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金大人之见,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原本正欲离开的一众华商听李幕臣这么一说,心里顿时打起鼓来,这朝鲜人那也是读圣贤书的。他弄出一个有辱斯文。岂不是要逼大人表态。这位李大人。不,李厅长想干?这事务厅前顿时为之一静,原本为眼前这一幕惊讶不已的李明欣,也跟着一紧,难道这位李厅长想要给朝鲜人一个交待不成。
而在一片诡异的寂静里,金意平却是浑然不觉的沉声说道:
“拿他等入监,问其罪……”
金意平的话语却让李幕臣的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
“金大人,既然要拘入监。问其罪,那就先由金大人这开始吧!拿下!”
“铿!”
两名事务厅门前执勤的警察一听命令,立即抽出腰间的洋刀,两柄精光雪亮的西式长刀在金意平面前一架,刀光映射出警察铁青僵硬的面孔,而李幕臣的语气却比那刀光还冷。
“还请金大人往统监府一趟!至于这罪嘛,自然有府中审理此事!”
往统监府一趟,说得客气,但是对于金意平等朝鲜官员来说,这是既可能是天籁之音。亦可能是断头之语,尤其是加上了后面那一句。那才是最可怕的一句话,当朝大员,连王上的面都不能见,当庭自辩的机会都不给,便直接被拿往府中,那十之八九是要掉脑袋的重罪。
人群中围观的华商大都是幸灾乐祸,而其中却又有了几分震惊,原以为这位李厅长会三言两语把这事给了了,可没想到这金意平不过是刚欲辩解,竟然直接下了府中,若是让府中审理此事,没准倒时候给他定上个“弃祖背华”之罪,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啊!
瞠目结舌的李明欣瞧着眼前的这一幕,他简单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个无品的事务厅长,说拿下朝鲜的三品大员便给拿下了,甚至他相信,若是这位事务厅长有审判权的话,没准现在就会把这人的脑袋给关进大狱里。
而周围的一众华商在幸灾乐祸之余,更是因李明欣这般明目张胆的偏袒,而倍受鼓舞,若是换成了国内,官府那里会给他们这样的支持,不趁机敲上一笔就算开恩了,话说回来,要是在国内,他们敢这般捆上一个官吗?
这仁川特区瞧着确实适合办厂!
一众人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盘,心思涌动中事务厅前却是一片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瞧着眼前的这一幕,瞧着那位李厅长,接下来要怎么收拾此事。
那边被这一幕给吓到的金意平,目光呆滞的看着面前寒光涌动的刀锋。
“这,这……大人,我,我……”
此时金意平甚至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更不知如何为自己辩解,突然,许是注意到周围似乎有一些朝鲜人,其中甚至还有几名仕子,他便猛然大声喊道。
“大人这般任意妄为,难道就不怕统监大人追究吗?难道就不怕惹朝鲜仕林不满,激起……”
金意平的喊声传入李幕臣的耳中,他那双看似永远人畜无伤的眼神中,此刻却突然精芒一闪,目中交过一道狠意,猛的一把夺过警察手中的洋刀,刀柄铜头猛击金意平的脑边,瞬间其整个人便被是面条似的软瘫在地上。
将金意平击倒在地后,李幕臣冷眼瞧着眼前的众人,语气却和缓了一点:
“诸位,此人竟然于此煽动弃华,数典望宗如此,其人品之低劣可见一般,此等品劣之徒,我中国焉能容之!”
众人屏息看着,那瘫倒于地上的金意平,他已经昏了过去,头边还有一瘫血,没人会怀疑,若非有所顾虑,这位李大人怕是会当众斩了此人。
众人听着李幕臣的话语,连忙纷纷点头称是,而其中的朝鲜商人更是满面羡慕的看着身边的清国商人,他们有官府为其撑腰,可自己呢?
于人群中看着那命令警察将其扣压,解往汉城统监府会审的李厅长,李明欣却是眼神凛然。
朝鲜的三品,不过与商人发生争执,先为商人所绑,这边华官见宽慰无用,便行此果断,当着众人的面将拿下,当即解往汉城统监府大牢,突如其来而又不留丝毫情面,骤然从天上落入地下,换成他人谁受得了?
说笑间,无品之员拿下三品大员,既然是再过无知,李明欣也能感受到这驻朝大臣,不,应该说统监府于朝鲜的权威,正是这种权威给了那位李大人如此这般的胆量。
“没错,看来这里可真来对了!”
