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黑嘉丽,她在教学大楼找了好久,幸好赶上了。她一走上来楼顶,就看到No。7和蔺儿对峙的场面,而蔺儿竟然在流泪。
他们都不晓得,此刻王蔺儿心中已经听不见其他永生人在对她呼喊什麽了。No。7的话在她心中回荡着,她很悲伤,非常悲伤。
你知道吗?在我的心目中,我所认识的那个王蔺儿已经死了。我曾经和她一起度过快乐的时光,也曾经觉得自己很喜欢她,所以我不希望她的身体还要被永生人利用,我要毁掉你。你已经不是蔺儿了,即使你认为自己是。
「……我是蔺儿,我也……很喜欢你……」最後,她对No。7这麽说。
No。7、No。9和黑嘉丽三人就这麽看着王蔺儿倒下。
黑嘉丽上前查看她的屍体,No。7和No。9则是别过头去,不忍目睹。他们希望只记住蔺儿从前的模样,那个活泼天真、开朗到甚至有点聒噪的她。那个美好的她。
「她自己……切断了和其他人的联系吧。」黑嘉丽做了推测。
两个孩子都在低泣,黑嘉丽紧紧抱住他们。
天亮了。
三、永生(23)
更新时间2012…6…30 21:57:13 字数:764
七年过去了,有些事情回想起来还恍如昨日。
王柏翰看着李妍雅的标本。现在的他们已经初步掌握遏止蝶化的关键,相信总有一天可以成功。
他摸了摸口袋的那颗玻璃珠,那是李妍雅化蛹时握在手中的──小时候他送她的。他一直都记得,只是不曾说出来。他想起了蔺儿捡到它、李妍雅在众人面前否认那是她的东西、想起许许多多的回忆来。现在已经没有壁垒了,但是正如李妍雅所预想的,社会并没有朝着良善的方向发展。如果她当初没有化蝶的话,现在的情况说不定很不一样吧。
现在真的就只剩他自己一个人了。在歼灭永生人後,黑嘉丽离开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没有人再见过她。
无论是初见时腐烂的身躯,或是後来娇小少女的外表,黑嘉丽的内在拥有的都是同一个坚毅勇敢的灵魂。
王柏翰很想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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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7和No。9今年十七岁,流星七岁。
流星的子孙已经繁衍很多代了,No。7都数不清牠的玄孙的玄孙的玄孙到底传到哪了。现在已经没有围墙,有的小猫长大了就离开了,去建立自己的地盘。
在围墙拆除後,彷佛世界突然变得很大。他们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这种自由非常美好。但并非一切全往好的方向走,旧的秩序瓦解了,新的秩序尚未建立完全,永生的外敌消失後,人们就开始内讧。以前No。7总觉得历史课本上的人为祸乱愚蠢又不可思议,现在倒是亲眼见识人类真的可以如此自私、疯狂、愚蠢到无以复加。
倘若当初所有人都成了永生人,这些纷争是否就不会发生了?
但是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他的选择还是会一样。毕竟那些未知的、属於过去的分歧,永远没有人知道究竟会如何。
No。9温柔地牵起No。7的手来,No。7和她相视微笑。
这个世界确实是不完美,但是有No。9在他身边,No。7觉得一切已经够好了。
三、永生(24)
更新时间2012…7…1 10:06:58 字数:418
去计算时间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她的时间永无止尽。她同时隶属於过去、现在和未来,如果要找个譬喻的话,大概像河流:河流中任一段的水不停流逝,但整条河流却一直存在。
她只记得自己曾经当过人类,曾经名叫黑嘉丽,其他的一切都只剩下模糊的印象而已了。
「它」选择了她和它一起感知着这一切,无边无际的辽阔中所发生的一切。
勉强要回忆到底曾经发生过什麽事的话,现在的她隐约只觉得是人类的语言太贫乏。语言是有力量的,但是如果不懂的话就毫无用处了。人们发展出「科学」这个语言来和自然环境互动,但对大自然来说,科学毕竟是个沟通效率不佳的落後语言。当时那些脱序的事,不过是某些人在无意中触动了他们其实并不懂得如何使用的语言,招来的後果罢了。
那些纷扰像是一片尘埃,而当时的她身在这片尘埃之中。
很多人向往着长生不老,但是他们没有想过,无限的生命是没有意义的。
就像现在她和它的存在,永远的生命让他们渐渐失去情感,失去所有目标,到最後心中一无所存。
就像一场永远无法清醒的魇梦。
四、意念(1)
更新时间2012…7…2 23:02:38 字数:2153
「妹妹……」
