬼泣也紧握着手中的碑冥刀,细细地查看黑暗中的一切,却没有感觉出 一丝的杀气。
不对,明明听到了风中有东西划过,是什么?暗器吗?对方怎么不直接冲我身上来,相 反却是打空,是高手吧。
走?还是留?
鬼泣心中盘算着,盘算着如果第一波攻击感觉到吃力,凭着鬼马的脚力应该可以马上可 以撤离。
他的算盘落空了,因为卦衣出手了,六把匕首同时从双手飞出,匕首所指的方向不是那 名鬼泣,而是他胯下的鬼马
斗骑兵,三成胜算。
其一,杀其马。
六把匕首插入了鬼马马身上所批铁甲的缝隙之中,虽然并没有击中要害,但突如其来的 痛楚让鬼马前蹄扬起,露出了整个腹下。
随后又是两把匕首从卦衣手中脱去,直刺向那鬼马的腹部最软弱的地方,那匕首刺入鬼 马的腹部,直插进心脏。鬼马长嘶一声后,直接倒地……
那鬼马倒地之后,马上的鬼泣只得翻身从马背上跳出,落地后立刻退到一颗大树之后, 紧紧地靠住树干,只盯住匕首飞来的方向,他不能主动出击,在这山林之中并不是他的擅长 的地形,只能静等对方出手。
斗骑兵,三成胜算。
其二,弃马兵。
又有风声是另外一个方向鬼泣立刻举刀转过身子,看着另外一个方向。
这人到底有多少武器
卦衣依然躲在树干之后,双手各自抓住一根细长的黑线,黑线的另外一头是刚才最先自 己飞出的两把匕首。
卦衣双手一紧一放,细长的黑线立刻在空气中划出入匕首飞过一样的声音。
又来?在这个方向鬼泣举刀转向又转向另外一个方向,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怎么会这么快就变了方向,而且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敌人看来不止一人,我被包围了, 应该早撤的。如今鬼马一死,单凭自己的脚力肯定是无法离开,只能硬拼了。
卦衣将两根黑线接在旁边的树枝之上,猛地拨动之后,迅速爬上身前的那颗大树,随后 从空中跃起,跳到那鬼泣身后的大树之上。黑线在空气中划破的声音,完全掩盖住了卦衣的 行动之声。
有时候,靠着过于灵敏的五官,会带走你走进地狱之门。
那鬼泣大吼了一声,举刀就向其中发出声响的方向劈去,将那根黑线劈断之后,耳朵里 听到清脆地一响,还未反应过来,头顶上卦衣那把黑皮龙牙刀便直插了下来。鬼泣慌忙巨刀 挡住,将龙牙刀架住又用力一挥,却砍了个空。
没人?人呢?
鬼泣再也顾不上掩盖自身的杀气,退后两步紧紧地靠着树干,准备再也不离开,最后的 打算竟是靠着树干撑到天亮。
斗战,如为死斗,依其物不动,所站之位称之死地。
“斗骑兵,三成胜算。”
鬼泣听到自己身后一个诡异的声音响起,他还正要回头,就感觉到自己脖子上一凉,自 己护面的铁罩不知何时被掀起,一把匕首正架上面。
一个戴着诡异面罩的头从他身后出现:“其三,乱其阵脚”
第二十三回
记得,那日我站在武都城头,看见城下骑着战马肩扛那名鬼泣的卦衣时,有一种说不出 来的东西涌上心头。我渐渐觉得好像武都保卫战并不如 我想象中那样简单了——也许胜,也许败,可无论是哪种结果,在天下未安之前,最终还是 会选择弃城而走,因为这里实在离龙途京城实在太近了。大军要攻打京城,就连想绕开武都 城都不可能,更何况在武都城后还有一座镇龙关……
武都城如今面对的是数以万计想要快速攻武都,直取京城的反字军,而在反字军的身后 是廖荒和贾鞠的天启军,还有纳昆焚皇麾下的虎贲骑,另外一面,自从那日拿着龙身玉玺离 去后的蜀南王坐镇蜀南,再未出现,他到底在想什么谁都不知道。
商地的殇人部落也虽然举旗称从此之后再也不服从大滝的管制,可同时也宣布绝不和其 他势力争夺天下,保持中立,不过这些殇人,果然是商人呀,背地里将自己的铠甲和精锐 武器卖给他们,再招兵买马。听说殇人部落在商地正在修固一条防线,这条防线连着江中平 原和商地高原接壤的城寨,如果修建成功,就能彻底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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