李明欣喃语着,脸上带着一丝狂热,第一次,他发自骨子里为自己是中国人而自豪,而骄傲,尽管这种骄傲是建立在践踏朝鲜人尊严之上的,但在他看来这一切是如此的天经地意,就像是那些欧洲人于南洋,于土人面前的高高在上,任意践踏一般。
终于,人慢慢的于事务厅前散开了,已经重新回到办公室的李幕臣,坐下后便端起了一杯茶,茶杯再次放下的时候,那脸上的严肃却消失于无形,有的只是那种人畜无伤的笑容。
“怎么样,今个我这官威摆的如何?”
许是没了外人,李幕臣便似没有正形似的,提起先前的事更像是在说笑话一般,
“厅长,就这么把他给押过去,府中那边恐怕有些难办啊,毕竟……”
作为地方科科长,朱玉林一直负责同朝鲜官员打交道,对于那位金意平倒也不陌生。
“毕竟,金意平也是事大之臣,待府中极是恭敬!”
“恭敬?”
冷哼一声,李幕臣冷言说道。
“那恭敬不过是小国寡民习惯使然,若是其事大至诚,又岂会如此,要知道,当时我可是给了个面子,结果这厮也忒不要脸,果然就像大人说的那样,对付朝鲜人,一面哄着他们,该给他面子,就给他们点,可另一面,若是他们给脸不要脸,就得往死里收拾他们!”
在对待朝鲜人的方式上,李幕臣与府中诸员完全受唐浩然的影响,虽说明知道未经过半个世纪的“去中国化”,此时的朝鲜官员以及民众事大之心极浓,但唐浩然却依然多少总受到后世朝鲜人以及韩国人的无耻所影响,对其自然颇有微词,所以,在对待朝鲜人难免的会出现一些矛盾之处。
而这种矛盾就是一方面想借其“事大五百年”的影响力将其纳入中国,成为中国的一部分,所以需要交好朝鲜官绅、士民,但在另一方面,若是碰到麻烦事,事务厅官员却又恨不得立即将带来麻烦的朝鲜官员斩首,以为警示,从而顺利推行各项事业。
“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当初咱们下来的时候,大人可是叮嘱过,对付朝鲜人,不能一味示好,大人的意思很明白,朝鲜人小国寡民的就是个贱脾气,打一巴掌给两红枣吃,像驯狗一样,慢慢的也就驯服了!”
李幕臣言语中满是浓浓的轻蔑,而相比之下朱玉林却显得极为谨慎。
“大人,这巴掌要分场合,就像那金意平,原本完全可以等其到厅中之后再加训斥,若是此事传至汉城,汉城的那些个朝鲜的官儿,不定会生出想法来,毕竟,有时候,咱们即便是打他们的屁股,也得顾着他们的脸面不是!”
“嗯……”
点点头,李幕臣笑说道。
“确实如此,脱掉裤子打屁股,即便是被打了,他也只能笑着,今个我行事确实有些欠考虑了,不过,这样也好,有了金意平的前车,我还就不信了,那些个朝鲜的官儿,往后还敢如此明日张胆的质问府中之事,不过……”
腼着脸,李幕臣走到朱玉林身边,亲手为他倒了一杯茶。
“林白老弟,这件事你得帮我撑上一撑,要不先生怪罪下来,为兄也不好受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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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问题(第三更,求月票)
1890年,对于东亚而言,这一年无疑发生了太多的变化,尤其是对于曾于夹缝中生存的朝鲜而言更是如此,对其来说,或许随着日本公使馆的撤出,其终于结束了“洋扰”,但在另一方面,其朝政亦完全受宗主国控制,这又是以统监府的成立为标志。
高悬着一面赤旗的统监府,在一定程度上监管着朝鲜政府的诸项事务,虽说统监府不过刚刚成立,但其对朝鲜的“统治与监视”却是全方面的,从外务部主持朝鲜外交到警务部设立警察,再到农商工务部接管朝鲜官办“洋务企业”,而主持这一切的则是统监府总务部,总务部则是统监府的大脑,负责制定计划协调各部门的工作。
作为唐浩然的学生,总务部成立后韩彻便进入秘书课,在一定程度上来说,秘书课等同于国内的幕府,如李光泽、宋玉新等人皆是于秘书课内任职,而诸如与朝方官员交涉等事务大都是由其负责,至于作为科长的李光泽更多的时候则是与朝鲜官员“呤诗做文”,全是一副“悠闲自在”状。
“这就是帝国主义压迫!”
统监府内的办公室中,在韩彻就发生在仁川的绑官一事加以汇报后,唐浩然只是随口吐出这么一句话来,在道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神情有些玩味。
难道说,这就是清帝国主义?
嗯,没错,现在自己于朝鲜推行的可不就是传说中的“帝国主义”。既然是帝国主义那跋扈点又有何妨。更何况本身现在对朝鲜持以的政策即非怀柔。
“源友未免也太过张扬了。那金意平也是事大之臣,如此羞辱,会不会激起朝臣不满?”