融雪侧耳倾听,那个呼唤她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她确实是听见了。
「妹妹……融雪……到这里来……」
到哪里呢?她疑惑地抬起头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但是起居室里只有她的母亲爱妲莉亚和她两人而已。
「融雪,怎麽了?」爱妲莉亚注意到她的举动,温柔地问她。
她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爱妲莉亚放下手中的书本,走过来抱了她一下。
「亲爱的,如果有事情的话要告诉我,好吗?」
融雪点点头,爱妲莉亚亲了亲她的脸颊,爱怜地看着她。融雪也回亲了她一下,让母亲放心。
融雪是在春天积雪开始融化的时间出生的,因此爱妲莉亚欣悦地替她天使般的女儿命名为此。融雪有着雪一样白的皮肤,阳光般的金发,晴空般蔚蓝的眼睛,在富裕的温德兰家族中备受宠爱地成长,就像是世界上所有的美好都集中在她身上一般。
但是事情并非表面上看起来如此。
融雪的童年一直到她六岁之前都过得非常幸福,无忧无虑的日子让她的心灵不曾蒙上过任何一丝尘埃。爱妲莉亚是个婉约且慈爱的女性,她的气质正如她的名字高雅,并且对於她们母女未来的命运毫不知情。
一直到融雪六岁的那一年,一些奇异的现象在她独处的时候发生。只有在她独处的时候,不知为何,她「感觉」到有大姊姊想传达给她知道一些故事。这个秘密藏在她心底,没有对任何人说起,包括母亲。因为那些故事太过悲伤,以致於她虽然其实并不很了解详细的内容,却也明白那些姊姊们是想保护她们的。
那是个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对她和母亲隐瞒的公开秘密。
温德兰家族世代相传的秘密。
温德兰是个古老的家族,虽然实际上起源於何时已不可考,但至少在中世纪前就存在了,因为他们历史悠久的家族记载上曾记录他们的信仰帮助他们安然度过黑死病横行的年代。
在外人眼中,他们是虔诚的基督徒,从当时到现代一直都是如此。他们做礼拜,研读圣经,唱圣歌,恪守戒律,待人谦和有礼,甚至还保留有在踰越节吃无酵饼的传统。
但温德兰家族历代侍奉的真神并不是基督,而是那不可直呼其名的「它」。虔诚的基督徒身份只是他们掩饰的外衣,而他们一直都将那虚假的表像维持得很好,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就连爱妲莉亚和以前的融雪都被蒙骗过去。
她们,那些不断试图想向融雪传达意念的姊姊们,都是温德兰家族奉献给「它」的祭品,这些祭品们的亡魂依然萦绕不去,想要警告未来的祭品,希望她们能逃离这个宿命,不再延续以往的悲剧。
融雪和爱妲莉亚就是温德兰家族的下一个祭品。等融雪长大到十六岁的时候,她们母女就会被用来献祭了。
但是,融雪想着,她能怎麽做呢?她和母亲生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古堡里,没有对外的交通,而且那些长年忠心为侍奉它的温德兰家族的家仆实在太多了,她完全想不出避开他们逃跑的方法。
而她感应到那些看不见的姊姊们的能力并没有随着她年纪的增长而增加,她的直觉告诉她,姊姊们知道能帮助她们逃出去的关键,却没有能力告诉她细节,或许她们的亡魂被某种邪恶的术法封印住了,或是融雪的感应能力太微弱了。她不愿坐以待毙,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能透露出任何一点她已经知道自己身为祭品的讯息给其他温德兰家族的人察觉。
或许他们已经发现了。融雪常常因这个念头而胆颤心惊。
「亲爱的,晚餐的时间到了。」爱妲莉亚出声提醒她的女儿。
「是的,妈妈。」融雪假装留恋在书中剧情依依不舍地把图画故事书阖上。她当然没有认真在看书中那些梦幻的童话,她已经十三岁了,每一天时光过去,她和母亲就离她十六岁的死亡越近,她怎麽会有心情读那些从此过着美满日子的公主和王子。她只不过是假装着天真的外貌罢了,她希望她的伪装技巧和其他温德兰家族的人一样好,或者能比他们更好些。
晚餐时间通常会是融雪在一天之中第二次见到她的父亲雷欧哈德,她总会和小时候一样飞奔过去扑到父亲身上抱住他。只是和六岁之前不同,後来她在抱住他的时候总会把脸埋在他的衣服里,因为她担心表情会出卖她自己。
「你已经不是小女孩了,举止要像个淑女才行。」雷欧哈德虽然这样说,但语气中没有半点严厉,反而带着溺爱与纵容。
「我不想当淑女,我不想长大。」融雪依然把脸埋在他衣服中,半撒娇半耍赖的软软话音像在宣告她的稚气。她从姊姊们传递的讯息中得知献祭需要纯洁的处女,虽然她并不很清楚究竟怎样才符合献祭需要的「纯洁」标准,但她觉得温德兰家的人似乎很喜欢她那副长不大的幼稚行为模式,或许这就是他们要的纯洁吧?