相比于老师的平静,韩彻倒是显得有些忧虑,虽说朝鲜人事大极深,但自朝鲜开港后,朝鲜仕民中亦生出了背华之意,而这却恰与其自身的民族觉悟有关。恰如同他与诸多同学好友抑于心间于满清的不满一般。而这种不满恰是源自于民族上的不满。
“瀚达,你可知,我为何准备成立东亚同文会?”
唐浩然反问一声,倒是对李幕臣于仁川设区的专横跋扈全是视若无睹,毕竟这些人的子孙在后世做了太多让人恶心的事情,这当祖宗的没教育好孩子,现在被人收拾,也是理所当然。放下这件事的他反倒问起了另一件事。
“先生,虽说朝鲜内部已生离心,但其儒家学派皆固守事大、且小中华思想极重。如学生所料不错的话,先生成立东亚同文会应是欲引其为援。通过同文会宣扬朝鲜与中国同文同同种,加强其事大之心,进而稳固其形势,为将来作打算!”
因处置府中公务的关系,韩彻并没有参与到“谋朝”的谋划之中,但也能猜出先生成立同文会,甚至还拨出五万元经费,由李光泽主持同文会结交朝方官员、硕儒以及士子,原因无外只有一个,为将来于朝鲜设立省置县作准备。通过思想上的渗透,最大限度的减轻未来吞并朝鲜的阻力。
“嗯!确实!”
唐浩然略点下头,韩彻并没有猜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当今朝鲜官员中中事大者,其之所事大,一是传统,二是因时而行……”
冷冷一笑,表面上极少干涉朝鲜国政的唐浩然,自然知道这些如金弘集、金允植等事大党在另一个时空中“甲午更张”的表现——摇身一变从亲华派变为亲日派,典型的朝鲜式小国寡民的思维方式。
但在朝鲜还有另一群硕儒却与其截然不同,他们对中国的忠诚早就刻到了骨子里!以至于致死不改!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些硕儒大都强调“春秋大义”以及“崇周思明”,换句话来说,他们反清,他们渴望着中华再出“真主”。至于满清,他们更是从骨子里轻蔑……
“同文会也好,同文学院也罢,都是为了将来作打算,这同文学院可不仅仅只是培养“朝鲜通”,更重要的是,未来特区的行政官员也要从学院培养出来,”
提及设于仁川的同文学院,唐浩然的唇角微微一扬,朝着韩彻看了一眼。
“瀚达,要知道,咱们于这里开创的事业,可不仅仅只是为了朝鲜,而是为了中国的未来!”
中国的未来!
在唐浩然吐出这句话,他的眉头微微一锁,这种国家民族的未来完全系于一人之身的感觉,着实沉重非常,以至于唐浩然从不敢有一丝的懈怠。
“瀚达,洋行那边答应的纺织厂设备,什么时候能运到仁川?”
纺织厂是于工农商部注册的第一家公司——北洋实业开发公司开办诸项事业中今年投资的“十大工程”之一,而北洋实业开发公司的资本一共只有一百万两,这一百万两,既需要修建汉仁铁路,又需要举办煤矿,同时还需要筑港,即便是加上从朝鲜人那获得的五十万两,资金方面亦早都达到捉襟见肘的地步,而纺织厂则是十大工程中仅次于筑港、开矿、兴市,投资排名第四的大型项目。
在“十大工程”之中,只有平壤一带的煤矿以及仁川的北洋纺织厂可以于短期内初见回报,从而缓解捉襟见肘的资金问题,为“十大工程”以及未来“特区”的发展提供资金支持。
“先生,昨天我特意向洋行询问过,其最快也要三个月后,才能交付全套一万锭设备,但是如果按照现在仁川特区的厂房施工进度来看,恐怕开工至少要等到八个月后,以学生之见,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首先成立朝鲜银行,既然现在朝鲜那边已经把铸钱局交予府中,那当十文的铜元亦应加以铸造……”
总务部秘书科的工作使得韩彻得已掌握府中各种工作的进度,自然知道当初上任前从北洋那边买来的设备,已经在铸钱局旧坊中安装完成,甚至就连同模具亦已在周前从英国运回,现在自然应该开工,更何况,他亦深知现在于府上来说,最要紧的就是银子。
有比造币更挣钱的买卖吗?
“而且,先生,不论是仁川特区的建设,亦或是平壤露天煤矿的开采,都需要大量的劳力,其中绝大多数劳力皆来自山东,不仅可以用铜元支付薪酬,亦可用铜元支付劳力安家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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