「亲爱的,你不可能不长大的。」爱妲莉亚微笑着对她心爱的女儿说。爱妲莉亚偶尔会觉得融雪并不太像是一般的孩子,但是在这种时候她就会觉得那或许是自己的错觉罢了,融雪向雷欧哈德撒娇的样子是她见过最甜美的小女孩了。
「不想长大没关系,但你总不会不想吃晚餐吧?赶快坐好,我们要祷告了。」雷欧哈德一脸慈爱地摸摸她的头对她说。
融雪顺从地走到座位上坐好,这一次她的举止很淑女,如同母亲教她的那样。
雷欧哈德带领大家做餐前祷告,通常在晚餐的时候他会总结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并为此而感谢,然後等到他说「奉耶稣的名求」之後,大家会一起说「Amen」。
融雪总是诚心诚意地说「Amen」,并且在心里想着,如果温德兰家族的人是真的基督徒的话就好了,因为耶稣已用他自己的血赎了全人类的罪,从此不需要再有别的祭品了。
但他们不是。
四、意念(2)
更新时间2012…8…3 11:59:14 字数:2078
就寝的时候父母会来她的寝室亲吻她的额头和脸颊和她道晚安,融雪总是甜甜地亲回去。
「晚安,小甜心,祝你有个美梦,我爱你。」
「晚安──我也爱你──」
然後她会闭上有着长长睫毛的眼睛,直到她的父母关上房门离开为止。在听到父母离去的脚步声走远後,融雪睁开眼睛。她的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但她想要看见的并非早已熟悉的房间景像,而是想要看到姊姊们谕示给她的意象。
「姊姊……」融雪在心中轻声呼唤。
今天下午是第一次在她并非独处的时候听见姐姐们的声音,或许是有什麽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她想弄清楚原由。
「融雪……」回应很微弱,并且很快就消失了。
她感觉那回应来自於窗边,於是她翻开被子跳下床,赤足走到窗边看出去。今晚月光很明亮,微风徐徐吹来,融雪并未看到任何和一般景物不同的东西,她耐心等候了许久,直到开始觉得冷为止。正当她打算回到床上去睡的时候,那微弱的声音又飘渺地传入她耳里。
「深红的花瓣睡着了,然後白色的……」
融雪立即停住脚步静静地聆听,但那声音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她又等了好一会儿,最後终於爬回床上躺好。
丁尼生,她想。她记得这首诗,母亲曾经念给她听过丁尼生诗集,这是其中的一首。她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姐姐这次用丁尼生的诗句想要告诉她什麽意思,最终沉沉睡去。
隔天融雪特意从书架上抽出了丁尼生诗集来看,所幸这并不是什麽会引起怀疑的举动,她并不需要偷偷摸摸。她翻到了昨晚所听见的那首诗,但她反覆咀嚼也看不出诗句中有什麽和她处境相关的意涵。她继续逐一翻阅其他篇章,尽管她无心欣赏,优美的韵律和意象还是留在了她的心中。最後她在书末的一页发现了一根棕色的头发夹在其中,那不会是她或是母亲的头发,因为她们都是金发。
融雪毫不犹豫地拿起了那根细小的褐发,当她的指尖一触及,清晰的映像如汹涌的潮水般向她袭来。这种感觉很熟悉,但以往从来没有像这次这麽强烈过。
那是女巫玛琳的头发。
玛琳当年嫁进温德兰家时没人知道她其实是个女巫,如果当时的温德兰当家知道她的真实身分的话铁定不会娶她进门,因为他们要的祭品必须拥有「纯净的」灵魂。
而在嫁入温德兰家族之前,玛琳就知道这个家族是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的。玛琳是第七个子女的第七个子女,一出生就拥有灵视能力,可以看到亡灵和过去的异象。她与生俱来的天赋让她踏上了成为女巫的道路,而她天生旺盛的好奇心则往往使她落入险境,例如为了窥探温德兰家族的秘密而赔上性命。
融雪及时从玛琳的过往映像中抽身,将那根头发迅速夹回书页中。
现在还不是和玛琳之灵交流的时候,她不能在母亲和等一下会送下午茶近来的家仆面前有任何一点失态,她不能冒任何一点会引起怀疑的风险。她必须等到晚上就寝时间过後能不受任何打扰地完全独处时再做这件事情。
尽管如此,下午茶的时间融雪仍满脑子都想着玛琳的事,显得心不在焉的。在那短暂的一瞬间她感觉到了玛琳是个能力强大的巫女,又为何依然被温德兰家的人杀死了呢?如果连玛琳这样厉害的人都丧命於此,自己又有何希望能带着